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何暖阳担心,关凌也就照办。
他也就何暖阳这麽个大小事都可以彼此过问的朋友。
车上关凌打了个哈欠,神情倦倦。
这两天商应容也难得地什麽事也不挑,晚上居然也不碰他,如果不是非得把手伸到他脖子下让他枕著睡,关凌还以为商老板又要改主要了。
关凌晚上没人骚扰休息得更好,不过睡得时间长了,醒了精神也不太好,有时居然能什麽都不想,就双眼空洞无物地盯一个地方好长时间。
而有时商应容站在他发呆的视线里,他眼睛也懒得动,不过如果他有下一步动作,关凌也只能回过神来回应他。
他可不想被商应容当作疯子,尽管他确实被他逼出了点毛病。
新车这个月的销售成绩突破第一个月的销售量,按理,商应容要请销售部的部长及手下一干精英吃饭。
各区域的经理及销售骨干都会到场,人员超半百。
商应容下午的时候提早离开公司去接人,刚到李庆公司关凌的办公区域的门前,就被关凌的部下给挡住了。
那中年发福的男人笑得跟笑弥佛一样跟他寒暄,商应容过了两分锺,见到关凌打著哈欠来到了门口,见著他後看了眼手中的表。
“怎麽还睡?”不苟言笑的商总看著一脸睡意的关凌皱眉冷冷地问。
“累。”关凌回了一个字,转身去拿他的外套。
其它的人都看著商应容,眼里皆有好奇。
商应容朝他们一一看过去,换来了他们有些尴尬的笑。
跟外面的人不一样,他们办公室里这几位,都不太喜欢商总。
虽然不能得罪,但还是可以选择不喜欢。
他们老板人不错,但商总实在太过於高不可攀,而且绯闻那麽多,实在不是共度终生的良伴。
关凌到的时候才知道是什麽场合,进宴会厅的脚顿住了,正要後退,却看见销售部的部长向他迎面而来。
他马上脸上挂起温和的笑,向人看过去。
这实在是本能,他在正式场合总是维持著风度,哪怕跟商应容私底下撕破脸,大众场合下他能给商应容几分面子就给几分面子。
销售部的部长姓蔡,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注定是长袖善舞类的人物,见到关凌,人还没走到跟前,话就已经带著笑意先到了人的耳里,“真是荣幸,关总今天总算给面子了,我总算能给那些骨干们好好介绍介绍下你了。”
其实哪有什麽好介绍的,他又不在容广当职,蔡伯福说这翻话无非是抬举他,关凌听听也就算了。
毕竟场面话从来都是可听不可信的。
他笑著也寒暄说:“哪里,我就是一过来蹭饭的,吃完就走。”
他还没说完,带他过来蹭饭的主就拉著他的手往里走,而其它人看见了都当视而不见。
大家背後闲言碎语都少不了,但当著正主,也没谁真敢嘀嘀咕咕。
有钱的是大爷,这容广确实是商应容的,大夥都还指著他发晌过生活。
事业的成功确实能免去太多三姑六婆的闲言碎语,关凌以前很欣赏商应容对於这方面的强势,其实现在也还是欣赏。
不爱归不爱了,但商应容的那种强大端正的心态还是关凌所认可的。
只是他以前著迷於这样的商应容,太过沈迷的结果就是花了十年的心思,想在他身边求得一席之位。
结果一败涂地,如今冷静回首,其实也是他太过於妄想了。
确实,这男人这麽好,哪看得上他。
他配得起更好的,他以前还以为努力有用,但有些事确实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就跟门当户对才是最可取的嫁娶条件一般,什麽样的男人能跟男人在一起也是早就注定了的。
关凌冷静想来,商母商家大小姐都看不上他,也是有原因的,他没有背景,更无丰厚家底,如果不是贪图什麽,哪可能十年如一日围著一个人打转?
任何人听起来都只能听出别有用心,谁会相信他是为了对这个人的动心?
