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就在里面,萧宇可以装成来父皇的寝殿请安,不想父皇不在,于是与他攀谈起来。他知道父皇今夜要到很晚才会回来,傍晚的时候边关来了急报,御书房的灯火到现在还是亮着的。
只是,不知为何,总有些胆怯。
终于他深吸了口气,踏了进去。
昏黄的寝殿,香艳的装扮,清香自鹤嘴飘出,纱帐后,龙床边,他心心念念的人正依着床榻,昏昏欲睡。
他一定已经等了很久了。
萧宇本能地闪过这个想法,隔着纱帘,他见到那人只穿了丝软的长袍,长发披散着,娴静优雅地靠在床沿上,若不是手足的锁链溢出,看起来也只是普通的后宫宠人枯等君王临幸的画面。
他有一种冲动,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
他上前,挑起了纱帐。
那人惊醒了,回过头,暗紫色的眼眸划过一丝愤恨与怒火,但随即又归于寂静,只剩下冷漠。
“七皇子。”
没有起伏的声音,他摇晃着站起,看了萧宇一眼。
“我来给父皇请安,见到纱帘后面有人,忍不住……”
语无伦次地说着,萧宇看着他,便觉得全身的血都在沸腾。
“您见到了,只是个脔宠。”
漠然的口吻,那人缓步向萧宇走来,却不知为何,竟一个错身,摔倒在铺了厚厚的毯子的地上。
这一摔,色香四溢。
萧宇的脑子里一阵轰鸣,他万没想到这人的丝袍下竟是一丝不挂,摔倒在地的瞬间白皙的大腿露出来,烛火下,皮肤柔软,光泽竟是不输给丝袍。他不免心猿意马,若是将这人喂了春药,一丝不挂地放在丝绸之中,药力发作,身子不堪药物折磨,在丝绸上扭动呻吟的姿态,又该是何等的撩人。
但是随即,他的心中不再有这等奢淫的想法了。
那人摔在地上,他本想上前扶起,不想这人竟扭曲着面容,呻吟着,纤长的手指伸入丝袍中,双腿已经分开,手指在里面动作着,唇角喘息不断,像是痛苦的呻吟,又似乎是快乐的诱惑。
这人是在诱惑自己吗?
萧宇吞了下口水,险些按捺不住。他闭上眼,镇定了心神,再看那人,突然有了想哭的冲动:紫色的眼角水汽朦胧,身体颤抖着,说不出的可怜和无奈,活色生香的画面,却流淌着绝望的悲哀。他……其实也不想在人前做出这么淫乱的事情的!
萧宇蹲下了身体,他轻柔地解开这人的丝袍,下面是一副完美无瑕的躯体,却也遮不住尚未完全褪去的伤痕——父皇为了自己的快乐,定是不知多少次在这身体上留下鞭痕、针扎以及火烫!
他细心地看着,在他解开丝袍前,这人的双腿是张开的,但在他的手将衣袍褪到腰际的时候,这人的双腿合拢了,眼睛里也满是拒绝。
不要!
他在拒绝。
萧宇本不想管这件事情,但是看着他的面色憔悴,终于还是犟脾气上来了,用力拉下他的衣服,这人竟扭曲着面容,呻吟着,纤长的手指伸入丝袍中,双腿已经分开,手指在里面动作着,唇角喘息不断,像是痛苦的呻吟,又似乎是快乐的诱惑。
“这是——”
“淫蛇。后宫的一种物品。”
最终还是被人看见,苏允明的神情倒像是舒了口气。
“这东西……有什么古怪吗?”
听着这名字,就觉得诡异,萧宇本着好学精神,无知地问着。
“你可以问一下你的父皇,这东西的妙用,他最清楚。”
非常难得的,他说话的声音有了情感波动,萧宇却没有因为的言辞带着感情而激动,反而有了紧张。
这人,怕是真的生气了。
“……”
短暂的尴尬后,萧宇逃出了寝宫,那个人虽然已经虚弱到只要他微微用力就能推倒,但是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萧宇就知道,若是不想被他怨恨,就不要做出这种可恶的事情。
从那一夜开始,萧宇的梦中,都是他。他的呻吟,他冰冷的眼睛,还有缠着胭脂红蛇的大腿,更过分的是,他竟然在梦中看到了两个人绞缠的身影!
