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愿——destinyqiu

文案：

那是我的夙愿，能在有朝一日看见你真心的笑。

第一章

我又看见了那个男孩，他和之前我所见得一样，远离人群，孤独得望着无尽的远处。他是我们班的，我认识。他叫蓝岚。但其实我不认识他，因为我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他给没有给过我这个机会。

我们现在在春游，没错，这所高中多的就是各种活动，又是全日制寄宿，所以我才报考这里。其实不报考也无所谓，家里会用钱满足，况且这里多得是富贵人家的子女，按父母的说法，应该从小跟上等人交往。但也有招收普通学生，以让自己的升学率好看些。

他就是一个平民子弟，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如果我是他，我一定很讨厌和贵族子弟来来往，他们是如此浮躁，奢华，何况他是如此心高气傲。

我突然想笑，我忘了我也是他们中的一份子。

他似乎听到了笑声，头转了过来，像慢动作般，我把每一刻都记在了心中。

他只看了我一眼，又转了回去。

我很失落，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坐在桥沿上，底下是一片河，河水保护的很好，倒映着岸上各种树。我突然意识到现在还是初春，何况今年的冬天尤其冷，可他只穿了件单衣。风吹过来，头发挡住了我的眼，迷迷糊糊得他似乎会被风吹倒。

我的心一阵纠疼，跑过去想拉住他，他却突然转过头来，用黑色的眸子说：“不要过来！”

我读懂的他眼中的话，但这并不意味我会照着这去做，我依然跑过去，坐在了他的旁边，以便万一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也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我盯着他看，他也盯着我，我看着他眼中的我，心中一阵甜蜜。

我觉得他很可爱，像受惊过的小鸟，不管别人是否有恶意，他都会抗拒，他以为这是保护自己，其实他是在告诉别人他的弱点。我在很久以前就学到，不要把你的弱点暴露在别人面前。

他还是盯着我，那是个不会轻言放弃，也只会硬碰硬的人，“你会吃亏的。”我不自觉的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他似乎不懂我的意思，依然敌意得看着我，我笑着走了，因为我听见有人叫我。

远处向我招手的人叫安宁，是我的舍友，在这所高中你可以选择一个人或两个人住，父母一直希望我住单人间，但我还是选择了和一个人同住，我认为这可以让我更好的学会如何与人相处。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明智的，安宁是个安静温柔的人，他的家世也很雄厚，我记得我不止一次嘲笑过他的名字，安宁，安宁，你的出身就注定了你的不安宁。

我坐在安宁的旁边，他拿出便当来，我的三餐都是安宁负责，据说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做饭，甚至在抓阄时也紧紧抓住了汤匙，他的父亲倒不生气，反而笑着说：“汤匙好……做饭好……”我想，这就是他父亲为他取名为安宁的意义吧。

真好吃，我边吃边和安宁说起刚才发生的事。

“是吗……”他若有所思的笑着，“看来蓝岚真是个有趣的人。”

虽然我很同意个形容词，我不知道安宁说的有趣和我想的有趣是否同一个意思。

安宁盯了我一会儿，说：“凌夜，别想太多，蓝岚很孤僻，他对谁都一个样，并不是针对你。”

我没有回答，我知道。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在小孩子的世界中，如果自己喜欢一个人，理所当然的认为那个人也肯定会喜欢自己，如果有人对自己不好，一定认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大人的世界有城府得多。安宁曾经对我说我，我身上有让人舒服的气质，这种气质没人能抗拒，所以所有人都喜欢我，因为我笑得很真。我也曾笑着说他的说法太绝对了。

但这回我没法反驳他的话，因为他说的对。但脑海中的身影还是挥之不去……我看到他哭了，他……哭了，他居然会哭。他就在我面前，墨黑的眸子充满水汽，我想伸手去擦干他的泪，手却有千斤般重，我努力的想让手臂移动，眉头皱在了一起，他的幻像却突然消失了，耳畔传来有人叫我的名字，面前是安宁放大的脸。

安宁看到我醒了，却见我什么也不说，反而更加着急，“凌夜，你还好吗？怎么了，说话呀……”

我慢慢的抬起手臂，并不费力。我看着手臂发愣，慢慢开口说：“我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你突然晕倒了……”我这才发现我躺在地上，身边围了很多人。安宁又问：“是心脏病吗？”我突然想起来我有心脏病，但很微弱，对日常生活没有什么影响，这并不重要，我还在思索着，为什么蓝岚会哭，他发生了什么……

后来是安宁把我背回了宿舍，我躺在床上看着太阳沈下，却怎么也睡不着。夜很深了，我对着黑漆漆的空气说：“安宁，安宁……”

没人回答，我从床上起来，鬼使神差的走到了蓝岚的房间门口，我知道他住单人间，很符合他的个性。

我敲了敲门，没人应，试着开门，门居然没锁，我打开门，看见蓝岚站在窗台边，月光照在他的身上，风吹着窗帘，他是那么不真实。他似乎看到了我，转过头来对了笑了，他笑了……我还没回过神来，他从窗框上翻了下去。

