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时不候（没有如果续）——纸醉金迷

「老师……你生气了吗？」程澄战战兢兢地打量他的表情，他怕他伤心也怕他误会自己的用意，他其实只是不想让他总是无条件成为他的避风港，这个角色他过去已经为他扮演了太多次，如今是该他学会独立的时候了。

「没有啊，怎么会呢？」李宜轩淡淡一笑，平静的脸上没有太多情绪。

在笑容搁浅之前，程澄冲上前去给了他一个拥抱，他想让他知道，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他。「等我准备好了，我会告诉你的。」

「嗯，我等你。」

独属于李宜轩的温柔让程澄忍不住收紧双手的力道，但被拥抱的男人却无法像他那样放任自己沉浸其中，他担心再这么温存下去，他很有可能就不让他回家了。

「抱够了就走吧？明天还要上班呢！这么舍不得我的话，我是不介意你改变心意啦。」李宜轩拍拍他的背暗示他起身，天知道他有多不想让他离开，可是他答应了也决定了，在他主动走向自己之前，他都不会再勉强他。

「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几个小时后不就又在公司见面了吗？」程澄像是被他逗笑了，笼罩了一整晚的阴霾直到此刻才有稍微散去的迹象，他难为情地离开李宜轩的怀抱，噙在眼底的泪水还来不及流下，便又让人抚慰了去。

「要我去接你吗？我说明天一早？」

「不用啦，我自己搭车去公司就好了。」

「怕被同事看见啊？」

「怕啊，不想被人家说闲话。」程澄半开玩笑的道。

「可是我们俩个在一起，注定要被人家说闲话的。」逮住他的话柄，李宜轩突然很想知道他对于公开恋情的想法。

「就算要被说也不想被公司的人说。」

「怎么说？」

「这家公司有你多年奋斗的心血，我不想拖累你……我还来不到半年，对这里没什么感情，我随时都可以离开，但你不行……老师，这几年我自己在外头生活过，很清楚靠自己的双手赚钱有多么不容易，更何况这个社会就跟我妈一样，再优雅也是会有咆哮的一面，所以我希望我们还是维持现状就好……」

「你真的……」

「嗯？」

「变得很不一样了。」

「我要是还跟当年一样莽撞，你还会喜欢我吗？」也许是察觉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沉重，程澄故意开他玩笑道。

对于程澄抛出的问题李宜轩并没有立刻解答，因为有些问题，根本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他但笑不语，伸手扶上程澄的背送他出门。

虽然没能在人前牵手，但光是肩靠着肩，也能感受到彼此相互扶持的心意，他相信程澄不会让他等太久的，在这之前，他会竭尽所能，小心翼翼守护他们的爱情的。

第二十章

隔天一早，程澄带了两杯现磨咖啡进公司，即使无法共进早餐，也想和对方一起喝杯咖啡的心情却未曾改变，只是咖啡才刚端进李宜轩的办公室，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便已不翼而飞。

「小李子，看来我们家新人被你调教得不错哟！知道我有时差的问题，都用不着我开口，这提神醒脑的人间仙丹就送来了。」

「是啊，跟在老师身边做事不精明点怎么行？」李宜轩笑着把咖啡递给周瑞原，程澄杵在门口像是还没对眼前的状况反应过来，最后还是李宜轩拉了他一把，才记得开口跟他久违的老板道声早安。

「嘿，程澄，这阵子过得好吗？」

「还好，李Sir对我很照顾……」看着周瑞原翘起二郎腿喝着他特地买来的咖啡，程澄除了苦笑也只能苦笑。

不过一杯咖啡的遗憾怎么也比不过他即将和李宜轩分道扬镳的不舍，如今周瑞原回来了，他便没有藉口再躲在他的羽翼之下，不过这样也好，他本来就无意享有特权，从现在开始，他就要正式单飞了。

