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左右（卷四、五）——阿虚

午后的时候，凤九霄在偏殿内跟呼延驰周旋着，确确实实地占了上风。原本割地一半，以及天额赔款，还有每年的朝贡，因为凤九霄渐渐把话题带向了大宛国出兵东临师出无名，再加上那次的埋伏，凤九霄也一口咬定，是大宛的内部争斗，给东临造成的麻烦。原本占着优势的呼延驰，现在立场却非常被动，别说是增加索赔量，连原本可以获得的割地赔款都不能守住了，再这么下去，弄得不好，反倒是自己这边需要赔款给东临了。明明是微凉的天气了，呼延驰却连汗都下来了。

凤九霄也深知穷寇莫追的道理，紧逼下去，若是对方恼羞成怒，蛮不讲理，或者重新发兵的话，自己这里就毫无胜算了。等呼延驰开始动摇的时候，凤九霄忽然松了口，让呼延驰喘了一口气。提出的割地，是原来的三分之二，赔款也到了原来的二分之一。

已经是汗流浃背的呼延驰忽然见到事情有了如此的转机，便忙不迭地地表示接受，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和谈书已经签订了。

很快，谈定的和谈书便送到了呼延无双的手上，呼延无双看了这和谈书，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自己辛苦那么久的成果，就被呼延驰这样贱卖了。当初议好的成果，多半是因为自己在跟那个夜千度在周旋，后来被呼延驰接手，很快就被夜千度压下去了。现在才过了这一个月左右，竟然到了这个程度。赔款姑且不说，就是那割地，赔的还都是东临那些荒芜的地方，有价值的地方又少了许多。即便是早料到这样的结果，也做好了旁观的准备，呼延无双最后还是怒极反笑，见到呼延驰的时候，脸都黑了还挂着微笑。

晚上是宴请凤九霄的晚宴，文武百官都到场庆贺，呼延无双自然是去了。

呼延驰都不敢直视呼延无双的眼睛，躲躲闪闪地就到了角落里面去了。不过，因为这条约是呼延驰签的，不一会儿，就被前来恭贺的群臣引到了台面上。呼延无双打下的东临半壁江山，价值只有呼延无双明白，其余人都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呼延浩也笑得合不拢嘴。

呼延无双看着站在人群中央的凤九霄，开始后悔答应居然不去打东临。凤九霄自知今日真的是运气，下意识地也稍微躲开了呼延无双的视线。

呼延无双心中有口恶气，怎么着也坐不住，不太愿意搭理呼延驰，便端了酒走到凤九霄面前，说：“瑞亲王真是好厉害，这么快就替你们东临扳回一城来。”

凤九霄顿时紧张起来，却还是端起酒杯，略微真诚地说：“承蒙照顾。”

呼延无双忽然觉得没意思起来，说：“若不是答应了某个人放过你们东临，今天我就把你扣下，明天我就发兵过去了。”

“我便是赌一次，我知道事情还没完。”凤九霄喝下杯中的酒，“见到他帮我跟他说一声，什么时候他来带我走，我便跟他走。这之前，我会好好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活，什么时候等我想通了，再来，也就晚了。”

“你就是这么打算的？”呼延无双笑笑，“你就这么相信我会帮你转达？”

“随便说说罢了。”凤九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

呼延无双忍不住笑了下，这人政治手腕看来确实是有的，可在感情这方面真的还很嫩啊。喝下手中酒杯，呼延无双笑着转身，可一切的骤变就是在那一瞬间发生的。

当剑架到呼延无双的脖子上的时候，呼延无双花了那么一会儿的时间看了下周围的环境，之间宴会大厅被一群黑衣人包围了，唯一安全的，就只有凤九霄身边，被人保护着。

呼延无双几不可查地微笑了一下：“原来如此啊……”

