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春水略带着蛊惑的声音传来:“涉涉,我知道,我还没走的时候,你就看上他了,但是我不介意,我知道你很花心,你看见谁都想!只是……只是我没想到,我再次回来,你变了……”
贾涉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他将头别向一边,只看见顾鹏飞已经背过身去,背影在雪中变得有些模糊。
他回过头,看着令狐春水,道:“我知道你的心意,我……”
令狐春水打断贾涉的话,低声道:“只是一个吻,又不是上床,他不会介意,你也不要介意!这些天来,我帮你出谋划策,保护你安全,难道还不值一个吻么?”
贾涉只觉得自己吸进去的空气都带着酒的味道,他看着令狐春水,问道:“是不是一定要亲一下,你才会甘心?”
令狐春水的一双凤眼,变的有些迷离,他看着贾涉,点了点头:“我爱你,涉涉!不管是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还是现在这个狠心绝情的!你不要这么对我好么?”
贾涉叹了一口气:“你这些天,的确很照顾我,我也没什么好报答……反正我和你也快见不到了,你……亲吧!”
令狐春水一双温热的唇,覆上贾涉少许有些干涩的唇,他轻轻的喊着,舔舐着,用舌头轻轻的扣着,趁着贾涉呼吸牙齿微送的瞬间,舌撬开紧紧咬住的牙齿,侵入口腔,纠缠,吞噬,带着半分疯狂,半分占有。
贾涉被令狐春水吻得有些透不过起来,他觉得很不适应,特别是旁边还有别人,心中半点绮念也无,且十分烦躁。
顾鹏飞背对着两人,但亲吻的啧啧的声音,还是传到了他的耳中,他面无表情,手却仅仅的攥成了一团,内心有着什么隐秘的东西,不可遏制的开始发芽,生长,乃至蔓延缠绕。
他深深的吸入数口冰冷的空气,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冲动,他不敢回头,他生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做出自己绝不想做的事情。
良久,后面的声音没有了,他依旧没有回头,静静的站在风雪之中的城楼上。
却看到了远处,隐隐奔来的一队人马,第十一道手诏到了!
顾鹏飞猛然回头,他看见令狐春水正搂着贾涉,贾涉的唇被亲得有些发肿,脸上还带着一丝红晕,下颌处,依稀有着一丝尚未擦去的银线。
顾鹏飞对令狐春水道:“圣上又派人来了,他一夜连发三道密令,显然是越来越急迫,令狐春水,你快些带他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令狐春水一愣:“你说什么?”
顾鹏飞跺脚道:“你刚刚不在,官家命阿涉只身回京,凶多吉少,他不能回京,你赶快带他走,随便去哪里,总之保命要紧!”
令狐春水回头看向贾涉:“顾将军说的是真的?”
贾涉点点头,道:“我想今天晚上,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
令狐春水道:“所以你才会答应我?”
贾涉道:“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了,亲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顾鹏飞喝断贾涉的话:“还不走?!”
令狐春水一拉贾涉:“跟我走!”
顾鹏飞朝着城楼奔去,声音远远的传来:“我去拦住他们一阵子,令狐春水,你不要忘记你自己说过的话!你会保护他!”
顾鹏飞一路飞奔到城下,这一次,足足来了一百名侍卫,侍卫首领顾鹏飞认得,正是皇帝身边的殿前指挥使杨髯。
杨髯看着顾鹏飞:“顾将军,让贾大人出来接旨!”
顾鹏飞漠然道:“他走了!”
杨髯冷笑一声:“是你放走他的?”
顾鹏飞道:“他不在城中,前去浒黄州了,三天前就走了!大人你来晚了!”
杨髯双眼射出寒光:“我可不信,来人,搜城!”
顾鹏飞拔出腰间的铁剑,横与身前:“谁敢上前一步,我杀了谁!”
杨髯怒道:“顾将军,你这是在抗旨!罪诛九族的!”
