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睫一听,好奇心起:“二哥,你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吧?还一群丫鬟呢!小妹我算不得穷,从小到大不过两个丫鬟罢了。你说嘛,是不是?有什么传家宝没有,给小妹我开个眼界行不?”伸出纤纤玉手就去他怀中掏摸。
韩云汐推开她乱抓乱挠的爪子:“我不记得,真不记得了。”
闻睫正接着缠,酒酣耳热的钱塘挤了过来,将她掐住胳膊推一边儿去,伸臂便兜住了韩云汐的颈项,脸色神秘郑重:“二弟,外面出大事儿了,是有关你的,你知道吗?”
韩云汐道:“是因为我杀人的事情?我也被挂墙头了?”
钱塘拍腿大笑,兴高采烈:“你猜得不错,你的确被挂墙头了,呵呵呵呵呵,挂墙头了!”
第18章
钱塘拍腿大笑:“你猜得不错,你的确被挂墙头了,呵呵呵呵呵,挂墙头了!”
他侧头,看到韩云汐纠结的脸色,忙又开始安抚:“作为我天水教第三个被挂墙头的人,你该倍感荣幸才对。所以我觉得沧海盟背地里肯定和官府有勾当,和官府勾结什么的,最讨厌了!这是江湖人士间的纷争,死几个人算什么,但官府却频频插手,着实令人厌烦。当然这也跟我教和吴王赵伽走得太近,估计朝廷那边也有风闻。不过这是他们上面的事情,咱这江湖粗人不懂,也没必要懂,对吧?”
韩云汐脸色好了点,点头如捣蒜:“大哥言之有理。”
钱塘略微顿一顿,接着道:“二弟,除了挂墙头,还有别的一点子麻烦。我看你这会儿气色挺好的,大哥我就接着往下说了,你可千万要挺住啊!你不单被挂了墙头,而且沧海盟谢盟主发出了青鸟令,沧海盟所辖的所有门派中的江湖人士,见天水教紫宵使者立诛杀之。”
闻睫在一边鼓掌起哄:“果然热闹!”
他们一个个醉醺醺地,韩云汐不便多言,只是沉着脸暗自思忖。
钱塘却偏不让他安生:“怕不怕?”
韩云汐:“有点怕。”
钱塘随手一掌排在他肩头,打得韩云汐身子塌下去半边,豪气干云地道:“有哥在,不用怕!不行了咱回天水宫躲一阵子去,你说呢?”
韩云汐忙道:“不,我不回天水宫!大哥你不是曾经答应过我,要带着我在八大分坛混吗?你怎么能言而无信?”
此事似乎并未到此为止,天水教派人去杀了沧海盟的副盟主,仿佛一石引起千层浪,最后终成轩然大波。
半个月后,又一个消息传到天伤分坛,谢战召集了沧海盟中各派当家人,拟在重阳节这一日,由沧海盟盟主的二位少爷谢圣泽、谢京澜出面,在泰山召开为期半个月的武林大会,下了邀请帖,便邀各路武林豪杰参与,推举一位武林盟主出来。尔后共商大计,杀上天水宫,剿灭天水教。这邀请帖不单发遍了从前跟天水宫有宿仇的帮派,另五湖三江及轻易不参与江湖纷争的十大武林世家俱都收了一份。
钱塘闻讯,慨叹道:“哟,剿灭天水教,这志向好生远大!”
韩云汐站在他身边,将那一张破纸偷偷瞄了不下十遍。最后迟迟疑疑、试试探探地道:“大哥,这是几十年难逢一次的盛事,咱们要不要乔装易容去看看热闹?”
钱塘道:“二弟,你敢是吃了豹子胆?若是被人发现,怕不把你给活吃了!”