他至今还记得那个梦。
梦境中,安宁而魅惑的夜,他走在宫殿里,没有一个人,只是看见远处透出虚弱的光,他被本能吸引着,走到了光源处。
虚掩的门。
低低的喘息。
他站住了,轻轻地望进去。
两条绞缠的人影,幽暗的灯下,两个人缠在一起,细密的喘息混杂着空气,沉闷的空气,带着春情的燥热。
灯下的两个人正纠缠着,伏在榻上的人绝对算不上倾国绝色,可在萧宇眼中,细细的汗珠浮在他淡白色的皮肤上,竟有珍珠般的光泽,长发凌乱,奢靡缠绵。但是长发下的面容,依旧是冷清的,带着游离尘世的漠然。仿佛这身体正在做的事情与他毫不相干。
而父皇,能游刃有余地指挥千军万马的父皇,掌控着天下看穿着人心的父皇,没有了往日的沉稳和自若,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疯狂,像是要把这人撕裂,或是揉进自己的身体,但是他终究不能得到,因为那个人的心不在这里,不在苍帝统治的地方,在……
……没有人能找到的远方……
端王爷已经在喝第五杯茶了。
管家在心中默数着,端王爷每一次喝茶超过半个时辰,必定是在思考如何解决棘手的事情。但这一次竟是连喝五杯茶还没有舒展眉头,这事情一定是相当的棘手。
好在管家的烦恼很快就结束了。
喝到第六杯茶的时候,萧天瑞笑了,他放下茶杯,看了眼天空。
“去大将军府。”
五个字。
管家不敢多问,备轿,立刻出发。
白翼这个将军做得并不舒坦。
他本是将门虎子,却因为庶出,到了二十岁,父亲也没有给他在军中安排个职位,说是还小,资历不足,恐怕不能服众。而只比他大三个月的兄长,同样的年纪,却已经是参将,这其中的差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没办法,谁让白翼是庶出的,而白大少是正室所生!
虽然从小到大的学习,不论兵法、武术还是学问,白翼都远胜过他的兄长,可只要顶着这庶出的帽子,他便半辈子也不能出头。即使从军,也还是要活在白家的阴影下。
所以,看出父亲是不打算给他安排前程的白翼去了江南,和江湖草莽混在一起,一呆就是两年。
他离开京城的两年,白家原本也是一贯地风调雨顺,不想白家大少在边关宠上了个烟花女子,为了她,花钱如流水,积蓄光了,又不敢向老父亲伸手要钱,竟动起了军饷的念头。
这军饷的事情素来可大可小,白将军在朝中也是根基深厚,知道白大少挪用军饷包养花魁的人,也都帮忙藏着掖着。谁曾想,边关匈奴来犯,战事节节败退,苍帝雷霆震怒,命五皇子边关监军,端王行事苛刻,来到边关不过一个月就把这事情给查出来了。
于是,白大少被斩了,白将军虽然没有严罚,却也被架空了权柄。当然大家都明白,这事情是判重了,白大少的罪行不足以判斩,分明是端王借机把军权交给太子的心腹。谁教这白老头不知好歹,竟然在储位之争的关键时刻倚老卖老,想博个好价钱,于是——被端王拿来开刀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白家将会从此一蹶不振的时候,雌伏江南的白翼突然回京,他与五皇子一席密谈,借得兵符,剿灭为祸江南数十年的邪教意尼教,还将意尼教在江南的党魁一干人等全部生擒,立下大功,重振了白家。
随着意尼教的党魁斩首,白家次子翼诛灭邪教有功,封为兵部侍郎,荣耀似乎又在一夜间回到了白家。然而明白朝廷局势走向的人却笑了:白家是无法恢复昔日的荣光了,现在的白家不过是太子和端王豢养的走狗,这白翼,充其量也就是端王手下的鹰犬。
而且,意尼教虽然是朝廷的眼中钉,武林人口中的邪教,却也是无数人真心追随,朝臣中也有不少暗中信仰意尼教,诛灭意尼教本就是犯了众怒。加上白翼急于立功,竟把意尼教教徒聚居的村落妇孺老幼数万人全部诛杀,这惨无人道的事情传出来,更是加重了世人对白翼的鄙薄。
于是,意尼教的事情结束以后,白翼的麻烦才刚刚开始。每个月都会有江湖中人找白翼打招呼,数月下来,白府上下无不心力交瘁。
但即使心力交瘁,端王来访也不能怠慢。
白翼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昨晚上又有江湖人上门挑衅,闹腾了半宿才打退。
苍帝在太庙戒斋,这几日的早朝都是由太子主持,太子对他并不倚重,他也是知道的。毕竟是靠着出卖好友博得了此刻的功名,朝野上下又有谁真心看得起他这个庶出子?
