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思涵这时终于回过神来,忙抢上前拦住爱夜。 “且慢,你的寒毒,还未……”
“放肆!还不滚开!”鹰目皉欲裂,横刺里击出一掌,正中尹思涵胸口。
尹思涵踉跄两步,扶着桌椅站稳,俊美的唇角溢出鲜血。
以他的武功,本没那么容易被打中,但他只一心对着爱夜,竟毫无防备!
爱夜见他流血,不禁心头微颤,停下脚步,开口淡淡道:“公子的好意,朕心领了!念你今日救驾有功,从前的恩恩怨怨,就一笔勾销吧,从此以后,咱们各走各路,互不相欠!”
尹思涵怆然变色,爱夜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锐利冰冷的锥子,毫不留情地凿刺在他的心房上。
一时间,他全身的力气,全身的血液,都彷佛从心尖上抽离……
爱夜别过头不再看他,纵使缘份已尽,纵使前情已缈,却怕看他眼底那抹陌生而强烈的痛楚!
既然要断,就该断得干干净净!
他甚至,不想知道尹思涵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时,破败的房门又被人大力撞开,方璇红衣与胡延寿一前一后地冲进来。
方璇见爱夜清醒,大喜过望,忙扑上去扶他,“可爱,你没事了?”
爱夜举袖擦擦他脸上的汗珠,“你丢下我,跑到哪里去了?”
方璇气喘吁吁,不好意思地道:“我……我在外头给你护法呢。”
爱夜嗔恼地捏他鼻子,“护法护到不见踪影?真有你的!”
他俩旁若无人地亲昵,尹思涵捂着受伤的胸口,不禁黯然神伤!
忽觉喉头一阵腥甜,他不愿在人前示弱,强提一口真气,硬是将这口鲜血吞了回去。
胡延寿眼尖,看见尹思涵脸色灰白,身子摇摇欲坠,惊呼道:“盟主,你受伤了?”
尹思涵摇摇头道:“我不碍事。”
方璇这才注意到尹思涵,犹豫一会,朝爱夜道:“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爱夜沉吟片刻,掏出一方金牌,“这里所有道路已经被封锁,这个拿给他,叫他早日回草堂山去,别瞎转悠了!”
爱夜说完,带着铁血卫头也不回地走了!
方璇拿着金牌走到尹思涵面前,“大哥,兵慌马乱的,你怎么会跑到西疆来?”
尹思涵置若罔闻,茫然望着爱夜毫不留恋的茕茕身影,心中顿失所依!
这一别,恐怕是真的从此天涯了吧?
他失魂落魄地站着,只觉得一颗心越来越痛,越来越麻木,还有更多的懊恼和无法解释的凄凉交织其中!
当初只是一念之差,却没想到,要用一生去赎罪了!
虽然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活该!
一旁的方璇等得不耐烦,伸手去拉他,“大哥,你怎么了?”
尹思涵身子一晃,丹田翻搅,再也压制不住,“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方璇吓了一跳,急忙扶住他。
尹思涵噙着血,回眸朝他淡淡一笑,“你难道忘了我的真正身份?我……要回家了!”
第六十八章:摆阵的是封一凛
夜半,新月似钩,僻静无人的高山之颠徐徐吹来幽深恒古的朔风,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两名男子施展绝顶轻功攀上一座高峰,极目远眺,连绵不断的营帐几乎铺满整个沙漠,谁能想象得到,这一片美好得象人间天堂的地方,竟是地狱般残酷杀戮的战场?
默立良久,右首一名年轻英俊的紫衫男子开口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点点头,却依依不舍道:“盟主,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年轻男子深邃俊美的眼眸掠过沙漠上的军营,仰望向天际……
夜空中,几颗微弱疏离的星光,淡淡闪耀着孤独的光芒,与草原上一簇簇篝火相映照,显得苍凉而落寞。
“说不定了,当初流落江湖的时候,本就没有长远的打算。”
胖子横眉道:“那怎么可以?你一定要回来啊,兄弟们都会在草堂山上日夜盼望的!”
