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宁远,我想把你变坏……像当初的我一样,从大家眼中的乖孩子,变成……”kz轻笑着说,身体慢慢压过来。
忽然想起小时候听的圣经上的故事。
蛇诱惑亚当与夏娃吃下伊甸园的果实,于是产生的罪恶的欲望。
kz……
会是那条蛇吗?
……
如果是,神曾否给予宽恕?
又会否给予宽恕。
……
我闭上了眼睛。
任kz捧着我的脸。凉凉的唇紧贴着我的。
怪异陌生的感觉,可是并不害怕。
我从来不是胆小的孩子。我知道。
选择沉默,只因生命未曾打开。
闭眼,仍能想象kz此时的脸庞是何等的美丽,何等的诱人。
叫人怎不动心。
“宁远……”kz忽然含糊不清地唤道。
“……嗯。”
“决定……是……无法改变的……”
“嗯。”
这一声,没有犹豫。
……
或许,诱惑只是那蛇于耳畔低声的呢喃。
采摘那颗果实时,即使知道后果,也从无犹豫。
沁人心脾的啤酒香气,妖娆地弥漫开来。
略为陌生的气息,仿佛一片黑暗的森林,致命地诱惑着前进。
并非因为不懂得,而是已经决意接受一切后果。
我是一头迷路的野兽。
愿神予救赎。
初夏,窗外的蝉扰人地喧闹着。粘稠地包裹,令人窒息。
桌上的MP3还没有关掉,沙沙地不知什么旋律在肆意。
香樟在散发馥郁到令人失去神志的香气。
这一年的夏天。
kz二十一岁。我十二岁。
却是同样迷醉的脸。
迷途野兽,迷惘绝望的喘息。
在黑暗的森林里,相遇,才明白之前的自己是怎样孤独地生活在那个没有光亮的地方。
——那时的我,是这样想着的。
第5章
当kz开始吻我的脖颈时,心里忽然划过一阵冰凉。
他……真的要……
原来早就已经不是单纯的吻……
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大概能猜到接下去的会是什么。
心脏抽紧,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推开他时,kz却忽然一把按住了我。
动作停止了,暖暖的鼻息却依旧痒痒地留在脖颈间。
“宁远……害怕了,想要拒绝么?”
拒绝?
拒绝kz……?
身体微微发烫,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有些难受。
kz并未再有动作,只是按着我的手,眸色深邃地凝视着我。
拒绝他……么?
我选择的欺骗妈妈,我选择的来到这里,我选择的……飞蛾一样盲目地靠近。可是我又要选择拒绝么?
俯手包扎伤口时的温柔,恍若斥责的低喃……浅灰色的孤单地飘扬在空中的风衣……
死去小猫的琥珀眼珠……
夏至……
胸口一阵窒息。
要……拒绝他……么?
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将手慢慢放下。闭上眼睛。
等待。
面红心跳的等待……却只有拥抱。
嗯。拥抱。
kz修长有力的手臂,松松地环着我。
俊美的面容埋没在我的脖颈间,一阵温热。
他在笑。
眼睛里有着眼泪。他在笑。
“宁远……”
“嗯。”
“记住……记住……”
“什么?”
“……不,没什么。”
声音是一下子冷下来的。
他抬起头时,面上已不见了任何悲喜。
只有妖精般,倾国倾城,诱人坠入深渊的笑。
“那个时候,又有谁救过我呢……”他勾起嘴角微笑地说着。
笑容慢慢凑近。
不知为什么,心里却又难过起来。
“kz……”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手探进了我的衣领。
凉凉的触感。
未曾有过的……兴奋……
心脏忽然像是要跳出胸口。我咬了咬嘴唇,忍着身上酥酥麻麻的感觉。
“kz……猫,再养一次。”
手指顿住了。kz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我。
于是我也看着他。
那个时候,又有谁救过我呢……
你也在等待救赎吗?kz……kz……我可以救你吗?
二十一岁。
年长于我,却依旧年轻的美丽面庞。细长的勾人凤眼,不自觉眯起时一闪而过的风霜。粉红的薄唇,即使是最亲密的吻,依旧温凉。光洁白皙的皮肤几近透明,曾几经泪的洗礼。
忽然心疼起来,捧着这张惊怔不已的脸,用一种从未想象过的温柔语气。
“kz,就算猫死了……至少奶奶还爱着你……不要……不要自暴自弃……”
“我……救你。”
那双仿佛在勾引人的凤眼,再不见罪恶的诱惑味道。只是分明地睁着,凝视着。
干净得,让人想去吻。
我被自己吓了一跳。
--不止想法,还有做法。竟然……主动吻了上去。生涩地学着他刚才那样。
“小家伙,你真的很怪啊……”
原来,是怪啊。
他的嘴角有浅淡的笑意,莫名温暖。
……
领口的纽扣被解开的时候,听见了一阵钥匙转动的声音。
迷乱中睁开眼,kz却忽然一把推开我,迅速地站了起来。
挡在我身前,看不清来人。
“打扰到你们了?”
