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非晚+外篇——左之瑰越

他和萧存寞都不再年轻，他们现在都是四十多岁地大叔、中年人了，萧存寞当然会结婚，会生孩子，是他太过无知了。

放下酒杯，执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入嘴中，在法国几乎天天能吃到的这样的味道，所谓的高档菜肴也不过如此，吃久了还是会腻，倒不如记忆里年少时那一块清水豆腐，清清淡淡的，味道虽淡，可是能令人回味无穷。

耳边竟是他人的恭维奉承，李子昂有些厌烦！他好不容易再见到萧存寞，他想好好和他叙旧，而不是在这样的会所里面吃着已经吃腻的了昂贵饭菜。

比起这里的饭菜，他更想吃萧存寞亲手做的菜肴，那是已经二十多年不曾尝过的美味了，不知道现在萧存寞还做不做菜。

李子昂一边这样胡乱的想着，一边不动声色的喝着杯中的红酒。

但是能混到公司老总，成为一个跨国企业的董事长的人，那也不是吃素的！

他早就注意到李子昂看萧存寞不一样的眼神，还有萧存寞看李子昂的眼神，两人明明就是认识的！而且初步看来关系应该还不错，最起码不坏。

那么，这样的资源不利用，简直对不起自己啊！

而且李子昂明显对自己安排的这趟会所之行并不敢兴趣，那么不如问问萧存寞李子昂喜欢些什么，自己好投其所好，做成这比生意。

吃完午饭，老总一把拉过萧存寞到了一个角落就问：“存墨，你和sharon的李董是什么关系？别告诉你们不认识！我可看的出来，你们明明就认识！”

萧存寞进公司也有快十年了，他自然知道自己老板的脾气，于是如实回答：“我们以前是同学，只是很久没见面了。

“这样，同学，那你知道他喜欢些什么没有啊？”

面对这样的问题，萧存寞沉默了，他所知道的李子昂一直停留在中学的时候，那时的李子昂喜欢到自己家吃饭，喜欢打篮球，喜欢玩电动游戏，还喜欢和自己一起出门踏青游玩。

可是现在的李子昂喜欢什么，他真的不知道。二十多年过去了，李子昂的喜好一定会有变化，而这二十多年的空白，萧存寞不了解也不曾介入。

所以，他，萧存寞，其实，一点也不了解，现在的李子昂。

沉默了一会儿，萧存寞才摇摇头：“我和他是中学同学，后来他高中就出国了，我们都二十多年没见了，就是知道他的喜好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了，没有什么用了。

“谁说没有用？”一个低沉醇厚的男声突然插进话来，倒是把老总和萧存寞都吓了一跳，一齐回头去看，却见一身阿玛尼的李子昂面带微笑站在不远处。

“李董？！”老总一吓，失声叫了一声。

倒是萧存寞很镇定，李子昂朝老总微微一笑，然后笑盈盈的看向萧存寞：“存墨，好久不见了。”

这是李子昂第一次敢萧存寞叫存墨，在中学是两人虽然亲密可是喊人也向来是‘李子昂’‘萧存寞’这样大咧咧的喊，从不曾叫的这般熟稔。

可是就是这样一声‘存墨’却喊得那样的亲切熟悉，似乎这个名字已经被他唤过无数遍了。

萧存寞微微点头，回应道：“是啊，子昂。”

“你刚才说你知道的我的喜好已经没有用了，你怎么知道没有用了？我们虽二十多年没见，可是喜好这样事情不是这样轻易就改变的，你还记得我喜欢些什么吗？”李子昂的微笑很温和。

但是萧存寞却觉得他很晃眼，自己被这样的微笑弄得有些晕。

可是李子昂的问题，萧存寞却听得清清楚楚——他的喜好，李子昂的喜好。他知道吗？是的他与他已经二十多年没见了，可是他的喜好，似乎还像在他的脑海中从不曾消失，被埋藏在记忆深处，不轻易开启。

但李子昂这样一问，就如一个匣子被钥匙打开一般，一瞬间那些与李子昂有关的东西，包括每一个细节都涌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你喜欢……”

第七章：叙旧

“你喜欢……你喜欢吃番茄，但是不喜欢吃青椒；喜欢打篮球和网球但是却不玩足球；喜欢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战争片，但是却不喜欢看文艺片；喜欢鲁迅，不喜欢矛盾；喜欢读李白的诗，喜欢水墨山水的画，喜欢……”萧存寞无意识的说了许许多多李子昂喜好出来。

数量之多令人咋舌，就连李子昂都有些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萧存寞竟然这般的了解的自己，远远超过了自己对他的了解。

萧存寞这么一说，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原来他竟知道这么多李子昂的喜好吗？自己到底注意了他多久，才了解他这么多的东西呢？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似乎了解李子昂，关注的李子昂早就成了他的一个习惯。

就算觉得自己忘记，身体还是会记得，一时一刻、每时每刻都不放松的去关注他，去了解他。

老总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他哪里知道萧存寞和李子昂的情分。

李子昂在一边很感动，萧存寞这么多年一直不曾忘记过他，连带他的喜好也记得这般清楚。当下微笑着对萧存寞说：“存墨，你说的都对，如今我还是一样的。一样的不喜欢吃青椒，不喜欢踢足球，不喜欢文艺片，不喜欢矛盾。你说的都对。”