韩云汐道:“人家这次针对的就是天水宫,我们去探探虚实有什么不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个险,我觉得值得冒一冒。”
钱塘转过身,正视着他:“事关重大,待我禀明教主,等他做决定。”
可是谁都不知道司晨凰去了哪里。钱塘退而求其次,令闻睫传讯给梁霜白,打探司晨凰的行踪,顺便禀明想去参加泰山武林大会的意愿,梁霜白回信曰:“不知道。泰山可去,不可泄露身份。”
泰山武林大会的事儿传遍江湖的那一天,天水宫终于也做出了回应。司晨凰放出话来,天水宫拟设定十六护法职位,地位尚在八大分坛坛主之上。而这十六个能人异士,救打算从被朝廷挂墙头的那一群人中筛选,越是穷凶极恶,天水宫越欢迎。便是做不了十六护法,也可以入分坛做教众。只要从了天水教,从此后大树底下好乘凉,再不怕那个犯癔症的陈北雁天天带着六扇门的一帮子狗腿,四处撵得鸡飞狗跳,逼得大家伙儿东躲西藏,连逛个窑子都要偷偷摸摸。
如此彪悍的作为,分明就是跟沧海盟打算张罗的武林大会公然叫板,成心恶心人来着。莫说正道人士一片哗然,连钱塘和韩云汐几个也震惊无比。
钱塘道:“就算我是渣渣,是杂种,也不能和他们为伍啊!”
韩云汐破罐子破摔:“我和闻睫无所谓。都在一个墙头上挂着,难兄难弟呢,最终免不了物以类聚。”
闻睫惊诧莫名:“不行啊,我我我我记得里面有几个采花大盗,专门祸害良家女子,他们若是觊觎我的美色怎么办?真是恶心得不能行了!呕,教主他怎么能这样?”
接着总坛那边又有消息传到天伤坛,司晨凰再一次放话,此事由檀乔出面来张罗。檀乔这次任重道远,首先得把人给张罗到天水宫去,其次还得替他们摆平六扇门的追踪。
钱塘再一次拍腿大笑:“檀狐狸可算兜住了一宗好生意!”
江画尘闻言却忧心忡忡,也不知道檀乔拿得下这活计不。钱塘看出他的忧郁,拍拍他的肩头:“放心吧,你家主子花样多着呢!狐媚子手段,一嘟噜一串,用不到你替他操心。我们还是操操自己的心吧,咱手里又没有那份邀请帖,如何能混进武林大会,这可是一件麻烦事儿。”他思忖片刻后道:“走,咱长河落日帮里走一遭去。”
钱塘一提到长河落日帮就满脸笑容,便是乔装打扮过,也遮掩不住那暧昧的神色。从苏北到金陵,这笑容持续了一路,直到了长江边,闻睫终于看出不对了:“大哥,你一脸荡漾之色,想是要来见心上人吗?”
钱塘道:“哪里哪里,我跟尹家姐弟都是老熟人了,你别乱说。你们三个都装作我的侍从,给我乖一点,不许乱说乱动的。谁若是不听话,趁早滚回天水宫去。”三人诺诺点头。
长河落日帮的大帮主尹千色是个女子,出身勾栏,副帮主胞弟尹千秋,出身南风馆,胞妹尹千颜,出身勾栏。这一家子堪称一门彦俊,个个才貌双全。
长河落日帮做的是长江客船货运生意,东到东海口,西到安庆,水上全是他们的地盘。姐弟三人撑起来这么个大帮派,着实不易,全靠着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连钱塘这魔教妖人,也跟他三人交情颇深。
尹家姐弟们若无要事,常年盘踞在金陵城外几只画舫之中,周遭环绕几条大船,船上帮众遍布。
钱塘等人赶到岸边,正是黄昏时分,便让人通报过去去。他是熟客,片刻后副帮主尹千秋坐一只双层起楼画舫,亲自来迎。
尹千秋着月白色长衫,干净清秀,倒像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他恭敬地将诸人接到画舫上,钱塘伸手揽住他的手臂,语气温柔无比:“你姐呢?在不在?”
尹千秋道:“姐姐在梦影舫上。今天帮里来了客人,她忙不过来。我在如意舫备下酒宴,给您接风。”两人亲亲热热勾肩搭背地往前走,韩云汐三个在后面亦步亦趋跟着,趁机欣赏尹千秋那风摆杨柳的身段。
入得舱室中,见果然里面已经筵开玳瑁,褥设芙蓉,几个青衣丫鬟伺候着,只等贵客入席。
尹千秋请钱塘坐了上首,钱塘又将韩云汐三人介绍给尹千秋,只说是自己手下随从,跟着混吃混喝来的。三人生怕被钱塘给轰回天水宫,果然一个个埋头大嚼,难得一致地乖巧起来。
钱塘跟尹千秋推杯换盏间,闲闲地问道:“你姐姐这儿的客人可真不少,就没见她闲着过。这次是来了什么人,连我这老相识都没空见了?”
