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沈砚修听在这时有一片刻的慌神,但马上回过神来拔脚就朝房间疯狂的跑去,莹思惊讶得下巴差点掉到了地上,这哪还有他们大少爷平常一惯的冷静自若气定神闲的风范?“大……大少爷!你慢点,小心别摔了……”
跑到中途沈砚修突然一个急刹车,抹了把额际的汗水,叫道:“思姨,去备车,我们马上赶去司徒家。”说罢一溜烟的没影了。
“好勒,哎呀,这大少爷怎的如此反常?”莹思也被沈砚修急迫的情绪带动了,风风火火的赶去备马车了。当两人来到司徒家里,里面一片凄凉的哀悼之声不绝于耳。沈砚修什么也顾不上,提着医箱就朝主院赶去,直到一处小院前挤满了人,他还来不及喘口气便用尽力气挤了进去。
只见司徒峰和他的妻子正抱头大哭,司徒峰也早已没有了一方巨贾的气势,而自个儿的爹娘也莫可奈何的在一旁劝解着,床前几个老御医无力的耷拉着脑袋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请让让,麻烦各位请让一下!”沈砚修好不容易挤到了司徒峥的床前,只见司徒峥面色苍白得毫无血色,薄唇紧闭,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在空气中那般脆弱,沈砚修心底莫明的一阵难过,也许是昨天还那么鲜活的的生命在这一刻却就要消逝的恐惧,让他从所未有的认识到原来生命真的很脆弱。
“砚修,你也来了,……你就来送峥儿最后一程吧……我的峥儿,我的峥儿……”宋宁儿终是失声痛哭,差点晕倒过去,还有下人及时扶住。
沈砚修放下医箱,简单的和父母以及司徒家的人打了声招呼便自若的拿出医箱里的银针,手法很快的对着早已昏死过去的司徒峥扎针。
“你在做什么?真个无知小儿,还不快快住手!”其中一名颇有名望的老御医气愤的想上前去阻止他,突然司徒峰的贴身护卫苏河和林越上前拉住了老御医,转身恭敬的对司徒峰道:“可能主子有所不知,听说逐云神医谢均和沈大公子有些渊缘,现在逐云神医云游四海不知去向,何不让沈大公子一试?”
沈砚修下意识的淡淡瞥了眼他们,手中的动作仍旧没有停歇,一路走来急急匆匆,早已汗流夹背,满脸的汗水随着他精至的脸庞一滴滴滑落,突然一只手很体贴的伸了过来替他擦掉了汗水,沈砚修猛然抬眸撞进夏候宠带笑的眸子,“我相信砚修,他一定有办法医好峥儿的。”夏候宠如是说,坚定而毫不犹豫,甚至让人觉得有些茫目。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沈砚修向他淡淡一笑,继续着手中的动作,给司徒峥扎完针等了好一会儿,司徒峥却仍旧没有反映,所有人开始讥唇讽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一个十三岁的小儿的医术怎能和我们比?”
“就是,真是不知所谓……也不过是和谢均有些渊源罢了。”
沈砚修眼中只关注着司徒峥,对他们的对话只字未闻,他心里不断的祈祷着,‘峥弟,你这么快就放弃了吗?我不相信你是一个如此命薄之人,睁开眼睛,醒过来,醒过来啊!’
奇迹就在此刻发生了,司徒峥无意识的又开始吐起了血,但这次吐出来的血却是暗红色带黑的。沈砚修惊喜万分扶起司徒峥,轻轻的拍着他的背,直到他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司徒峥的意识才渐渐清明起来。
“峥儿,峥儿你醒了?峥儿真的醒了,峰哥,你快看啊,我们家的峥儿醒过来了。”宋宁儿惊喜的叫着像个意外得到糖的孩子。司徒峰也不另外。
司徒峥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沈砚修,“沈砚修……我是不是就快要死了?我好难受!”
