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宫夫人讪讪的应了,跟宫卓良之间也再没别的话好说,就起身要去取了若蓝的卖身契给宫卓良,她还打算出去继续吃酒听戏过生日呢,而对于宫卓良要见生母的要求,她也派了人去找吴姨娘来见。
“夫人,夫人您救救若蓝吧,乔家夫人要把若蓝嫁给一个傻子,夫人您救救若蓝吧。”
侯在门口的若蓝一听到开门的声音,忙用沾在袖子里的辣椒水点了点眼角,然后啜泣着跪倒在了宫夫人的面前。
“有这事?若蓝啊,你如今已经到了乔家,夫人就是想帮也帮不了你了,但你跟了夫人这么多年,夫人也舍不得你……这个你拿着,以后好自为之吧。”
宫夫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伺候了自己多年的丫头,心里对宫卓良的怀疑又淡了很多,她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又看了看右手,最后挑了最细的金镯子拿下来一对给了她,就带着下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夫人!”
若蓝在宫夫人身后悲戚的唤了几声,却不见她回一次头,尽管若蓝早就知道她的狠辣薄凉,但今日切身的体会到了,却还是心里凉的彻底,若蓝看着手里的镯子嘲讽的笑了笑,挺直背脊转身进了屋里。
“若蓝,你的事情解决了,刚刚在外面演的怎么样?”
宫卓良正等在屋里,见若蓝进来了忙先把浸了水的帕子递给她擦眼睛。
“嗯,夫人想来已经信了八分,只是奴婢不演这一出,夫人也已经把卖身契给您了啊。”
若蓝止住了泪,厌弃的把宫夫人给的细镯子扔在桌上。
“给是会给,就怕她心有怀疑不甘的派人探消息,多安她一分心,就少了一分危险。”
宫卓良拿起那对镯子看了看,又重新塞回了若蓝手里。
“眼泪白掉的啊,这玩意也值点钱,换了留作私房多好。”
“想来我的事夫人是不会放在心上了,那若紫的呢?”
若蓝听宫卓良这么说了,也就把那对镯子收了起来,心里想着留下这对镯子做个证明,以后自己就跟宫家再无瓜葛了。
“若紫的母老虎没给我,看来只能把后边的戏闹大点了,到时候她自己就会跳出来收场的。”
宫卓良翘着二郎腿悠哉的坐在椅子里,神情有那么点不耐,本来想能拿到若紫的卖身契就借着她父亲来寻的由头打发了,自己还能得个好名,这回母老虎不撒手,他就得把戏做大,逼着母老虎来收尾了。
至于她那再往自己身边添爪牙的打算,就纯是做梦了!
“……小姐还是心善,不然想让一个丫头消失,何必这样麻烦?”
若蓝沉默了会后露出一抹笑颜,温柔而钦慕的看着宫卓良的脸。
不管宫夫人怎么可恨,若紫怎么讨厌,少爷他都没有真用什么恶毒手段,只是在尽量的自救自保而已。
“总不能随随便便的就要人性命啊。”
被小丫头这么夸奖,宫卓良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怎么说他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哪能像封建古代那种特权阶级一样藐视人命啊,看不顺眼就弄死,那也太BT了。
不过宫卓良也没有若蓝以为的那么高尚,他只是不想自己做恶人而已,他的做法就是把麻烦都送的远远的,以后她们是生是死宫卓良就根本不会理会的了。
说到这里,给宫卓良送卖身契的丫鬟过来敲门了,若蓝接过那张纸后情不自禁的捏紧了一下,但随即就平复了心情把它递给了宫卓良,而宫卓良则是在那丫鬟离开后轻轻一笑,当着若蓝的面将那卖身契烧成了灰烬。
“小姐!”
