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的时候却正好碰到了小师弟,他看到连飞花,眼睛一亮,说道:“二师兄,他们叫你过去呢。”
“他们”就是那些掌门老头子了,想来又是要商议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连飞花叹了口气,转步向谢家庄大厅走去。
那天武林大会上魔教突然出现,许多人当场失去了意识,好在过后没多久,就和那魔教教主说的一样,都清醒过来了。但是众人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孙珀立刻发信向药王谷希望派人前来查看,而各派也在长阳滞留了下来,名义上是要共商大事,其实是谁的心里都没有底,和大家在一处,心里还有点依仗。
而一不小心被劫走了掌门的云潇门,也处在了一个很微妙的地位上。尽管梵松发话说言掌门是为了不伤害到大家的性命自愿跟去的,可各派看着他们的眼光还是带着点轻蔑夹杂着同情。奈何连飞花此人对周围视若无睹的功夫已经登峰造极了,这些目光对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而别人被他的冷眼一望,多少又要收敛一些,不敢当面放肆。所以在他做代掌门的这些日子,云潇门各人还没有遭到什么不平的待遇,还被分到了谢家庄居住。
齐飞羽跟在他身边,眼睛还是红红的,他这几天一直自责至极,私下里也不知道难过了多少回了。他小声对连飞花说:“今天我又听见九华派有人编排我们……说大师兄武功低微,和魔教勾结什么什么的……我好难过啊。”
连飞花目不斜视地说:“你教训他们了么?”
“嗯,我把那人揍了一顿埋在后山啦……还狠狠把土踩实了呢,估计他后半夜才爬的出来。”
“没有被人看见?”
“没有,我上去就给他套了个麻袋,然后一路都特别留神,没被看见。”
“不错。”连飞花点点头,“这不就行了,谁敢再说你就报复回去。”
齐飞羽眼圈又红了:“可是我还是难过,我想大师兄……明明已经发信给师叔了,他什么时候才能来帮我们呀?”
连飞花说道:“大概还要几天吧。”他早就下定决心,等师叔来了,他就再不会在这里待下去,无数双眼睛盯着,无数张嘴巴讲着,缚手缚脚,什么都不能做,这滋味简直令人无法忍受。
小师弟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自言自语地说:“我要赶快去救大师兄,不知道他落到那些人手里,会受什么折磨……”他说着抽了抽鼻子,“呜呜,当时我怎么就是没法拦住那个教主呢……我、我……”他小声哽咽起来。他活到现在,一直都顺遂如意,武功天分也一直为长辈称赞,乍一遭到如此大的挫败,又失去了亲人,心里难免变得有些软弱自卑。
连飞花没说话,那时他和轿子中的人对了一剑,还受了点内伤,这几天胸口一直隐隐作痛。而且后来才知道那人还不是正主,只是手下而已……
耳旁齐飞羽犹自哽咽道:“我以前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比不上那个教主呢……呜呜,他飞过来的时候,身法我都看不清楚……呜呜。”
见他如此沮丧,连飞花终于决定说点什么:“再哭杀了你。”
齐飞羽很乖地闭上嘴,睫毛上犹自带着几滴泪珠。
他无意识地握住剑柄,调整自己有些焦躁的心情。练剑的人最讲究心境,他想,若是现在有敌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还能否挥出令自己满意的一剑?
走进大厅,却见几位掌门都已经就座,连飞花略微点了一下头,就走到某处空位上坐好。他敏锐地发觉此时聚集起来的,只有几个掌门,气氛又比平时凝重的多。
见他坐下,位于上座的梵松大师便缓缓开口说道:“今日请的各位,都是当年参与剿灭魔教的门派,有一些事情……我想也必须说清楚,只是不宜宣扬,请各位一定要保密。”
有人的脸色立刻苍白起来,连飞花正纳闷这些事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却听大师说道:“当年剿灭魔教,老衲未曾亲自参与,只派出了门下弟子参战。后来一些事情,还是孙珀施主告诉我的,孙施主不好亲自开口,便由老衲代叙吧。当年能攻入总坛,亲自与魔教前教主比试的,只有青云派孙掌门,云潇门吴施主,青城派铁岭子道长,谢家的谢将陵施主,南家堡的南堡主,九华派郑掌门,以及老衲的弟子园令,七人联手,才将他击毙。”
在座有未曾参与其中的后辈,都不禁变了脸色,这七人中,好几位都可称为当世顶尖高手,居然需要联手才能将那教主击毙,可见他的武功有多么出神入化。
梵松接着道:“后来的结果大家也是知道的,苏教主被击败,但是他临死之前,却供出了教中密室所在以求逃命,只是……那时他已经在弥留之际,救不回来了。后来大家探查那密室的时候,发现了一卷武功秘籍,名叫《万法神功》,其中分为拳、腿、剑、刀、棍、枪、内功七部分。众人好奇之下翻开,却一见就不能罢手,只因这秘籍实在太过于精妙,凡是练武之人,见到了就不可能不被吸引。”
连飞花心里一动,他想起来了谢江陵的那本剑法。
听中一片寂静,只有梵松大师低沉的声音响起:“大家发觉这秘籍简直是有魔性一般,只是看了一眼,便无法再撂开手。大家知道这秘籍若是流传到江湖上,恐怕会有大的危害,于是干脆约定谁也不会去碰它,又将那秘籍分为七份,交由大家保存。”
