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尧捷足先登,屈身将蓝韵打横抱起,侧首对着灵枢微笑,“爱卿体力不如朕好,多日来又为隐部一事奔走劳碌,朕怎忍心让爱卿再添劳苦。”
“马后炮——”蓝韵不耻道“又是公主抱!!!都说了我一纯爷们……”
“被我怎得那么娘,伤不起啊!”尚尧调笑道“接下来我就该说:那你是要自己走回去?我还没嫌弃你重,再动直接把你掷到地上。”
场景和某次游御花园时无限复叠,蓝韵也如上次一样气绝,倚在尚尧怀中妥协道“行,算你赢了,总比走路强,到圣宫之前不准把我放下来。”
“诺。”尚尧抱紧蓝韵,迈开脚步。
蓝韵不知道这简单的一个‘诺’字,是承诺、是誓言。
朕绝对不会放开你的手,直到你挣脱朕的怀抱。
失去了该有的重量,灵枢起身显得沉重,他好像能明白蓝韵被抱走顷刻间的失落感是为什么,又好像不明白……
蓝公子本来就是圣上的吧?
23.相府一行
从起身到现在,蓝韵看着小福的画像愣了半个时辰有余,手中白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与他一身黑衣形成鲜明对比。
尚尧站在身后,跟着发愣,隐部检阅回来,他曾问过蓝韵是否同意派出玄隐侦查穆檰山暗杀事件和追查小福下落,却被蓝韵断然拒绝——
他是想新手抓出顾主吧?
“午膳已经备好,我在楼下等你。”尚尧说完转身下楼。
“嗯。”那语气飘飘然然,听不出悲喜。
御书房,灵枢琢磨着,天命星出现的事是否应该禀明尧帝……
“爱卿打算站到何时?”尧帝放下手中奏折,看着欲言又止的灵枢。
“圣上,灵枢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讲——”
“但说无妨。”尧帝看一眼龙案边的矮凳,示意他坐下。
寻位坐下,灵枢平静道“圣上的帝星旁上月突现一奇怪星象,此星奇明,星体周围螺旋七圈青色锋芒包裹,呈漩涡状,一直与帝星相依相偎,出现数日后曾
与帝星拉开距离,复又回归正途。”话及此处,灵枢些许忧悒道,“古书有云,天生奇星,是为天命星,灵枢现在还未找到这天命之人,且不知道这天命星
对帝星而言,是祥、还是煞。”
上月出现的天命星,曾离开过,青色漩涡——想到蓝韵胸前胎记,尧帝肯定道“朕知道此人是谁。”
尧帝看向蓝韵轩方向,俊朗的面容甚是欣喜,韵,你是上天赐给朕的天命之人。
“谁?”
“蓝韵。”
灵枢茫然,“可蓝公子一直安在圣宫之中,这天命之人却是上月才出现的?”
“不然……”尧帝摇头,他知道蓝韵的来历,但不便泄露。
灵枢常年游历在外,对宫中的娈僮小倌无心知晓,以为蓝韵是一直被养于宫中的其中一人。
尧帝自信一笑道“韵胸前胎记和爱卿对天命星所述景象刚好不谋而合,所以朕敢肯定,他就是朕的天命之人。”
“灵枢无礼,敢问蓝公子可是宫中男倌?”灵枢微垂着头,声音细弱蚊蝇,潜意识里抗拒着假定的事实。
尧帝心中不快,压抑怒火道“娈僮男倌怎能与韵相比?他不过是借宿在这圣宫之中而已。”
对他来说,这里只是个暂时落脚的客栈,终有一日也会弃朕而去吧?
心中大石落下,灵枢自责——本座怎能如此诋毁蓝公子清誉?
“灵枢愚蠢,出口不逊,望圣上责难。”
“罢。”
灵枢看出尧帝眼中落寞,不做纠缠,行礼退下,天命之人出现,本该高兴,却更甚苦闷。
晚膳期间,尚尧告知蓝韵天命星一事,蓝韵毫不在意的摸摸胸前胎记,耻笑道“什么天命地名的,死远点,我没兴趣。”
尚尧哭笑不得,答案早在预料之中,对蓝韵而言,不过是又被苍天玩弄了一番。
只是他还暗自欣喜,相对眼前毫不在意的人,是否显得滑稽。
左相府,家丁稀少,门庭冷冷清清,下人小厮个个眼神低靡,大有家道中落的苍凉。
听说尚尧要来左相府探病,蓝韵呆在宫中也是枯燥乏味,同行而来。
蓝韵拉了一下尚尧袍袖,凑近耳语“尚尧,你说这左相都病了那么久还没死,也忒执着了吧!”
回头看了一眼没听到的下人,尚尧附耳道“左相乃朝中难得忠臣肱骨,尚朝若失去他,无疑是断了左膀右臂,韵你怎可将别人性命看得这般淡薄?”
“哈哈,我本来就是无情的人嘛。”蓝韵不予否认,想起什么似的耳语道“左相生的什么病,宫里的太医都是废物吗?”