第一百五十章：敌对

短暂的慌乱之后，凤九霄已经站定，不似一干吓到无法动弹的文武大臣，凤九霄接过身边正护住自己的护卫手中的剑，走到前面，把剑指向正挟持着呼延无双的黑衣人，一剑就要刺上去。

呼延无双小小在心里表扬了下他的临场能力，只可惜，凤九霄还来不及做更多的事情就被人点住了，然后手里的剑稍微偏了几寸，刺到了呼延无双的身上。

鲜红的血在呼延无双雪白的长袍上晕开，格外刺目。伤口不是很深，但是足以让在场的大宛群臣愤怒了。

“东临来的狗贼！竟敢暗算我们！”

“来人，卫兵，卫兵！”

“胆敢到我们这里来撒野！”

大宛皇帝呼延浩身边的卫兵正跟黑衣人对峙着，其余的侍卫早就在这突然袭击之下命丧黄泉。

“瑞亲王，你是东临的使者，你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东临打算向我大宛开战呢？”呼延浩毕竟是一代帝王，盛怒之下还能把话说得如此镇定。

凤九霄心知被人算计了，现在的状况真的是百口莫辩。只能看着呼延无双，希望呼延无双不要也如同在场的人一样愤怒才好。

呼延无双只是半跪下，稍微捂住自己腰间的伤口，眼中却是沉静得很，甚至带了些玩味的笑意。

凤九霄没有看出来，可呼延无双却已经是被人封住了穴道，不能用内力，不得言语。卢皓月这一次确实是下了狠心，连呼延无双可能阻止都计算进去了。

“动手！”

凤九霄只听见身后传来这么一句，站在别人的角度，这定是被凤九霄下了命令才是。

然后只见那些黑衣人瞬间动作起来，对殿内的大臣们砍杀起来，大殿内瞬间充满哀鸿，血染红地毯。呼延无双一眼便分辨出，这些被杀的大臣，均是朝内的主和派，主战派的也只是伤了部分而已。

对于卢皓月的狠辣，呼延无双多少估算到了，却没想到这么狠。忽然想起什么，呼延无双朝着呼延驰的方向看去，呼延驰那里少数的护卫还在抵抗，不过片刻之后也已经被清理掉了，一个黑衣人身形敏捷，眼看就要将呼延驰一剑穿心。

无论如何，卢皓月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差点让丁锐失去性命的男人。

电光火石之间，呼延无双一皱眉头，冲破体内的穴道，猛地起身闪过刺来的一剑，身形微晃，人影一闪，已经到了呼延驰的面前，挥剑救了他一命。

“噗！咳咳！”刚才勉强运气，呼延无双伤了些内脏，算不上严重，可还是吐了一口鲜血。

大宛的人从来就是血性的，兄弟手足之情也看得重一些，哪怕是不合，呼延无双也知道，就算是呼延驰也没有想过要致自己于死地的。刚才那危机时刻，几乎是本能地身体就动了起来了。

呼延无双扫了一眼已经吓坏了的呼延驰，冷冷地说：“谈判不会谈，你学的功夫也都是花拳绣腿用来看的吗？”

“你！”呼延驰被这样指责相当的气愤，可看到胸口一滩血迹的呼延无双，本就不高的气焰顿时又矮了三分。只好不说话，迅速躲到重新赶来的护卫身后去了。

呼延无双看呼延驰一副受了莫大委屈，却还是硬撑出一副对他不理不睬的样子忽然觉得头疼起来，再不想看他，就持剑站好，忽然大声吼道：“岳生，还不出来勤王。”

话音才落，一群身着呼延无双王府内护卫服的人忽然出现，压制住了黑衣人，部分黑衣人，瞬间退回了凤九霄的身边，就要拉住凤九霄，迅速离开这里。

若是凤九霄这样离去，那东临真的就万事休矣了。凤九霄惊恐地看着慢慢出现在人前，说着“属下救驾来迟，望请恕罪”的卢皓月，一切安排瞬间明了了。

卢皓月竟然是用这样的方式，要将东临逼入绝境。身边除了从司徒茵处带来的几个随行侍卫，那些围住自己的黑衣人该都是冲着自己性命来的了。

呼延无双把手中的剑丢给卢皓月，慢慢地走到大殿中央，道：“我要留活口。”

