“妈妈不来我就不说!”倪洁安的声音都颤抖了,好像马上要哭出来。
倪静安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脸环视了一下众人:“大家都看到了,老二根本说不出是谁!一切都是他凭空捏造。遗嘱,刚才张律师已经宣读过了!各位长辈没有什么异议的话,即时生效!”
大家都不做声,也就是没有异议。家庭会议就这么草草收场了。众人一散,倪静安的神情立刻便得狰狞了。他抓起倪洁安的胳膊,一路拖向楼上卧室。倪洁安挣扎着抓住楼梯扶手不肯跟他走,无奈他力气实在有限,不一会儿就被倪静安拖进了卧室里,摔在地板上。
“老二,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一手儿!”倪静安锁了房门,步步逼近倪洁安,“平时爸爸就宠你这个没出息的货!你哪儿比我强啊!我就纳闷儿,就你这么个坏种儿,爸爸为什么就那么喜欢你!你也配跟我平分家产吗?你看看你那德性!你说,那个律师是谁!你给我说!”
“我不告诉你!”倪洁安往后退着,一直退到墙角,退无可退。
“你不告诉我?我的乖宝宝,你不告诉我可不行!”倪静安在他娇嫩的脸蛋子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倪洁安疼得尖叫了一声。
“那律师是谁!”倪静安揪起他的衣领子,左右开弓地扇他的耳光,“快说,是谁!”
倪洁安一边尖叫,一边躲避着:“倪静安,我是你亲弟弟啊!”
“既然是我亲弟弟,就告诉我吧,啊?亲弟弟!”
“爸爸变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倪洁安哭喊着,他的脸已经全肿了起来,鲜血从鼻子和嘴角流淌下来,浸透了衣襟,“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我!爸爸啊……”
“爸爸听不见了!那个偏心的老东西已经变成鬼啦!”倪静安解下腰带,恶狠狠地凌空甩了一下,“我送你去和爸爸团聚好不好?”
“哥……哥哥……你别这样!……我害怕!……哥哥!……”倪洁安拼命锁着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躲避着倪静安手里的皮带。
倪静安甩着皮带,痛痛快快地抽在倪洁安身上,倪洁安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不想死就说!”倪静安边抽边逼问。
“我说了你会杀我的!”倪洁安抱头痛哭着。
“你不说我就不杀你了吗!”倪静安抽打着,“你不说我就让你一寸一寸地死!”
“啊……”倪洁安惨叫着,“展牧原……展牧原……”
“展牧原?”倪静安停下手,皱起眉头,“你叫展牧原干什么?”
倪洁安倒在地上,身体剧烈抽搐着,他向前爬了一步,抓住哥哥的裤脚:“我什么都不要了,家产都给你……你让展牧原来接我,好不好?……求求你……让展牧原来接我……求求你……”
倪静安听不懂他的意思,他以为弟弟一定是疼糊涂了,便扬起皮带,继续打下去。他打累了的时候,倪洁安已经奄奄一息了。
他扔下带血的皮带,喘息着走出房门,吩咐左右:“看好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门!不用送饭也不用送水,饿上他几天我看他说不说!”
“是,大少爷!”
新管家递上一块湿毛巾,倪静安接过来擦着手上的血。
“今晚的宴会还举行吗?”管家问。
“怎么不举行?照常举行!倪家易主了,总要庆祝一下!”倪静安说。
“听说展家少主也从国外回来了,是不是也请上?”
“请!”倪静安说,“有头有脸的一个别落下,免得遗人话柄!”
“知道了,大少爷。我这就差人送请柬去。”
倪静安摆了下手:“不,你亲自去。我再给他打个电话。展牧原这个人心高气傲,咱们礼数要周全,别让他挑了去。”
“是。”管家一躬身,退下了
52、勇气
宴会开始半个小时以后,展牧原才姗姗来迟。他失踪了三个月,公司里的事务堆积如山,本没有时间参加什么宴会。但一想到能看到倪洁安,他又改变了主意。虽然只是分开了一会儿,但是缺了这么个汪汪乱叫的小巴狗,他突然觉得身边空落落的。离开办公桌的时候,他顺手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水晶梨,想带给倪洁安吃。走到门口,他看着手中的水果又突然笑了,这既不是在深山老林,也不是在偏僻小镇,谁还会在乎一口吃的?他们相依为命的岁月一去不返了,他把水晶梨抛在了沙发上,心里隐隐泛起些许惆怅。
他的晚装是秘书为他搭配好的。蓝黑暗纹西装,深色领带和白衬衫。他是个宽肩长腿细腰的身材,非常适合穿西装。随便一套西装穿在他身上,都可以直接拉去拍服装目录。再加上一张男人味十足的俊美脸庞,他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一边和几位熟面孔点头微笑,一边不动声色地在大厅里扫视了一圈,竟然没看见倪洁安。他那个喜欢热闹的性格,怎么会放过这种场面?正思忖着,宴会主人倪静安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老远就伸出手:“好久不见了,展兄!您可真是姗姗来迟啊!”