「你这话有语病，既然对你很照顾怎会只是『还好』？你老实说跟我说没关系，他有没有趁我不在的时候欺负你啊？比方说逼你加班跑腿打杂什么的？」

「唔……没有啦。」程澄挠挠头和一旁的李宜轩相视而笑，周瑞原眯起眼睛，捧着咖啡嗅了嗅，不晓得在闻什么。

「老师你在干嘛？」

「你不觉得有股味道吗？」

「什么味道？」

「坚情的味道。」

「蛤？」

「哪有什么奸情？有时差就算了，连嗅觉都出问题了，看来美国还是不要常去比较好。」比起惊慌失措的程澄，李宜轩可要沉着许多，但见他不动如山，靠在桌缘喝着他的爱心咖啡，周瑞原哼哼两声，颇不以为然。

「哼什么哼，要是嫉妒我们感情太好就少出点差啊！自己的部下自己带，别倚老卖老净挑些好康轻松的活干……虽说有事弟子服其劳，但我老是代理老师的职务公司也不会额外付我津贴，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吧？」

「年轻人吃苦当吃补，这么爱计较以后教我怎么放心对你委以重任？还有，干嘛在我们家程澄面前提这些，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让他早点认清老板的真面目也不见得是坏事啊。」李宜轩放下咖啡笑得牲畜无害，他回到座位上确认邮件，手指头在键盘上忙碌的同时，心里却是很匪夷所思周瑞原对程澄的态度。

他的老师平常其实不会在晚辈面前开这种玩笑的，但这唯一的先例却在程澄身上发生了。

对于程澄，他已经不只一次给过关爱的眼神，明明没怎么照顾人家却一副家长的姿态，连赴海外出差时也特别嘱咐要他亲自带，虽然此举刚好称了他的心意，但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也不曾见他对谁特别关照过……

记得他在国内的时候也几乎天天把程澄带在身边……莫非这两个人真的很投缘吗？

「我这是用心良苦你不懂。」

「的确是不懂。」李宜轩头也没抬，完全不给面子。

「所以才说你驽钝——」

「老师怎么出口伤人呢？」「周Sir——」见两人一触即发程澄连忙出面缓颊，他不懂周瑞原的火气怎会莫名窜了上来，直到刚刚不是还有说有笑的吗？

「周Sir是我不好，都怪我业务经验不够无法独当一面，不然也用不着麻烦李Sir处处照看。」

「你麻烦他是应该的，他本来就有义务照看你，我出门前就交代过他了，他如果没把你顾好，我回来第一个找他算帐。」

「是啊，还好我没什么帐要跟你算。」李宜轩没好气道。

「说到这个，我好像还欠你一笔。」

「什么？」周瑞原话锋一转语气也跟着柔软许多，害他有些适应不良。

「那个老陈说你这次二话不说把所有的责任扛了下来，我能不感动吗？小李子，这次的确是委屈你了，你放心吧，日后将功补过就好，你还是有机会升官的。」

「呃……没什么啦，就别提了吧？」聪明如李宜轩立刻会意了过来，碍于程澄在场，他只求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他企图结束话题，但周瑞原似乎欲罢不能。

「怎能不提？你替我们家小朋友背了黑锅，我怎能闷不吭声？这太违反我的作人原则了！我在美国的时候已经给老陈打过电话了，我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才临时改机票提早飞回来的。」

「不好意思……请问李Sir是替谁背了黑锅？」程澄知道自己插话的时间点不对，但瞧周瑞原内疚成那副模样，料想应该不是小事。

「你别听老师胡说，他这个人最爱夸大其词，你随便听听就好。」

「怎么小李子，你没让他知道吗？」周瑞原看见程澄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李宜轩微微一笑，依然轻描淡写一语带过。

「又不关他的事没必要到处宣传吧？我不像老师，我做人向来很低调的。」将信件处理到一个段落后他阖上萤幕站起来，为绝后患他决定将周瑞原带离现场，再放任他肆无忌惮地发言，就枉费他这几天处心积虑地消毒了。

