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adise Never Rains 上——水月卿卿

“是……吗……”Todd低下头，像是有些累了似的，把脸贴在膝盖上，不给鸿文看他的表情，刚刚一直故作的镇定，瞬间消失，像是谁突然从他的身体里抽走了那根脊椎，让他全身都没力气，早知道会有这么一个回答，他为什么非得问呢，他到底在期待什么，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鸿文记挂的人是谁么……

“你很累？要不要送你回房……”

“不用……”

Todd及时制止了鸿文犹豫着靠过来的步子，他还想跟鸿文多聊一聊，尽管，他要得，不是他……

“你要多休息，刚刚则豪哥还打电话回来，说让我看着你，别让你乱动呢。”鸿文站定，耸了耸肩，虽然跟则豪相处的时间不久，但他却大概能明白则豪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过谁比则豪还冷漠，则豪是一个完全不会将自己以外的人放在心上，究其根本，鸿文觉得，则豪是一个连自己都不会放在心上的人，好像这个世界上，什么对他来说都不重要，无论从他身边拿走什么，似乎对他来说都无所谓，都无法打击到他的样子。

但则豪对Todd，似乎有那么点不寻常，当然，鸿文觉得，那是因为自己不够了解则豪，所以才会觉得非常。

“跟他有……什么关系！”

Todd的手下意识的捉住胸口，那里一阵促狭的痛夺走了他许多意识，为什么在他心情糟糕的时候，要听到那个男人的名字！则豪……他恨这两个字，这个硬硬挤进他的世界的名字，在他原本完整的灵魂上硬扯出一道撕裂的痕迹，让他总在梦里痛醒。

“都是我的错……”鸿文挠挠头，他觉得Todd有些生气，恐怕是怪则豪没能陪在他身边吧，恋爱中的人，总是这样的，曾经烨轩也是的，所以他赶紧解释，“如果不是则豪哥要帮我处理李家的事情，他就不会那么忙，惹那么多麻烦，也就不会没空陪你。”

“……”鸿文的话，Todd没听进太多，因为他听到两个字──李家──如果不是鸿文说起，Todd都快忘记鸿文还有个虽然瘫在床上不能动，但仍旧不可测的父亲，于是他抬起头，单纯而好奇的问，“你，只有一个人？没有父母？”

“啊？啊……都去世了……”

被突然问到，鸿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吧，如果不是Todd问到，他还都不会想起自己曾经有过父母，他还以为全天下的孩子都跟他一样呢，看来不是，至少Todd看起来不是，他可能生活在一个完整又幸福──又普通的家庭里吧，在他看来，Todd的身子很迷人，柔软、纤细，Todd的气质也很迷人，有些高贵又有些温婉，不过，Todd一定是个普通人，至少他从来没在周围见到过这号人物，Todd是个很出众的人，如果他曾经见过，一定会留下深刻印象，可惜，他搜遍了脑海，也找不出对应的东西。

“是……吗……”

那个人还是去世了啊，那个他曾经替他挡过一颗击穿胸口的子弹的人，还是没逃过命运，死了吧，死了干净，“你家的事，为什么要关则豪管？”Todd带着些嗔怨还故作掩饰的问，其实他只是想知道，现在，跟Vito和Kevin斗在一起的那个，是关则豪还是李鸿文，如果是后者，那么，他绝对不会出手，哪怕跟鸿文有一丁点儿关系，他也不会帮Vito，但如果是关则豪全全承担的话，呵……他得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明白，他到底造了多大的孽！

“呵……则豪哥太善良了……”其实他是太无聊了吧……“本来我父亲去世之后，我就想放弃李家，然后一个人四处走走，找一找……”低头，摊开掌心，看那里面仍旧没勇气打开的坠子，“找一找烨轩，我把他弄丢了，呵……”笑的有点苦，一如Todd的心跳，苦苦的节奏，“不过，则豪哥不同意我就这么放弃，一定要跟Vito斗一斗，所以……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去做了，他没时间陪你，对不起……”鸿文内疚的笑笑。

