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困流 中——夜弦辰歌

71.这样的距离

叶籽摔门了去以后，房间里立即安静下来。嘴角的血渍在空气里立刻凝结成血渣。夏继南象征性地拿着手抹了抹，可是一点效果也没有。那些干涸的血液如附骨之蛆一般贴在那里，撼动不了分毫。

大概伤心的最高境界就是无心可伤，失望的最高境界就是对任何疼痛都淡然处之。夏继南胸口胀的难受，他一直在心底问：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骗了他之后还要对他好，难道不知道么，伤害一旦造成，心上一旦有了伤口，再也不能愈合。

最可怕的不是伤害他的身体，而是拿温柔挑战他的意志。夏继南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他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走。不管叶籽是不是真爱他，真心疼他，他都无心去管了，他只想赶紧离开。

而且从他醒来以后便一直在担心夏继南惜，还有林森。林森是不是已经死了？或者是被叶籽关在什么地方折磨着？他不敢往下想，呵，而自己怎么又招惹上这样一个可怕的人呢。

门忽然被打开，唐行拿着一个医用托盘进来。房间里的凌乱让平日里温和的男人皱紧了眉头，床头的血迹更是让他有些心悸。他很难想象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而把自己叫到这里来的那个男人，困兽一样的表情，更是让人不忍正视。

好大会，唐行才轻声问道：“你……还好么？”

听到声音，夏继南抬头看了看他，像是嘲笑一般的自言自语道：“没什么不好。”

“可是……”唐行欲言又止。

夏继南没表情地复又看了他一眼：“你害怕？”

“不是……”被少年强势的气场弄的有些不安，唐行举了举手里的托盘才说：“你现在不适合太激动，注射一支镇定剂吧，好好睡一觉，醒了就会好些的……”

“他让你这么做的？”夏继南这才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眼，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眉宇间全是温和的神色，大概平时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此时男人正被他咄咄逼人的话弄的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手僵在那里。

“你……还是身体重要，想做什么，也得等身体好了以后不是么？”少年的狼狈与惊慌，他都看在眼里，想尽力让他放松起来，现在他的情绪最忌讳激动。

“那就来吧，反正无所谓了……”夏继南不想再为难他，只能伸出一旁的手臂，任对方为所欲为。

看到少年这副样子，唐行即使有些迟疑，最终还是走到床边，拿起他纤细的手臂，涂上酒精消毒。

夏继南看着针管里的液体一点点地进入自己的身体，而身体内部也随着液体的注入而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那如大火一般蔓延的愤怒就像一瞬间被一盆冰凉的冷水扑灭，心也跟着凉起来，仿若置身千年之久的地底古墓一般。他不得不在心底生出这样的想法：原来化学试剂的确比物理调节见效的快。怪不得，凭借个人意志根本很难去忘记一个早已走入心里的人。

想法很快朦胧起来，视线也很快模糊，他渐渐看不清唐行的脸，只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说着：“睡吧，睡着了就不会难过了……”看着面前的少年，唐行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代，脑海里不得不又浮现那个人的影子，他何尝不想没黑没白的大睡一场，活着真是累。

叶籽推门进来，唐行回过头看他一眼：“已经睡着了，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脸色不是太好。”

叶籽注视了床上的人几秒钟，才后知后觉地回答了唐行的话：“不必了，我在这里守着他。”

唐行不知从何说起才好，沉默一会，才试着问：“你们……你明明很喜欢他对不对，可是今天这样……”

“很让匪夷所思是不是？”

唐行点点头，又问道：“是不是有误会，解释清楚不就好了？”

叶籽自嘲地笑笑，神色顿时憔悴起来：“他是不肯听的，就算听了，也不会相信。”

“那你就让他相信啊，你们现在都还年轻，等到了一定年纪，就会……后悔了。”似乎想起了什么，唐行的语气突然悲伤起来。

叶籽听出了他话里的伤心，转过头不相信地看了他一眼：“你也有恋人，像我们一样？”

唐行诚实地点点头，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再装作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连自己恐怕都会被恶心到。

“他呢？”叶籽继续往下问，好像能从别人的故事中找些经验似的。

“结婚去了……”连唐行自己都想到，现在说出这几个字情绪会如此平静，既然永远忘不了，那就不要刻意去遗忘了，总有一天，会在不知不觉中释怀的。

“对不起。”叶籽道歉，想安慰他一下，可是话到嘴边上又决定不要说。大概这样的事，谁都不愿意让不相干的人干涉吧？

“没事，早就过去很久了。呵呵……所以你们趁现在有机会，有些话要说出来。不要以为你不说他就知道，有些时候，什么话都不比那三个字来的直接，就算你已经对他很好很好了……”唐行舒了口气，拍拍叶籽的肩膀，意思是自己先出去了。

