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听江尘忽然问起这事,微微有些脸红。方静在一旁反而显得坦荡。“这事他早打算了,我已经答应了。”
“哦!”江尘笑了笑,“那你们定的是什么日子,我们也好准备贺礼。”
方静眯起眼笑道:“你准备送什么贺礼?如果是你自己做的陶器我自然是喜欢的,不过……冷庄主不会也送自己亲自做的礼物吧。”
冷言瞧了她一眼,问道:“你要什么?”
“我要的……”方静看了看其它两位,有些含羞地说道:“我怕冷庄主不给。”
江尘看了张诚一眼,张诚也不明所以。“静儿,你别开玩笑了。”
“张大哥你让她说吧。”既然是新婚大礼只要是新人要的,他自然尽力办到。
方静瞧了一眼冷言,“说。”
“你们别太紧张,虽然我知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可我真的很喜欢。”方静说道:“我之前听张大哥说起过,你有一件乔大师的陶器“黑陶三足壶”,不知道能不能割爱。不管要多少钱我都愿意付。”
一听是这事江尘吊着的心放了下来,他看向冷言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答应。没想冷言却看着他,显然做为制陶的工匠,乔大师的作品冷言对其的在乎程度远没有江尘来的深。
所以这事对他来说无所谓,也不是到底能卖多少钱的事,除了皇帝老儿还真没人敢在冷家面前说钱。
冷言让江尘做决定,江尘虽然也喜欢那陶器,但这是张大哥结婚的贺礼,新娘子特别想要的,自然要成全。“可以。既然方姑娘喜欢,到时我们就送这两个。”
“真的!那太好了!”方静笑着拽着张诚的衣袖差点跳起来。
随即又发现大家都看着她,不由红了红脸,“谢谢。”姑娘家这么要新婚贺礼怎么会不害臊,说完她就跑了出去,“我,我先去前面看看。”
“我去陪着她,免得迷路了。”张诚向江尘看了一眼,显然很感激他,然后转身也跟了过去。
韩肖和铃儿姑娘的婚事还算顺利,宴请了三天三夜终于把那些武林豪客都送走了。而黎彦生也乘这个时候得了恩准,火速回了江南。
昆仑山的众人是留到最后走的,赵晓晴对铃儿多番叮嘱,总觉得把她一人自己放心不下,铃儿倒是比师姐看得开,一一应着亲自送他们下了山。韩肖一直陪在铃儿身边,看着对她也很上心,赵晓晴微微放宽了心。
等最后的一批人走后,冷月山庄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生活。
江尘在院中制作着陶器,想着自己现在的日子和那时在陶源村差不多了。天天看着日升日落,亲手捏着陶土,冷言也时时在自己身边,有时候那人也会挽着衣袖和他一起制陶。
至于练武方面,除去《太玄真经》江尘也开始学习别的武功。因为当初在“逸选堂”发生的那事让江尘起了学好武功的念头,虽然他知道自己要到达冷言那样的程度不大可能,不过武功能高一些他就能让冷言少一点担心。
因此不管有多苦多累,江尘都甘之如饴,他知道自己做的每一步都是想要能更好的和冷言在一起。
江尘觉得就这样一辈子,也许就是他毕生所追求的了。
可好景不长,不过半个月的日子,冷言就收到了一封信,这份信是在冷家的冷知捎给他的。上面说了一件事,是很小的一件事,这件事小的在冷知看来,只需用信的形式提一下便行了。
那信上说,原本和他们说好了,分次付款的那位谢沈水谢公子之前又到了冷家,想取冷家的一件物品,当时冷言不在家冷知听了他的要求,觉得并没什么不妥之处就答应了。所以这次他来信只是把这事告之的,而谢沈水所要的那件器物,就是当初放置在冷言书房的“黑陶三足壶”,为百年前的陶器大师乔通所做。
这对冷言来说的确是一件小事,如果没方静那事的话。
江尘一看那信就觉得很奇怪,难道是巧合吗,正巧有两个人都看上了这“黑陶三足壶”?随后又想这壶现在没了,张大哥的贺礼怎么办?
