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下雨天——浮世绘生

童谨颢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大概是因为有张娃娃脸的缘故，而某些行为又比较孩子气吧。”

“不要把本大爷当小孩子看！本大爷已经27了！”黎奕晨很郑重声明，但却越发孩子气了。童谨颢微笑着点点头，心说只要他觉得可爱就行了，管黎奕晨几岁，可爱跟年龄其实并没有特别大的关系。

很快菜上齐了，黎奕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吃上面去了，期间两人聊了很多，从游戏设计聊到文学着作，又从文学着作聊到了现下的生活。

童谨颢大致能了解黎奕晨如此穷困的原因了，但他却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有不错学历的应届大学生会把自己封闭在家五年。大约又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吧。即使现在找工作也是形势所迫，或许直到现在那个心结还没有解开。他想帮黎奕晨解心结，一种难以言喻的正义感开始像全身扩散。但就在他想多了解黎奕晨一点的时候，黎奕晨喊了老板结账，原本那种适合谈话的气氛一下子烟消云散，只剩满桌的杯盘狼藉。

“今天很开心啊。”走到十字路口，等待绿灯指示的时候，黎奕晨如是感叹，“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还能一起吃饭。”

“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吧，只要你想，我都乐意奉陪。”

“呵呵，你真是个好人。每次遇到你都会有好事发生。”黎奕晨傻傻地笑着，但双眸却在路灯的照耀下格外明亮。

童谨颢寻思着还想说什么，路灯却极不给面子地变绿了。黎奕晨快步走到马路对面，最后还不忘向童谨颢挥挥手，看上去十分傻气。

童谨颢一愣，也不自觉地朝黎奕晨挥了挥手，脸上是温柔笑。

03

曼弗雷德公司在T市市中心的一幢高30层的写字楼里，占据整个写字楼的第21层。

黎奕晨内穿杰克琼斯的格子衬衫，外面套着一件Zara的休闲西装，下身搭配着李维斯的深色牛仔裤，再加一双鳄鱼牌的皮鞋，说不出的帅气，一进电梯就引来几个年轻女员工的骚动。

电梯到达21层。一出门就可以看见曼弗雷德公司大的公司标志和一个穿着深蓝色制度的前台小姐。

“你好，”黎奕晨很久没这么主动和人说话了，有些紧张起来，“我叫黎奕晨，我是……”

“你就是特聘来的设计总监？”前台小姐没等黎奕晨说完，就把话强烈过去，之后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没想到这么年轻这么帅，连穿衣服都那么有品味，这是太好了。对了，总监，我叫Tina，你想了解公司的任何事都可以找我。”

黎奕晨被Tina的极度热情弄得不知所措，半晌才回过神来，楞楞地点了点头。

“啊，对了，Lydia说你来了就让我带你去办公室签合同的。”Tina拍了拍脑袋，说着就带着黎奕晨往里走，顺便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每个部门工作的地方。

“Tina，这帅哥是谁啊。”每个见到黎奕晨的人都这么问答。

“新来的设计总监呗。”Tina笑着回答，完全成了身后略显拘谨的黎奕晨的代言人。

“新总监好有派头，还那么年轻，简直跟大老板一样嘛！”

“对对对，年轻有为，而且长得都不赖。”

大家开始私下议论起来。

黎奕晨一直以为像他这种靠开后门进公司的人一定会受到同事的排挤，没想到他竟然会那么受欢迎。

办公室在公司的最里面。公司的各个部门都只是用隔板简单地分割开来，只有大老板的办公室是专门划分出来的。

“Lydia，我把人带到喽~”Tina把黎奕晨带到办公室后就出去了。办公室就剩下黎奕晨和一个装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人。

难道她就是曼弗雷德公司神秘的大老板？想到这里，黎奕晨有些紧张起来。

“你就是黎奕晨？”女人上下打量一番，原本严肃的表情一下缓和下来许多。

这个女人原来就是昨天打电话给他的那个。黎奕晨心想大老板应该是不会做亲自打电话通知员工来公司签合同的事的，又不由松了口气。

“林绘。总裁秘书，负责公司大小事物。你可以叫我Lydia。”

林绘给人一种犹如女强人般干练的感觉，又年轻漂亮，应该是很受成功男人欢迎的女人。黎奕晨这么想。

“哦……”黎奕晨应了一声。

“那先签合同吧，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提出来，如果要求可以就马上更改，如果暂时与公司利益冲突就双方协商。”说着，林绘递过一份合同。

黎奕晨认真地看了合同上的每一个条款，不得不说，这份合同的福利方面特别好，工资也出乎意料地高。他完全没有疑议，马上在合同的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林绘收好签完的工作合同，放进办公桌右侧最下面的抽屉里，就和黎奕晨一起出去了。

“今天周五，下周一正式上班，这个月的工资就按普通员工一月工资支付。”林绘公式化地讲着各种事项，末了，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黎奕晨想了想，“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大老板？”