俊美男子笑笑,道:“别抱太大的希望,其实江湖中人才辈出,我看过不了几年,就会有比我更胜任的武林盟主了。”
胖子急了,脱口而出道:“你就算不为了我们,也该为了璇儿回来啊?璇儿的请求,你好好考虑一下吧?难道你忍心看着他战死沙场么?”
俊美男子正是尹思涵,闻言微微楞愕,说起方璇,就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个真正令他牵肠挂肚的倩影,感觉受伤未愈的心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半响,无奈轻笑道:“璇儿的想法太天真了,我总不可能帮别人打自己的国家吧?”
胡延寿吹胡子瞪眼睛道:“咱们从前不晓得可爱的身份也就罢了,但你在玉泉国这么多年,也该知道他是个千古难得的明君,这样的皇帝理当辅助,所谓帮理不帮亲,你向来最是黑白分明,而且两国缔结友好,不是你的一直的想要的吗?”
尹思涵仰天长叹,眸光变得更加深幽迷离,“也许,这正是我要归国的原因吧?”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封一凛会突然攻打玉泉国。
大漠沙如雪,蔚蓝透明的天空,云朵缓慢飘浮变幻,随着阳光的照射绚分出无穷的色泽。
麒麟国的大本营,一只雄健的苍鹰掠过浩瀚长空,划着优美的弧度俯冲,准确无误地栖息在一只戴满金钻的手上。
手的主人是一个穿黑色衣袍挺拔男子,俊俏的眉目一点一点映入眼帘。,淡黑色的长发在风沙中飞舞,如鹰狼的不驯双眸迎向太阳时,如猫一般眯起,深刻姣美的五官,透出一股咄咄逼人的萧杀之气!
男子抽出鹰脚下的密函,看罢,鲜艳的唇瓣逸出一丝冷笑,“玉泉国君果然不容小窥,但我还没将那一个女人放在眼里,五年了,蟠龙王,我们的仇,那些羞辱,我一定要加倍的还给你!!”
男子嘲讽地说完,将密函收入袖中,回头,一匹快马卷起满天的尘土,疾驰至他面前。
“有消息了吗?”
探子飞身下马,跪下施礼,“陛下,二王爷已经回到京都。”
原来这名男子,正是麒麟国的皇帝陛下,也就是五年前的冷昱,一场变故,如今他已经成了一国之君了。
听了探子的禀报,他原本微眯的异色双眸陡然间灿亮了起来,“那就好!”侧头对随侍身边的人吩咐道:“马上传封一凛来见朕。”
不多一会,一名男子迎着大漠上的落日,疾步走来。
这个男人,拥有强健壮硕的体格,毫无赘肉的线条,厚实偾起的筋骨,宛如一只完美的雄狮,在夕阳的光线下,毫不保留地展现出力度与美感。
他的轮廓有棱有角,五官深邃,异常英武,即有着大漠男子神勇莽猛的气概,又带着王族子女独特的尊贵气质,甚至还有一点致命的性感……
其实这个男人,无法单单用“美”字来形容,可以说,他集野性的美,阳刚的美,狂悍的美,傲慢的美于一身,令人即使闭上了双眸,也能强烈感觉到他逼人的气势与魁伟!
“封一凛,你来了?”冷昱回头,欣赏地看着自己的得力战将。
“皇上,你找我?”
“不错!”
冷昱抚摸着一直停留在他手臂上的苍鹰,戏谑地道:“朕的另一只苍鹰也飞回来了,呵呵,真是天助我也啊!我要回王都一趟,这里,就暂时交给你了!”
封一凛望着苍鹰,疑惑道;“皇上是说,二王爷回来了?他……也知道蟠龙王在玉泉国?”
“他还不知道,我只告诉他,找到蟠龙王了,他一听,一定会回来的,毕竟,那都是我们耻辱,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那你确定蟠龙王就是玉泉国的女皇?”