叶籽点点头，对已经走到门口的人说：“谢谢你。”

唐行回过头来对他温和地笑笑：“没关系，有事再叫我。”

房门被关上，房间里又只剩下叶籽和夏继南两个人。叶籽走到床边，眼睛被凝固的血液刺的生疼。他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替换的床单小心地换上。又从旁边倒了杯水，用棉签轻轻地将夏继南嘴边的血迹抹掉，做完这一切，叶籽才坐到一边把人抱进怀里，把他的头搁在自己腿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能是从小就是这样成长的原因，叶籽并不觉得在这样的环境里相处沉闷，这反而让他有一种安全感，他喜欢密闭的房间。

夏继南的嘴唇是干裂的，而且他一直皱着眉头，叶籽帮他抚开的时候，却遭到了少年潜意识的反抗。这样的反抗似乎触到了叶籽体内的开关，对方越是拒绝，他偏是要做。就这样来回几次，他的手劲渐渐大起来，夏继南感觉到了疼痛，潜意识地避开。脸上好几块明显的红痕，叶籽这才猛然醒悟起来，天，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体内的情绪越来越不正常，叶籽有所察觉之后便立即放下怀里的人，拿手机拔了个号码。

“李医生吗？一会我让人去取药。”

对方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到，便挂了电话。怕自己再莫名其妙地伤害他，叶籽便点了支烟来到窗户旁边，远远地离开了床。

似乎神经绷紧到了极限，只有不停地抽烟才会片刻放松。自从遇到夏继南以后，他的烟瘾可是越来越大了。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铃声在密闭的空间里更显得突兀，叶籽看了看来电显示，随即接了起来。

“爷爷，有什么事吗？”即便此刻身体里面波涛汹涌，他的语气却依旧是和风春暖，风平浪静。

“没事，爷爷只是想你了，对了，签证快弄好了，过几天和你的姑姑伯伯们聚一聚吧？”老人慈祥的声音隔着电话线传来，可是听的叶籽却是寒毛倒竖。

“嗯，都听爷爷的，对了，您多注意身体。”叶籽手里的烟已经要燃尽了，他直接在窗台上把它按灭。

“好孩子，爷爷最喜欢你了，你如果走了，爷爷会很想念你的……”老人端着茶，轻泯了一口。是上好的碧螺春，喝到嘴里，顿时一片甘香清冽。

“谢谢爷爷挂念，到时候我也会时常回来看你的。”叶籽顺着老人的话跟他客气着，突然床上的人传来了几声呻吟，叶籽立马警醒地看过去。夏继南正不舒服地乱动着身体，叶籽的心顿时紧张起来。

“嗯，反正现在交通便利。只是你要是走了，懂爷爷的人可是越来越少了……”

“爷爷，您还有事吗？”老人的话被叶籽打断，不悦地把茶盏搁在上好的檀木桌上，吧嗒一声，叶籽听的格外清楚。

床上的人扭动的越来越厉害，显然很难受的样子。叶籽担心的不成，“爷爷，我有事要处理，就先这样了，过两天我回家看你。”

电话被单方面的挂断，老人差点没把上好的青花瓷盏摔个粉碎。

叶籽焦急地走到床边上，伸手去摸夏继南的额头，一片火烫，他的心立即被吊了起来。

夏继南嘴里一直在喃喃说着什么，似乎立刻会睁开眼的样子。叶籽马上按响了床头的急救铃，不一会便有两个年轻的值班护士走了进来，叶籽眼神冷利地扫了一眼，说道：“去叫唐大夫过来！”

两个年轻的护士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急忙走出去叫唐行。她们原本以为这个英俊的年轻人是脾气极温和的那种呢，经过这次以后，才知道他发起脾气来是这样的恐怖，眼睛似乎能杀死人。

“好难受……好难受……叶籽……别在折磨我了，我难受……”夏继南被烧的在说胡话了，可听在叶籽耳朵里，却是那样的让人心疼。

“好好好，乖，再忍一会，乖……”叶籽吻吻他汗温的额头说道。

72.爱是入骨的毒

“好难受……好难受……叶籽……别在折磨我了，我难受……”夏继南被烧的在说胡话了，可听在叶籽耳朵里，却是那样的让人心疼。

“好好好，乖，再忍一会，乖……”叶籽吻吻他汗温的额头说道。

夏继南不停地动来动去的头，让叶籽有错觉，他立马就要睁开眼。

唐行刚要做实验，可是一听病房出了状况，他立马放下手中的工作，快步而去。难道毒瘾要发作了么？

唐行刚进门，叶籽立即用求助的目光盯着他看，唐行作了一个‘你放心，我会尽力的姿式’便去观察床上的人。

“他怎么了？不是刚刚注射了镇定剂么？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体内的毒瘾太厉害的原因……”唐行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不敢妄言。