“你真的一点都不管？”Todd转过脸，嘟起嘴问鸿文。

“是啊，我现在冬眠呢，嘿嘿……”鸿文还是觉得，Todd，很亲切……

“是吗，李家你也彻底不想要了？”他从一开始就明白，鸿文，不是那种选江山的人。

“嗯，不要了，现在已经送给则豪哥玩儿了。”这东西对他来说本就没有吸引力，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他曾经也不会失去烨轩，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

“咳咳……咳咳……”

Todd低下头，捉住衣襟猛的咳嗽起来，身体虚弱的靠上栏杆，支撑不住似的，鸿文赶紧放下杯子跑过来，将被低温冷透的小身体打横抱在怀里。

“咳咳……咳咳……咳咳……”

Todd一只手按着胸口，另只手仿佛下意识求救般的捉住鸿文的衣领，怕冷一样往鸿文的怀里靠了靠，这是，记忆里第一次与他靠的那么近，他的体温和心跳透过薄衫传过来，那么的暖，转过头，将脸埋在他胸口，抑制不住眼角的泪湿，被鸿文像娃娃一样抱着，随着他的步伐颠簸，一再的向他靠拢着，多想这样挤进他的心里，如同关则豪对待自己那般，强硬的，不讲道理的，硬打破他的世界，将烨轩的存在挤出去，只留下自己。

为什么他，做不到……

被放在熟悉的床单上，而捉住鸿文衣领的手，却没有松开，睁着被泪水蒙湿的眼，浅色的瞳带着说不清楚的东西，盯着他看，梦里无数次见到的，狭长的凤眼，丰腴的小口，棕色的卷发，纤长的四肢，但却怎样都触碰不到，今天，是第一次碰到，第一次把他捉在手中，那么真实，那么的……

“鸿文……我的话……”是我的话，不是烨轩的话，不行吗……我的身体，也可以给你，只要你想，随便你拿走，多少次都可以，要我死都可以，想给你……全部，无论是我有的，还是没有的……眼泪漫出忍疼了的眼眶，一滴滴的滑在枕畔。

鸿文惊讶又不知所措，Todd哭泣的样子，让他没来由的心疼，也许，这让他想起了烨轩，烨轩是很爱哭的，一旦哭了，就捉住他的衣领不放，直到哭够，Todd也是这样，那大滴大滴的晶莹，搅乱了他的心，抬起手，胡乱的帮他抹去眼泪，皱着眉因为胸腔的左半边疼的厉害，他俯下身，更靠近Todd不停的抹像是冲破堤坝的洪水一般汹涌的透明水珠……

而Todd扯住他衣领的手，不断的用力，视线里，Todd泪湿的脸持续的放大，放大，放大……带着妖异弥漫的香氛，他的气息就这么喷在自己的脸上。而鸿文那双幽深的黑瞳，仿佛唤醒了Todd体内沉睡的东西，刹那间火焰灼烧一样的热度燎原般的将他的理智摧毁……猛的攀上鸿文的肩，不顾一切的将自己的双唇奉送上去，而鸿文，只是愣了愣，却并没有躲，一双手在他的身后迟疑着，最后一边回应他的吻，一边慢慢收紧，把他揉在怀里……

寂寞，是人世间一旦发作起来，就最难忍耐的毒……只是在这房间这床上，因失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温暖而寂寞的，却并不只是李鸿文一个……

“文，其实我……”

深吻的空档，他想说些什么，话还没出口，就硬硬的被骤然下沈的心扯回喉咙深处，因为他张开了眼，而那迷蒙的视线里，唯独清晰的一个人影，在门口，双臂环抱在胸前，斜倚着门框，冷冷的透过微蓝的轻纱幔帐，看着他和他的一切……关则豪……