“我刚从国外回来,事情太多。”展牧原和他握了握手。
“理解,理解!”
两人随意寒暄着,展牧原貌似不经意地问了句:“怎么不见你们家那位二公子啊!”
倪静安心里就嘀咕上了,你展少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们家的二公子了?又联想到倪洁安疼得半死的时候,叫着展牧原的名字,心里就更疑惑了。但他万万想不到他们有那层关系的。展牧原是个人精儿,而倪洁安是个傻子,这两个完全是两盘菜,搅合不到一块儿去。
“唉,”倪静安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慈兄神情,“家里哪关得住他啊?不知跑哪儿野去了!你说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他好歹帮我一点儿也是好的,可他就只知道玩儿!长个儿不长心啊!”
展牧原心里就有点堵了。知道他要来还跑出去野?不过也是,在这个花花世界里,那小子可是如鱼得水,还用得着他这个展哥哥吗?他心里暗骂了句:忘恩负义的东西……
倪静安与展牧原聊了一会儿,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看着他满面春风的情态,完全是小人得志的模样儿,展牧原不由得冷笑一下。要不是摊上倪洁安这么个不管事儿的弟弟,展家偌大的家业那么容易就落在他一人手里?他心里有点为倪洁安鸣不平,但若他是倪洪鑫,他也会这么做的。如果把实业交在倪洁安手里,败光是早晚的事情。不过,他生前那么疼小儿子,即使不给他实业,也不会亏待了他,必定会留给他可观的股份,足够他一辈子逍遥快活。
“牧原!”
背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展牧原端着酒杯,回过头,看见了慕容家的大家长慕容行。慕容行就长相来说,与他是同一个类型的帅哥,但多了些高贵,少了些狂野。他臂弯上挽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妙龄女郎,举起酒杯与展牧原碰了碰:“我以为你没有时间来呢。”
“时间确实是没有,但来还是要来的。”展牧原一回来马上就去拜访了慕容行,感激的话已经说过许多,此时不必再重复了。他的目光礼貌地移向慕容行臂弯上的那位女郎,“这位漂亮的小姐是?”
“她是我堂妹,慕容雪,刚刚从英国的淑女学校毕业。”慕容行又转向慕容雪,“雪儿,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展牧原展少爷了。”
“久仰!”慕容雪气质绝佳地点了点头。
“不敢当。”展牧原还礼。
“牧原,我记得你也是在英国完成学业的吧?”慕容行问。
“是的。”展牧原笑笑。
“那你们算半个知音了,”慕容行拿下慕容雪的手,搭在展牧原臂弯上,“带她熟悉一下A市的上流社会吧。我在那边还有点事,失陪一下。”
“那麻烦展先生了。”慕容雪用明媚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瞟着展牧原。展牧原脑子里某根弦一下子绷了起来,慕容行是绝不会无缘无故把自己的堂妹丢给他的?难道这是一种暗示?联姻?这就是他保他的条件?
展家与慕容家联姻,按理说展家是绝不吃亏的,甚至有些高攀了。但是他心里就是有些不得劲儿,也说不出为什么?
“你在想什么?”慕容雪好奇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她只有二十三岁,正是容易坠入情网的年龄,展牧原这样成熟俊美的男人对他来说就像谜一样。
展牧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浅笑一下:“走,我介绍倪家少爷给你认识。”
“呵呵,我还是想先认识认识你。”慕容雪俏皮地说。
“这不认识了吗?”
“这可不算认识。”慕容雪可爱地歪起脸蛋儿,这让展牧原想起倪洁安梗着脖子生气的小孩嘴脸。
宴会在凌晨两点多结束的。
倪洁安趴在地板上,隐隐听到下面的客厅里,人声喧哗。他又冷又饿,浑身剧痛,挣扎着爬过去,砰砰地拍门。
“干什么?”有人在门外问。
“放我出去。”倪洁安用沙哑的嗓子喊。
“大少爷在楼下开宴会呢,全城的名流到到齐了,你最好老实点儿,别惹事!免得招打!”外面的人说。
“宴会?……那,那展牧原来了吗?”倪洁安问。
“当然来了,大少爷亲自打电话请的呢!”
倪洁安已然绝望的心里泛起一丝幽眇的希望,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拍打着房门:“展牧原……救救我!展牧原!……”
门轰的一声开了,一个保镖走进来,踢了他一脚:“不是告诉你别喊了吗?惊动了客人你担当得起吗?你以为你还是倪家的二少爷啊?你是大少爷的绊脚石!老爷子死了,没人护着你了!你就识相点,认命吧!”
倪洁安抱住他的腿:“求求你!求求你,让我见展牧原!求求你!”
