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缝里的阳光——璃散

“学校有体能测试，我最近就练习一下而已。”

“哦，这样啊。”妈妈一脸震惊的看着辛然此时一口又干掉了一个馒头。

“妈，我上学了。”

“嗯，好……”，辛然前脚刚踏出家门，“……辛然！你的泳裤是不是没拿，还放在鞋柜上呢！”

“哦！”

接过泳裤，辛然郁闷的皱了皱眉，又是体育课了，又得见到万千了。而且上个星期体育老师千叮咛万嘱咐，说从今天体育课开始将进行游泳课培训，谁如果忘记带泳裤的，直接给踹水里果断裸泳去。幸亏老妈提醒，否则又得出丑了。随手将一次都没用过的黑色泳裤塞进书包，除了以上的原因让辛然发愁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他是一个标准的旱鸭子，不会游泳。

跨上自行车，果然最近的体能锻炼确实有效，辛然发现自己的体力越来越好了，整个人的精气神儿渐渐的也上来了。骑着小破自行车也是风中来雨中去的。刚刚转过一个胡同，就遇见李靖了，对于那次一天被万千欺负了三次的这件事，李靖虽然担心但却耐着辛然也是一个男人的原因不敢跟他提这件事儿，今天看到辛然心情不错，两个人并肩骑着自行车，李靖不由得提起那天的发生的事情。

“最近他没找你事儿吧？”

对于这么小心翼翼的问法，辛然有点好奇的望了一眼一脸窘迫的李靖，“没啊，怎么了？”，确实那天过后，几乎一个星期都没有再碰到过万千了。本来还以为万千会再次过来找茬，结果这一星期都是风平浪静。

看着一脸无知的辛然，李靖叹了口气，辛然这家伙果然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如果外界没有主动扰乱他的生活，他绝对不是那种肯露出个脑袋瞅瞅外面发生了什么的人，“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什么真真假假，我该知道什么？”，依旧一脸无辜受伤害的表情。

“好吧，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看到辛然无所谓的点点头，李靖继续说道，“那天在男厕，进去的时候是你和万千两个人，额，但是出来的时候就你一个人，而且还是光着上半身……”

这有什么办法呢，那天万千又把自己耍了一通，抢了自己的衣服就这么走了，自己还能怎么办，“这有什么问题吗？”

看了看李靖欲言又止的表情，“说吧，我不会生气的。”

“好吧，大家说你是那个，是万千老大的那个。”，尴尬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个？哪个啊？”，一脸疑惑的看着李靖，这野丫头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腼腆害羞了。

“就是老大的'女人'啦！！非要我把话说明白吗你！你个蠢货！”，扯着嗓子一阵乱喊，惹来了路边好多路人不满目光。

在辛然的世界里什么都是很简单，世界上有两种人，男人还有女人，男人就应该跟女人在一起。但是他明明听到了李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什么老大的“女人”？

“等等，什么女人？我是男的。”

“天啊！！”，李靖都快被他气疯了，这呆货直男观念太强，应该压根就没听说过男人实际可以当女人来用这种前卫观念。“我不想说了，到了学校，我再告诉你。”

“哦，随便。”，摸了摸脑袋，辛然虽然没怎么听懂，但隐隐约约他能感觉到，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到了学校，李靖和辛然两个人慢吞吞的朝一班走去，李靖心想到底该怎么跟这个纯洁的娃儿解释这档子事儿，豁出去了，直接让他看学校的贴吧算了，狠狠的痛苦一次，总比模棱两可慢慢折磨来得痛快。这一路上，辛然的身边还是有许多窃窃私语的女生，他倒是也见怪不怪了，自高中以来，辛然发现女生愈发胆大，告白啥的随口都能说出，早就没有初中时的女生腼腆可爱。不过最近他也发现，许多男生的目光也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大部分都是鄙视厌恶的目光，这些人都是在暗处观望自己，辛然想或许得罪了万千之后，他们也不敢靠近自己了吧，所以也没想多。