我的心一阵紧缩，跑过去伸手想拉住他，但窗边也好，窗外也好，没有一个人影，寂静的可怕。我这才发现，蓝岚睡在床上。

黑漆漆的我和他。我只能看清他的轮廓，但气质没法改变。

一天之内我看见他出了三次事，就算我这个无神论者也觉得气氛十分诡异，我捡起因跑得过快而掉下的外套，把脖子上的玉解了下来，母亲说，这是为我祈福的玉，虽然我并不相信，但也怕罗嗦带上了。我把玉放进外套口袋里，轻轻的盖在蓝岚身上。

第二天我一直躲着蓝岚，不想让他有机会还我外套，却在橱窗上看到他已经破格提前保送大学的通知，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直到那一天，我提前从大学出来，开始着手家里的产业，有次我开车经过一片林荫道，看见藤椅上一个熟悉的背影，我猛得刹住了车。

第二章

我又看见了那个男孩，和高二那年一样，也是早春，不同的是现在下着薄雨，他变得更冷却锋芒毕露，而我，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不管不顾得冲上去。

我透过车窗看着他，雨点打在窗上，滑落下来，像被渲染过的水墨画，轮廓变得扭曲。我看他坐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来，从我的车旁走过。

他的世界里没有我。一直都没有。

突然不忍看到蓝岚在雨中的身影，便叫司机把车开走了。

没想到很快我又看到了他。

我家的产业主要涉及医疗，在本市中心拥有最大的综合医院，因为偶然低价得到了块土地，便打算再开家分院，而这事就交给了我，其实我并不想接手，还想再悠闲几年。本以为四年的大学生活必定甚是美好，没想到刚上一年多家里就硬把我拉回来，在大学里挂个名。

合作的装修公司是老对象了，这次的装修方案也并不棘手，我只是抱着随便弄弄的态度走走过场，没想到在装修公司里碰到了蓝岚，只是，他在会议室中给所有人倒水。

蓝岚，在倒水？怎么会呢。他那么心高气傲，怎么会在别人面前低头，更何况凭他的资质，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发生了什么？

我向负责这个项目的经理打听蓝岚，那个经理的小眼睛眯了起来，像是抓到了什么好机会，便娓娓道来。

原来蓝岚的处境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糟，他虽然是前几天才进这个公司，但资质和从容不迫的态度给面试官很好的印象，可以说得了个不低的官职，但蓝岚待人处事的态度并不让周围人满意。这个公司十分人性化，有明文规定上级的人不能对下级的人呼来喝去，渐渐的就有多事之人想借机整整蓝岚，于是就有了刚才那幕。

经理看着我若有所思的笑容，谄媚的说：“小蓝虽然在同事之间相处不怎么样，但业务水平是的确的高，刚来几天受到了董事长的注目，假以时日等他坐到了管理级，自然就没人敢整他了，要是凌少爷相信我们看人的眼光的话，这个方案就交给小蓝吧。”说着便让秘书去叫人。

“好啊。”我的心替我回答。

一会儿蓝岚就来了，我细细的打量着他。蓝岚和两年多以前一样，身边还是充斥着“生人勿近”的气氛，只是身形似乎更憔悴了。

蓝岚张了张嘴，又闭上，又张嘴，说：“是你，”说完眼睛眨了一下，“凌夜。”

我看见他张嘴又闭上，以为他忘了我的名字，但随后的话让我不由自主的欢呼雀跃，他记得我。

“是我。”

小眼睛经理笑得眼睛更眯了，拍拍蓝岚的肩，说：“没想到小蓝你认识凌少爷，怎么不早说呢，这样就好了，这个方案我就交给你了，可不要搞砸了。”

我放下公式化的笑容，嘴角却扬得更高，“一起喝杯咖啡好吗？”

蓝岚点了点头，我似乎感觉连日来的春雨终于停了，春意终于姗姗来迟。

我选了装修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店，我点了一杯卡布基诺，蓝岚要了杯蓝山。我始终不理解喝黑咖啡的人，咖啡的香气就是要和奶油和砂糖混合在一起才最完美。

蓝岚拿出一叠文件，开始询问我的意见，这些问题会议上大多数都提过，都被我懒散的含含糊糊带过，看着蓝岚认真工作的面容，我不由得被带动，虽然说在商言商，但我醉翁之意不在酒。

工作终于谈完了，我终于有机会问蓝岚近况了：“这两年你还好吗？算起来，你应该还在上学啊。”

“我想出来积累经验。”蓝岚直视我，或许是谈完工作了，他的眼神显得有点放松，这样的蓝岚，我第一次看到，突然又想到今天似乎是我们第一次谈话。

“好吧，”我站起来结束了话题，“下周三可以把优化方案完成吗？”

“可以。”蓝岚也站起来，和我交换了名片。

未来的时间还有很多，我不着急。

我们很快确定方案签订了合同，蓝岚作为这项工程的总负责人，约好每半个月还是在这家咖啡店向我报告一次工程进度。

几个月过去了，工程的一半已大致完成，我开始像个小孩子般憧憬完全建成后的模样，虽然我并没有做什么大贡献，但也不由得升起一股自豪感，我想蓝岚也必定会高兴吧，毕竟这是他的第一个方案。