那保镖见他纠缠不休,就开始拳打脚踢。直到倪洁安再次奄奄一息,他才拿起地上带血的皮带捆住他的双手,又从床单上撕下一块,团成一团,塞进他嘴里。他感觉万无一失了之后,才带上门出去。
倪洁安满头满脸都是血,趴在地板上,虚弱地喘息着。他的身体明明已经濒临崩溃,但他的听觉却变得异常敏锐。他好像听到了展牧原的声音,就在窗户外面,近在咫尺。他拼尽所有的力气,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向窗口爬去。爬到窗跟前,他扶着墙壁,龇牙咧嘴地爬起来。窗户没有上锁,他用头蹭着把一扇玻璃推向一旁,伸着脖子向楼下看去。
果然是展牧原,他正在和倪静安握手告辞。
客人几乎都走光了,他好像是在最后,旁边还站着一位穿貂皮披肩的女孩子。他却不知道,展牧原之所以留在最后,完全是在等他。也不知道他没有等到他,有多么失望和愤怒。
“展牧原……”倪洁安心里喊着,嘴里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他想扔个什么东西引起他的注意,无奈双手被反绑在身后。
眼看展牧原就要上车离开,倪洁安急得热泪盈眶。他呜呜乱叫着,声音被空旷的花园吞没。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倪静安随时可能杀了他。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展牧原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就在展牧原低下头要钻入车门的瞬间,倪洁安奋力窜起,翻向窗外。一阵风过后,他的身子重重地摔在种满玫瑰的花圃里,发出钝重的声响……
展牧原受惊回头,他什么都没有看清,但心已经没来由得疼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跑过去,看见了姿态扭曲的倪洁安。
“倪洁安——”他心碎地狂叫了一声,双膝重重地跪了下去,双手颤抖着,却不敢碰他。
“快叫救护车!”他回头冲倪静安喊了一句。
倪静安见事情败露,懊恼不迭,索性就露出了真面目。他上前几步,双手背在身后,冷冷说:“展兄,这是我们倪家的家务事,你最好不要插手,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吧!”
展牧原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他不知道是更愤怒还是更心疼,只感到浑身颤抖,不能自已。在他的理智做出判断之前,他已经跳了起来,一拳挥出,直捣倪静安的下巴。倪静安后退了几步,颓然坐在地上,一颗门牙应声而落,鲜血直流。
慕容雪吓得尖叫了一声。
保镖们见状全都冲过来,护住倪静安。
展牧原知道现在不是纠缠的时候,回身抱起倪洁安,经过倪静安身旁的时候,他沉声说:“我决不让他白白受这委屈,你给我等着!——”
他把倪洁安放进车子里,直奔医院而去。
慕容雪跺了一下脚,委屈地想:竟然把我忘了……
53、大年夜
大年前一天,边城用自行车载着冷月,满街逛悠。冷月骑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怀里抱得满满的。有对联,烟花,鞭炮。两人身上穿了同样颜色同样款式的棉外套,黑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脖子上围着杏灰色格子围巾,就像两个漂亮的大学生。小镇子上的人们几乎都认识他们了,一路上不断有人跟他们打招呼。就像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够了吧,城哥?我都抱不过来了。”冷月笑着说。
“想想还有什么想吃的?”边城慢悠悠地蹬着自行车,因为速度慢,车子有些摇摆,就像在大街上耍龙似的。
“我想吃的早就买齐了,还是想想你想吃什么吧?”
“我想吃饺子。”边城说。
“我们去买两包速冻饺子吧?”
“速冻的不好吃。”
“你还想让我给你包啊?”冷月把身子探向前,看着边城的侧脸。
“正是。”
“我可只见过盛在盘子里的饺子,至于盛进盘子之前是什么样子,我连想都想不出来,更别说做了。”
边城故意叹了口气:“大过年的,老公想吃个饺子不过分吧?”
冷月听他自称老公,又想恼又想笑,满腔的柔情蜜意了。他把脸贴在边城背上,下了很大决心似地说:“好,给你做!”
“买面粉去啰!”边城掉转车头,骑向一家小超市。
车子晃动了一下,冷月不经意地一抬头,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儿一闪而过。
“清月?”冷月失声叫了出来。
“什么?”边城伸脚点地,停住了车子。
“我刚才好像看见清月了。”冷月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却再也找不到那个身影了。
“在哪儿?”边城的语气马上变得低沉而肃杀了。
冷月纳闷儿地说:“没有了,可能是我看花眼了。”
边城长长地舒了口气,回头看冷月,脸蛋冻得通红,竟有人面桃花般的娇艳。他在掌心里呵了一口气,搓了搓手掌,捂住冷月冰凉的脸颊:“冷了吧?”
“不冷。”冷月看着边城的脸,心里慢慢裂开一痕没有来由的锐痛。他的眼睛微微湿润,嗓音有点沙哑:“城哥,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