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一次那个厨子因为我的一句话得到赏赐之后,每每遇到要做给我吃的东西,他仿佛都下了十二分的苦功,每一样都好吃得让我几乎把舌头都吞下去。
于是我每一次都吃得很开心,寒看到我吃得很开心自然也开心,开心了就又赏那厨子,赏了那厨子,那厨子自然更加卖力,做得更加好吃。虽然都皆大欢喜,但是我觉得最大的受益人就是我了。
寒就坐在桌案另一头笑着看我吃,偶尔递上一盏茶水怕我噎着,气氛仿佛很和谐。对,只是仿佛很和谐而已,其实是不怎么和谐的,因为五步开外的那个人,一脸凝重的样子。
就连我都是见惯了他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样子,偶然见到他这副凝重的样子,还真觉得有大事情要发生了。
“师傅,徒儿这次打探得清楚,的的确确是冥王殿所为,并且冥王殿已经不是冥阎那老头主事儿了,他仿佛已经过世很久了……”垚说到这里,眉毛紧紧拧在一起。
“不是冥阎那老头?难怪,我就说这行事风格不像他,那么,现在主事的是谁?”拇指温柔地替我擦掉了唇角的果酱,宠溺地一笑。
“是冥阎的第三个儿子,冥燃。”垚的一句话让寒立马转过了头看向了他,脸上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来他刚才对我那么温柔地笑过,严肃得让人头皮发麻。
“冥燃?第三个儿子?他不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寒淡淡地对垚的话发出质疑。
“是的,所以这个冥燃才应该重视,据说,他杀掉了前面两个顺位继承的哥哥,还杀了一直顽固不化不愿意再次让冥王殿涉足江湖的长老……”垚说到这里,停住了。
“这种行事风格……”寒沉吟。
我吧啦吧啦舔了舔手指上的糖屑,“唔,跟你很像啊。”
我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两人的眼神齐刷刷地落到了我身上,弄得我还在舔手指的动作有点尴尬地停了下来,“本……本来就是嘛,赶尽杀绝,不拖泥带水,本来……本来就跟寒你很像啊……”我这句话明显已经没了什么底气。
垚却歪了歪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然后他看着我说,“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
寒的脸色更黑,好半天才看着我吐出一句,“我没有必要对你以外的人温柔。”然后再转头看向垚,“我也没有必要对你们以外的人仁慈。”
“我只要保证‘我的人’的安全,在你们都站在‘我的人’这个身份上的时候,你们的生命对我而言才是有意义的,而其他的人,就是敌人,所以我哪怕杀了天下人,也要保全你们。”他冷冷的这句话却让我震撼了,多么有力的一句话,甚至都让我开始有点感到自豪了……
垚看向他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敬仰。
“师傅,这个冥燃很聪明,他不想与七大派起冲突,所以选择嫁祸到我们头上,也就是,他现在针对的,是我们。这样的话,我们就腹背受敌。并且徒儿始终查探不出他们据点的具体位置。敌人在暗,我们在明,这个情况,对我们是不利的。”从这些话我也听出了点眉目了,照这么说来,这个冥燃还真的是个聪明的人。
“他不过就是想取代七绝教在江湖上的位置罢了。”寒轻轻哼了一声,“既然如此,放出消息去,明日我就带着晨儿四处游玩,最好是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在江湖上走动着,我倒要看看,这个冥燃会不会做什么大动作。”
“师傅,用不用我们……”垚还没说完就被冷冷打断。
“不用,让森在教内主持事务,你继续带领暗影殿的人打探消息,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至于淼儿,她将人带回来之后就让她把那人关起来,好好招呼着,她会懂的如何招呼的。让焱儿去江南分舵,叫鑫的那个大块头的徒弟跟着他一块去,也好长点见识。我和晨儿就从江南开始游玩……”说完这些事项之后,寒转头看着我, “晨儿,你喜欢江南么?不喜欢我们就从漠北开始玩……”
谁要去漠北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啊!江南好!忽然就有了卖弄的心思。
“就去江南啊!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说完这句我有点得意洋洋地看着寒,垚脸上已经是有点吃惊了,寒的脸色却冷了下来。
“词是好词,不过我不喜欢里面夹带着某人的名字。”这个醋坛子估计又翻了,接下来冷冷的一句话让我断了江南的所有念想,“我们去漠北,叫焱儿带着鑫儿的徒弟去漠北分舵。”