「老师，我刚好有事要找陈处长，一起去吧？」

「一定得现在去吗？等我喝完这杯咖啡吧？」

「把咖啡一起带过去不就好了？走啦，时间就是金钱，你再磨蹭下去又少替公司赚两百万了。」李宜轩二话不说把他刚放到桌上的纸杯又塞回他手里，搂住他的肩膀就往门口走。

「少赚两百万有什么关系？我听说你这次掉的单可不只两百万……」周瑞原皱了下眉头，真是哪壶不提哪壶，李宜轩终于忍无可忍给了他一记白眼。

周瑞原再怎么迟钝也不至于看不懂这是叫他闭嘴的意思。他默默喝起咖啡，忍不住感叹这年头当老师的真没尊严，还得看徒弟的脸色。

第二十一章

尽管当事者觉得无所谓，但毕竟是心上人，程澄怎可能事无动于衷。见他回到座位时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陈士成立马闻风而来，适时展现他的同事爱。

「程澄怎么啦？老板回来不是应该很开心吗？终于可以逃离李Sir的魔爪了！」虽然这句话半带着揶揄，但两位主管截然不同的带兵风格着实也给部下们施予了不同层次的压力。李宜轩为人开明归开明，一丝不苟的严谨性格容不了人家混水摸鱼，这次在Seminar闯下的祸若非他运气好找了程澄这个替死鬼，恐怕就不只是记小过这么简单了。

「开心啊，我看起来很不开心吗？」程澄扯了下嘴角，习惯逞强的他试图自我消化身体内部的负面情绪，但一想到今后再也无法和李宜轩共事了，他难免还是感到些许失落。

「你是该开心啊，周Sir听说要荣升处长了，你在他底下好好干，说不定很快就可以出人头地了。」

「哦？你怎么知道？」

「都说我和人事关系好啊！」

见他一脸自豪，程澄打蛇上棍，貌似无心地托着下颚问道：「既然你跟人事关系这么好，想必公司内大大大小的事都瞒不过你的耳目罗？」

「那当然！」

「你刚说周Sir要荣升处长了，那陈处长怎么办？」

「听说他会被调去总经理特助的特助。」

「那算是什么职位？算升官吗？」

「算啊，越接近权力核心代表官越高，头衔不重要，重点是管辖范围。倘若你的老板要晋见特助之前必须先通过他那关的话，你说他大不大？」

「听起来是挺了不起的。」

「就是说啊，只可惜这次的人事升迁命令没我们的份。」

「不可能吧？你们部门业绩不是挺好的？」

「是还不错啦，李Sir本来也是众望所归，谁知道临时捅了个篓子——」

「哦？很严重吗？到底是什么事影响这么大？」程澄不动声色问道。眼见铺陈了这么久终于要进入主题了，陈士成却愣了几秒钟，搔搔头后干笑了几声。

「呃、我也不是很清楚啦！好像是一些决策失误的问题，老板们都关起门来讲的我怎会知道？」

「是喔，我还以为你消息有多灵通咧，原来还是有你不知道的事啊？」程澄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当、当然啊，人事那边也只知道个大概而已，哪有可能一五一十地跟我八卦，总之就结果论而言，你老板已经是准处长了！记得抱好大腿，有机会提拔我一下。」

「干嘛，你想跳槽啊？」

「有机会的话未尝不可。」

「在李Sir底下做事不好吗？我觉得他很有冲劲，身为主管也挺有肩膀的。」

「话是没错啦，可是我只是想图一份薪水求温饱而已，我又不打算卖命给公司……你知道李Sir在升上经理以前是个工作狂吗？我听说他没私生活的，眼睛一睁开几乎都在工作……」

「怎么可能？他都没家人朋友要照顾吗？」程澄失笑道，这么拼命三郎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他认识的李宜轩。

他记得他的老师曾经也是胸无大志，只求赚够生活费养活自己的时下青年，难道是受到他妈的刺激，所以才将全部的重心都放在冲刺事业上吗？

若真是如此，他也未免亏欠他太多了。

没留意到程澄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陈士成自顾自的说道：「有没有家人朋友我是不知道啦！不过据说还没死会，是个黄金单身汉呢！公司一堆女同事哈他哈得要死，还有董事会的老头要介绍自己的女儿给他，炙手可热得很。」