尽管心里奢望过宫卓良会有这么做的可能,可是亲眼看到了自己的自由,她还是忍不住激动的给宫卓良跪了下来。
“若蓝姐,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
宫卓良微笑着扶起了若蓝,温柔的安抚了几句,以吴姨娘快过来为由让她出去候着了。目送若蓝出了门,宫卓良这才慢慢的冷下了表情。
其实他早已经在乔家放出了消息,开始只是隐隐的说有婆子想要若蓝做媳妇,但经过内宅那些八婆的嘴自然都走了样,所以宫卓良根本不怕宫夫人去打探什么。
再说宫夫人当初就是误信了乔家下人,才让他代嫁闹出这些麻烦,自然不会再轻信了……宫卓良让若蓝演这一出,主要还是觉得若蓝心善,总还记着宫夫人对她的好,所以想要彻底断了若蓝对宫夫人的感情罢了。
至于之后烧毁卖身契,却是宫卓良的真心实意了,他确实感激若蓝这些年来的照顾维护,而且,忠心不是一纸契约就能得到的,真情真意的维护力才是最高。
“还是和小相公呆在一起舒服啊,不用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宫卓良无聊的撑着桌子望天,比起跟这些个女人勾心斗角,他更喜欢去猜测乔应泽的小心思,有事没事的推倒调戏一下多好啊。
宫卓良正想着乔应泽的病好了,自己晚上要不要拉着他一起泡泡温泉,然后在亲亲摸摸什么的,房门就被敲响了,宫卓良忙站起身整理好衣服,刚开口说请进,就见吴姨娘在一个小丫头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小跑了进来,可站到宫卓良面前十几步的地方又迟疑着不动了,看着宫卓良的眼神那叫一个悲戚忧伤复杂啊。
“娘。”
宫卓良看了看那个小丫头,记得她是自己吴姨娘收养的孤女,名义上是丫鬟,其实并没有签过卖身契,吃穿用度都是吴姨娘用自己银子贴补的,她也只听吴姨娘的话,也是这次事件的知情者之一。
对于这个身体的生母,宫卓良的心里还是有些亲近之情的,见她有些自惭形秽的不敢靠过来,宫卓良就主动走过去环抱住了她,心想以后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见一面了,让她有些好的记忆也算是安慰。
“良儿……良儿……我的儿……”
落在自己儿子怀抱中的吴姨娘悲喜交加的轻泣着,慢慢的也抱紧了宫卓良,却还记得用帕子抹自己的眼泪,没有弄湿一点宫卓良的衣裳。
“娘,儿子很好,真的,儿子现在过的很好,你看,儿子都长高了。”
吴姨娘的怀抱很温暖,她的体贴细致也让宫卓良舒心,便轻拍着她的背哄了几声,直到吴姨娘哭够了忍住泪,才扶着她一起在榻上坐了,闲谈了几句自己现在的生活,当然也没说实话,只是比给宫夫人的版本要好过一些。
“是啊,我的良儿过完年就十三了……也到了要变声的年纪。”
吴姨娘拉着宫卓良的手细细打量,见他确实长个长肉了,气色看起来也不错,总算放心的露出了些笑意,但随即又提醒了他一句。
“变声?”
变声两个字在耳边飘过,反应过来的宫卓良呆了呆,才意识到自己压根就忘记了还有这回事,想起上辈子他也是十三岁多开始的变声期,最严重的那两个月几乎就是一公鸭嗓子,他自己听了都闹心!
人小姑娘变声都尖尖细细的,这个自己就是想装也装不像啊!
想象一下自己穿着女装然后一张嘴发出了大老爷们的声音……宫卓良惊悚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26.伪声
“对啊,良儿快成大人了。”
吴姨娘摸了摸宫卓良的脸,语气是感慨而欣慰的,脸上的神情也不见了忧虑,只是透着浓浓的疼惜。
“这个可瞒不住……娘,你有办法?”
