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天边——佐左鸣右

因为过年，加上杜审言又回来，许让真的把以前的老同学都联系了一下，要在学校聚一聚。杜审言年初三和卢易去许让家走门的时候，说起了这件事，但是杜审言一直心不在焉，他看见许秋几乎狂热的盯着卢易看，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意。

他恍惚的想，如果许秋长大，等她长大卢易还没有结婚……

他们定下了聚会的事，又说起小时候，谈到许让的表姐，卢易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杜审言，还好对方显然神游天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

许让的姐姐两年前嫁人，去了很远的地方。许让看了看杜审言，笑着说：“小时候咱们都挺不懂事的，什么都要乱说。”

卢易有点不快的想，就一句挺不懂事么？一边的杜审言淡淡的笑，很和气的说：“是啊，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三个人又说了一会，卢易就拉着杜审言回家。“下午要去我奶奶那里，就不坐了。”

许秋跑过来，脆生生的说：“老师。”

她以前都会叫哥哥，但是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改口叫老师，这让卢易少了一些不自在。他低下头，很亲切的说：“嗯？”

许秋看了一眼杜审言，想了想才说：“开学以后，老师给我补补地理吧，反向小综合要考，我怕过不了。”

杜审言的心往下沉了沉，许秋看他的眼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义在里面，让他很不舒服。

卢易看起来倒没有多想，只是愉快的点点头：“行啊，开学之后我安排时间，三班的刘老师地理讲得好，我会让她开小灶的。”

杜审言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许秋也急了：“不是刘老师——”

卢易直起身，看似无意的拉住了杜审言的小手指，笑的很和气。“我要是单独给你说，其他同学该有意见了。刘老师天天放学都有集中补习，你过去听听，肯定有帮助。”

许秋的脸涨得很红，最后连眼睛都红了。许让咳嗽一声走过来，对着两个人一摆头：“快走吧……”

卢易和他点点头，拉着杜审言走了。

杜审言还被抓着手，有些不自在。他小跑跟着卢易走出来，粗喘着说：“你——你故意的吧……”

卢易还装傻：“什么？”

杜审言不说话了，卢易回头看看他，突然变了方向，拉着杜审言往林子里走去。两个人都有点着急，最后卢易跑了起来，一直拽着杜审言躲到了树林深处，然后转过身，把他按到树上靠着。

杜审言被拖的踉踉跄跄，停下来只剩喘气的份。卢易没等他缓过来，就急冲冲的低下头，啃了过去。

杜审言呜咽一声，抬手抱住卢易的头，狠狠的咬过去。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意，只能凭着本能胡乱动作。卢易嘶了一声，显然被咬疼了。但是他没分开，只是贴着杜审言，继续吻他。

这是一个不算黏腻的亲吻，两个人都在激烈的啃噬对方，好像要把心里那些没办法说出来的感情，强行推给对方。两人不知道亲了多久，杜审言哆哆嗦嗦的把手慢慢伸进了卢易的衣服里。

两个人的嘴唇微微分开，卢易被杜审言冰凉的手弄的直起鸡皮疙瘩，却没有推开。他看着眼前这人，眼睛里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期待。

杜审言顿了顿，好像在想怎么开口。他抬着头，一下一下点吻着卢易的嘴唇，最后哑着声音说：“……我已经快没有本钱了。”

卢易眨眨眼睛，显然没听懂。杜审言微微笑了一点，抖的更厉害。“……我来找你，厚着脸皮和你住在一起，在你家过年。我能想到的，能做到的，几乎都试过了。我明知道没办法留住什么……却又忍不住。”

卢易沉默的看着他，刚才眼睛里的忘情慢慢消去，只剩清明。

杜审言带着哭腔说：“如果我要走了，你会和我一起么？”

卢易没说话，也没有惊讶，他的样子说明，其实早在一开始，他就已经考虑过这些，而且已经下了决心。

杜审言深呼吸，想把眼泪憋回去。他努力笑起来，想让自己显的没有那么狼狈。“——对，对不起……你就当我没说过这些。我是做好赔本买卖的打算的……”

他好像说了什么好笑的话，自己真的咯咯笑了起来。他贴近卢易，又一次亲吻他。“是我自己厚脸皮，我喜欢你，从初中的时候就喜欢你……我不敢说，一直藏着。这么多年我还是喜欢你，我觉得我们都是大人了，我可以控制，可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但是见到你了，又做不到。”