顾鹏飞不再说话,只是紧紧的握着自己的铁剑。
杨髯哼了一声,对自己带来的人下令道:“来人,将顾鹏飞绑了!搜捕全城!”
顾鹏飞手中铁剑微动,正欲动手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搜什么搜?本官就在这里!难道你看不见,非要搅得全城百姓鸡飞狗跳吗?”
顾鹏飞回头,却看见贾涉正站在自己身后,而令狐春水跟在贾涉身旁。
令狐春水朝顾鹏飞耸了耸肩:“他说如果我把他带走了,他即刻咬舌自杀……”
杨髯见到贾涉,哈哈大笑,跳下马来,径直走过顾鹏飞身侧,来到贾涉身边,道:“贾大人,接旨吧!”
贾涉跪下,深深的低着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贾涉恭迎圣谕!”
杨髯将怀中手诏取出,却不送到贾涉手上,大声念道:“宣京湖制置使贾涉即刻回京,不得有误!着殿前指挥使杨髯护送,接旨启程!”
贾涉看了顾鹏飞一眼,道:“对不起,我不想看着多日心血,功亏一篑。如果你因为我的事情被将职,甚至被囚禁,那最高兴的人,是烈匕图!”
顾鹏飞一把将贾涉拉到身后,厉声道:“谁想带走他,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杨髯冷冷的看了顾鹏飞一眼:“顾将军,你要想清楚了,你的儿子今年才九岁,他还在京城!”
顾鹏飞巍然不动,手中的剑却握得更紧了。
杨髯看着贾涉:“贾大人,你这是做什么?抗旨还是谋反?还是煽动部下叛乱?!”
贾涉对着杨髯笑了一笑,道:“顾将军脾气暴躁,待我劝他一劝,他会回心转意的,还请杨指挥不要介意!”
杨髯哼了一声,道:“好吧!不过不要用太长时间!”
贾涉回头,拉住顾鹏飞的手,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你……你和我不同!”
顾鹏飞愤然道:“我和你到底哪里不同?!”
贾涉道:“我这条命是捡来的,无牵无挂,无所谓的!你还有儿子,还有亲人在京城,你不要冲动!你想想你儿子,他才九岁,没了娘,难道马上又要失去爹吗?”
顾鹏飞紧紧的握着贾涉的手,道:“阿涉,你不能回去!”
贾涉笑道:“好吧,即便是你不顾念你儿子,但是你忘记我们的计划了么?你这样一冲动,鄂州城即刻群龙无首,谁和烈匕图作战?谁能够挡住鞑靼铁骑?”
顾鹏飞忽然说不出话来。
贾涉温言道:“你听我说,我……以前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有的记忆,也不过两个月,你是我在这里的唯一的朋友,真心相待的朋友,我不希望你有事,不希望因为我的到来,害你丢了一切!你想想你爹!他被斩首送给鞑靼国,你为什么还要为天水朝效力?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有叛变,没有投敌?为什么还忠心不二?!”
顾鹏飞的眼圈微微泛红,声音有些哽咽:“因为……这里是我生长的地方……我……这里是我的国家……我……我身上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更承担着一方百姓的安宁……阿涉,你不能走!当年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爹死,我不能……我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
说道这里,顾鹏飞再也忍不住,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贾涉。
贾涉伸出手,轻轻的拍着顾鹏飞的背,他身上的铁甲冰凉,身体却都在颤抖。
贾涉笑道:“其实我不怕死的,我只是怕疼而已,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其实已经死过一次了!”
顾鹏飞一愣,微微的松开贾涉:“你说什么?”
贾涉一笑:“那天,你被我囚禁的那天,原来的贾涉已经死了,我其实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偶尔占据了他的身体而已!所以,只要死的够快的话,我说不定能够再找一具合适的身体,说真的,我对这个身体不太满意。你知道的,以前的贾涉奸夫太多,菊花都被人操烂了,长得也很娘,我喜欢你这种长得阳刚的,有男人味儿的!这样才方便勾引妹子嘛!”