千不该呀万不该嘿!不该将那名字说出来!老天爷,我那说的不是风瑾的名字好吗?我真的只是挺喜欢这首江南好而已……
可是,瞧瞧眼下正冷冷站在一边看着仆人们收拾行装的某人吧。好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还没过一会儿呢,马上就有人寻上来了。
我看着这熟悉的块头,还有略微有些熟悉的呼哧呼哧喘气声。
“太师傅!太师傅啊!”他蹦跶蹦跶奔了上来,恭谨地一个弯腰,“太师傅,我没有莽撞啊,为什么要我去漠北分舵……”
我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跟昂放见面的时候,他莽莽撞撞,当时寒就说了一句,“下次要再这么莽撞,就去漠北分舵,永远别回来。”
这次寒却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冷冷地瞥了我一下。
昂放好像有点心领神会了,立即苦了一张脸,那苦哈哈又带着些讨好的表情看着我,让我想起了我曾经养过的那只大大的金毛猎犬。
“晨少爷,您又惹太师傅生气了?”他可怜巴巴的看着我,不对不对,这句话我好像听过另一个版本啊?是了,也是那次第一次跟昂放见面的时候,我好像因为雪缎掉了心情不大好,他说的是“太师傅你又惹晨少爷生气了?”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我巴巴地点了点头,“呃,算是吧……”
“晨少爷,你赶紧跟太师傅说说好话啊,我不想去漠北……”昂放依旧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耸了耸肩膀,看了看仆人在旁边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行装,“我自身难保啊……我也不想去漠北啊。”
昂放也偏头看了看我们的行装,有些了然,脸上的表情就更苦了,但是随即又凑上前来,“晨少爷,您一定有办法让教主回心转意的……我跟你讲,漠北那苦寒之地,没有好酒,只有火辣辣的烧刀子,也没有精致的小食,只有大块大块外焦里不熟的腥膻肉食,最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仿佛要说出一个惊天的大秘密,让我也凛住了心神认真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最重要的是!没有漂亮姑娘啊!你说,身为一个男人,这是多么大的痛苦!”
我一下脸就黑了下来,“你觉得有没有美女,对我还有他而言,有什么含义么?”
昂放挠了挠头看了看我,“也对哈。”他嘿嘿笑了笑,我以为他是想到了我跟寒的关系,而他紧接着说的一句让我都有点觉得这大块头单纯得可爱了,“你这么漂亮,哪有什么美女比得上你……”
好吧,我缴械投降。就算为了这么个可爱的大块头,我也得抵死挣扎一番,我英勇就义般的眼神坚定地看着昂放,对住他期盼的眼神,然后我坚定地点了点头,这人虽然单纯却立马心领神会,撒丫子就跑了。
边跑还边嚷嚷着,“晨少爷,我在漠北等着让我调遣江南的好消息啊,您可别让我失望啊……”
仆人已经将我们的行装收拾好了,全是些在漠北才用的着的行头,挡风的麂皮斗篷啦,还有毛茸茸的暖炉抄手啦……
不不不,我一定不能去漠北。想想就头皮发麻,旁边的人依旧冷冷地站着,一语不发的。我想我如果再不做出点行动,他的下一句话就会是“出发吧。”
不能让他开口啊不能让他开口,他的嘴唇微抿,然后……我知道他然后就要说出发吧了。赶紧巴巴凑上去,轻轻贴上他的唇,全然无视掉旁边仆人们掩嘴偷笑或者吃惊的表情。
“我们不要去漠北好不好?我不喜欢吃烤的半生不熟的肉……”我将自己的眼神调到可怜巴巴外加风情万种的那个档位,冲他眨巴着眼睛。
“可以带上你喜欢的那个厨子一起去。”他冷淡的回应。
“我不喜欢那边到处都是风沙,吹得脸都是疼的。”换一个档位,更加可怜巴巴的眼神,眨的我都要抽筋儿了。
“我们有最好的防风笠。”依旧冷淡的回应。
“那边没有漂亮姑娘……”我讷讷说出这句换来他狠狠地一瞪,我立马补上一句,“你肯定会眼睛难受的……”
他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我需要么?”
好吧,丫的你就是要吃醋是吧,最后一搏,不行咱就去漠北,漠北就漠北!
“你生什么气啊,你明明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啊,本来就只有你一个嘛,干嘛捕风捉影的?”现在我眼神的档位明显已经调到了凶巴巴的那个档位。
“你早说这一句就不用害得仆人们要多收拾一次行李了。”
他脸上的冰冷神色已然不见,眼睛里有温柔的笑意。耶?这样就成功了?显然我也注意了他的话,立马就感受到旁边的仆人哀怨地看着我的眼神。
“晨儿,你要记得,我只想你想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