他看着卢易，眼圈又忍不住红了起来。“——我只剩最后一点本钱了，都给你吧，都给你吧。”

杜审言拉着卢易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卢易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杜审言。“……然后呢，之后呢，你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回去了？”

杜审言看着他，轻轻说：“——那还能怎么办呢。”

卢易垂下眼睛，抽回自己的手。“傻子……”

他拥住了杜审言，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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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定在了初五，去学校，同学们还请了当年教过他们的老师。聚会的前一天晚上杜审言非常沉默，吃完饭就进屋，抱着秃子给它挠痒痒。

卢易在外面忙活完，就进来说：“去看会电视啊，这才几点。”

杜审言摇摇头，不肯说话。

卢易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问：“怎么了？”

杜审言耐心的揉着秃子的下巴，挠完又转向爪子。秃子舒服的直哼哼，四脚朝天呈假死状。

卢易把秃子抓过来，扔到床里边，猫气的竖起了毛，嘶嘶的叫。他没理，只是耐心的又问了一次：“怎么了？”

杜审言憋了一会，才闷闷的说：“我已经不记的初中那些人了，我不想去聚会。”

卢易心里突然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杜审言从来都没有提过过去的事情，他很勇敢的答应了要[聚一聚]，甚至面对许让，也好像那些不愉快的以前都不存在。但是杜审言不说却不代表他已经忘记，他的心里永远横着一根刺，让他畏缩退却。

卢易握住了杜审言的手，飞快的亲了他脸一下。“——没事，明天我们一起，我不会离开你。”

杜审言看着杜审言，突然扑过去把他压在床上。“不准勾引我。”

卢易笑了笑，抱着杜审言坐起来。“去看会电视吧，这才几点。”

杜审言点点头，又亲了一下卢易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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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有多久。

卢易在聚会上才真真切切看见了杜审言的变化。他应对自如的谈笑风生，礼貌的接过每一个人敬过来的酒，然后潇洒的一饮而尽。

杜审言昨晚的不安和依赖，仿佛是卢易自己做的梦，他愣愣的看着杜审言像电视里真正的成年人那样，成熟而自若。每个人似乎都忘记曾经怎样排斥过这个人，他们热情的和他碰杯，说，杜审言，城里的那个杜审言啊。

卢易做在一边，微微有些失望。他本以为他可以帮杜审言挡住一切不友好的目光，但是原来那个人早就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慢慢长大，成熟，独立。他小时候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没有出手，现在想要弥补，却已经不需要了。

时间大概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有些事情，过了就真的过了，再也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酒过三巡，每个人都有些醉意。许让步子踉跄的走过来，递给杜审言一杯酒。他笑着，脸色通红。“——杜审言……我，我知道了你回来，我很开心。”

杜审言接过来，翘起嘴角：“谢谢。”

许让喝了酒，含糊的说：“我，我做错了很多事情……我女朋友，我不想和她结婚，我没办法忍受她，但是她怀孕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毕业留在城里，但是很累，我女朋友家要求我有车有房……我他妈都不想和他们女儿结婚，还和我要车要房……”

他晃了一下，杜审言往前一步扶住他。“你喝醉了。”他柔声说。

许让摇摇头，直直的看着杜审言。“小时候……初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明知道是我姐姐喜欢你，却硬要喊你姐夫。”

杜审言的笑容有些僵，但还是轻轻说：“……没关系。”

许让垂下头，好像不想再说话了。他抬起头，瞪了一直在看的卢易一眼。

卢易走过来，帮忙把许让扶到椅子上。杜审言有些不满的说：“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卢易轻轻笑了一下，说：“等他和你道歉为止。”

杜审言低下头，抹了抹脸。“都过去了，道不道歉，都是没有意义的。”

卢易抿了抿嘴。“——但对我来说，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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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持续了很久，到最后，卢易看着杜审言坐在椅子上，眼睛都有些迷离了。

他看了看四周，人人都醉了，呜里哇啦说着小时候的事情。杜审言喝醉的样子很乖，不吵不闹，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来来回回望着每一个走过去的人。