Drop 8 绝对

下雪了，这种夜晚的时候从半空中洋洋洒洒落下的白色尘埃，常给人一种落寞与荒凉的错觉，但就是这种脆弱细小的微末，慢慢汇聚成川，将玄色肮脏的街道遮掩的不透缝隙，并与它紧密纠缠，直到被日暖化作一从细流，深深地，深深地浸透那板油或者土壤，纠结在它心里，怎么都再离不开，即便是被烈日感召而去，再度升腾成透明的蒸汽，也漂浮徘徊在它周围，期盼着下一次的重逢。

一如他遇到他，那不是巧合的巧合，造就了奇遇中的奇遇，像是彗星撞到月亮，拥吻间，天崩地裂。

不，他不是爱他，只是很想要他，或许是因为他嫉妒这小猴子的身边，有疼他亲近他的人，似乎，无论是那个Kevin，还是他工作所在的Pub里的那些人，都很宠他，甚至，对他还有些纵容，他仿佛被人捧在手心里，虽然住在简陋下贱的地方，但他的气质，纯净的有如天使一般，倔强的脾气，清新的像是留兰香薄荷，慵懒的优雅，似乎天生贵族。

他其实，有点恨他，因为他蒙受宠溺，却又认为那些是理所当然，这让他觉得，自己有一种在地狱中窥视天堂的屈辱感，是的，他嫉妒那小猴子可以与人亲近如斯，而他，却总是不得不把自己紧紧的包裹起来，把自己从这个世界隔离出来，游走在边缘，他不能与谁有瓜葛，更不能有任何喜欢或者厌憎的情绪，这会被人利用，这会让他的心剧痛。不过脱离父亲的视线，他倒是能轻松些，甚至还可以帮鸿文解决一些麻烦，虽然，这不是他本分里该做的事情，但他却好久没这么放肆过，这七年，他过的像是清教徒一般，隐忍、冷漠……

七年的功课，沈淀下来的冷淡，被Todd一抹金色的发梢，全部打碎，他重又跟人上床，在Ryan之后，他重又有了肉欲之外的东西──渴求，他再度开始，渴求身边能有个人，一直的，一直的陪着他，直到他死去……

他寂寞，并且孤独……

他想自己一定是太寂寞又太孤独，以至于根本不介意这个陪在他身边的人有什么样的背景和身份，哪怕他是个白痴，他可能，也想把这人与自己栓在一起，他突然害怕，有那种害怕的感觉，那天下午的那个瞬间，子弹穿透手臂，血崩出来的刹那，他突然害怕自己一个人死去，很怕……尽管他不会心甘情愿的承认，但，这是真的……

所以他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并做了一件愚蠢的事……他愚蠢的认为，这小猴子是上帝给他的一个赔偿，对于从他身边夺走Ryan的赔偿，他决定，这次，抓紧他──不会让他死去，但也不会再让他像从前般活的那么自在那么受宠，他要他跟自己一起，在冰冷和炙热中被反复碾压，直到碎的再拼不起来，他就是要将他从那清贫却看似幸福漫溢的生活中拖出来，拖进堂皇却沉痛的泥沼，他要毁了那可爱的小脸上挂着的随和的笑，他要撕裂那柔软低哑的喉，他要……让他变成从身体到灵魂无一完好的堕落天使……

如果他不是上帝送来的，那么，他就只可能是个幸运的倒霉鬼，呵呵……管这么做什么呢，他现在不是正在自己的床上么。

则豪并没有给鸿文难堪，毕竟那是他的弟弟，他们之间有着血缘，而且匆匆瞥过一个刹那，他就明白，主动挑逗的，是Todd，鸿文最多是从犯，被诱惑的从犯，他明白Todd那很容易惹人产生非分之想的身体有多大魅力，所以，他知道自己不该怪鸿文，而鸿文起身的片刻，那一脸的后悔和懊恼他也看得分明，他知道，鸿文在自责，责备自己背叛了他的烨轩，不过，鸿文毕竟是个孩子，其实这种时候，他更应该怪的，是用眼泪勾引了他的Todd，那小猴子哭的逼真，如果是他自己的话，恐怕也抵抗不了那脆弱的双眼……