厅内有些哗然,孙珀高傲地捻了捻胡须,冷冷说道:“那魔教的功夫,我有什么稀罕?我当时只想,只有分开这本书,才不至于令武林为了这东西掀起风浪才是。”
连飞花心想:是不是真的慈悲心肠,你自己才知道。但是这样拿到内功的不知道招数,有了招数的却没有上乘心法,谁也不能真的武功盖世,互相忌惮、互相制约的做法的确是妙。
只是没想到,师叔居然也卷入其中。这么说来,谢家那本《翻云剑法》,想必就是魔教的东西了,谢江陵居然还特意将它伪装起来,充作自己家的东西,真是可笑。
梵松大师又道:“今日将这件事告诉大家,就是希望诸位不要自乱阵脚,能保持住秘密。魔教此次前来,目的之一大概是要夺回这本秘籍。若是这东西落到他们手里,令魔教恢复了昔日之盛,恐怕又将是一场武林浩劫……还有,谢施主已经身亡,他手里的那本内功心法,却不知下落。恐怕……已经落到了魔教手里。”
在座有人倒吸了口气。连飞花却又想:不是剑法么?……是了,他本来只有《内功》,不敢轻举妄动,却没想到谢诗倩后来为他默写出了《剑法》,因此才忍不住开始钻研,只是最后却走火入魔而死。只是,纵然知道危险重重,武林中人见到了高深秘籍仍旧是忍不住要去试一试的,自己也许就是那个不世出的天才,能够攻破这些难关,这样的想法谁没有?那个教主临死前留给他们这些东西,想必是没安什么好心,但是又偏偏戳到了这些人的软肋。
连飞花皱着眉头,谢家的密室他们已经搜过一遍了,却没见到什么内功,看来确实是被拿走了。剑法却还在自己心口揣着。他想起来当初兴致勃勃地带着他参观谢家密室的还是大师兄,觉得有口气堵在心里出不来。
小师弟站在他身边,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他前几天抑制不住,当众说出了希望集结力量找到魔教老巢,赶快把大师兄救出来的话,后来被打击得很惨,所以这几天对人一直都没什么好脸色。
连飞花知道这件事各派不会插手,倒是一开始就没有指望他们。只是眼见他们含糊其辞,仍旧是心下不平。他本是快意恩仇的人,此时硬要压下来自己的脾气和众人周旋,当真是难受至极。心里想着只等在山上留守的师叔一来,就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他,谁叫他当初也不说清楚情况,害的他们在谢家庄云里雾里的差点被人害死?
这时那南家堡派来的年轻人却一下子嚷起来:“我爹早已经去世多年,他却从未和我提过什么秘籍,这该怎么办?”话中满是懊恼气愤。
孙珀一愣:“怎么会,他明明是拿走了《剑法》的……”
连飞花不为人察觉地,皱了皱眉头。
却听到小师弟呢喃到:“要是我武功再高些就好了……”
他心里一动,胸口那本秘籍似乎有些发烫。
第39章:吃醋
湖边凉风习习,我心里阴风阵阵,陈婉晶在酒席上被我弄得出了那么大一个丑,肯定不怎么愿意见到我。如今我身处敌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好。
只是我不去就山,山偏来就我,我已经转身向旁边走,她却倏忽就到了旁边,微笑地看着我。
这情景十分不妙。
我张望四周,倒是有不少人看着我们指指点点,只是每个都面带讥笑,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陈婉晶的微笑看起来却很温柔,还向我敛衽一礼,说道:“言掌门,近日可好?”
我说:“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她说:“那是自然,你每日和教主在一起,能不好么?”这时她的眼睛里才透出一丝怨毒来,笑容却还挂在脸上。
我决心一定要澄清这个误会,要不然光是围观群众,就一定会吃了我:“陈仙子,你真的误会了,你们教主只不过是把我当小丑一样玩弄……唉,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陈婉晶嗤地一笑:“我当然知道他只是看你可笑罢了。”
那你还吃醋个什么劲啊!
“但是他的眼睛里只能看着我……就算是把你这个废物当做笑话看也不行!”
既然这样你自己去当笑话让他看就好了,我绝对不会拦你的!
她凑近走过来,身上飘来一阵幽香,我不由有点走神,但是总算还知道要躲闪——幸好我后退了一步,就看见她手腕上缠着一只青色的小蛇,慢慢伸出头来,吐着红红的信子。
她媚笑着挑逗着那小蛇的头,轻声说:“亲亲小宝贝,一切就看你的了。”
其实我有点好奇,你是真的很喜欢它吗?那你的审美观差异可是够大的,还是说苏墨洵和蛇在某种程度上很相似?这蛇身体碧绿,信子鲜红,衬着她那莹白如玉的手腕,有一种诡异的美丽。只是想到它开始攻击的速度快得根本来不及闪躲,什么美都浮云了。而且看那绿油油的身体,呈三角形的头颅,就知道是不得了的毒蛇,要是被咬上一口,大概会立毙当场吧……
偏偏当初被他们抓来的时候,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被掏走了,现在连一件能救命的兵器都没有。我僵立着看着那条蛇的头,不知道在他发动攻击的那一刻赶快闪开,能不能成功?……机会应该很小吧。周围又没有一个会救我的人,哎,没想到我堂堂一介掌门,居然死在和女人争风吃醋里了。
恰好在这时,有女子的轻呼声音传来:“教主往这边来了?!”