尹千秋叹道:“哎,这也是没办法。家大业大的,不四处逢迎帮衬着,日子还过得下去吗?钱大哥您不是外人,也不瞒着您,这次来的是沧海盟的谢家二少爷,拿了沧海盟发出的邀请帖,请我们去参加泰山武林大会的。”
闻睫和江画尘依旧在埋头大嚼,韩云汐却放慢了速度,竖起一只耳朵来,听尹千秋道:“刚才小弟去接你们之前,趁机听了几句。听谢二少爷的话语,他是从鄱阳湖那边过来的,言辞间提到恭阳帮帮主卢文轩已经应允赴会。而且在这之前,已经去过了洪泽湖舒云帮、巢湖红巾帮等地,说是五湖三江各帮派的当家人俱都已经答应赴会。至于太湖龙云帮,听说跟谢家二少爷瓜葛甚深,当然更是义不容辞了。”
钱塘道:“那你姐姐是什么意思?”
尹千秋道:“我姐姐么,钱大哥你也不是外人,我不瞒你。我姐姐并不是太想答应,因为我们姐弟三人出身贫寒,知道钱财来得不易,能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是上天有眼多加眷顾了,可不想再生什么枝节出来。但是若说不应允,你想想,连谢盟主的少爷都亲自来了,若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似乎也很说不过去。小弟无能,在那里也插不上什么话,此事只能交给家姐,让她斟酌着办吧。”
钱塘将酒杯转来转去,轻叹道:“是啊,若是别家都答应赴会,你们独独不去,也显得太突兀了些。可是若你们去了,将来难道也要跟着他们杀上我天水宫去伸张正义?有朝一日咱俩狭路相逢,是你杀了我呢?还是我杀了你?当然你若是真觉得我是魔教妖人,来杀了我也成。小秋儿亲自动手,我是不还手的。”
尹千秋微笑道:“瞧你说的,人世间的是非善恶,哪里有这么分明?好端端我杀你做什么?”
钱塘跟着笑,劝说道:“不过这武林大会么,你们还是去了好,不然五湖三江就缺你一家,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至于以后的事情,等以后再说,你说呢?”
尹千秋点头道:“回头我跟姐姐商量吧。钱大哥你这次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钱塘道:“正是有事儿。我也想去见识一下那白道的什么武林大会,却没人下帖子给我,便是想借一借贵帮的帖子一用了。若是你姐姐应允了赴会,带上我等几个做个帮中小弟如何?”
尹千秋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却不知姐姐和贵客谈的如何了。”钱塘眼光闪动,冲着他往梦影舫的方向一摆头,尹千秋会意,道:“去听听也成。”
但人多了显然很容易被发现,因此钱塘命韩云汐三个人就在这如意舫里守着,不许跟过去。韩云汐起身就扯住了他的衣袖,不说话,也不放手。钱塘知晓他的意思,看他满眼可怜巴巴的哀求之意,最后拗不过,只得带着他一起过去。
两人在尹千秋的带领下转到梦影舫上。这画舫极大,分上下三层,单是大大小小的舱室就有几十个。宴宾客素来在第二层最大的舱室中,这舱室四周设置雕花隔扇。尹千秋带着两人转到一扇花窗后,这里角度巧妙,能将舱室中看的清楚却又不容易被人发现行踪,一看之下,三个人同时愣住了。
那舱室主座上,果然是一个蓝衣男子,眉目俊雅,风神湛湛,正笑吟吟地微侧着头,看向紧挨在他身边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着一件桃红缭绫纱衣,衣襟上绣出各种卷草花纹,葳蕤茂盛。八幅罗裙层层叠叠的铺排开,烟花簇霜雪,罗带系金铃,如今正微微仰面,巧笑嫣然,美目流转,手中的一杯酒,直欲送到那男子的唇边去。
那男子果然也知情识趣得很,微微一低头,就着姑娘的红酥手将酒一饮而尽,笑道:“尹当家的一片盛情,却之不恭。若有心去泰山一游,在下必定全程奉陪,定让当家的满意而归。”
尹千色妩媚暗哑的声音响起:“是么?二公子是江湖中有名儿的人物,届时必定是万众瞩目,果然有空来招待小妹吗?我却有些不大相信呢。”
谢京澜道:“姑娘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届时在下也许的确比较忙。但是姑娘若肯赏脸去走一遭,必定尽量抽出时间来陪着。若是忙起来顾不上陪,便把姑娘装到心里惦记着。如何?”