一想到自己变声期可能有的画面,宫卓良先打了个哆嗦,但见吴姨娘好像并不担心,他心里一动的反握住了吴姨娘的手。
“良儿怕是不知道,为娘当初做花魁的时候,成名的技艺就是口技。”
吴姨娘有些苦涩的笑了笑,显然过往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怀念的记忆,但说起口技的时候,她的眼神却微微发了亮,之后她用帕子轻捂着嘴,一阵欢快的鸟鸣声便倾泻而出,转眼又变作鼓音乐声,之后便是男声版的戏乐唱腔。
“哇……”
宫卓良轻轻的感叹了一声,差点就要抬手鼓掌了,还好意识到场景不对马上住了手,看着吴姨娘的眼神立刻变得崇拜了。
这模样这水平要是放到现代,那就是国宝级表演艺术家啊,可惜了可惜了。
“噗……当初为娘被拐卖了之后,对家人往事都不清楚,唯独记得父亲擅长口技,于是后来额外学了这个,倒是没想到以此成了名。”
被自己儿子惊叹的小模样逗笑了,吴姨娘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脸,想起过去明明在一个宅子里住着却连多看一眼都不能,现在离得远了反而有机会这样亲密的说话,吴姨娘的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忧伤。
“娘要教我这个吗?”
感叹完后宫卓良纠结了,能学绝技当然好,可要学好什么不得下苦工啊,宫卓良这人两辈子加起来都只对书有兴趣,还是‘不务正业’的杂书,所以即使现在有一项绝学放到他的面前,他依然没有学习的动力啊没动力。
“男孩子家的,学这上不了台面的杂技做什么,你只许练一个伪女声就好了。”
将宫卓良的表情当做是不喜这些卖艺杂技,吴姨娘对此只有高兴的,在这个唯有读书高的年代,宫卓良若是好上了口技杂学,吴姨娘反动会觉得他是玩物丧志,没有出息的了。
“那难练吗?”
这回宫卓良眼睛亮了,伪女声什么的很酷啊。
能练到像唱贵妃醉酒的那位名家吗?作为卖腐型作家,宫卓良当初被粉丝们撺掇的很是萌了他一阵啊。
“要先找好假声的音调,然后按着这个音来练声,开始会辛苦些,但假声只是普通说话用,相对还是容易的,我反倒担心你以后用惯了假声,会忘了自己的原音。”
吴姨娘忍不住把宫卓良搂在了怀里,真是恨不得就这样不再放开了才好,自己这个当娘的没用,要让他小小年纪就深陷在这样的困境中,乔家那样的高门大户是好相与的吗?她一想到儿子的处境就胆战心惊啊。
“娘,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宫卓良可没有这个顾虑,他完全可以在自家小相公面前用原声的,不过感觉到吴姨娘对自己满满的疼爱和挂念,宫卓良心里一暖,对这个原本很陌生的女人多了份亲切感。
“恩,你在那边只一个若蓝能用的,实是不方便,叶儿已经学了我九分本领,现在我把她给你,养护嗓子还有女孩家长大该注意的事她都清楚,定能帮得到你。”
吴姨娘向垂首站在一边的少女招了招手,那个相貌英气的女孩便走过来跪在了宫卓良面前。
她是吴姨娘从小养大的孤女,心善坚定又知恩图报,吴姨娘也是真心喜欢她,所以才敢把她送到儿子身边。
“谢谢娘,只是叶儿我现在不方便带过去,等过年我解决了若紫的事情,再寻机会把叶儿接过去。”
宫卓良现在衣袖里是常备着赏人的荷包的,这时就很有派的拿了一个重些的递给了叶儿,算是收下了她这个丫鬟。
“叶儿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为了护我养成了一副倔强脾气,但确是个会真心疼人的,让她在你身边待两年,你留些心为她寻个好人家吧。”
吴姨娘本是把叶儿当童养媳养的,想着以后配给宫卓良,大三岁能知道疼丈夫,事到如今这话确是不能再提的,她也不想委屈了叶儿,托给宫卓良找人家,总好过自己在宫家什么门路都没有的强。
“儿子知道了。”
宫卓良看了看被吴姨娘说红了眼眶的叶儿,点头应下了这事,又和吴姨娘闲话了几句,便带着若蓝和若紫一起回了温泉庄子。