沈砚修有些颤抖的伸出手握住他的手,“不会,有我在你就不会死。”说罢沈砚修从医箱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倒出三粒药丸递给司徒峥,“将这三颗药丸吃下去,听话,可能有些苦,但是苦也要吃下去。”
司徒峥听说有些苦皱着眉头但还是听话的把药丸吃了下去,吃下去后他开始大叫起来,“沈砚修你一定是故意的!你看小爷不惯就来阴我,这么苦的药我再也不吃了!!”
看着司徒峥终是恢复活力了所有人终于将心中的大石头给放了下来,所有人看沈砚修的眼神都多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崇敬,包括刚才在议论的那几位‘德高望众’的老御医。
“砚修,峥儿的病好了?”司徒峰惊喜的问道,沈砚修没有答话,只是一脸为难的看向司徒峰,这一眼让司徒峰两夫妇的心又开始心上八下起来。沈砚修扶着司徒峥躺下收拾好医箱站起了身上前道:“司徒伯伯,宁姨,还请进一步说话。”
司徒峰和宋宁儿浑浑噩噩的跟着沈砚修出了房间来到了处安静的凉亭处。
第十一章
“司徒伯伯……峥弟中的是一种叫做‘木偶’的毒提炼出来的,中木偶者,全身僵硬,随着血液的流失身体里的器官直至枯竭,全身溃烂,病人多半忍受不了折磨最终选择了自尽,这种毒极其狠毒在一百多年前已经禁用,没想到……又重出江湖了。”沈砚修微蹙着眉头若有所思道。
听到这个消息司徒峰踉跄的退了好几步方才稳住身体,“那……那能配制解药么?砚修侄儿你可一定要帮我,你这么扎几针峥儿就醒过来了,兴许你再去给他看一看就好了,我的希望就全在你身上了啊!”
“司徒伯伯,宁姨,请稍安勿躁,这种毒我的确知道如何配制解药,但是……比较麻烦,这种毒的药引是一种叫做灵蛇草的草本为药引,而灵蛇草在南方潮湿之地能够大片茂盛的生长,在北方却不能存活,而且‘木偶’是一种极其复杂难解的毒药,就算能够配制解药也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配合针灸等方法才能完全清除体内的毒素,所以……若是两位长辈信得过小侄我想带峥弟去南方逐云谷替他解毒。”沈砚修的语气并不强硬,而是带着一丝恳求无比真诚的看向他们。
“这……”司徒峰迟疑了,沈砚修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华,他真的能够医好峥儿吗?他有太多的顾忌让这位在商场驰骋多年的王者一时间没了主见。宋宁儿哭着拉过司徒峰的袖子,“峰哥,我不答应,我不答应!若是要灵蛇草从南方快马加鞭送来就是,何必跑那么远?这路途遥远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峥儿他没吃过什么苦……再说砚修他也是个孩子,我们再找其他的大夫试试,兴许就能治好峥儿了……”
“小侄知道两位长辈信不过小侄,但是现在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只有将峥弟交由我他才能保住性命,况且……灵蛇草的药性特殊,采摘下来半柱香的时辰便会流失药性,峥弟耽搁不了太长时间,还请两位长辈尽早定夺。”
司徒峰浑身一震,“你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信心,莫非真的只有你才能救峥儿了吗?”