所以，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鸿文，小笨蛋，你怎么又记错时间了，今天这张床，可是我的，呵……

他其实一语双关，间接的告诉鸿文没关系，自己并不介意，这不是他的错，他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同时，也是在暗示Todd，鸿文肯抱他并没有任何别的意思，纯粹是他们兄弟两个习惯共享同样的猎物和同样的身体而已──当然，这是谎话──他满意的看到Todd眼中因他的话而闪过的痛楚，那捉着鸿文的手慢慢放松，低低的垂落在床上，小小的头也倾下来，暗淡的样子，让人心疼。

鸿文尴尬的离开，那小猴子顷刻就变了脸，再抬起头的时候，眼角连半点湿润的痕迹都找不到，猫一样的眸子，带着警惕和戒备盯着自己看，冷漠的脸上，挂着漫无边际的仇恨，于是，他决定惩罚他……

要教会他一个宠物该有的表情，要让他明白，作为他的宠物，自己该有怎样的行为才算得体。

现在，Todd正侧躺在他的床上，两只手臂无力的弯曲在身前，一双眼睛，涣散而迷蒙。

“喜欢吗？”

则豪的指尖，像是浸透雪片一般，冰冷，苍白，正轻轻的在Todd的脖颈间慢慢来回兜转，压着他颈上一枚一指半宽的黑色钨钢项圈，摩挲着──这是他刚刚扣上去的，那上面，写着他的姓氏和名字，这是他标注所有权的方式──给他一个，永恒的烙印。

Todd半睁着眼，脸颊和额头微微汗湿……关则豪刚刚给他吃了那种东西，那种，会让他丧失自我，变得不可理喻的东西──催情的药，所以，现在他的身体里，有种激烈的情绪在蠢蠢欲动，他要拼命的压抑才能维持平衡，但身体，却因此而颤抖汗湿，则豪的指尖，有冰凉的烟草味，么指划过他的颈，带起他不甘心的战栗，则豪的眼，直直的盯着他，像要将他整个吞下似的，那种目光，他受不了……太……强烈了……

那是毒蛇的信，火焰般撩人……

而他的身体，好热，并且，越来越热……

“鬼才会……喜欢……这东西……”

他想要动一动避开则豪的骚扰，但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似的没有一丝力气，他以为则豪看到刚刚的那一幕，会毫不犹豫的对他施暴，但则豪却什么都没做，只是支开鸿文，一只手盖住他的眼睛，他没挣扎，也没露出恐惧的神情，潜意识里他不想被这个男人看扁，黑暗中，他只觉得颈间一阵冰凉和坚硬，耳边传来细小的空气波动，眼前再恢复光明，脖子上就多了这么一个玩意儿……一条细细的冰凉的链子垂在后颈的位置，他看不到，但能感觉得到，那东西正贴在他身上，随着他压抑的颤抖发出低低的吟鸣。

然后，则豪喂他吃了那东西，他反抗，却被一把扣住脖子……他抵抗不了的，是则豪的强力，最后挣扎下来，结果却每次都是顺从……

“不喜欢吗？D&G的首席设计师做的，很配你……”

则豪漂亮的手指轻轻牵起一条黑色的细链，把它拿到Todd眼前，晃着给他看，仿若漫不经心的，继续着刚刚的话，“上面每一节，都有我的名字，不喜欢吗？”把小指粗细的钨钢链交到Todd手中，缠绕在他的手腕上，轻轻一勒，纤细的腕上立刻抽紧的一片于红，鲜艳但痛楚，这是他特意找人帮Todd定做的东西，真的很配小猴子的干净和倔强，其实他是打算把这东西当礼物送给小猴子，哄他开心一些，毕竟前几天，是自己弄伤了他……他关则豪，还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不过，刚刚，他看到了不该看的……所以，他没那个逗弄Todd的好心情了……他又开始有那种情绪──忍不住的想要弄碎这只漂亮的小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