尹千色咯咯咯娇笑起来:“花言巧语的,教我如何相信你呢?”
谢京澜微一思索,从怀中拽了一串小荷包出来,神色郑重虔诚:“这是我师门信物,从来不轻易许人的。如今就送给姑娘一个,莫要嫌弃才好。”解下一个小荷包,塞到尹千色的手心里,顺势就握住了尹千色的玉手。
他这串荷包,韩云汐在太湖龙云帮见过,记得他摘给罗崤一个做定亲信物,当时粗略一查,大概有十个左右,如今见摘给尹千色后,只余了三四个,消失的那些个,却不知流落何人之手。
这厮连荷包带人,倒是应了钱塘调侃檀乔的话:“狐媚子手段,一嘟噜一串。”
韩云汐转过头去不忍目睹,醋瓶子“砰”地就碎了,酸气从心里直冒出来,瞬间冲到了眼眶中。
第19章
舱室中的尹千色捏着荷包轻笑:“这里面是什么?”
谢京澜道:“自己看一看。”
尹千色并不看,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接着娇声软语:“二少爷,您的意思小妹明白。不过小妹去了泰山,参加了你们的武林会,凭小妹这点子武功手段,别说武林盟主了,就是连武林盟主的如夫人,恐怕我也混不上。”
谢京澜一怔,张口欲言,尹千色咯咯地笑,及时将一根葱管儿般的手指按到了他的唇上,堵着他要说出口的话:“二少爷想必晓得,我们这种勾栏出身的人,混到如今不容易。我去捧场可以,我有什么好处没有?我就是想随便问问,二少爷莫要见笑才好。”
谢京澜顿时释然:“不见笑,古人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尹当家的是个爽利人,我这里无半分嘲笑之意,唯有一片倾慕之心。尹当家的也知道,我们这次打算对付的是恶名昭彰的天水宫,须得江湖中人同仇敌忾,方有最大的把握。只是这刀头上舔血的事情,谁也不会白干。我出来时,家父和家兄便有交代,五湖三江中人物,俱为江湖豪杰,不过人各有志,便是不愿上泰山,也得让我好好结纳一番。若是肯去呢,家兄这次拟在泰山玉皇顶设置一处英雄榜,筛选一百名江湖中杰出的少年豪杰,将名字铭刻上去。届时若是相助沧海盟将那天水宫拿下,天水宫中那一大笔富可敌国的财富,自然得由各帮各派及这些少年英雄得了。届时名利双收,有什么不好?尹当家的便是做不得武林盟主的如夫人,只要名字能上了英雄榜,或者帮中那位少年才俊的名字上了英雄榜,道理也是一样的。”
花窗后的钱塘和韩云汐瞪大了四只眼,呆呆地望着信口雌黄的二少爷,片刻后韩云汐转头,无声地发问:“富可敌国的财富,大哥你听说过没有?”
钱塘茫然摇头,震惊无比,片刻后以唇语告知:“我不是天水教中长大的,不清楚。回去问问闻睫,她是家生崽儿。”
这财富的事儿,见多识广的尹千色似乎也是头一次听说,立时睁大了美眸看着谢京澜:“富可敌国的钱财珠宝?那是从哪里来的,小妹怎么没听过?”
谢京澜一只手撑住下颌,眼珠冉冉转动:“这个么,天机不可泄漏。在下绝不打诳语,尹当家的只晓得有就是了,却不用知道得那么仔细。”
尹千色道:“你不说,我如何信得?二少爷便是给小妹透漏一二又如何?”言罢便腻了上去,缠在他身上,推搡几下:“说嘛!说给小妹听听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