沈砚修莞尔一笑,“我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人能解‘木偶’之毒,但是现在……我若不救峥弟,这天下将没人能救他。”说罢沈砚修暗叹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去之际,司徒峰叫住了他,“等等!现时的状况,我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我就把峥儿交给你了,我希望你可以做到你今天对我的承诺,归来之时能还我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
沈砚修回过头,郑重的说道:“三年后我必还给你们一个健健康康的峥儿。”
宋宁儿知道此事已定只能无力的软瘫在司徒峰怀里不再言语,司徒峰敛回心神下令道:“林越,苏河,现在迅速备马,何金,你去准备一种上吃的用的还有所需的银子,一定要最好的,再挑几个机灵点的丫环跟去……”
“等等。”沈砚修阻止道:“此次前去南方还是从简较好,跟去的人越少也越好,多了只会耽搁行程。”
司徒峰微微一怔道:“就照砚修的办吧,快去准备吧。”
沈砚修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他转身走回房间,跟沈琪和莫璃说明了大概的情况,莫璃只是如平常的带着温和的笑容道:“一路小心。”沈琪倒是十分担忧道:“要不要让几个下人跟去?你身子一向不好不宜长途拔涉……”
“爹,我无大碍,请不用担心。”沈砚修向两位长辈做了个辑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这一去却是早已命中注定无法改变的命,一切爱与恨交织成一张劳不可摧的网,将这些还未浮出水面的情缘一一网住,无处可藏,也无处可逃。
临行之际,夏候宠前来送行,依依不舍的唠叨了半天,却发现沈砚修只字也未提,只是带着浅浅的笑保持着沉默,夏候宠心底有些失落,“要走了,一去也不知是多久……若不是二皇子让我彻查此事,我真想跟你一起去,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性子温吞可别让峥儿欺负了……我……你就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还未等沈砚修开口司徒峥虎头虎脑的从车帘里探出头来恶狠狠的瞪了夏候宠一眼,“夏候宠,你有完没完,当我司徒峥是什么人呐!我才不会欺负砚修!”
“就你这火爆的性子可真说不准,呵呵,好了,我也不多说了,一路平安,希望峥儿能早日康复和砚修一同回来。砚修……我等你。”
沈砚修轻轻点头至意,车帘放下,阻隔了外面的一切。车内很安静,沈砚修不说话,司徒峥也觉得无趣的躺下睡了。在出城的十里亭处,沈砚修随意找了个借口下了马车,将一封他离开的信放在了十里亭隐蔽的角落,这里是他和三皇子萧梵约好联系和通信的地点。将信快速快好他自若的上了马车,车子继续在黑夜里快速的前行。
一路上沈砚修悉心的照料着司徒峥,煎药喂药都亲力亲为,司徒峥看上去好像跟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气色红润,一直赶了八天后一直不动声色的沈砚修总会不断催促着赶路,林越和苏河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只是尽全力的一路朝南方苏州城赶去,十天后他们到达了苏州城,也就是沈砚修的老家。
沈家老宅没有变卖,一直交由一个六甲老人洪伯打理,当沈砚修带着司徒峥等人出现在洪伯面前时,洪伯惊讶得一把老骨头差点没有跳起来,“大少爷!我老汉不是做梦吧,您怎么回来了?这真是太让老奴高兴了,快快请进。我去命下人准备丰盛的午膳替大少爷接风洗尘。”
沈砚修拉住了洪伯,“洪伯,您先替我随便准备些吃的就行了,我们峥弟用完膳便要赶去逐云谷,这两位是司徒家的护卫林越和苏河,你就替我好好款待这两位大哥吧。”
“公子的意思是不准备带我们一起去吗?”林越惊讶的问道。沈砚修点了点头,“逐云谷是我师父一手建成的,里面地形复杂,有许多奇珍异草,更有许多毒蛇猛兽,平常人不宜长时间逗留,还请两位大哥多多谅解。”
林越和苏河点了点头表示谅解,沈砚修随意吃了些东西准备好妥当后司徒峥也吃饱了。
沈砚修拉着司徒峥走到院子严峻道:“峥弟,抱紧我,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去逐云谷。”司徒峥愣愣的依言上前抱住了沈砚修的腰身,沈砚修提气一跃便轻松的上了屋顶,脚下借力如飞的向前赶去。
风在司徒峥耳边呼啸而过,他被怔住了,抬起下巴他认真的看着剑眉星目白衣飘袂的少年第一次有了一种从所未有的崇拜之意。
第十二章
才不过眨眼时间两人已到了逐云谷,只见谷中落樱缤纷,繁花满山遍野的开放,司徒峥都没法叫出名字,但想必身边的这人定是熟悉的。
落座的庭院简单却份外的别致,庭前有棵已长出绿油油的叶子的参天枫树在晚春的清风中婆娑起舞,春笋雨后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随处可见,四面环山的林中鸟儿欢快的肆无忌惮的歌唱,司徒峥张着嘴眼睛都舍不得再眨一下,呢呐着,“这里真的好漂亮!比缤桃苑桃花之时还要美上好几分呢!”