卢皓月一皱眉，跟呼延无双对视着，两人之间互不退让，旁人却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知道，那个时候，呼延无双看起来那是那么高大，气势逼人。

半晌，卢皓月慢慢地弯下腰去，低声说：“是！”

然而下一刻，卢皓月却高喊着：“快带王爷走！”接着剑如虹，明晃晃地让周围的人几乎看到了彩虹，而彩虹的另一端，是站在那里的呼延无双。

“果真是挡我者死吗？”呼延无双冷笑，可怕的是，他刚刚强行运气已经岔了气，已经没有力气能再迅速避开了。

东临的天下第一剑，哪里能叫人轻易避开。

呼延无双心中大呼不妙，想着自己真不该做好人的时候，一只乌金的锥子拨开了卢皓月快如闪电的一剑。

一个黑衣人站到了呼延无双的面前，摘下面罩之后，是丁锐的绝美容颜。

卢皓月吃了一惊，早就防着丁锐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所以临走的时候，明明就已经把丁锐转移到别处，就算是万三千他们进去抢人，抢出来的也不会是丁锐。而且，丁锐也早就被他下了药，就算解毒，也要一天之后才能恢复内力才对。

“你什么时候逃出来的？还有你的毒，为什么……”

“所以说，你从来就没有认真在意过我在做什么，我是怎么想的，”丁锐扯开衣袖，然后绑住胳膊，“我可是和你一样在江湖齐名的毒医丁锐啊，你以为我只是个小小的用毒的大夫吗？你用我的毒还以为能困住我？我知道你会防着万三千他们，便叫他们到地方去救我，可其实，早我就把你在这里的生活习性记在心里，记得清清楚楚，连带着你会把我转移到什么地方我都清楚，所以我才能买通看守我的人，所以我才会在这里。”

“你的意思就是我会输给你是理所应当吗？”卢皓月慢慢握紧了手中的剑，“山鬼呢？他该看着你才是。”

“那孩子对你很重要是吗？”丁锐看着卢皓月，认真地问，“如果说我杀了他呢？你该知道我看不惯的人的下场的。”

“丁锐！”

“你想嫁祸凤九霄，杀了这么多人，骗了这么多人，就是想灭掉东临。这些黑衣人都是你安排的，等一下你便会杀了凤九霄，算是断了居然的念想，也毁了东临最后的希望是吗？这个如意算盘打的真好，可惜，你太低估我了。”手中的灵蛇渐渐握紧，丁锐的脸上再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丁锐的话一出，朝堂一片哗然，卢皓月的计划，还没起到任何的作用，便在丁锐简单几句话的情况下，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卢皓月渐渐红了眼，手中的剑紧紧握住，他渐渐要失去控制了。

“玄衣，把剑给他。”

“是！”卢皓月的雪炼剑从上空被人扔了过来，被卢皓月飞身接住。

“卢皓月，”丁锐抬起手，手中的灵蛇直指卢皓月，“这是我们第一次面对面敌对，也是最后一次，我若是输了，我相信这里没有人再能拦住你，你可以杀光这所有人，照样可以挑起争端，毁了东临。若是我赢了，还记得缘香尽吗？你对小三用的那药，我会对你用，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寒光一闪，雪炼剑出鞘，卢皓月也指着丁锐，冷冷地说：“锐锐，你现在收手，不然，我们真的就不得善终了。”

“不得善终？月，早在五年前，你费了那么多力气，就是想证明我没有背叛你吧？”丁锐忽然笑了，眼睛闪闪的，在场的人一片肃静，都安静下来了。“从你开始怀疑我那一天起，我们注定不能善终了。”