在尚尧接下来的阐述中,蓝韵知道左相三月前偶感风寒,按理来说不日既能医好,然一直卧床不起。尧帝也曾怀疑过有人存心使毒加害,无奈在左相的汤药、膳食、饮水、体内并未验出有毒。
病榻上的左相已是垂垂老矣之态,发丝灰白,面色惨淡,唇色铁青。
安王也在?
蓝韵、尚尧一滞。
给尚尧请过安后,想想自从蓝韵离开落红楼后他可是朝思慕想,安王对着蓝韵哀怨道“韵儿,这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么?”
话还没说完,快速的执起蓝韵的手握住,那深情如水的眼光看得蓝韵浑身发毛。
“王兄自重,休得不分场合的发情。”尧帝讥讽一声,拉出蓝韵的手。
“哈哈,尚尧你太有才了。”蓝韵大笑着拍拍尚尧的背以示赞同。
“微臣——给圣上请安。”左相无力的挣扎着想起身。
尧帝关切道“爱卿身体不适,不必多礼。”随后走到左相榻前坐下。
这时,年迈的下人刚好送来汤药,看了一眼来人,行过礼后把汤药递给左相。
蓝韵将下人见到尧帝、安王时,转瞬即逝的惊愕尽收眼底。
“给朕。”尧帝顺手接过汤药,试过温度舀起一勺喂给左相。
左相激动得老泪纵横,恭敬道“圣上万万不可,微臣自己——”
“爱卿切莫推辞,朕国事繁忙,对卿家多有怠慢,爱卿不要因此责怪朕才好。”
面对莫大的恩宠,左相更甚激动,颤抖着道“正直多事之秋,微臣却无法为圣上分担,实在惭愧。”
看着这君慈臣孝的场面,蓝韵心中酸楚不堪,爸、妈——儿子不孝,从小疏远你们,现在又让你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蓝韵相信丞相大人很快就能为圣上分忧解难。”蓝韵对左相颌首安慰,微笑道“忧能伤身,丞相大人不必多想,安心养病才是。”
左相颌首回礼,注视着蓝韵至清至澈的瞳仁,阅人无数,蓝韵给他的感觉却很奇妙,莫名的让人心安,且有一股超凡脱俗的仙气。
和左相寒暄几句后,蓝韵心中越感苦涩,再呆下去只怕自己会因为思亲变得软弱流泪,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安王随后而出。
“圣上,蓝公子乃男生女相之人,眼底巍峨暗隐,掩藏着雄才、大智——”左相虚弱的提示尧帝“倘若留不住此人,宁可除之,以免日后落入他人之手,危及我尚朝社稷!”
“朕知道。”
忠言逆耳利于行,左相此番肺腑之言是事实——
但,求而不得,倍是伤人。
相府客厅,下人伺候好茶水糕点后,安王随即将人呵退。
“韵儿本王终于又见到你了,你可知道自你进宫后,本王可谓朝思慕想,茶饭不思。”安王如常的轻佻、浮躁着。
捻着茶杯浅尝一口,蓝韵惋叹:堂堂左相府的茶水还不如落红楼的,估计这左相日子过得也不怎么安逸。
见眼前佳人意不在己,安王悄然靠近,在蓝韵耳边吹气“要是韵儿哪天被王兄玩腻了,或是韵儿厌烦王兄了,安王府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心里一阵恶心,蓝韵环笑轻语道“好啊。”抬手把安王推开“可惜我现在已经厌烦你了。”
“韵儿又在说笑了,坐着也是无聊,不如我们来玩玩吧。”安王从袖袋中拿出一个小小的‘六子联方’,挑眉挑衅道“这是本王今日在市集买的小玩意,
看谁先解开。”
这种类似魔方的玩具,看似简单,拼装时需仔细思考、认真观察,分析透彻其内部结构,才能组好。
蓝韵瞥一眼六子联方,杀脑细胞的玩具他没兴趣,安王此举何意?问道“输赢有什么奖惩?”
“若你赢了,本王便不再纠缠你,若你输了……”安王坏笑“任本王处置,可否。”
那张不怀好意的色相上,明明写着‘睡觉’两字,蓝韵不是省油的灯,悠闲的品着茶道“弃权,反正我等会就进宫了,有尚尧在宫里,你不可能进宫纠缠我,是吧?”
安王不气不馁道“本王对自己的‘功夫’可是很有自信,韵儿只要试过一次,肯定会爱上本王的。”
“噗!”蓝韵故意假装害臊对着安王喷茶,被对方轻易闪过,傻笑道“不好意思,都怪王爷这话说得太劲爆了。”擦去嘴角茶水“不过我喜欢用上帝的右手。”
安王迷惑,“尚帝,是指王兄么?”
上帝和尚帝发音一致,难怪安王会误解。
“哎!”蓝韵悲悯的叹气,“没文化真可怕,说出话来更可怕,无知就是犯罪,王爷还是辞官种田去算了。”
“韵儿愿意陪本王一起的话,有何不可?”
完了,这无赖王爷对这种打击免疫,蓝韵钦佩。
“不知道把王爷埋在地里,会不会生根发芽,长出些小王爷来?”蓝韵毫不示弱。
“嗯,有道理。”安王状似认真的点头思考,“那我们现在就去试试?”