又到了周三，我提前到咖啡店和蓝岚见面，又在门口看见了那辆红色法拉利跑车。

这已经是第四次了吧，每到这个时候，那辆车总是停在那里，我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但如此张狂的颜色，主人必定是个狂妄不羁的人，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蓝岚的内敛稳重，虽然他时常带着刺。

蓝岚准时到了，和往常一样报告内容，我听着越来越期望看到建成的那一天，终于忍不住问：“你期待这个方案的完成吗？”

蓝岚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想了会儿才淡淡的开口：“比起期待，我更担心最后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功亏一篑。”

真是个严谨的人，我对蓝岚更感兴趣了。

回去的时候接到了安宁的电话，我和他讲起了蓝岚。安宁和我进了同一所大学，听到我要离开学校，也义无反顾的过来帮我，我不止一次的感到幸运，能得到安宁的这份友谊。

“是吗…”安宁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为任何消息所动，似乎一切都在其掌握，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必定不是害人的主意，这点我确信。

“我也想见见他了，下次你们再会面的时候带我去吧。”

我答应了，但这次没有见到，我在离约定时间还有半小时时在咖啡馆接到蓝岚的电话。

“对不起……这阶段的工程进度……我已经交给别人，他会赴约……实在抱歉。”

他的声音很沙哑，不停地咳嗽，说一句话停顿三次，等我想问什么的时候，蓝岚已挂掉电话，再打过去再也打不通。

我总感觉他身边似乎还有一个人，我不知道那是谁，蓝岚的一切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身边有谁，我不知道，他的生活情况，我不知道，我想去找他，但除了公司，咖啡店，我不知道他还会在哪里出现，我这才发现我是如此得不了解他。

那天，那辆红色法拉利没有出现。这点我直到后来才发现。

第三章

第二天我去装修公司找蓝岚，小眼睛经理以为方案出了什么问题，不停得用手帕擦头上的汗，得知我只是来找人时才松了口气，把我领进了蓝岚的办公室。

他看起来很糟糕，领带是歪的，面容枯槁，精神也不好，连我进来也没有发现，我示意小眼睛经理出去，慢慢的靠近，直到我走到他面前才把脸从一堆文件中抬起来。

蓝岚的眼睛中布满了血丝，眼睛里没有焦距，他看清了来人后，才开口：“怎么，昨天他没交代好吗？”

“没有，我只是……”我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应该用什么身份面对他，“我只是担心你。”我们，应该是朋友吧，朋友之间互相关心很正常吧，我安慰自己。

蓝岚似乎很累，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用手撑着脑袋。过了很久都没有听到蓝岚的回答，我担心得走进一看，发现他已经睡着了，或者说是晕倒了？我和他靠得那么近，却几乎感受不到呼吸。

于是我自做主向小眼睛经理问了蓝岚的住址，把蓝岚带回了他家。

房间并不大，但很整洁，我把蓝岚放到床上，犹豫着要不要脱衣服，想想还是算了，他醒来一定不会高兴的。

我打开冰箱，多数是方便食品和啤酒，我用仅有的食材熬了锅米粥，和安宁呆在一起久了，手艺也学了不少。锅子异常的干净，似乎买来后就没有用过，我调到小火，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我便参观起蓝岚的家。

普通的一室一厅一厨卫，客厅几乎被沙发占据，底下也好，房间里也好，堆着一叠叠的书，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卧室落地窗的玻璃擦得格外的亮，匆匆一瞥，还以为那里没有玻璃。我又笑自己胡思乱想了。

让粥熬着，我坐到蓝岚的身边，才感觉床上的人不停的散发热气，我一摸额头，才发现蓝岚已经发起了高烧，我连忙扶起蓝岚，想带他去上医院，或许是我的力气太大了，蓝岚的眉头皱在了一起，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着我。

“对……对不起，”我连忙把他放下，“你发烧了，我只是想……”我转身掩饰掩饰自己的慌乱，我不想让他生气，但我还是一次次的视图进入他的私人领域。

“这样吧，还是我叫医生来吧……”刚迈出一步，衣角就被人拽住，我转身看见蓝岚俯在床上，身体因为急促的呼吸而晃动，手上的温度似乎隔着衣物传到了我心上。

我把蓝岚重新扶上床，衣物因出汗牢牢粘在皮肤上，这下不换洗不行了。是你拉住我的，我有些无赖的想，把他的衣服脱下来后被眼前的景象完全震惊。

全身上下都是红色的痕迹，像是鞭痕和吻痕的混合，手上还有绳子勒过的痕迹。有些已经开始溃烂发脓了。

对不起。我抱着他，有想哭的冲动。蓝岚身上的伤口似乎被我压疼了，轻轻的叫痛。

我把他抱到浴室，小心的不让水沾到伤口，幸亏蓝岚家有简易的医药箱，我简单的包扎一下，喂他吃了消炎药和退烧药，把在冰箱里找到的冰袋敷在他的头上。

弄完一切琐事，看见他像个孩子一样睡得不安稳，蜷缩成一团，我把被角轻轻掖好，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