一黑一白同时动了起来，撞到一起，很快又缠绕在一起，没办法分开，可始终无法融合。

又是和上次一样的感觉，凤九霄感到了浓浓的悲伤，似乎只要看着这两人，便觉得这世界陷入了哀伤。连带着紧张感什么的，也消失了似地。

“幸好居然不在这里。”凤九霄喃喃地说着。

有着同样感受的人还有呼延无双一个人，呼延无双慢慢挪着步子，远离那片战场，免得自己被误伤。

“要是居然知道我被他师兄伤成这样，会不会生气呢？”呼延无双靠着大殿上的柱子，笑着叹气，“哎，早知道就不偷懒，或者不做好人了。”

“王爷，这里有些伤药，请先止血吧。”一个捧着药盒的侍卫忽然出现呼延无双的背后。

呼延无双朝着他身后看去，呼延驰猛地转过头去。

“不需要。”呼延无双继续观察场内局势起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瞬息万变

大宛的皇宫外围，被严谨的卫兵们围得水泄不通没有人能进得去，也没有人能出得来。所以尽管皇宫内已经是一片狼藉，外面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平而快乐地吃过晚饭，去散步，然后准备回去睡觉了。

司徒茵站在行馆内的庭院里，心神不宁地看着天空，今夜天气不是很好，月亮和星星都躲起来了似的。

忽然，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了司徒茵的面前，单膝跪下。

“怎么样？”司徒茵立刻上前问。

“已经打起来了。看样子，一时三刻是分不出胜负来了。”黑衣人恭敬地回答到。

“凤隆的人呢？”

“看样子，随时是准备动手的了。”

“凤九霄呢？他没事吧？”

“暂时没事，而且，他身边有那样的高手护着，肯定是不会有事的了。”

“……”司徒茵忽然神色黯淡下来，声音略带忧伤地说，“真亏他能答应那个条件，现在一定很痛苦吧，看着最亲近的两人生死相搏，而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属下不明白。”

司徒茵淡淡地摇了摇头，叹口气，说：“没什么，我们的人已经在外面准备好了吧？”

“是的，随时可以救出里面的人撤退。小姐，你是不是要先行撤到城外？”

“嗯，那万三千他们的人呢？”

“已经在宫里了。”

“哎……”司徒茵叹口气，又望着天空说，“真不明白那些人究竟为什么要那么执着，明明放弃是那么的简单。把如此简单的事情变得这么复杂，哼，这也是人性吗？”

“小姐？”

“好了，走吧！”

“是！”

今夜，注定是个风起云涌的夜晚，多少局，多少算计，局势瞬息万变。

正如卢皓月与丁锐的战局，两人互不相让，谁也没办法胜过对方，同样也不会输掉。两人的招式渐渐看上去，竟然都一样了。

饶是呼延无双，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只觉得这两人根本就是疯了，拿着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的战斗，已经失去了初衷，只是看谁先死去而已。

就在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二人吸引过去的时候，事情又发生了异变。

只听见一声口哨声，在场的黑衣人忽然全部都调转了姿态，重新挟持了在场所有人。与此同时，大殿外面也被一群人包围了起来。

呼延无双皱起眉，想不出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这批人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忽然，呼延无双似乎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杀气，从凤九霄那里发出来。忙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却看见一个护卫打扮的人正紧紧地握着拳头，那气流便是从他那里发出的。

凤九霄也明显感受到身边的异变，却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紧张，而是因为那熟悉的感觉心跳快了好多。呆呆地站着，凤九霄不清楚这个时候自己是不是应该回头，有些害怕的感觉。

这时候，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凤九霄的面前单膝跪下，手里握着一块令牌，竟然是东临皇宫的禁卫军令牌。

“瑞王爷，这里太危险，请您跟着我们离开。”

“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凤九霄大感意外，下意识地便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