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汝不识丁 下——酥油饼

作者:酥油饼  录入:10-24

顾射掏出白子落下,“嗯。”

岳凌道:“我还以为你与顾相会老死不相往来。”

顾射道:“我曾预备出海。”

“哦?该不会是想去寻仙山隐居吧?”岳凌笑道。

“如此说,也可。”

岳凌道:“这才是真正的魔怔了。海外荒芜,莫说灵丹妙药,只怕连鸡鸭鱼肉都没有。”

顾射道:“女娲造人之前,神州大地有什么?”

岳凌笑道:“原来你要去海外造人。真不愧是顾弦之,果然与众不同。”

“不过我改变主意了。”顾射缓缓道。

岳凌道:“看得出来。我还看得出,你是为何要改变主意。”

“哦?”

“情之所钟,不能自拔。”

顾射道:“你还欠我一个忙。”既然岳凌对黄广德之事袖手,那之前那个低声下气的请求自然不成立。

“你还不曾说,画如何?”岳凌以眼神暗示,“这似乎是我们的交换条件。”

顾射道:“灵气天成。”

“笔法如何?”

“自成一格。”

“意境如何?”

“画如其人,心胸宽广。”

岳凌满意地点头,嘴角不住上扬。

顾射手指在桌上轻轻一敲。

岳凌忙道:“那你待如何?”

“还我一个忙。”

“好。”岳凌答得爽快,“你慢慢想便是,只要我力所能及,义不容辞。”

“我已经想好了。”

岳凌摸着胡子道:“说吧。”

“我想请你帮我说媒。”

岳凌的手指僵住,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顾射一字一度,不紧不慢道:“我想请你为我说媒。”

啪嗒。

岳凌手中的棋子跌落在棋盘上。

98.姻缘我定(八)

他很认真地考虑寻找黄广德的证据并将他绳之以法这件事。

顾射趁他沉思的时候,一步步地蚕食着黑棋的势力,建立起白子天下。

岳凌回神时,大势已去。“我认输。”他投子。

顾射起身道:“早点休息,明日我让顾小甲送你去。”

“等等。”岳凌干咳一声道,“我细想了一下,认为黄广德此人伤天害理,世所难容,若能将他除去,也是一桩公德。”

“太晚了。”顾射语带双关,“岳兄早点歇息。”

岳凌:“……”他这样歇息得了才怪!

翌日一大早,顾小甲就被顾射派过来等候。

岳凌磨磨蹭蹭到中午才出门。

两人不对盘,路上无话可说。

顾小甲将岳凌送到衙门前,等他下了车,才犹豫着问了句,“公子只让我送你过来,没说要不要接回去。你是否要我等你?”

岳凌道:“你家公子的终身幸福就抓在我的手中,你说等还是不等?”

顾小甲呆住。

岳凌却已经起步进县衙。

县衙早已通报他到访,陶墨与老陶俱迎了出来。

岳凌抱拳道:“陶大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别来无恙?”

陶墨愣了愣道:“托福托福。”

岳凌道:“我有事与陶大人商量,不知可否找个僻静处?”

陶墨和老陶都以为他要说之事与黄广德有关,一路引到书房。

书房中,金师爷正在处理公务,看到岳凌进来忙起身行礼。

岳凌回礼。

陶墨见岳凌迟迟不开口,如梦初醒道:“这位是金师爷,这些事不必避忌他的。”

岳凌知道他误会了,忙道:“我今天是为……换一件私事而来。”

陶墨和老陶都是一愣。他们实在想不通陶墨与凌阳王府的总管有什么私事可谈。

倒是金师爷反应极快,见状知趣地找了个理由告辞。

他走后,老陶犹豫了下,最终选择留下。毕竟他们与岳凌并不相熟,还是防着点好。

岳凌对老陶倒没什么顾忌,转身关上门,选了把椅子坐下后,慢条斯理地问道:“不知陶大人可有意中人?”

陶墨身体一僵,脸慢慢红起来,头却想也不想地左右摇摆。

老陶若有所悟。

岳凌干咳一声道:“其实陶大人年纪轻轻,已成一方父母官,算得上是年少有为,也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

陶墨面色由红转白,讷讷道:“是。”

岳凌道:“不知陶大人喜欢怎么样的人?”