他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不可信。
酒宴上,商应容给关凌挡了第一杯酒,说他最近身体不太好,喝不得。
挡了第一杯,无再第二杯。
那些销售代表都被蔡伯福带过来跟关凌打招呼,那架式,有见容广老板另一半的嫌疑,因为商应容从头到尾就站在旁边,只是适当地对那些代表们说几句话,却越发显出了关凌的地位。
关凌心下皱眉,但脸上还是微笑自然,礼貌和气。
他完全没想到,商应容会把他摊到大庭广众的视线下。
这下可好,结合那位姓陈的先生开的记者会上所说的话,加上今天的宴会,这下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完全没准备的关凌不得不在心里喟叹商应容的好手段,完全不给他丝毫逃避的可能性,从里到外,把他的後路全部扼杀。
兵不血刃,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商应容没有明说,仅仅几件事就让他完全明白了当初他所说的话。
他确实是过於天真了,也逃不出他的手。
酒过三巡,那些骨干精英们已经找商应容敬酒了,关凌用去洗手间的借口暂时离开,想去抽根烟。
走出门口往裤袋摸烟的时候才发现烟在车上被商应容摸走了,他不得不去找酒店的服务生借了根烟,当进到洗手间点燃时,关凌看著镜子里有些狼狈的人苦笑出声。
闹到如今,他其实都有一点茫然了。
兜兜转转一圈,看似他是得到了他当初想要的,哪想,他却不想要了。
命运真是太能捉弄人。
烟抽到半根,洗手间里又进来个人,关凌对上他的视线,看到了他明显愣然的眼神。
是程彬,那位挺讨人喜欢的海龟精英。
刚过来跟他们还风度翩翩地打了声招呼的财务部部长。
此时他脸上因有些酒意有些发红,更显得面如冠玉,俊美诱人……
关凌对上他的眼神,淡淡地笑了一下算是招呼,收回眼神继续抽烟,没打算跟他的前职位接替者说什麽话。
程彬比他能力强是公认的事,但关凌也不是妄自菲薄的人,也没觉得自己有多不如人,跟程彬一贯就是维持表面的客气,只要程彬不过份他是绝不会主动找茬的,而现在看似对他有利的场合,他也没想落井下石。
哪怕上次程彬挑畔挑到他办公室去了。
谁知道程彬以後会不会上位,关凌不准备给自己树立对手,哪怕实质上程彬讨厌他,他不想在表面上给他什麽把柄。
斗心眼,或许他斗不过商应容,但对付程彬还是差不多的。
程彬进了隔间,出来後洗完手,没走,停在了关凌的面前。
关凌扬眉,偏过头把口里的烟雾吐出,才转过头来看著还没走的人开了口,“有事?”
“你还是得手了。”程彬说得很平静,因酒意而红的眼睛里有著平时绝不会出现在他眼中的锐利。
关凌莫名觉得好笑,率性地挑了下眉,“得手?”
“我就不恭喜你了,反正你也不会信。”程彬说著还冷冷地笑了一下,然後看著关凌又淡淡地说,“花无百日红,要知道得不到祝福的关系是长久不了的,别得意忘形了。”
说完,他转过背走了,转过去的背影颇有几分凌厉。
留下关凌玩味著“花无百日红,得意忘形”这几个字轻笑出声。
商总其实真是有魅力的人,就是不知道程彬的手段比之他会如何。
他真是一开始不应该找上陈飞翔的,他应该把眼光放到程彬身上啊。
这才是商家母女属意的人选啊,这是商应容留他在他的房子里住宿的青年才俊,让他最终做了要死心的决定的事情的主角之一啊,怎麽先前就走了弯路找到陈飞翔身上去了呢?
关凌也觉得自己真是傻了,弄半天,居然没找对人。
关凌回到宴场,心情不错,嘴边还带著笑。
有点喝多了的商应容见到他的笑,本是严苛的脸微愣了一下,然後脸孔松懈了点下来,居然把脑袋靠到关凌的耳边问他:“高兴什麽?”