终于到了一班课室，刚进入班级，本来讨论的热火朝天的小团体们瞬间鸦雀无声。

好几天都是这种情况了，辛然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打开书包，翻出早读课本。

辛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李靖却不同，这几天在学校贴吧上不知道有谁发了个帖子，是一张光着上半身慌忙无措的辛然的照片，照片下面还写着：“特强号外！高一霸王男与清纯校草共赴男厕，校草赤裸而逃～无码露点照～独家提供！”

当李靖拿着手机将这个网页递给辛然看的时候，只见辛然震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李靖理解般拍了拍辛然的肩膀，也不怪这傻孩子，没接触过什么不良思想，大脑纯洁的跟片白纸似的。

这个帖子牛X的地方不在照片，不在标题，亮点是那几页满满当当的回复。

1L：“这不是一班的辛然吗？！擦！他真的是个GAY啊！我猜得果然不错！”

GAY？！这个词儿辛然知道，愉悦的意思，貌似还有另外一个意思，额，哦，对了，是同性恋！看来自己英语学的还不错，但是，等等，TA说我是同性恋？！！！

2L：“LZ再来几发啊！这小子不错吖，我早就看上他了！果然适合做零号！哎，不过是万老大的女人，我们只有流口水的份儿了，哎，可惜。”

什么时零号？！什么叫万老大的女人！！！还流口水？？！！草！真尼玛恶心！！

3L：“呜呜呜……我暗恋他好久了，怎么他会是弯的啊？？？！！！人家桑心了TOT，人家不活了啦～！！！不过怪不得他拒绝那么多女生，人家还是好桑心啦TOT～～～～”

什么是弯的？！难道还有直的吗？！怎么这些人讲话都这么莫名其妙。

4L：“我草，这皮肤也嫩出水了吧！这哥们如果投胎做个妞就好了，不过这辈子是个男的，勉强也能上吧，嘿嘿。”

为什么我要投胎做女人？！上谁啊？！上什么啊？！还嘿嘿！

5L：“多少钱一晚哦？出来卖吗？我是隔壁学校的，求联系方式吖！！”

……卖？！

6L：“楼上你找死啊？！这是万老大的女人，你也敢动？！活得不耐烦了吧。膜拜你了ORZ……”

……老大的……女人，你才是女人，你全家都是女人！……什么是ORZ……

7L：“极品小受哦～我好想要全裸的，LZ继续放吖～～～谁有他详细资料哦，求继续爆料～～～”

小受什么玩意儿？……额，全裸？！

8L：“辛然，苗苗幼儿园，幼儿园期间曾经参加过本市幼儿绘画大赛获得优秀奖，向阳路小学三班班长，小学期间参加多次奥林匹克杯，华罗庚杯，并取得优秀成绩，新华初中二班学习委员，在校期间成绩优秀，成绩永保全年纪前三名，XX高级中学高一一班优等生，喜好喝康师傅冰茉莉，热爱读书，经常与一个叫李靖少女同行，喜好白色，做题时习惯性右手转笔……”

……怎么比我还了解我自己……

9L：“8L好强吖～！每次看到他的双眼，我全身就发软了。”

你那是没吃饭吧你！

10L：“人生处处是JQ～！好想TX他哦～”

什么是JQ？还有TX是什么？

……

实在是太多的回复了，不过看到这里辛然算是明白了。大致意思是，他被人当成了喜欢万千的同性恋了，女生大部分感到惋惜，男生就有鄙视白眼，但有些却莫名其妙真把他当成女人了？！

随手将手机递给了李靖，“怎么？看完没什么感想？”

“随他们好了，我是男的，喜欢女的，就这样。”