顾鹏飞道:“你别再说了,你越说,我心中越难过……”
贾涉道:“好,我不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离开鄂州城之后,你要记得及时出兵,出发前给马喂饱,听说黄豆拌鸡蛋马最爱吃……算了,你比我懂得多的多,我也没什么好交代的!总之,如果你输给烈匕图了,如果你把我这几个月的心血给糟蹋了,我会恨你的!”
顾鹏飞收拢双臂,将贾涉紧紧的抱在怀中,贾涉笑道:“行啦,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太丑了!你不会和令狐春水那家伙一样,非要亲一下才肯甘心吧?”
顾鹏飞缓缓的松开手臂,摇头道:“你说服不了我!”
说道这里,顾鹏飞忽然大声喝道:“来人,将这一对冒充朝廷来使的逆贼拿下!”
顾鹏飞的亲兵即刻聚拢,将杨髯等人团团围住。
杨髯冷笑了一声,一挥手,他所带来的百十人,各个张弓搭箭,箭尖直指着贾涉。
顾鹏飞厉声道:“你们敢动他一根毫毛,即刻身首异处!”
杨髯哈哈大笑:“顾将军,你是铁了心的抗旨了?你敢动一下,贾涉即刻就死!”
双方僵持不下,贾涉站在中央,雪花纷乱,渐迷人眼。
令狐春水亦拔出软剑,护在贾涉身旁,周身杀气弥漫,混着碎雪,泠然逼人。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城楼下火盆中的火来回跳动。
却正在此时,城外忽然传来一个尖细的嗓音:“开门,快开城门,圣旨到!”
城门小校飞奔前去,将小门打开,只见一匹骏马跃入,马上一人,背上插着拂尘,身穿灰色圆领袍,头戴黑纱漆冠,面色白皙,正是第一次前来传旨的吴太监。
吴太监策马直奔贾涉而来,大声道:“京湖制置使贾涉接旨!!”
众人一起跪下,口呼万岁,吴太监冒雪走到贾涉面前,笑吟吟的看着贾涉:“贾大人,恭喜啦!这一次奴婢可是要找你多要点跑路费了!”
贾涉,顾鹏飞,和令狐春水都是惊诧莫名,贾涉问道:“恭喜?喜从何来?”
吴太监从怀中取出一封手诏,对贾涉笑道:“贾大人看了这道圣谕,不就明白了?”
贾涉心中带着疑惑,接过圣旨,只见封面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付涉。
令狐春水道:“咦,称呼怎么改了?”
贾涉茫然,打开手诏,却见其上写着:卿隆冬之际,镇守边关,实乃不易,朕闻卿已有黄石之胜,大败烈匕图,知卿非常人也!现委卿为枢密副使,统领鄂州兵马外,另节度汉口,荆州,安庆三路兵马,合击鞑靼,务必令烈匕图不敢再有南侵之念!卿素忠勇,必不负朕之所望,且记以国事为重,私怨为轻!任命诏书隔日便道,朕命吴建先行将玺印交付卿手,卿当一心报国,朕必嘉奖!
贾涉猛然见到手诏,忽然呆住了,简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顾鹏飞和令狐春水都凑了过来,看完之后,莫名其妙,一起看向前来传旨的吴太监。
吴太监笑嘻嘻的看着贾涉,从包裹中取出枢密副使的官印,递向贾涉:“贾大人,可喜可贺啊,又升官发财啦!”
杨髯也看到了枢密使的官印,他所带来的人都一起跳下马来,对贾涉拱手道:“贾枢密,刚刚有所得罪了!”
贾涉道:“没事,都是为朝廷办事,怪不得你们!”
吴太监回头,对杨髯道:“杨指挥,现在圣旨已定,你们也可以回去了!”
贾涉忙道:“诸位星夜前来,路上辛苦,岂能不喝杯滚茶?吃口热汤?来人,将诸位大人待下去好好招待!”