“不会错的,朕查得很清楚。”
“但是女皇不是女人吗?”
“他们的易容术那么的厉害,男扮女装有什么奇怪的?”
封一凛想想也对!
由于玉泉国五个前哨接连失守,麒麟国封一凛挥军直下,原本以为落雁关也是唾手可得,不料爱夜突然御驾亲征,大大地鼓舞了边防军将的士气,而且他带来的援军异常神勇,落雁关上下一心,连番挫败了麒麟国大军对关口的进攻。
这天,爱夜听闻麒麟国的先锋,封一凛亲自到落雁关前叫阵,便在登上了了望台。
居高下望,但见烽火连营,战马嘶鸣,敌阵刀枪密集,银光耀眼,旗幡招展,掩映红日,整齐排列的队伍前,迎风飘摆的龙旗下,立着一匹异常雄健的狮子聪。
一名古铜色肌肤的壮硕男人骑在狮子聪上,头戴雉鸡双翎白金盔,身穿锁子连环银叶龙磷甲,胸搭两条狐狸长毛尾,身披素罗绣蟒袍,脚蹬云雷彩战靴,手托七星雕纹蛇矛枪,端的是威风八面,气冲霄汉!
虽然护至前额的白金战盔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就这份先声夺人的铮铮风采,已经震慑沙场!
爱夜几乎看呆了眼,至今始知麒麟国何以能称霸西方,所向披靡,仅就这份凛凛气势已经足够令敌军胆战心寒了!
“你就是麒麟国的战将?”
裴逸楼虽然见过封一凛,但还是按惯例喊话下去。
封一凛却不理他,抬头仰视着城墩,声似洪钟,“谁是玉泉国的女皇?”
“我就是!”
爱夜不解地俯视着封一凛,不明白他声音里为何有着强烈之极的仇恨,彷佛想将他生吞活剐一般!
“我问你,你是不是蟠龙王?”
“蟠龙王?!”
“你可还记得我?”封一凛一的脸上如今满是忿怒。
“我不认识你。”
封一凛大怒,“你这个不男不女的!——下来受死吧!”
封一凛将七星雕纹蛇矛枪向爱夜一指,咬牙切齿地喝骂。
爱夜被封一凛傲慢的态度激怒,冷喝道:“想杀我?你还不够格!快叫你们三王爷出来吧!麒麟国已经与我国签下和平条约,为何单方面违反缔书,出兵来犯?”
封一凛冷笑道:“好啊!只要你束手就擒,我可以考虑退兵。”
爱夜大怒,正待反唇相讥,忽然关门大开,冲出一队人马,当先两骑,竟是段雁和方璇。
爱夜大惊,他们竟不领帅令私自出关迎战。
想要阻止,已是不及!
方璇一马当先冲到封一凛面前,二话不说,抡起手中的虎头八棱锤便狠狠砸了过去。
封一凛眼疾手快,举起七星雕纹蛇矛枪驾住,喝道:“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原来沙场交锋,按规矩双方都要先通名报姓,一来避免自己人打自己人,二来让敌人死也死得明白,三来可以让战胜者扬名立万,令敌军闻名丧胆。
但方璇没有打过仗,哪里懂这些规矩,见自己千斤重的大锤,一上来就被对方轻易架住,不禁又惊又怒,大声骂道:“你管你爷爷叫什么名字?看我一锤砸你个稀巴烂!”
封一凛冷笑,长枪一抖甩开大锤,“呵,好狂的小子!那咱们就来斗一斗,看谁先挂掉!”