“还有一样，从中学到现在我一直未曾变过，你知道是什么吗？”李子昂目光灼灼的看着萧存寞。

萧存寞避开那火热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李子昂明显有些苦涩的一笑：“你竟不知道吗？我从来没变过的，就是我一直都把你——萧存寞当成我最好的朋友！”

萧存寞闻言如耳闻惊雷，身躯微震，目光涣散，怔怔的也不答话，只低着头不知在在想什么。

老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奇怪，又见萧存寞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而李子昂则极为激昂，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了：“李董……我预约了水疗，不如我们……”

“不用了。”李子昂断然拒绝，接着对老总微微一笑，“我和萧总监多年不见，想要叙叙旧，请代为照顾一下我的秘书和助理，晚上的活动我就不参加了。”

老总何等精明，整个一个人精，当下同意只对萧存寞说：“存墨，你好好招待李董，不要怠慢了。”

“那李董您好好和萧总监叙旧，我就不打扰了。”

李子昂微微点头致谢，老总回礼后便匆匆离去了。

带老总走后，李子昂走到萧存寞身边，轻声说：“我们也走吧，我记得以前你很喜欢吃一家叫‘小城故事’的港式茶点店的茶点，现在我们过去，一边喝茶一边聊，怎么样？”

李子昂说的小心谦和，萧存寞回过神来时就只有他和李子昂两人在了，又见李子昂这般，他也不能拒绝。就算他觉得他不应该再和李子昂有太多的交集，可是理智终究抵不过二十多年的思念，糊里糊涂里他鬼使神差的点点头。

除了会所的门，李子昂遣走了司机，自己坐在了驾驶座上，萧存寞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这样的情景又让两人想起的年少之时。

“还记得吗？以前你老是带着我放学，不过后来我也带过你。”李子昂一边发动了车子开了出去，一边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一提到以前的事情，萧存寞的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是啊，是在那时不比现在是汽车，那时还是自行车呢。我记得，那时我总带你放学，你总是到我家跟我一起写作业，然后在我家吃了晚饭后再叫你的管家接你回家，好像我家才是你家一样。我阿婆可喜欢你了，总叫我跟你学习。”

“呵呵，阿婆她老人家身体还好吧？这次我特地从国外带回来了补品要给她，什么时候你安排我们见一面吧，我很想她。”

车内的气氛从尴尬到现在的平和亲切，让李子昂放松了不少。

“特地？”跟数字打交道久了，以前大大咧咧的萧存寞也心细起来，一下就注意到了李子昂用词的问题，“难道这次你知道会遇见我？”

李子昂一时语塞，但是很快又调整过来：“合作公司的事情我总是要了解一下的，我看见你们公司的财务总监叫萧存寞，跟你同名，就叫人查了查。知道是你之后，我就准备了东西，以前你阿婆对我很是照顾，这点心意总是该尽的。”

萧存寞不可置否的点点头，那时他阿婆的确对李子昂很好。

萧存寞墨无意识的抚摸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这个小动作却叫李子昂注意到了，他不动声色，只与萧存寞随意说着闲话，讲着年少之时。

开了大约半小时车，他们到了以前一直来吃的茶餐厅，李子昂点了萧存寞喜欢吃的饮品和点心。

萧存寞喝了一口椰奶西米露，有吃了一口芒果布甸，味道还是和二十多年的一样。自己已经二十多年不来吃过了，自从李子昂出国他就再没来过，如今再尝到这个味道，只觉的恍惚隔世一般。

李子昂喝着自己面前的西米露，目光却一直落在萧存寞左手的戒指上：“你结婚了，太太漂亮吗？应该有孩子了吧，是儿子还是女儿，是不是像你一样那么聪明？”

萧存寞一愣，看着李子昂看自己的眼神，又看看自己手上的戒指：“恩，结婚了。生了个女儿，现在在上中学，跟我认得你时一样的年纪。”

“是吗，念得是哪个中学啊？”像闲话家常一样。

萧存寞笑笑，报了一个学校的名字，李子昂一听面上露出喜色：“那可是省重点中学，看来你女儿和你一样聪明，对了叫什么名字？”

“哪能和我一样，要是和我一样那岂不完蛋！细细像她妈妈，温柔坚强、聪明活泼。哦，细细是她小名，家里人叫叫的，她叫萧予涵。”萧存寞用手在桌上划了两个字给李子昂看。

“萧予涵，倒是个不错的名字，是你取得？”李子昂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

“不是，是她妈妈取得，她妈妈是个编辑。”萧存寞安静的说。

李子昂心里又些微酸，但是他又很高兴萧存寞能有这样的温暖的家庭，他有他妻子，他的女儿。

而他，李子昂，已经是个外人了。

第八章：今日岂同往日

“那么，晚上把她们叫出来一起吃顿饭吧，我请客，就当见见侄女和弟媳。”李子昂忍着心里的酸涩对着萧存寞的说。

萧存寞身子一震，眼神有些空旷，隔了很久很久才说：“你只能见见你小侄女了，弟媳……想来是见不到了。”