关凌看他一眼,微笑不语。
他的笑带著几分真意,眼睛也亮了几分,这个,旁人是看不出来的,以前不注意的商应容也看不出来,但现在隔著关凌眼睛不过几厘米距离的他此时却清楚地看出来了,见到关凌不回答,他又低低地在他耳边问了一句:“高兴什麽?告诉我……”
关凌见他再问,轻呵了一声,没回答,但看了看手上的表,说:“不早了,我们回吧,回家我给你煮面条吃。”
商应容听了用鼻子轻“嗯”了一声,这时关凌已站起身,拿过他解了搭放在椅背上的围巾,当著众目睽睽的面,给这时配合站起的商应容戴上,围好,再整理他的衣服。
他信手拈来的动作,却看得整个小宴会厅的眼睛全停留在了他们身上,不少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们,甚至都忘了呼吸。
第三十六章
当他们在车上,商家管家打来电话说商母病了的时候,关凌在心里“咦”了一声。
他是著实没想到程彬这条线这麽好走。
他真是没脑子,早该一开始就要想到就好了,也就不用浪费时间在陈飞翔那条线上了。
商应容接到电话要司机改道去商家大宅,关凌立马就让人停车。
商老板回头看他,关凌皱眉说:“我不去,我要回家睡觉。”
商应容本要说话,但可能想到他今晚回不来,关凌要去大宅睡觉的话,他那妹妹会闹出什麽事来,所以他也没说再跟关凌说什麽,只是让司机先回市中心。
关凌本说他自己可以回,但看著商应容没有丝毫表情的脸,话也就咽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可一点也不想惹怒商总,让他好好去商宅是正途。
最好,能一去不返。
果然,连续三天,商应容都没有回来,关凌心情好了一大半,在办公室里都忍不住有些眉飞色舞,还有心情跟石柏杨他们开几句玩笑。
何暖阳来探李庆的“班”,得知详情後都对他有些无奈,说他这高兴的条件未免也太低劣了一点,以前上赶著追的男人现在上赶著往外送,外人还以为他是一往情深又竹篮打水一场空,但谁又知道他其实是十足十的薄情,追的义无反顾,断得更是没有丝毫周转之地,又狠又绝。
关凌听他口气还有点可怜商应容,也没什麽不悦,只是不以为然地说:“论手段心思我其实不及他,我又没权没势,你应该可怜我。”
“你只是权势不及他,”何暖阳笑,眉眼里全是揶揄,“手段心思哪一点不及他?他背後一群智囊团挺著,你只一点动作就让他手忙脚乱,还有什麽不满足的?”
关凌听了装一本正经,假装挺公正地说:“什麽智囊团?做生意还用得上,把我怎麽体面扫地出门用得上,但这个时候哪敢管什麽老板这些个破事?他们自己的那些感情账都糊涂得自己都搞不清,乱出主意也不怕被削奖金?再说按咱们商总那看得起我的程度,未必还会用上他们,他自己都绰绰有余了。”
他含沙射影地说了一大串,但他一想起昨天打电话给商家,但被商绯虹接到,商绯虹在那边破口大骂的事就破功,没忍住,用拳头抵著嘴闷笑了起来。
知道实情的何暖阳有点无可奈何,“你这火上加油,小心商总火了真把你一干二净了。”
“他干我还干得少了?”关凌挑眉,他眉目间不再缠著烦躁与忧郁,恢复了点前段时间没出事之前的温润内敛的气息。
只是,话说得还是有点粗。
他故意错解话,何暖阳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叮嘱他,“别过火了,小心为上。”
“没事,”关凌也恢复了正经,“我知道分寸。”
他昨天的电话打过去,只是想按照礼貌问候一下商母,毕竟,外界传言里,他现在是商应容身边的正主,打个电话过去问候一声身体是应该的。
所以,最後是商绯虹接到,商绯虹被他一句“要是没事,我就来接应容回家”的话气得尖叫那也是她个人情绪的问题,怎麽样,都算不到他头上去。
谁又能知道,他知道商绯虹那个点正好是在客厅旁,游泳池边上跟瑜珈老师练瑜伽的事?