「没想到李Sir人气这么旺。」程澄挑了下眉，他从以前知道李宜轩女人缘好，但没想到竟好成这样，重点是他居然完全被蒙在鼓里，看来他们需要好好沟通一下了。

「你也不遑多让啊！」陈士成趴在Partition上翻了个白眼。自从程澄来了之后，他更加乏人问津了。一家店里头摆了两台顶级旗舰款，还会有谁去看旁边的入门基本款啊？

「我哪有啊？」

「最好没有啦！」陈士成和他抬杠了几句后便找他下楼买咖啡，毕竟同事是暂时的，关系却是长久的，要是他哪天飞黄腾达了，说不定还会想到自己呢！

话说回来这两个早点拆伙也好，否则见他们日日「如胶似漆」，连他这个异性恋的男人都会忍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在搞Gay，更何况李Sir还为了程澄这个外人「吃案」，如此不冷静的举动十足跌破他的眼镜，要说他们之间没点什么，他还真不相信。

第二十二章

「你在哪儿？怎么一开完会出来后就不见你了？」

「我在外面……周Sir要我陪他去跑个客户，这边也才刚结束而已。」程澄站在路旁边讲手机边伸手招了台计程车，微扬的嘴角任谁都看得出他的好心情。

被想念的感觉很好，尤其是在误会冰释之后，总觉得两人之间的羁绊似乎更深了。

「你还和周Sir在一块吗？」

「已经分开了，他说要回公司一趟，我现在在前往医院的路上。」

「你要去看你爸吗？」

「是啊。」

「你大概几点会出来？我过去接你吧？」

「不用啦，你这几天也没好好休息到，我们明天公司见吧？」一想到去到那边很有可能会遇见他母亲，还是尽可能让李宜轩避开比较好，毕竟那样伤人的话对于他俩的关系并没有任何帮助，他也不认为他有义务受到这种苛责。

「程澄，周Sir刚回来可能还有点状况外，他这个人个性有点急躁不过是个好人，你忍耐点，要是遇到什么问题没办法解决的话，就直接跟我说好吗？」

「知道啦，你怎么像个老妈子一样？我之前又不是没跟过周Sir——」恋人一再的耳提面命让程澄忍不住笑道，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受委屈，但他其实并没有他想像中那般不堪一击，这几年他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头，以往的少爷脾气早就被磨得差不多了。

「还不是因为已经习惯一抬头就看见你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就真的变成同事了。总之你一个人凡事谨慎小心点，我相信你的能力。」

「谢谢。」

「谢什么？」

「谢谢你对我的肯定啊。对了，你今天会准时下班吗？要我到家之后打给你吗？」

「我比较希望看到你直接出现在我家门口。」

「老师……」

「开玩笑的啦，不管我有没有准时下班都给我一通电话吧？我只想确定你有平安到家。」察觉到他的迟疑，李宜轩适时改口补上温馨的关怀，要说不着急都是骗人的，他其实很害怕程澄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喜欢自己，但追得太紧又担心吓跑他。

「不错哟，以前也没这么关心我。」

「一直都很关心你不是吗？哪一次你自己回家我没打过电话给你的？」

「都那么久以前的事了谁还记得啊？」程澄负气地道。他记不得是正常的，因为当年认定的理所当然谁也没想到会有变质的一天，在被李宜轩的温柔宠坏之后便只会去计较他对自己的冷落，当年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唯一令他印象深刻的就是他经常为了别人的事撇下自己。

「不要紧，反正别不接我的电话就好。」

「别惹我生气自然就不会不接你的电话啦。」

「怎觉得你话中有话？」

「哪有，是你太敏感了。」

几乎可以想像程澄在电话另一头斜眼他的微愠模样，李宜轩轻笑出声决定不再逗他。「好啦，我还要去开另一个会，这就挂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