“你不是大夫么？！”叶籽情绪触不及防地激动起来。

唐行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叶籽才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拿手扶住额头：“对不起，我刚才是太担心了。还有办法么？……”

唐行叹了口气：“以前戒毒所里，毒瘾太重的，发作时控制不住才会注射镇定剂，而且如果毒素到了一定浓度，镇定剂也是不管用的。”

“那他……”

“必须是清醒着戒毒，这会是个极其痛苦的过程，你必须先作好心理准备。别的也没办法了，现在也只能等着他慢慢清醒过来，记住，他醒了别再刺激他了。他现在情绪极不稳定，我怕会有负面情绪……”唐行顿了顿又说：“我去拿些东西，一会再来。”

床上的人越来越痛苦，手止不住地打哆嗦，眼角甚至渗出了泪痕，叶籽心疼的就像裂开了一样，他想代他受苦，让这一切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好难过……求你杀了我……求你……”夏继南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嘴里一直不停地喊着这句话，叶籽使劲按出他的手，避免他去敲打旁边的重物。

这时唐行进来了，把手里拿着的几个医用白条纱布放到叶籽手中：“绑住他的手脚吧，等会他醒了，更难弄的……”

叶籽看了眼床上的人，不得不听唐行的建议，从他手里接过拧成绳状的纱布，绑住那动来动去的双手。

可是就算这样，也没有制止住乱动的双手，夏继南的手腕上已经被勒出了刺目的红痕，而当事人就像一点痛感也没有一样，继续左右拉扯。

就这样折腾了两个小时左右，夏继南才彻底地清醒过来，他的眼睛早已迷朦不清，眼前的叶籽单薄的就如同一个剪影一般。

夏继南苍白的脸上绽放了朵极脆弱的笑容，他对着叶籽笑了。你如果喜欢我，怜惜我的话，看到这样受折磨的我，肯定比我更难受。一瞬间报负的快感让他体内的煎熬暂时减轻了不少。

“要不要喝点水？”叶籽握着他被绑住的手，温和地问道。

夏继南无力地摇摇头，那股想要破体而出的情绪在他醒来以后得到了好转，现在的他只剩下浑身的疲惫。

唐行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看了两个人一眼，无声地退了出去。他心里明白，这只是个开始，更难熬的还在后面。

叶籽满怀歉意地看着他说：“再过几次就会好的，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你知道吗……”夏继南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刚才难受的时候，我只想自己快点死了。”

听到‘死’字，叶籽像被受到了什么惊吓般，紧紧地搂住了他，头埋在他的脖颈处喃喃：“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丢下我……”

这样的叶籽让夏继南一时说不出话来，久久过后他才说：“你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除非……是你这样一直关着我折磨我，一旦有放松，我逃了出去，咱们这辈子是不用再见的。”

“你不是说过你爱上我了吗？你又怎么舍得……？”

“那又怎么样……人离了爱情又不是活不下去，只是会有些遗憾罢了，总比真刀实枪的伤心好，你说是不是？”

“等着我变强大好不好，到时候就可以保护你了，不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夏继南深呼吸了一下，说出这些话他不比叶籽好受一点。“何必这样……即使你把我关到铜墙铁壁的地方，逃不了，我还可以死不是吗？”

“阿南，你不要逼我。你这样说，我难受。”叶籽的心裂了一个口子，寒冷的风从那个口子里不停地进入，整个人就像被扒光了泡在结了冰的水里。那冷是连着骨头带着筋的，他逃不开，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逃开。

“既然彼此都难受，倒不如大家图个痛快……”夏继南冷笑了一下，叶籽灰败的脸，让他心底不是滋味。

“如果我就一直这样关着你呢？”

“那随你吧……”夏继南不再同他说话，他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下次的毒瘾又要何时发作。此刻，他是多么希望林森来救他啊……那个大大咧咧的男人，不知现在如何了。

沉默让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两个人就如同被关在各自的孤城里，城里一片混乱，彼此都淹没在汹涌的人海里，爱情杳无音信。那唯一维系这段感情的理由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不只是温暖的呵护么？不只是相互扶持的拥抱么？两个人都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才会让心这样疼，却又实在舍不得放下还剩下的那点牵绊。

不知过了多久，叶籽走上去搂住了他，夏继南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这样紧实的亲密感，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身上的不安。他大概也是苦的，既然是同类，那成长过程中肯定有相似交合的地方。

“你睡会吧，有没有胃口，要不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虽然来不及去买你喜欢喝的粥了。”低哑的男声从耳边擦过，夏继南不经意的往他怀里缩了一下。体内突然掀起一股寒流，冷的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