江尘所想的冷言自然也想到了。“这事你写信告诉张诚吧。”东西既然没了,也只能坦白告之,到时再送其他贺礼吧。
江尘觉得也只能这么办,拖着瞒着张大哥也不是个事,想来他应该会谅解的,只是希望方静姑娘不要太失望了。江尘想着自己要不要去请陶益做一件新品,这样方静姑娘也会高兴一点。
第六七章
就在他们的这份信送出没多久,江尘还没得到回音的时候,他们又收到了陶伯稍来的信件。
陶伯在信上说请他们回陶源村一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他们必须回去看看。虽然江尘不知道是什么事,陶伯也没说,但正是因为没说才显得很要紧。江尘想着是不是陶伯想做的那事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不管怎么样陶源村也是他江尘的家乡,那边出了事他说什么也是要回去看看的。
江尘动了回去的念头,冷言自然也陪着他一起回去了。
冷月山庄近来算是稳定了些,冷言交代了些事,庄内的事由方穆仁和韩肖两人负责。
同时他这次出门还带了张涞和史清颛,山庄中除去后招的那一批人,《太玄真经》修炼至第六层的有四人,他带了其中两人留下刘非凡和路六。出门在外总有他顾及不到的地方,所以该带的人手自然要带着。
冷言和江尘从冷月山庄出发。他们这一行人多是之前从冷家出来的。以前冷言习惯单枪匹马一人行动,不过现在有江尘在,他好好享受一下这舒适华丽的排场也不错。
冷家负责整只队伍的是之前的冷家的三总管,江尘早在之前就见过了。而这队伍中还有一个比较熟悉的人就是丁仁,他极其崇拜冷言想要跟着,三总管想着有个不怕家主的人在也方面,所以就把他带上了。
一行十几人,从冷月山庄出发向北而去,不到三天的时候他们就到了陶源村外的小镇上。
如此气势的一队人,走在街道上自然引人注目,但这几日让人关注的事情太多了,乡民们反而提不起什么看戏的兴致了。
找了镇上最大的客栈住了下来,向店小二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最近这发生的大事。
起先是陶家两兄弟回来了,镇上的人有的认识他们。虽然难以得见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没想到那陶家大公子主动找到县太爷,说他愿意出资在这地儿造桥、铺路、开码头,让所有的交通能便利起来。
这一下子所有乡民哗然,陶源镇处在山坳中山路难走,与外界来往并不频繁。而它周边的几个村庄,陶源村是最闭塞的,只连着一条长河接到山谷中。
在这样的环境中要通出一条道,所需要的人力物力不是常人能想象的。
县太爷见有人主动要做这好事,自然批准了,等这事做成了报给朝廷那也是他的政绩。
有了官府的批文,这事自然好办,只要有钱能砸进去。而陶伯准备多年,“逸选堂”所赚的钱财也着实不少,在他的预算上是足够的。
由官府贴出公文,召集各人手,如有愿意效仿陶家公子,想为民造福自愿捐赠的也可到指定的地方捐款。
这事从年前到年初,忙忙碌碌下来已经动工了多日,其间除去县太爷私下要好处,气的陶益大为气愤外,一切都还算顺利。
可是就在半个月前,忽然镇上来了一伙人,他们用马车载了很多个箱子到了这。那些人个个劲装打扮神情紧张,后来人们才知道那一伙人就保镖的镖师。不知道是谁请了这么多镖师,把那些箱子辛辛苦苦的弄进来。
很多人在猜测那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有人猜那里面肯定都是金银财宝,不然何须这么重视。但又有人不同意,有那么多钱财还明摆出来,跑到这山坳里太说不过去了,里面说不是一些不能让外人知晓需要处理了的东西。
对那箱子里面的东西,人们的猜测可谓众说纷纭。