又是连续五天,商应容都没有回来,电话也没有,关凌这次挺欣赏商家大小姐的能力,由衷地希望她再接再厉。
这天跟李庆在办公室里吃午饭,李庆说何暖阳让他晚上过去吃饭的时候,他想著好久没吃过一顿正常的晚餐了,於是答应了下来。
只是,好运气总是不站在关凌这边的,或者说,商应容的盯梢没有放松,在关凌的车快要开到何暖阳家的时候,商应容的电话来了。
“在哪?”几天没说过话的男人在电话那头依旧口气冷淡。
关凌张口回:“开车。”
脑子只转动了一秒,商应容又问:“去哪?”
关凌刹那觉得牙有点痒,但还是照往常一样的口气平淡地回:“何暖阳那,准备去吃晚饭。”
“嗯,我也等会到,你在门外先等我。”商应容说完,电话就挂了。
关凌把手机扔了,把车急速开到一边,抽了根烟,这才把车往前继续开。
他很想开回去,但也觉得没意思。
几十岁的人了,不至於因为不高兴就闹脾气。
能憋得住就憋住吧。
关凌在门外等人时,知道商应容也来的何暖阳出来跟他说了几句话,给了李庆一件大衣让他披著。
这半个月连续下了几场雪,还不断的吹著风,外面冷得很。
何暖阳进来後跟李庆皱眉说,“他们这分不开也得分,这叫什麽事,大冷天的让他外面等,他还把关凌当不当人了?”
何暖阳气得脸都青了,李庆拿手揉他的脸,说:“这他们的事,你别管。”
“什麽别管,”何暖阳没好气,愤怒瞪大了眼,“如果不是为了咱们这公司,他至於这麽委曲求全?”
何暖阳正在盛怒当中,李庆不敢惹他,高大的男人老实地站他旁边,任他发火。
何暖阳又狠狠说了几句话,这才继续弄晚餐,弄著弄著下砒霜毒死商应容的心都有。
关凌抽著烟在门外等,等了十来分锺商应容就到了,看到他身上那件披著的明显不是他的大衣,非常明显地愣了一下。
只一下,他就跟著往房子里走的关凌往里走,快要到门口,在关凌要推门而入时,他开了口,低沈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你可以在房子里等的。”
关凌笑得懒得笑,轻“嗯”了一声,也没看人地推门而入。
“先喝杯热茶……”他一进去,何暖阳就塞了个滚烫的水杯到他手里暖手,看著商应容客气地笑了一下,然後对著刚摆了一盘菜的李庆说:“你来招呼商总,其它的我来弄。”
关凌找了个他在何暖阳家坐习惯了的一个老位置坐下,拿著茶杯先转著圈把手弄热了点,喝了口茶,把体温缓和了一阵,才把李庆的大衣从身上给拿了下来。
“商总,白兰地还是红酒?”选酒中的李庆这时问商应容。
他知道商应容平常爱喝的是白兰地,果不其然,商总说了句“白兰地”。
这时何暖阳端最後一盘菜上桌,听了淡淡地说:“再给我开瓶红酒吧。”
上了桌,何暖阳给关凌倒的红酒,把杯子放下的时候,何暖阳的脸显得有点克制。
关凌正要笑著开口,何暖阳却先他开口说:“喝这个吧,你胃又不是很好,大冬天的别在家把胃给烧了。”
说完,头撇到一边,给李庆挟菜去了。
害得关凌有点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对身边坐著的商应容说:“暖阳厨艺不错,你多吃点。”
说著,给商应容盛了碗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