说罢,马缰一带拨转马头,长枪如银龙摆尾,怪蟒藤空,“嗖嗖嗖”刺向方璇。
方璇舞动大锤招架,两人顷刻交上了手。
方璇恼他辱骂爱夜,一心想要挑了他替爱夜报仇,不料战场交锋很讲技巧,根本不比江湖上的拳脚武斗,就算武功再高强的人也不一定能占上风。
方璇虽然力大无穷,但封一凛比他强悍百倍,力气一点也不逊色与他,马上对仗,也比方璇有经验得多,不出十个回合,便杀得方璇只有招架之力,无还手之功。
封一凛则越战越勇,长枪如蛟龙闹海,一枪比一枪快,正待使一招“夜叉掏心”夺方璇性命,忽然枪身被一根银丝鞭牢牢缠住,原来是萧柳见势不对,抢上前来助阵。
封一凛猖獗狂笑,“好好好,来得好,你们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
段雁还是第一次碰上比他还狂傲的人,只觉气不打一处来,沉颜喝道:“你这目中无人的臭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长鞭卷起地上的沙石,便劈头盖脸地击向封一凛。
封一凛面不改色,拧枪从容迎战。
一时间,三个人杀在一处,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爱夜在了望台上盯着战局,紧张得双拳紧握,浑身冒汗。
一直跟在爱夜身侧的裴逸楼见封一凛以一敌二,仍然神勇异常,丝毫不落下风,忍不住请缨道:“主上,请让我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不可以!”爱夜立即阻止道:“封一凛亲自叫阵,一定有什么阴谋,你千万别上当。”
裴逸楼下定决心,袍摆一撩,单膝跪下道:“主上,我看他们撑不了多久了,请派我出战吧?我一定会平安带他俩回来的!”
“逸楼……”
裴逸楼坚定恳求道:“请主上下令吧?!”
爱夜迟疑着,看看跪在地上的裴逸楼,又看看沙场上险象横生的两个人。
此时方璇身上已开始挂彩,段雁情况虽然好一点,但也仅能自保。
敌营战鼓雷鸣,呐喊震天,大有冲上前去围攻之势,而段雁和方璇带出关的人马仅三千不到,若敌军一涌而上,他俩焉有命在?
眼见形势危机,爱夜只得咬咬牙,大声道:“好,朕命你点兵三万,出关救人,得手后即刻撤回,不可恋战!”
“得令!”
裴逸楼一甩披风,起身离去。
爱夜望着他矫健的背影,只觉心头上的担忧,又添了一道。
裴逸楼出得关门,将三万人马分成三批,一批镇守后方接应,另两批左右包抄,形成防御圈,以阻止敌兵冲上前来,自己则提刀催马加入战局。
他武功还在段雁之上,而且他统领近卫军多年,日夜操练,早有沙场对仗的经验,一上来,便缓解了段雁与方璇的危急。
段雁与方璇见裴逸楼出关助阵,不禁精神大震,齐齐发挥出最强的战斗力!
封一凛暗暗吃惊,知道以一敌三,自己断不是对手,蓦然收起长枪镫马后退,浓眉倒竖道:“原来你们玉泉国喜欢以多欺少,真是好不知羞!”
段雁与方璇俱是骄傲之人,闻言脸上一阵青白,又气又恼!
方璇打不过封一凛,嘴巴上却不甘示弱,臭骂道:“你这只患了狂犬病的疯狗,正该被乱棍打死,我们的人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封一凛出身贵族,耍起嘴皮子自然不及出身江湖的方璇,当下气地要吐血,挺枪又想再刺,但想起小不忍则乱大谋,强压下怒火,虚晃一枪,拨马便走。
“也罢,我今天也累了,咱们改日再战!”
“喂——你骂不过我就要逃么?”
方璇以为他胆怯不敢再战,想也不想,拨马便追。
裴逸楼急忙叫道:“方璇——恐防有诈,快回来!”
但方璇先前被封一凛杀得狼狈,面子上拉不下,一心想要讨回来,哪里肯听,用力夹马,狂追上去。
裴逸楼此次的任务是要带他回关,无奈之下,也只得与段雁一前一后跟了上去。
三人奔得一阵,四面景观忽然风云变幻,原来一望无际的沙漠变成一座座垒石阵,原本晴朗着的天空也一下子暗沉下来,飞沙走石。
裴逸楼暗叫一声糟,原来封一凛竟是巧妙地将三人引进他的怪阵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