青年男人的声音,显然带有讽刺意味的调笑语气。
我轻微地喘息着拉好了领子,刚想站起来,kz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又把我按了下去。
“哪里,只是亲戚。”
是kz略带疲惫的,妖娆的声音。
第6章
跌跌撞撞地跑出kz的房子。
门关上之前,瞧见的,分明是kz澄澈如洗的眸子。
那个男人……是谁……
大脑一片空白。
……
好久好久以前。
我问妈妈为什么不喜欢堂哥,他长得那么好看。
妈妈支吾不语。
我又问奶奶,奶奶只是摸着我的脑袋说,宁远,夏至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最后问到爸爸。
爸爸点起一根烟,青烟弥漫起,他幽幽地说。
夏至那孩子,自打他出了看管所,就一直在……出卖自己的身体。
爸爸又忽然看着我,叹了一口气说,宁远,你不懂,其实你妈妈只是怕你跟他学坏了。她只是爱你,并不是看不起夏至。
我说我不懂。
我说,kz你明明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做这种……肮脏的事……
那时候kz只是一边煮着咖啡,挑起眼睛斜斜地打量着我说,觉得我脏么?你又为什么来这里。
忽然觉得很难过,虽然知道那并没有用,但我还是说了对不起。
kz说,有什么好对不起,脏就是脏。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那么觉得。
那个时候心像被撕碎了那么痛。
活了十二年,第一次那么痛。
……
我抱着肩膀,蹲在门边。没有哭,只是静静地坐着。
周围很吵。
蝉的鸣叫。风吹过脸颊的声音。手表的秒针走动。鸟儿扑扇过翅膀。
那么吵。
为什么掩盖不住,kz细碎的呻吟声。
我把头埋进了膝盖。
整整一个下午,室外三十九度。汗水粘腻全身,有种如同窒息的闷。
冷。
痛到了血液里,骨头里……把一生的温度,消耗殆尽的那种冷。
七点钟,天黑。周围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道路上有人在走,偶尔呼啸过汽车。蝉不知疲倦地在叫。
只是心里早就没有了一点声音。
然后,那个男人出来了。
是kz送他出来的。男人坐进火红跑车,kz就倚在门框上,斜着眼睛看他。
细细的凤眼因染上了情欲的色彩而格外诱人。
只是眉眼深处,那种抹不去的倦怠,让我的心又狠狠地疼起来。
车开走以后,kz进屋之前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我轻轻咬了咬嘴唇,向树上靠了靠,更好地掩盖住了自己。
过了一会儿,听见关门声。
灯还没有关。一直没有关。
夏天的夜晚。
蝉歇斯底里地叫,不知疲倦。
九点的时候,又一辆名贵轿车停在这里。一个穿着暴露衣服的女人走进了房子。kz又跟着她出去了。
十二点。kz回到家。
我知道他很累,因为我又听见了那个咖啡机杂杂的声音。
两点钟。kz熄了灯。
我抬起头,再望向那轮月亮时。心里已经空得,只剩冷冷的月光。
然,月影在面前模糊。
第7章
梦。
一片蓝得纯粹的天空。一棵树伫立在空旷的原野上。
树下是kz。笑靥妖娆,眸若星辰。薄唇轻翕。
他轻轻地喊,宁远。
依旧是浅灰的风衣,紧身的牛仔裤。颀长挺拔的身材,带有野性气息的线条。
他低头,软语呢喃。
“宁远……”
我感觉自己脸上瞬间失了血色。
--他的怀里,一只鲜血淋漓的死猫。
一只母猫。
琥珀色的眼珠睁得大大的,毛茸茸的脏脏的小爪子,以及长长的尾巴无力地向下垂着。
浑身是深深浅浅的伤口,留有玻璃碎屑。
血顺着kz的袖子在向下滴。他唤那只猫,宁远。
他温柔地,一遍一遍地唤着。
宁远,宁远。
笑如杜鹃啼血,惨烈而决绝的美。
kz忽然又蹲了下去。
他在树下,用沾着不知是自己还是猫的血的手,挖了一个坑。一个深深的坑。
然后他把死猫轻轻地放了进去。
小心地,把土掩上。
那一瞬间,我听见了那只猫凄惨的叫声。一遍又一遍地叫着。
kz只是背对着我,一点一点地埋着它。
他的肩膀在轻微地颤抖。削瘦恍惚如少年。
……
“宁远……你终于醒了!”