陶墨转头看老陶。

老陶道:“少爷只管说便是。岳先生与顾公子相熟,定然会为少爷出谋划策。”

陶墨心头揪紧,紧张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岳凌看不过去,主动道:“其实,我此次来,是为说媒而来。”顾射虽然没有说为谁说媒,但是看他对陶墨的态度,再加上今日让顾小甲送到县衙的举动,其目标再无疑问。

“说媒?”饶是老陶猜中几分,也没猜中全部。

陶墨低声道:“多谢岳先生费心。但是我,我暂时并无成亲打算。”

岳凌愣住。没想到他人生头一遭说媒竟然出师不利,更没想到如顾射这样的人也会被拒绝。

老陶焦急道:“少爷,岳先生还未说是为谁说媒,你不妨听了再做决定。”

陶墨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反对。

岳凌道:“托我说媒的那人面如冠玉,家世清白,才华横溢,当世无匹。”

陶墨心怦怦地乱跳起来。

会是……会是他吗?

可是,若不是他,当今天下又有谁当得起才华横溢,当世无匹这八个字?

但,但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可能向自己提亲?

岳凌看陶墨神色闪烁不定,就知他心中所想,忙道:“而且他与陶大人交情深厚,知己知彼。”

陶墨咕噜吞了口口水。他真的想不出第二个人了。连一点点可能的都没有。难道真的是,真的是……

“那人就是我的同窗挚友,顾射顾弦之。”

岳凌说完,就见陶墨脸色姹紫千红,忽蓝忽绿,五颜六色,难以形容。

“少爷。”老陶看陶墨愣在当场,怔怔无语,忍不住用手肘轻轻地撞了撞他。

陶墨突然转头,对老陶道:“你,你听到他刚刚说什么了吗?”

老陶道:“听到了,他说……”

“你掐我,掐我一下。”陶墨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

老陶在他手背轻掐了一下。

陶墨呆呆道:“不疼。我果然在做梦。”

岳凌走过去,对着他的胳膊重重地捏了一下。

“啊。”陶墨痛得缩肩。

岳凌笑道:“绝非做梦。”

陶墨道:“不是做梦,那,那是不是你骗我?”

岳凌摇头道:“我纵然无聊,还不知道无聊到这等地步。”

陶墨捂着胳膊道:“若不是做梦,若不是你骗我,那,那是不是弦之在骗我?”

岳凌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也不至于我无聊到这地步。”

陶墨心灵受到巨大冲击,脑海中一片混乱,依旧想不出顾射为何会来说媒。

岳凌见他一时三刻好不了,便对老陶道:“终身大事自然要谨慎考虑。陶大人不然多想几日,再作答复。”他说着,便转身开门。

门刚打开,他的手臂就被牢牢抓住了。

岳凌转头,陶墨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陶大人?”

“我我同意。”陶墨紧张地有些结巴,“不管什么条件,我都同意。”

岳凌道:“顾兄没有提出任何条件。”虽然他对顾射让他说媒这件事还有诸多不满,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为顾射辩驳道,“我相信顾兄是真心的。”

不知是否错觉,他觉得陶墨的脸好像金子一样在闪闪发光。

陶墨抓着他胳膊的手紧了紧,羞涩地问道:“那,那我们何时成亲?”

岳凌:“……”头一次说媒便如此成功,他是该高兴,还是该尴尬呢?

回到顾府,岳凌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最后得意道:“如何?是否庆幸有我出马?”

顾射道:“任谁去说,都不会不成。”他很清楚陶墨对自己的感情。

虽知他说的是事实,但岳凌还是对十分不爽。他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让顾小甲去说?”

顾射道:“说媒是大事。”

岳凌自得地笑笑。他果然是看中自己的身份地位。

顾射慢条斯理地接下去道:“因此,要找一个外人才显诚意。”

岳凌深吸了口气,“你真打算与他成亲?”

顾射道:“若不成亲,何须说媒?”

“你觉得顾相会答应?”

“我找的是陪我终身之人,并非陪他终身之人。”

岳凌摇头道:“我觉得你去海外的船说不定用得上。”

顾射道:“若有一日我乘船出海,必然是因为海外风光,绝不会是因为逃避。”

岳凌道:“你准备与顾相硬碰硬?”

顾射道:“我自有分寸。”

“那你准备何时办喜宴?”岳凌道,“我在此处逗留的时间不长,若是能喝一杯喜酒再走,也不枉我来此一遭。”

顾射道:“那取决于你操办的速度。”

“我操办?”岳凌指着自己。

顾射道:“顾小甲不懂这些。”

岳凌皮笑肉不笑道:“何以见得我就会?”

顾射道:“你比他聪明。”

岳凌被堵得动弹不得,好半晌,才伸出手。

“什么?”

“生辰八字。想要成亲,先拿生辰八字来合一合。”岳凌没好气道,“顺便再找个算命先生寻个良辰吉日。”

顾射道:“我来算。你只管准备聘礼便是。”

“……”他是凌阳王府总管,不是顾府总管!