直到有一日,那些东西的主人找到了陶伯,向他说明了来意。陶伯整个人差点懵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回事。陶伯以为自己的已经足够的忍耐,到现在苦尽甘来,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比他更惦记这事。
他应了那人的要求,然后立马修书把这事告诉了江尘,所幸之前他和冷言联系过,知道要怎么找到他们。
冷言和江尘刚到陶源镇陶伯就收到消息了,他带着陶益去和他们见了一面,至于具体的事陶伯没说,而是让他们明天看着,答案很快就会有了。
到了第二天,陶伯就包了靠近码头的那家酒楼,他们就坐在二楼的包厢中,一眼就能很清楚的看到码头上的情况。
陶源镇的这个码头是最近才造的,刚刚成型还没有完成,这码头足够数十只船停泊,正对着陶源村出口的那条河,陶伯会把那的小渡头也重新建造扩大规模。
从冷言和江尘坐到这后,他们就瞧见那边陆陆续续的有车夫推着一车一车的箱子往码头方向而去。
而这个车队边上有不少大汉在看守着,江尘想起之前小二说的话,这便是那些镖师了,被人雇佣了来保这一车车的货物的。
江尘想着,不由也对那些箱子中的东西勾起了好奇心。
江尘问起陶伯这里面是什么,陶伯摇头笑而不语,江尘又看向陶益,他是的确不知道的。
来来往往十几车箱子终于都堆在了码头上,堆成了一个小山的形状。路边的众人诧异,很多人都跑来看热闹。
就在这个时候,江尘忽然间看见了一个熟人。这个人冷言也认识,他就是谢沉水。江尘不由一愣,他怎么会在这?江尘怎么也想不通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谢沉水原先是杀手,后来与冷言做了笔交易,金盆洗手后不再做那行。之前他曾到冷家去取了大笔的钱财,而后又拿了那“黑陶三足壶”。想起这“黑陶三足壶”不由让江尘觉得心惊,难道说这里面有什么联系?不然谢沉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而他的家乡以制陶而闻名的陶源村?
只见那谢沉水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然后纵身一跃,站在了堆起的箱子顶端。不少围观的百姓瞧着不由大为吃惊。
不过就算他武功再好,在这露这么一手,难道是想来这杂耍卖艺的?所有人不觉摇头,没人脑子不好会干这得不偿失的事。
“众位陶源镇陶源村的父老乡亲。”谢沉水站在箱子上面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用了些内力,让在场很多人都能清楚的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我叫谢沉水,感谢的谢,沉江的沉,这河水的水!”谢沉水平凡的脸上泛起了红晕,他有些激动。江尘望着那人,他觉得那样的谢沉水和他认识的那个好像不是一个人,但又长得非常的像?
“我今天来,是来还债的!”谢沉水说的异常激昂,他等了这么久,为了今天他拼了命的用尽了一切的法子,今天终于能够达成所愿。“这里的所有,每个箱子里的东西都是你们的!”
谢沉水一挥手,那些镖师一起行动,把表面放置的那些箱子都打开了,一下子所有人眼前光芒闪烁。
原来,这些箱子里竟然真的都放满了银子!这么多箱全部都是,甚至这个叫谢沉水的居然说都是他们的?!围观的百姓虽然个个看的心跳加快,眼睛泛红,可还真没人跑上去抢了。
江尘等眼睛适应了才看清那些东西。“这些……就是当初他从冷家拿去的那一部分报酬?”
第六八章
谢沉水朗声说着:“我原本也是陶源村的人,陶源村多数人姓陶,异姓为少数。也许很多人都不记得了,不记得陶源村还有姓谢的一户家人!”
“或许有那么一小部人还会记得,也许他们会很愤慨。姓谢的,怎么还有脸回来。”谢沉水的声音越显激动,“我回来了,我谢沉水今天就是来还债的!还十几年前的那笔债!”