之前乔应泽就明令过庄内不许讨论小舅爷之事,时间一长大家也就都淡忘了这个人物,没人会特地在若紫面前提起,不过宫卓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将若紫拘在了内院里,让若蓝看住她,又住了几天之后,宫卓良夫夫便回到乔府开始了忙碌的年前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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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卓良过惯了现代那种跟平时也没什么不同的年,一时间还真适应不了古代的这种热闹和重视程度,单从乔府来说,收下面庄子店铺送上来的年例和别人家孝敬的东西就点了好几天,还要准备收还各亲友同僚的礼,准备给京中亲戚上级权贵的孝敬,饶是乔夫人捏着大头没放给宫卓良多少事做,也把宫卓良给忙了个够呛。
而乔应泽身为长子嫡孙自然也落不下清闲,单是跟乔老爷应对亲族这块就够考验他的小身板的,还不算乔应轩替他挡去的饭局酒阵,于是应对远亲和同僚朋友之类的他都是能免则免,老实呆在家里养身体等着祭祖大事,外面的应酬都由乔应轩替他随乔老爷去了。
就在大年的前两天,乔家上下都围着乔老夫人热热闹闹的迎新年的时候,一个干瘦黝黑的老农领这个白白净净的少年哭倒在了门前,拿着一小袋混着铜钱的碎银子求让他们赎回女儿,门子报到了管事媳妇那里,管事媳妇一看要寻的是少夫人的丫鬟,急忙禀报了乔夫人。
乔夫人这刚被一个丫鬟爬上来的妾顶撞了,又被勾的想起了一段跟某个大丫头的旧仇,心里正冒着火的时候,听了这事眼睛一转动了心思,让仆人好生安置那对父子,然后自己去了乔老夫人跟前禀报,又派人叫了宫卓良一起过去。
“有这事?妍丫头,你给祖母好好说说。”
大过年的有人哭到门前,乔老夫人心里有点犯腻歪,再听到是宫卓良的陪嫁丫头,就忍下了随便打发的意思,让宫卓良跟她讲明白。
“是,回祖母,若紫那丫头原是我母亲跟前的,身世我也不是很清楚,只隐约知道当初她父亲是为了给儿子治病才卖的她,却不知道怎么现在又来寻了,若紫提起时总是……不很高兴。”
宫卓良还真没想到这事被乔夫人先一步捅上来了,也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只能谨慎的回了老夫人的话,让若蓝去唤了若紫来,然后就站在一边装茫然,只在心里暗暗警醒着。
“嗯……”
乔老夫人闻言只是轻嗯了声,然后把目光转到了乔夫人脸上,淡淡的神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我看那老父亲是个可怜的,不止攒了多久才攒够那么一袋子碎银,就想着赎回女儿一起过个团圆年。”
乔夫人这次的目标不是宫卓良,也没那个闲心使这种小手段打压他,只会显得自己不大度,所以很快就引出了自己要说的正事。
“媳妇就想着府里的丫头都渐大了,难免有些不老实的,不如借这个由头,过年给她们些恩典,或让家人赎出,或寻着合适的配了,年后再买些年纪小的进来就是。”
“……”
宫卓良一听这话,知道乔夫人为什么这么鸡血了,纯是想借机在府里清除异自啊,老夫人这些年渐渐没精力管府里的琐事了,到时候留谁撵谁还不是乔夫人做主,老夫人也不可能太驳了她的面子。
想通这事跟自己没多大牵连之后,宫卓良就继续淡定的当他的背景了,现在有乔夫人出面替他当白脸,若紫就埋怨不到自己头上了,到时候把这麻烦精往宫夫人手里一扔,宫夫人更不会怀疑自己。
“这个……”
乔老夫人知道自己这个儿媳妇的秉性,晓得她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举措,不过她说的也是实情,单是自己儿子在长孙婚后纳了个丫鬟妾的举动,就让老太太十分糟心,所以一时间也被说动了心,转着手里的念珠考虑起来。
乔夫人见状也不急着催她决定,自己端庄做派的抿着茶,只拿眼角稍稍瞥了下老夫人身边伺候着的芷棋。
不一会,忐忑莫名的若紫被带了上来,一见老夫人和夫人都在,膝盖先软了的福了福,不安的站在了厅中间,乔夫人请示的看向了老夫人,看她点了点头后才清着嗓子把若紫父亲来赎的事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