铃声适时响起，李靖“呼”了口气，回到了座位上。说实在她其实也觉得，辛然长得比很多女生都还要好看。

12.万千世界

其实他也不愿意做一个凶狠的角色，只是现实不容许他软弱。

午夜，在鱼龙混杂的西区，吆喝声，酒杯的撞击声，孜然烤肉的味道，乌烟瘴气的烧烤摊位热闹非凡，但在角落处的一桌却在这夏季的夜晚显得异常阴冷。

“万少，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嘛，至少给口饭吃嘛。”

带着金链子，花衬衫，脑门油油的老男人，用那张镶了一颗金牙的肥嘴，狠狠的撕扯下一块羊肉，吃完还毫不顾忌的像投标枪般将铁质的签子稳稳的投进桌上的杯子中，铁签落在了玻璃杯中，发出清脆的“哐啷”的声音。

而坐在对面的长发男人纹丝不动，只是深不见底的眼睛轻轻瞄了一下玻璃杯中的铁签，不着痕迹般轻轻扯了一下嘴角。

“西区，被你们潜龙霸占了这么多年，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哐啷”，又是一根消灭了的羊肉串落在玻璃杯中。

金牙摸了摸油腻腻的肥嘴，咧了咧嘴，那颗金牙和脖子上的金牌子在万千面前一晃一晃，甚是碍眼。

“哼，西区现在是潜龙的，以后……”，不屑的挑起英眉，“……还是潜龙的，肥肠。”

说罢，身后突然紧张窜出几个大汉，金牙马上拦住了身后的兄弟，“诶～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你们他妈的都坐下！”

刚刚直达冰点的气氛，渐渐被平息了下来。

万千挺了挺腰，仍然坦荡无惧的看着对面的老男人，果然是根老油条，哼，拖着时间，肯定是发现人手不足在等兄弟吧。按照常人的思维，这种情况应该马上动手了，但是万千哪是常人，只见他不紧不慢看着金牙继续吃那几串烤得发焦的羊肉串。

“万少，凡事好商量嘛。西区庙祖街，难道真不能用钱解决吗？”

这个金牙可真能吃，眼瞧着又是几根羊肉串进入他那油腻腻的肥肠中了。

淡淡一笑，“钱？哼，你觉得我们在乎吗？”

“别这么说嘛，保护费我们双倍奉上，只要能让我们继续开店，什么要求您尽管提，我们肯定满足，哈哈”，说着便把那双油腻腻的肥手拍在了万千的肩膀，他哪知道万千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肢体上的碰触，只见万千皱了皱眉，突然从眸子中透露出的一股戾气让金牙出了一身冷汗。

“哼，要求尽管提？”

突然万千咧嘴一笑，不笑还好，这一笑阴森骇人的让人慎得慌。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万千高大的身躯闪电般立起，右手顺势抓起玻璃杯中的那把铁签，凶狠的双眼嗜血发红般瞪着对面的肥肠，接着轻蔑一笑，将手中将近三四十根铁签直接插进金牙最柔软的腹部，根根入肉，残不忍睹。鲜血弥漫了金牙的花衬衫，血色点缀了那件廉价衬衫上低俗的花朵，疼痛让金牙，双眼微凸，肥舌长吐，嘶喊着痛叫。后面的跟班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的老大已经一身是血狼狈不堪瘫在地上，刚欲上前。只见万千将那一把铁签残忍的拔起，血像喷泉般涌了出来，金牙早已疼得连痛都喊不出。这还未完，看准了另一块肥肉，活生生又一次插了进去，一滴血不小心溅到了万千的脸颊，厌恶的一摸，抬起头，微微一笑，“要的就是你的命，你给不给？”

对上金牙一脸恐惧的面孔，此时金牙的小跟班们欲上前去救自己的老大，万千不满地看了一眼对面乌麻麻的人嘀咕了一句，“怎么？还想再插一次？”

说完，右手又伸向那片血肉模糊，“别，你们，你们都给我退后！”

看着那群小弟老老实实退了回去，而躺在地上的金牙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开始渐渐进入昏迷状态。

“万少，教训的差不多了，您父亲邀您回家喝碗热汤。”