林绘挑了挑眉，“你没见过大老板？”这也太奇怪了吧，明明是大老板极力推荐的设计总监，怎么会没见过大老板呢？

黎奕晨摇摇头。他应该见过大老板吗？

“如果幸运的话，你可能在电梯打开的时候看到他。”林绘看了看手表，指针快指向十点了，而大老板每天都准时十点上班。

这时，他们已经出了公司，站在电梯前了。

“叮”

电梯大门打开了。童谨颢缓缓走了出来了。

“合同签完了？”这话他不是跟黎奕晨说的，而是问一旁的林绘。

林绘点点头，“很顺利，合同方面完全没有疑议。”

“那就好。”童谨颢笑了起来，这次是对着黎奕晨的。

童谨颢笑起来特别有魅力，黎奕晨看着那笑容，竟紧张得心跳加速起来。

见黎奕晨傻傻站在那里，林绘推了推他，“你不是想见大老板，呐，现在本尊就在你面前了。”

大、老、板！

黎奕晨的脑子开始当机了。他之前一直以为童谨颢最多是HR的高管，偷偷给他插了一个名额。他记得之前招聘岗位上确实有“设计总监”一条，人数是1-2名。没想到他竟然会是曼弗雷德公司的大老板。现在想想，也只有大公司的老板才花钱不眨眼吧。

“老板好。”黎奕晨尴尬地打了个照顾，闲得格外拘促。

童谨颢对此笑而不语，问林绘：“小绘，今天的日程有特别安排吗？”

小绘？黎奕晨一惊，看来老板跟Lydia关系特别亲密。

“没有。”林绘皱了皱眉，抱怨道：“就算是身为老板也应该自己记一下日程表，不要什么事都靠秘书，也不要什么事都交给秘书干，老板也应该多做些事。”

Lydia竟然可以这样跟老板说话，说话的态度和语气，就好像——

“你们是情侣吗？”黎奕晨忍不住问答。

童谨颢和林绘一愣，沉默了三秒后，童谨颢突然爆笑起来，“我又不是肖启文，会喜欢她这种挑剔又不懂温柔的女人。”

肖启文是林绘的老公，他和童谨颢、林绘是大学同学。而林绘已经是一个三岁小女孩的妈妈了。当然，这些都是后来童谨颢告诉黎奕晨的。

“喂喂，”林绘有些不高兴了，“是我看不上你这种高傲自大但性格又很龟毛的男人吧！”说罢又对黎奕晨说：“放心，我跟那种男人是永远也不会谈恋爱的，所以你不用太在意的。”

在意？大老板有没有女朋友他干嘛要在意？黎奕晨还没想明白林绘的话就被童谨颢拉进了电梯。

“既然没事那我就不回公司了。”童谨颢说完这句，电梯门就关上了。

林绘双手抱胸，看着不断下降的电梯，想想大老板第一次因为一个特定的人翘班吧，看来以后有设计总监的日子会有趣不少。

“我们要去哪里？”虽然电梯里只有两个人，黎奕晨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童谨颢淡然一笑，“带你熟悉一下公司周边的环境。跟员工搞好关系也是一个老板必做的事情。”

黎奕晨闻言越发紧张了，“那个，老板，其实之前我已经很受你关照了，你不用特意为我翘班的，你在我眼里绝对是一个好老板了。”他说话的时候舌头都快打结了。

童谨颢一手撑到电梯的墙壁上，整个身子都向黎奕晨贴了过来，温热的气息喷在黎奕晨脸上，黎奕晨吓得不敢乱动，身体绷得紧紧的，脸一下子没缘由地红了起来。

“我可不是为了你特意翘班的哦。”童谨颢坏坏地笑着。

黎奕晨看着那笑容，觉得一切都特不真实，只是傻愣愣地“啊？”了一声。

“上班本来就是一件无聊的事，我只是不想做这种浪费时间的无聊事，才让你陪我出去走走的。所以，带你熟悉一下公司周边的环境是幌子，其实反倒是麻烦你抽时间陪我了。”童谨颢说得好像特别有理，完全没有一个大老板应有的自觉。

“为什么是我？”黎奕晨有些想不明白，圆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虽是眼神里充满疑问，但看起来又特别无辜，让童谨颢想起了毫无防备的小兔子。

为什么是他？童谨颢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大约是昨晚下了决心想把他解开心结，所以今天就想让他出去走走，或者是因为他对他最没有那种员工对老板的谄媚逢迎吧，毕竟他是一个毫无工作经验的职场新人，而且特别单纯。

“不知道。觉得跟你在一起的感觉还不错，而且恰好你现在有空。”童谨颢想了想，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叮”

这时电梯到了了一层。童谨颢率先走了出去，黎奕晨乖乖跟在他的后面，小声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打电玩，这附近有一个大型的电玩城。”

“哦。”黎奕晨没想到一个大公司的老板竟然喜欢打电玩，不过想想会开游戏公司的人也多半童心未泯吧。

由于是工作日，而且还是上班时间，电玩城没有多少顾客。童谨颢兑换了一堆游戏币，塞了一把到黎奕晨手上，“今天我们的目标是拿到那个玩具熊。”说着指了指兑奖处放着的一只棕色的等身大小的毛绒熊。