我心道来得好,这下应该得救了吧?奈何面前那条蛇却一点也不识趣,仍旧伸着舌头往我这边凑,陈婉晶也没有要收手的迹象,我冒着冷汗说:“你冷静点,虽然我是不怎么重要,死就死了,但是平白脏了你的手是吧……男、男人都喜欢温柔的女人,你这样当心他嫌你太凶以后不要你……”
我已经语无伦次了,陈婉晶总算有一丝动容,她轻轻吹了声口哨,小蛇就慢慢缩回袖子里去。我正松了口气,她却突然伸出手抓住我的胳膊,往自己的胸口一按,然后惊慌失措地叫道:“你、你做什么?!”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下一刻视野就整个倾斜过来,随即全身都一片冰凉,鼻子嘴巴都被塞满了什么东西,完全喘不过气来。我回过神,才明白过来自己被她扔进湖里了。透过歪斜的水面,我看见苏墨洵已经走到了湖边,陈婉晶面带委屈地拉着他的衣袖诉苦。
我这辈子还没凫过水呢,还好师叔曾经对我说过凫水要诀:不要慌。他说只要掌握这一点,自然就不会淹死了。虽说他当时是喝醉了笑着说的,但是我认为他不是在逗我玩。只是我定力不够,不由自主地在水下面手舞足蹈,结果越沉越深。我拼命抬头往上看,岸上一圈人都是看热闹的样子,水面扭曲下他们的表情满是幸灾乐祸。明白不会有一个人跳下来救我,我叹了口气,索性不动弹了,要是淹死在湖里,我就变成水鬼,天天诅咒你们……
不对呀,我不是已经获得保证不做炮灰了吗,怎么可以还这样窝囊地死?
大仇未报,这样放弃太不甘心了。再努力一把,我模仿了一下记忆中鸭子扇动手臂的样子往上划,总算是在淹死之前浮到了水面上。
好不容易划到岸边,我湿漉漉地爬上去,而后便全身脱力地倒在地上。围观群众自动给我让出一个小圈,我喘着粗气怒视他们,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结果旁边陈婉晶的声音就传到了耳朵里:“他居然非礼我……你一定要为我做主……”还带着一丝哭腔。
…… 唉,从前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有这么一天。和一个女人争风吃醋就罢了,更糟糕的是她陷害我的伎俩差劲得让人想哭。我苦笑一声,别说周围有这么多人看着,就说以她的名声,身无寸铁的我想要非礼她就是一个奇谈。只是这件事情的真相如何不会有人关心,重要的是态度。在别人的地盘,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玉手仙”是苏墨洵特意请来的帮手,他会为了我逆她的意思吗?必须不会。我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减轻处罚吧。
身上一片冰冷,脸却火辣辣地疼,这女人踢我下水之前似乎还扇了我一巴掌……气死我了,师父都没扇过我的脸!以后找机会,非要讨回来不可。
苏墨洵的声音仍旧温暖和煦,只是内容不怎么亲切:“大家都闲着没事做了?站在这里的人,自己去找总管领罚吧。”
人群顷刻之间便散了,只余下我们三人在湖边,苏墨洵走到我身边,笑眯眯地看着仰倒在地的我:“你去非礼她啦?”
“是啊。我见色起意。”我没好气地这么说,知道反正澄清也没用,干脆承认了吧。心里实在不舒服,老子喜欢的是男人!男人!谁会非礼这种……胸口软绵绵的!
“怎么不来非礼我啊……”苏墨洵带点遗憾地摇摇头。
没错!要非礼也是非礼……哎?这个回答和我预想的不大一样,我呆愣着看着他。
他又抬起头,严肃地向着陈婉晶说道:“婉晶,你受委屈了。”
陈婉晶眼圈红了,这女人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有感而发,抹着眼泪说:“苏教主,你……你是知道我的心的……今天我在你面前受这么大的侮辱……以后怎么还有脸面对你?”
我一口气喘不过来,冷冷地说道:“是啊,你整个都被我摸过一遍了,为了您的清白,还是都剁下来吧。”
陈婉晶脸上变色,我说完之后就有点后悔,不和人做无谓的争斗是我的基本原则,现在却被气得破功了,还说出来这么不知廉耻的话来,确实糟糕透顶。曾经有位圣人说过: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现在我得罪了女性小人,报复程度会是双倍的吧。
苏墨洵却握住她的手安抚她,马上就哄得她面色稍霁。我正暗赞这人手段高超,陈婉晶却还是坚持要给我点教训,苏墨洵自然不会不同意,他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说:“好啊,要不然你去非礼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