沈砚修温和的笑了笑,拉过司徒峥走进小屋,屋内很简单,一张软塌,一张圆桌,几张雕刻得十分精致的凳子,但最醒目的还是挂满了墙壁的字画。
司徒峥看得目不暇接,“这些字画是谁的?画得可真好,字也好,也不知我何时能够达到这种境界。”沈砚修听此很难得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羞涩,“只是无聊的什候随意画的,只要峥弟用心去学一定也可以的。”
司徒峥摇了摇头,“有些东西一学就会,可是这些东西我一定一辈子也学不会。我就是我,砚修就是砚修,砚修能做到的我都做不到,但我能做到的砚修未必能做到,对吗?”
沈砚修心口一颤,仿佛心中有一处渐渐清明,他看着眼前少年老成的他怔忡片刻后笑着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就像很多道理你知道得理所当然,而我却拼了命也找不到答案。这就是你与我的区别呀……累了吧?你去软塌上面躺一下,我去给你采药,在我没有回来之前千万不能乱跑,这里的花草是我师父谢均种了很多年的珍品,带有特殊的药性和毒性。”
“你要什么时候回来?”司徒峥有些心慌,在陌生的环境清冷的山林要他一个人留在此处还真有些不适应。沈砚修上前将他拉过让他躺在了软塌上然后从房间拿过一条薄毯替他盖上,“我会很快就回来,别怕。”
“嗯……”因为这句话司徒峥一下子心就安了下来,因为他说很快就回来,他相信他。所以他连平常喜欢呈强的性子也忘了,眼光随着那道白色的身影一直消失在门口那道强烈的阳光下意识也渐渐陷入了模糊。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司徒峥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四周安静得让人害怕,司徒峥努力的睁着眼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想在这陌生的黑暗里找寻那抹熟悉的身影,可是却徒劳无功,风吹着小木窗‘啪啪’做响,每一下像是撞到司徒峥的心上如此的令人心惊,恐怖被无声的世界在黑暗中放大,黑暗就像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兽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撕裂。司徒峥抱紧了自己卷缩成一团,泪水不知觉的滑落,他带着颤抖的哭腔低呐着,“你不是说很快就回来了吗?天都黑了你怎么还不回来?我一个人好怕……”
突然外面传来脚步的声音,司徒峥绷紧了弦猛然抬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门口,直到那道熟悉的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一跃而起用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最猛的力道撞进沈砚修的怀里,沈砚修猝不及防的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撞得后退了好几步方才站稳脚根。还未等沈砚修开口,司徒峥就吼道:“你这个大骗子,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天都黑了才回来,你是不是不想回来了?骗子!”
沈砚修心中的内疚汹涌而出,“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以后不会了。我去将蜡烛点燃。”说罢沈砚修小心翼翼的推开司徒峥拿过墙壁凹处的火熠子点燃了烛火,一刹那周围被晕黄的烛火照亮。“我去煎药,很快就好了。”司徒峥这才放他离开静静的坐了下来。
走进简单的厨房,沈砚修将草药放在炉火上后才撩开下摆查看自己腿上的伤口,伤口只是用布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他解开白布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瓶倒上些许粉沫挑起一抹几不可见的苦笑,灵蛇草的确在南方能够大片的生长,可是他们不知道灵蛇草是长在悬崖绝壁上的,而以他现在的功力采药的难度会一次比一次困难,今天只是挂伤了脚,而下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