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
睁开眼,一片惨白。这才回想起那天晚上,在kz家门外站了一夜,然后晕了过去。
是医院吧。
谁送我来的呢?
缓慢地转动着眼球,奶奶,妈妈,爸爸……没有kz。
……
不愿再去想答案。
“宁远!妈妈不是叫你别再去找那个人么!为什么不听话?!”
“……对不起。”
我知道我该说什么
但那句”以后不会了”,始终说不出口。
“宁远啊……夏夏他……唉……他其实……是不需要你的同情的……奶奶知道你善良……”
“宁远,安心上课,别去管你堂哥的事了,知道么?这是爸爸的命令!”
我抬起眼睛,想说的还是没有说。
只好别过脸去。
第8章
早晨,学校。
夏天总让人睡不得懒觉,便早早地来了。校门翕开一条缝,整个学校只有门口传达室里有人的气息,偌大校园只我一人独行。
安静。
可以听见风吹过树叶,猛然间觉得温柔的声音。
轻微的簌簌作响。
天有些昏暗和闷,却十分凉爽。
已经……很久没去kz家了。
我不知道我在怕什么。
慢慢把书拿出来,翻开,心不在焉地看着。什么古诗,什么散文,都是不重要的重点。
眼睛扫过的一行行字仿佛只映入了眼,却没有传进心里。
昨天的考试,成绩是班级倒数。妈妈说你昏了头了,都是毕业班的人了,心思还不在学习上?
六十二分,好歹及格了。
反正总有初中可去,我怕什么。
只是……总回想起奶奶床头那只木箱子。
kz的一张张奖状天天晃在眼前,我有时会没由来的心慌。他考的是省重点中学,那是对当下的我来说十分遥远的分数线。
不过也不是无法企及……吧?
他……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一定更痛。
我淡淡地想着,又忽然觉得烦。
真的。就像kz说的那样,读书有什么用。决定了的,无法改变了。
于是kz那天不自然的脚步声又回响在我的耳边。斜倚着门框虚弱的样子,挑起眼睛打量着人的样子。那种好像全世界都与他无关,全世界都无法阻止他堕落的样子……
……堕落?
是这样……么?
冷眼看着堕落的自己,他会够感到报复般的快感?……而他又在报复着谁。
如果……我能拉住他……
我将会是救起他,抑或与他一起坠落呢?
胸口是无法言喻的闷。
七点钟,人陆续来了。
开始吵了。
……
现在是六年级上学期。
我开始拼命。
每天来往于补习班与学校之间,睁开眼是一本书,闭眼前是另一本。
唯一休闲的时间在逛书店。名着,画册,奥林匹克。
爸爸妈妈都很高兴,说我终于懂事了。他们微笑慈爱地望着我时我会觉得愧疚,起初还会刻意避开他们的眼神,渐渐也就习惯。
我隐约期待着奶奶能懂我心中所想,而她却从未对我说些什么。
熬夜,着凉,生病。住院的时候打电话给几乎从不交往的同学,询问老师的讲课。
整天盯着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开始戴眼镜。
上桥时把自行车骑得飞快,闭上眼睛俯冲下来。风呼呼地吹过了脸颊,有流泪的冲动。
闭上眼,心里就响起那个人的名字。
强烈地想要呼喊出声,可是我不能。
有的时候会累得睡过去,醒来的时候眼睛也痛嗓子也痛,就像快要死掉。可是手又不自主地去拿书。
家里人都很心疼,让我注意身体。我学会了敷衍,答应了要早些睡,半夜又起床偷偷看书。
我不知道努力到怎样的程度才算够,才能到达他坠落的位置。
那就再多一点,再多一点。多做一道题,多看一页书,多听老师讲一句,都是好的。
真的,很累。
可这句话我从来没有对谁说过。
也没有……再见kz。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kz曾经说,宁远其实是个很犟的孩子。那时候我笑,我说家里人还一直觉得我很乖的,怎么会犟。
他说,你决定了就死不回头。
所以他才会问我,真的决定了么?决定是无法改变的。
成绩上去了。稳坐第一。
我把又一张奖状捏在手里。鲜红的底子,黑色的清楚的字。
夏宁远,那个名字的下面写着一排排荣誉。
这种证明,对我而言根本毫无意义。看着那些宣告第一名的句子,那个我使用了十二年的名字,我只是觉得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