既然老板想要玩具熊，那他这个当员工的，好歹也要满足一下老板的要求，况且老板对他一直都那么照顾。

黎奕晨振奋了一下精神，就捧着游戏币开始刷积分。

计算机高手对于各种游戏都特别上手，黎奕晨玩了大半个小时就拿到了一堆积分卡。

看到黎奕晨玩得特别开心，童谨颢也笑了。

三个小时后，黎奕晨以2万积分轻松拿到了那只特等奖玩具熊。

童谨颢拿过玩具熊，然后递给黎奕晨，“它就送你好了。”

“嗳？”

“你获得的战利品。”

“我又不是女孩子，怎么会喜欢这种毛绒玩具，而且还那么大。”黎奕晨看着大个的玩具熊不高兴地皱着眉抱怨起来，然后瞥了瞥嘴，又说道：“算了，就叫你熊太郎好了。”

04

T市的雨季总特别恼人，只要一下雨就是倾盆的大雨，即使打伞，也会让人淋个半湿。而只要放晴，又阳光明媚，骗得所以人以为有一个稍微长一些的喘息时间，可是几个小时后又阴云密布，雨声不断。

黎奕晨在这种阴雨天里心情特别好。上了三天的班，不但跟同事相处得很好，也很快把新游戏的初步构想做了一份报告上去，得到了老板的表扬。

“老大，真有你的，策划竟然能在大老板那里一次性通过。”设计部的阿刚如此说。

黎奕晨身为设计总监，设计部就直接隶属于他。而设计部的几个员工也对他们的顶头上司出奇的有好感，所以一下子减轻了黎奕晨人际交往上的压力。

黎奕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还有很多地方要改，不过老板说初步可以实现，先把东西设计出来，后期再继续加工。”

“那也很厉害了。上次我们提出的设计方案改了很多遍，几乎是perfect了，最后给大老板看的时候还是被臭骂了一顿，指出了一堆bug。”同是设计部的小美一想到之前做得企划方案被批以及当时大老板的可怕样子，就不由得发抖起来。

“大老板在工作方面超级难搞的，超级挑剔。但指出的每个问题很小又很重要，而且都是只要稍微改动一下就可以做好的地方。不得不说大老板这方面真的很厉害啊。”制作部的Mary也插了一句。

黎奕晨看着一堆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自己又不知道怎么插嘴，其实童谨颢在看过他的策划之后还是指出几个问题的，只是他没有跟他们一样被挨骂罢了，说起来也没有他们认为的那么好啦。

“loving，loving，loving you~”

这个时候，黎奕晨的手机响了起来。

一堆人还在那里激烈地讨论，声音的分贝越来越高，黎奕晨只能到外面安静的地方接电话。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打电话来的人会是自己的房东，一般房东联系他基本都是在月底交房租的时候。

“是黎先生吗？”接起电话黎奕晨就听到房东有些着急的声音。

“是的。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和家人下星期要出国旅游，所以想把房租的时间提前，你能不能把房租提前支付。”

提前付房租！黎奕晨差点吓得把手机摔在地上。现在他还没拿到工资，之前的大部分积蓄都买了用于应聘的西装。

“那个，黎先生，如果你不能付房租的话，只能请你另寻住处了。”

黎奕晨闻言，整个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吼了一句，“什么叫另寻住处！”

“就是让其他能承担房租的人把房子租下。虽然让这样你搬走我心里也过意不去，但是我也有我的难处，你也知道出国旅游是很需要钱的。”

没找就不要学别人出国游嘛。黎奕晨在心里默默吐槽。“那房租最迟什么交？”

“明天。黎先生，你也知道，找其他人来租也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靠！他都是计划好的吗？黎奕晨气得想摔手机，但最后怕把手机摔坏了才忍住冲动。

“我尽快把房租给你。”黎奕晨冷冷说了一句就把电话挂了。

真想说“老子不租这房了”，可是不租那房他又能住哪里？他现在还是想办法筹钱吧，不知能不能预支工资。

“咚咚”

黎奕晨深呼吸了一下，还是去敲童谨颢办公室的门。

“进来。”童谨颢埋首在看跟英国合作公司的合同细节，黎奕晨走进了办公室，站在办公桌前，一直不知怎么开口。

童谨颢等了半天没动静，不由抬起来头，视线对上了黎奕晨露出纠结表情的脸，“怎么？”

“老板，能不能预支工资，房东让我明天之前把房租交了，不然就不让我租房了。”黎奕晨深吸一口气，还是把话一古脑儿地说了，反正童谨颢也已经知道他到底有多穷了。

预支工资这一条并没出现在工作合同中，所以是否同意预支的决定权就在童谨颢手上。如果一般情况下，员工遇到困难，他还是很乐意帮助的，毕竟给员工提供人性化的工作环境还是很必要的。但现在，他突然很想对黎奕晨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