李子昂微微皱眉：“这是何故？难不成是出差了吗？想来编辑应该没有那么多活计才是。”其实李子昂私心里一点也不愿意见那个与萧存寞结婚的女人，可是萧存寞的女儿他倒是很想见一见，是不是张得像萧存寞。

萧存寞面色一暗，隔了一会儿才说：“她……已经去世七年了……”

这一句让李子昂如闻惊雷，他倒是真不知道萧存寞妻子已经去世，当时只是为了确认是不是自己认识的萧存寞所以派人略微调查了一下，根本不曾往深处查。

“怎么……怎么去了的？”李子昂的声音有些不稳，他的确不太喜欢、也不愿待见那个他素未谋面却和萧存寞生儿育女的女人。

因为他嫉妒！

赤裸裸的嫉妒！

他在上中学的时候就喜欢萧存寞了，只是这样的事情怎么好说出口，所以只是默默的守着他、赖着他，不愿旁人接近他，以为这样天长日久下去也无甚不好。

只是母亲病重，他一去法国便是经年，照顾母亲，继承家业，这么些年是那样的忙，几乎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似的，他派人去找萧存寞，可是萧存寞毕业之后却不知所踪，他只在查不到。

这样一来二去萧存寞音讯不再，他虽思念却也不再热衷，商场如战场，他需要时时刻刻都警觉着每一个站在明处、躲在暗处的敌人，耗尽心力，再无力去顾及萧存寞之事了，只是……

“车祸。”萧存寞的眼底平静无波，七年的时间能够抚平很多伤痛，时间一直是一种最好的良药，对于心伤最有奇效。

见李子昂沉默不语，萧存寞也觉得两人难得遇见，不能说这样的事情，倒是叫李子昂陪他一道不痛快了。

便轻笑着问：“那你呢，子昂？嫂子是个外国美人吧，你长年在法国，想必一定娶了一个法国美人。”

李子昂苦涩的笑了：“我……至今未娶。”

李子昂的话在萧存寞耳边炸开，只觉得自己脑子糊糊的——‘至今未娶’！这是什么概念？！难道李子昂一直独身至今吗？这是为了什么？以李子昂的家事地位、金钱财富，就算他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只怕也会有无数妙龄少女投怀送抱吧。

他们俩分开时各自才十七岁，自己再放不下李子昂也在二十九岁结婚生子了，而李子昂顶着那样一张风神俊朗的脸，却二十多年一直未娶！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其实萧存寞心里隐隐想到了什么，只是他只是略略想到都觉得浑身凉意，他不敢再想，他如何敢再想！

他，萧存寞，从来都配不上李子昂。

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他与他，终究有些云泥之别。

李子昂见萧存寞忽然面色苍白，呼吸急促，竟有喘不过气的样子，倒是被吓了一跳，急忙问：“怎么了？！怎么喘的这样急，面色这样白！”

萧存寞抚着胸口，奋力摇了摇头，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只往外走，他只想离开这里，李子昂深情又悲伤的目光像一根细细的若丝死死的勒着他的脖子，他快要被勒死了，他要出去喘口气。

必须要！否则他一定会活活闷死在里面的。

无意识的走出了小城故事，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油然记起自己初遇那人时也是这样的好天气，那人年少时俊朗的面容是那样的清晰，又是那样的模糊，逐渐和现在润和刚毅又添了些风霜平和的脸庞重合在一起。

萧存寞只觉得头晕目眩，几欲晕倒，最后两眼一片漆黑随意倒下去，只觉得这样晕了也好，便不必再面对他的面容，他的情谊了。

他不配，不配面对他啊！

可是天从来不顺人愿，萧存寞只觉得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是熟悉又害怕听见的声音。

那人似乎一直在叫：“存墨！存墨！你怎么了？！”

只是自己实在提不起一丝力气睁眼和说话，但还是有感觉——那人打横抱起了自己，放进车里，车发动的声音，应该是要带自己去医院吧。

渐渐的萧存寞觉得自己真的要睡着了，他渐渐再感觉不到声音，也感觉不到其他，沉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再难自拔。

也许睡过去是好事，这样安安静静的睡上一觉，醒来发现，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自己做的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如此而已。

当萧存寞想来时，是在自己家中，自己睡在自己的大床上。

一时的黑暗让萧存寞很不适应，他抹黑开了灯，熟悉的环境让他的心安静了下来，然后他想到了今天发生的一切，也许真的是一个梦吧。

才这样想着，房门吱嘎一声开了，萧存寞惊异的看着门口，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是我送你回来的，自然在这里，你不醒过来，我怎么能放心呢。”李子昂手里端着一碗米粥还有碟小菜，“你很久没吃东西了，一定很饿，只是你现在不能吃油腻的，先喝点粥吧。”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址的？”萧存寞不死心，继续追问。他不明白当初他不想跟李子昂分开的时候上天一定要他们天各一方，如今他不愿再与李子昂有私情上的交集，可是上天又把他们安排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