“不知道姓谢的是谁?不知道那债是什么?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是谢壮的儿子!当初带走了村民众多的陶器,答应帮你们拿出去贩卖的谢壮的儿子!”谢沉水这话一说出口,下面所有人无不震惊。江尘也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遇见那个人的儿子。
谢壮因激愤陶商对工匠的欺骗,站出来说出了真相,点明了陶器真正的价值。村民变得十分相信他,后出钱出物就是想要他出去寻一条活路,不想盼了多久那活路成了死路。最后才有了江风意的牺牲,陶伯的忍辱负重。
“我爹并没有忘记大家,他也没有私吞那一批陶器那一笔钱。”谢沉水看着众多的乡亲说道:“当初那样的形式我爹硬着头皮答应了大家的请求,带着陶器出来贩卖,可没有正规的渠道如何能卖出,还必须得卖出当初我爹亲口说出的那些价格。”
“结果我爹疲于奔波,劳累致死。在他死前,拉着我的手,对着满屋破旧的陶器,一定要我帮他达成这个心愿,不然他死不瞑目!”谢沉水说着眼中隐隐泛起泪光。
陶益听到他说到这,心中一抽他想到的是他哥,也许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如果他哥没能坚持下来,那么现在他就如同那人……那人一样了!陶益心中又苦又疼,那些都是他大哥经历过的苦难。幸好,幸好他的大哥没事。陶益悄悄伸出手,拉着陶伯的衣角。
陶伯回头见他的神情便知道他是如何的想法,轻轻在他手背上拍了拍。
谢沉水从怀里拿出一本破旧的小册子,“这是我爹临终前交给我的,上面清楚得记录着每一位村民的债务。”
“今天,我就是来还给你们的。依照上面的每一笔钱我双倍奉还,剩下所有我捐给衙门,由陶源村的陶伯负责用于修桥铺路。”这是他拼了命赚来的钱,为的就是偿还这个债。
父亲逝世时谢沉水还不满十岁,后因骨骼奇佳被人看中培养成杀手。在幼年时期,有很多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哭着喊着想跑,而他却只是问了一句,做杀手能赚很多钱吗?
然后,那人诧异地看着他回答说,能赚很多很多,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所以他咬着牙,不管环境多么艰苦,训练多么残酷,他都挺过来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赚很多钱。
等他武功越来越高的时候,组织派他执行任务。他得到了一笔不费的收入,可他知道这些还远远不够。
直到冷言来找他的时候,这位江南首富冷家的三公子,他可以给他很大的一笔财富。所以谢沉水背弃了杀手的法规,即便他知道那样他会死,会被组织追杀,但也依旧选择了走这条路。
今天他终于实现了毕生的愿望,他爹的在天之灵能得到安息。他帮他洗刷了污名,他会成为整个陶源镇永远记着的人。
“陶伯何在,谢沉水有请。”谢沉水运气大声问道。
陶伯站起了身,从二楼的楼梯走下,一路向码头走去,很多人都在一旁看着他,默默的给他让路。
陶益没有跟出去,他和江尘一样起身站在了窗棂边上,看着他的大哥一步一步地走向谢沉水。他眼含热泪,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望着那个方向。
江尘的眼眶也湿了,他比陶益更加清楚这两个人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一步的。
为了陶源村,到底有多少人付出了努力,牺牲了所有。
他们两人,都是因为陶源村才背负起了如此沉重的包袱,如今他们终于成功,站在这把所有的都一次性偿还。而这里面不止有他们的艰辛,还有他爹江风意,有谢壮……还有许多他所不知道的人。
在这数百年甚至上千年都闭塞的陶源村,有一代又一代的人试着走出去,很多人都没有成功,更有不少人默默无名的埋在了深山。
当初江尘在知道陶伯的想法的时候很震惊,同时也很欣慰,在他所说的回忆中那一个人是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