“好,我去准备施肥的大粪。”蓝韵站起就跑,狂奔向左相病房,这流氓无耻得连个上限都没有。
“韵儿等等,没那么快施肥……”安王不顾形象扯着嗓子大喊一声,起身离开左相府。
“……”
24.点到为止
蓝韵轩中,夜风微凉,拂去白日燥热,舒服而惬意。
被捻着把玩的夜光杯泛着点点星光,剔透润泽——拿去卖值几个钱呢,蓝韵盘算着。
白日里蓝韵断言左相病会很快好转,且安慰他安心养病,必有深意——尚尧假装随意道”韵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夜光杯能卖多少钱?”那厮冲口而出。
尚尧一窒,朕把这夜光杯看做你我之间的羁绊,你就舍得把它卖了?
看出尚尧面色微沉,夜光杯也是尚尧特意命人从落红楼取回来的,蓝韵打着哈哈,“这不无聊吗,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别认真。”
随即又想,尚尧会不会太看重这玩意儿了……
懒得计较,尚尧转回正题:“你今天对左相说的话,何意?”
“又被你看出来了!”蓝韵放下手中杯子,表扬道“知我者,非你也,看来以后我做事要堤防着点,免得你坏了我的好事。”
“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尚尧认真保证,“韵你大可放心。”那看向蓝韵的目光凝定、情长。
“摆脱,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蓝韵不知道为什么会被看得心慌,别开目光,生气道“开不起玩笑算了,有话直说。”
“抱歉。”尧帝也别开目光。
“哈哈,你还当真了?”蓝韵表里不一的捧腹大笑,看错了吧……?
“你?!”尚尧狠狠喝了口酒,“罢了,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你戏弄,今日你可是想救左相?”
“嗯,他不是尚朝的肱骨贤臣吗,那我就帮帮你。”蓝韵杵着面庞看着尚尧,感激道“当我在你宫里白吃、白喝、白住的谢礼,不过你别想歪了。”
尚尧淡淡一笑,剑眉飒爽,风华绝代——
加上你帮朕组建隐部,上次缓解朕与国师不和一事,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当真只为还这区区借宿之恩?
窥视了尚尧片刻,蓝韵腹诽——这家伙长得那么帅,笑起来又好看,不知道要贻害多少纯情少女?
一个人不可能偶感风寒就一病不起,想必有人暗中加害,今日下人举动分明有鬼,更是肯定了猜测结果。
尽管御医在左相膳食、汤药、饮水、体内并未发现有毒,不代表左相就没中毒,只能说明凶手使毒手段高明,骗过御医。
蓝韵将上述推敲说明。
“你的意思是,只要抓住那下人便能查出真相?”不对,下人不过是受人指使利用,即使抓了,那人若不愿供出真凶,也没多大意义,“事情没那么简单,关键在哪?”
“聪明,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先救人才是关键,幕后凶手可以暂时忽略。”蓝韵可笑的看了尚尧一眼,故布疑阵道“不知道御医查毒的时候是一样一样的查呢,还是膳食、汤药、饮水,换着混合在一起查的?”
点到为止,蓝韵相信以尚尧的智慧能听懂他的暗示。
天下毒药无奇不有,单食无毒的东西混在一起能使人中毒也不稀奇,不到毒发之时银针试不出来的毒素更不为怪,尚尧只恨自己愚钝,思虑不周,让蓝韵看了笑话。
蓝韵看着尚尧了然的神色,平淡道“不要打草惊蛇。”后,自顾自的饮酒赏月。
尚尧对着空气打了一个响指,这是蓝韵提议的隐部专用传唤手法。
眨眼间,身旁一道黑影出现,单膝跪地,“主子。”
“派人即日起保护左相安危,传令空闲的玄隐把左相每日所食之物全部换掉,明日送一份左相所食之物到御书房,调查清楚今日那个下人。”话锋一转,更显威严,“不要露出任何让人起疑的痕迹。”
“属下遵命。”满附磁性的嗓音刻意压低,尚总领本想说自己熟知毒物,不过想想此事现已有方法解决,何必多此一举。
袍袖随意一挥,黑影消失得无隐无踪,衣不带风,好像从未来过。
“绝了,这轻功!”蓝韵拍手叫好,“要是我也能这样,当个举世无双的神偷就不成问题了。”
“就你?”尚尧白了一眼,“多走两步路都要人抱回来……”
“……”灵机一动,蓝韵厚着脸比笑道“就我,这叫命好,人家灵枢不还愿意背我吗?”
“你!!!”
“我什么我,有本事来咬我啊?”蓝韵站起跑开,对着尚尧招手“来啊,来啊——”
“你当我是什么?”尚尧怒视。
“哈哈,抓到我有奖励,快来嘛。”蓝韵献媚的笑着,继续招手。“不准用武功哦。”
月下,少年轻盈、欢快的跑动着,如蝴蝶纷飞,枫叶飘洒。
最终没抵住蛊惑,尚尧起身追赶——
故意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