99.姻缘我定(九)

岳凌在凌阳王府这么些年,丧事办过,喜事还是新娘子上轿头一遭。幸好他们都是男子,虽然要成亲,却也不愿大肆张扬惹来街谈坊议,所以事事从简。

他在顾府只上任一日,便将顾府上下众人都使唤得得心应手。唯一不得心应手的是顾小甲。自从知道顾射将迎娶陶墨之后,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榔头捶过似的,镇日里浑浑噩噩,喊他也是三声不应四声不响。

岳凌遂将他丢给顾射,来个眼不见为净。

看到顾射,顾小甲稍稍有了点人气,幽幽问道:“公子真的要与陶墨成亲?”

顾射漫应了一声。

“可是,陶墨,他,他是个男子。”

“嗯。”

“而且他相貌平平,又目不识丁。”

“他识丁。”

顾小甲幽怨地看着他道:“公子,婚姻大事应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这样……这样简简单单地就……”

顾射抬眸看他。

顾小甲的脸猛然僵住。因为顾射看他的眼神太过于冷厉。

“公子。”他怯生生地喊道。

顾射道:“你若不愿,尽可去账房另一百两银子。”

扑通,顾小甲跪下了,低头看着地,双眼通红,“我从小跟着公子,公子若不要我,我就无处可去了。”

顾射道:“我写封家书,你回京城便是。”

顾小甲猛地磕了七八个响头,“公子别撵我!我,我不说便是了。”

“今日不说?”

“以后再也不说了!”顾小甲委屈地直掉泪。

顾射放下手中书,淡然道:“你可想过今后要与何人共度一生?”

顾小甲擦擦眼泪道:“当然是公子。”

“不是这个。”

顾小甲道:“这,当然是由公子做主?”

顾射道:“哦?我将你许配给郝果子你也愿意?”

顾小甲呆住,半天才叫道:“我宁可出家当和尚!”

顾射道:“终有一日你会知道,有的人你宁可出家当和尚也不愿意娶他,而有的人你若是不能娶他,便宁可出家当和尚。”

顾小甲傻眼道:“公子是说你对陶,陶墨已经是……”

顾射重新将书拿起,未答。

顾小甲见他不答,讪讪地站起身,捂着额头蹑手蹑脚地退出门外。

等他走后,顾射才放下手中书。

对顾小甲的话不过是随口而言,他从未想过自己不能娶陶墨。

若真是如此会如何?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一闪而过,便被他淡然一笑置之。

比起顾氏主仆的悠然自得,岳凌忙得脚不沾地。

赶归赶,三书六礼却是少不得的。

纳彩他直接算上自己上门说媒的那次,这样尴尬之事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陶墨的生辰八字很快就送到顾射手里,顾射用了一天,便出了个天作之合的结果,连带纳吉也不用,直接算了个良辰吉日,说是七天之后。

金师爷在县衙这么久,这等事自然也瞒不过他。他知道后,虽然吃了一惊,但很快便适应过来,泰然处之。对当日他拒绝繁兴绸缎庄许大小姐的婚事之事也很快释怀。反正当今之世,断袖之癖屡见不鲜,倒有些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的意思。

但顾射的七日之期却让他和老陶都觉得太赶。

老陶暗猜莫不是有什么事,才让顾射如此操之过急,便上门相询,得到的答案却让他大吃一惊。

顾射言道岳凌不能久留,只能抢在他离去之前将诸事办妥。

岳凌倒是真出力。

很快集齐聘礼,在夜里头偷偷送到县衙。

老陶收下后,也是匆匆送上之前的回礼。

这便算是纳征。

唯独请期还有些疑问。

岳凌派人两次去问,都只说再议。

送走顾府下人,老陶问陶墨,“少爷还有何疑虑?”

陶墨坐在石阶上,抱着膝盖,低声道:“我怕。”

老陶一怔,随即笑道:“人生总会有这么一遭,无须怕。反正你和顾射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不算盲婚哑嫁,更无须怕。”

陶墨摇摇头,“我总怕是假的。”他伸出胳膊,掀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淤青,“我总觉得是假的,可就算是捏痛了,我还是觉得像假的。”

“……”这是心结。老陶原以为顾射下聘已经是解除他心结最有力的方式,不想陶墨的心结竟然根深蒂固到如斯田地。

“少爷。”他弯腰抓起他的胳膊,“你跟我来。”

陶墨呆呆地站起来,疑惑道:“去哪里?”

“顾府。”

陶墨忙站住脚步,“金师爷说在婚前,新人是不得相见的。”

老陶道:“不见就不见,隔着门板说说话总是能的。”

“但是这怕是于礼不符。”

老陶道:“这些虚礼捡着有用的听就是了,若样样都听,样样都做,岂非累死?”

推书 20234-10-24 :情劫(FZ)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