即刻有亲兵上前,将杨髯等人带入城中招待饭菜,顾鹏飞、令狐春水和贾涉都是一肚子狐疑,见周围没人,便拉住吴太监问道:“吴公公,这是怎么回事?官家怎么忽然改变了主意了?非但……非但不降罪于我,反而要加封枢密副使,掌管军权?”
36、赵启
贾涉问道:“吴公公,这是怎么回事?官家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吴太监神秘一笑,对贾涉道:“那当然是因为贾大人福星高照,有贵人相助咯!”
贾涉疑惑:“贵人?难道是董都知?”
吴太监笑道:“董都知如果能改变圣上的心意,早就变了,用不着等着这会儿!”
贾涉又问道:“是阎贵妃?”
吴太监看着贾涉一眼,摇头道:“阎贵妃怎么会帮大人说话?贾大人你消遣奴婢吧?”
顾鹏飞道:“吴公公就别再买关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太监笑眯眯的看着顾鹏飞:“顾将军,上次你的那块玉,奴婢着人去看了,竟是上好的血玉,千载难逢啊!”
贾涉便知道,吴太监又在要钱了!他和顾鹏飞身上的钱早在上次的时候,已经被这个吴太监收刮去了,此刻贾涉只能看着令狐春水求助。
令狐春水将手中的一枚珐琅金银镯子褪下,递到吴太监手中,吴太监这才道:“贾大人你这次真是天将福星!你的三个属下在京城活动的事情,奴婢也略有耳闻,但是说实话,作用不怎么大,也只是拖了一会儿时间而已!官家后来得知你收到手诏竟然不出兵,龙颜大怒,你的两个死敌,又趁机进谗言,说你意图不轨,拿着国家大事当儿戏,圣上连日下旨,董都知是劝也劝不住!”
贾涉道:“董都知和吴公公对下官的恩德,下官是会牢记在心的!”
吴太监一笑:“结果是上天帮大人!三天前,陛下刚刚下令,派杨指挥带兵前来抓你回去,说如果你抗旨的话,就地杀了!也是凑巧,当日正好有一位贵人在宫中!”
贾涉皱眉道:“贵人?谁?”
吴太监笑道:“普天之下,除了官家,还有谁能成为贵人?”
贾涉试探着问道:“是……位王爷?”
吴太监点头:“贾大人果然聪慧,一点就通!”
令狐春水也有些诧异,屠万回来,明明说过,两位王爷,景王和瑞王都把他赶了出去,又怎么会帮贾涉说话?
贾涉想了想,道:“是景王?”吴太监摇头,贾涉又问道:“是瑞王?”
吴太监笑道:“都不是,贾大人不必再猜了,那位王爷也是三天前刚满十六岁,刚刚出宫建府,被官家封为普安王!那天是他进宫谢恩的日子,正巧撞见杨指挥带人出发,便去问官家,是怎么回事。官家就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了普安王爷,普安王爷听了,只同官家说了两句话,官家便叫道‘不好’,于是便命普安王代笔,写了这封手诏!”
贾涉听到这里,忙将怀中的手诏打开,只见笔迹老道,银钩铁画,苍劲有力,虽然和前几封手诏的笔记不同,却也决不像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孩子所写!
顾鹏飞心中有些讶异,问道:“先前董都知和阎贵妃都曾劝过陛下,皆不管用,为何这位新封的普安王只说了两句话,就让陛下改变了心意?”
吴太监一摊双手:“这普安王到底和陛下说了什么,奴婢是一概不知,奴婢有几个脑袋,敢去打探这种事情?奴婢当时只看见普安王站着和陛下说了几句,陛下脸上的神色变了好几变,最后普安王凑到陛下耳边,又说了一句,陛下便急命普安王拟旨,当时写了,当时便命奴婢将这封手诏送了来!哦,对了,奴婢走了两步,还听见普安王对陛下说:‘叔父先前连发十一道诏书,这第二道恐怕就不怎么让人相信了,不如让吴公公直接将枢密副使的印信带去,也好安那贾涉的心,以免生变!’,于是奴婢就带着手诏和印信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