卢易走过去，双手从杜审言胳膊下抱过去，把他拉起来。

“你喝醉了。”

杜审言听话的搂住卢易的脖子，突然咧开嘴咯咯笑了一声：“卢易？——嗝，卢易呀。”

然后他闭上眼睛，趴在卢易肩上沉沉睡了过去。

8

同学聚会，所有人都没有说再见，只是时间晚了，大家喝醉了，于是就纷纷找回自己以前的宿舍，睡上自己以前睡过的床。

卢易扶着软绵绵的杜审言，歪歪扭扭的拽着他回了两个人以前的宿舍。过去他们是两个人挤挤睡在一起，现在条件好了，小孩都是一人一张床，房间也变的很大，宽宽敞敞的。

卢易抓着杜审言让他坐下，然后小声问：“你要喝水吗？”

杜审言摇摇头，愣愣的。他的呼吸里有酒味，看起来就像个讨厌的酒鬼。卢易笑了起来，又问：“你困吗？”

杜审言抬眼看了他一下，清清嗓子：“咳，还，还可以吧。”他的语气很飘忽，心不在焉的。

“好吧。”卢易好脾气的说，“等你困了就告诉我，我给你铺床。”

杜审言突然打了个喷嚏，声音尖尖的，好像打嗝一样。他的脸更红了，卢易没有笑话他。

两个人坐了一会，杜审言抠着床边的木头，然后又清清嗓子：“我没喝醉，我清醒着呢。我有话和你说，就是现在。”

卢易觉的杜审言大概整个晚上都是在为了下面这些话做准备，他喝酒壮胆，他不停的思考该怎么开口，他很紧张。

“行啊，”卢易听见自己这么说，他的手心出汗了，声音里的拘谨不比杜审言少多少。“行啊，你说吧。”

杜审言因为喝酒，呼吸比平时粗重，现在更明显了。“……我，我要回去了。初七的车票，早就买好了，往返的，今天初五，后天我就得走了。”

卢易其实一直都有心理准备，他知道杜审言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早晚有一天，这个人得走。

而自己对此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不知道怎么解决，这让人觉的很烦躁，卢易讨厌不知道怎么解决的事情。

杜审言眨眨眼睛，语气顿了一下。“我要把秃子抱走。”

卢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点头，话从嘴边溜出来：“你还想带什么，都带走吧。”

杜审言看了他一眼，忽然就开始笑，卢易愣了一下，也慢慢咧开嘴，两个人开始像傻子一样笑的停不下来，在大笑的间隙，杜审言边喘边抹着眼睛说：“我以为你会难过，你不能笑！小王八蛋。”

然后卢易的嘴巴就过来了。

笑声戛然而止，杜审言看见卢易闭着眼睛吻过来，他的脸上还有眼泪。

杜审言觉的自己的眼睛也热热的。他一直忍着，现在有些忍不住了。这是一个挺礼貌的亲吻，浅尝辄止，很亲昵，又不会觉得被冒犯了。卢易亲完就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心。

“你正月十五没和神仙还愿，许下的愿望不会灵的。”他小声说。

杜审言沉默了一会，然后拉住卢易的手。“——我告诉神仙，我喜欢卢易。这个愿望不需要被满足，只是我自己的心意。”

卢易勉强笑了一下。他狠狠抹了一下眼角，自嘲的说：“我告诉神仙，你要是可以一直喜欢我就好了。这是什么狗P愿望，一点意义都没有。”

杜审言轻轻说：“卢易……如果，嗯，我是说如果，好多年以后咱俩都没结婚，就在一起吧。”

卢易看看他，问：“要多久？”

杜审言想了想，又扒扒手指头，最后说：“等我们三十五岁的。那时我们就是叔叔了，可以自己拿主意。”

卢易抓抓鼻子，鼻音浓重的说：“——好像挺幼稚的。但就这么着吧。”

两个人安静下来，直到他们困的睁不开眼睛，卢易就这么蜷缩着抱住杜审言，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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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杜审言走了，抱着秃子。卢易继续做他的老师，潘祥考到了外面上大学，卢洲总能收到他的信。

杜审言每年过年都会来乡下过，卢易放暑假会过去找他。卢易想，这样算是恋爱吗，好像是吧。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想，快要近在眼前了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