背后一个穿着西装，寸头，深褐色皮肤的高大男人，弯腰呈90度，谦卑的姿态，等待着万千的回答。听到背后熟悉的声音，万千发红的眼睛这才稍微正常了一点。起身，看了一眼背后一丝不苟的男人，轻轻哼了一声，转身消失在一群仍然在惊吓，尖叫，恐惧的人群中。

走近那辆黑色的轿车旁，寸头男轻轻开启了后车门，“万少，请。”

动作一气呵成，万千看到男人的下贱样，只是“哼”了一声，就钻进了车中。而这位像跟班的人居然没有坐到副驾驶位，而是同样也坐到了万千旁边。

“万少，脾气还是这么差啊，不是已经是高中生了嘛？脾气还这么烂，把得到妹吗？”

瞪了一眼依旧笑容满面的寸头男，“用不着你操心。”

寸头男欣慰的笑了笑，摸了摸万千的脑袋，宠溺般开口说，“如果连老哥都不替你操心，谁还能管你？”

黑夜中，从车窗外传来的霓虹灯将男人照得熠熠发光，这样看面孔确实跟万千有几分相似，如果说最大的差别就是万千那一头俊逸的长发换成了短的不能再短的寸头。这个男人是万千同父异母的哥哥，名叫万界，年长万千五岁。

万家的关系比较复杂，因为万界的妈妈是万千妈妈的亲姐姐。

万老大当时和万界妈妈结婚后的几年，在一次枪战中，失去了自己的挚爱。事过三年，或许是万千的妈妈长得太像自己的丧妻，又或者万界太小也太可怜需要一个真心疼他的妈妈，最后，他动心了。过后两年，小万千也顺利诞生。直到万千小学前，这一家子都是和乐融融。万界和新妈妈相处的非常好，而两兄弟之间的感情也非常融洽。

小时候的万千开朗，阳光，快乐，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长得像妈妈一样漂亮，拥有父亲的聪明脑袋，总而言之是个人见人爱的孩子。

但是准备升初中的那年暑假，发生了一场事故，彻底改变了这个家庭的命运，最终也改变了万千整个人生。

那一天，妈妈和小万千一起去百货公司买初中军训的用品。两个人刚刚购完物，出了大门口后，一声急刹车，只见从白色金杯面包车中突然窜出了一群戴着面罩的男人，紧接着当万千清醒时，他和妈妈被关在了一个黑漆漆的小屋子中。妈妈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怕，爸爸会来救我们的。但清醒不久，几个男人便冲了进来，二话没说，拉过妈妈，当着小万千的面，撕扯开妈妈的衣服，他什么也不懂，只是害怕尖叫的躲在角落阴暗处。

记忆中，只有母亲的绝望的哭喊，全身赤裸，头发凌乱，还有下体流出的大量血迹。当自己的目光对上妈妈那双流着泪的眼睛的时候，母亲张开嘴巴，没有发声只是动了动了嘴唇，他明白，妈妈在不断的跟他说，不要怕，爸爸会来救我们的。那是万千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永远也忘不了的一幕。

不知道过了多久，爸爸终于带着一帮人来救自己和妈妈了。

结果，一切都太迟了，当父亲抱着赤裸着身体一动不动的母亲的时候，万千知道，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

后来的尸检，火化，葬礼，再到习惯没有妈妈的日子，最后学会努力忘记一个人，这个过程让万千整个人都变了。

他不再笑，也不再哭，不再像孩子们一样可以无忧无虑看着蓝天，顶着阳光高谈阔论自己的理想，讨论自己暗恋的女孩，又或者八卦学校的老师。因为他脑海里，只剩下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身边的人不再受到伤害，他不愿再重蹈覆辙。

而自己的父亲，丧失了两个最心爱的女人后，从此不再娶妻。

只是请来各种优秀的教练，一心培训自己的两个儿子，只待两个儿子成熟那时，可以没有负担的去见见自己最心爱的两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