端王是他最后唯一能够依靠的力量了。
就算端王只把他当做一把刀,一只狗,他也知道,只要他还有使用价值,端王便不会抛弃他。但若是他没有了价值,或是有比他更有价值的刀、更有价值的狗出现,端王也一样会把他舍弃!
可悲的是,出卖了苏允明的友谊的他,也只能依附端王这种无血无泪的怪物了!
思考的时候,端王的轿子已经到了门口,白翼连忙出门迎接。
“端王爷来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看你的脸色,昨晚上没有睡好。是那些江湖宵小又来了?”
端王瞥了白翼一眼,毫无表情地说着,白翼知道这位主子其实根本不关心自己的死活,于是也没有多加解释。
最初的时候,杀上门的,都是意尼教的教众,找他是为了给苏允明报仇。而后,屠杀意尼教数万教徒的事情被端王故意作为军功传达天下,于是,原本还对他剿灭魔教江南分部的事情加以赞赏的武林名宿纷纷对他的暴行加以指责,夜半的访客也变成自诩正义的江湖侠客为主了。
端王只是想借用他的手,铲除江湖势力罢了。
白翼也不是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如果没有出卖苏允明,此刻的他,依旧在江南,和性格清淡的允明下棋品酒,论武弹琴,可是——
没有过去,只是无数次想过也许。
苏允明被斩首的那天,白翼没有去,他到底是不忍看见这等骄傲的人最后的没落。白翼不是对不起他的,更不是自觉没脸见他的,只是看着他,就会想,如果……
11.凌迟
“白翼,你最近有些心不在焉呀。”
坐在堂上喝茶的端王,冷笑着刺穿白翼的分神。
“微臣不敢。”
白翼感受到寒冷,这个端王一向无情,难不成自己又在什么时候不小心地得罪了他。
“不要用这种口气说话,好像我会吃了你一样。”
居然是玩笑的口吻,白翼心中一凛。
朝臣中一直有传闻,端王向来不开玩笑,他只有在心情极好的时候,和心情最恶劣的时候,才会说些玩笑话。白翼看得出,此刻的端王,心情绝对不能归为很好,那……他的玩笑话就只能是另一个原因——心情恶劣到了极点,而且,这份恶劣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想到这里,白翼连忙下跪,叩头道:“微臣惶恐!”
“惶恐?你知道本王今天为什么来你这里吗?”
眼角微挑,端王含了一口茶,看着白翼。
白翼被他的眼神看得又是一身冷汗——他的眼睛怨毒冰冷,看得白翼背后冰冷,好似被剧毒的蟒蛇打量。
“微臣愚钝,不懂王爷的心意。”
端王笑了,他的笑容比针更尖锐。
“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也很简单。太子最近新纳了个美人,那位美人呢,也是千娇百媚,伺候得太子心情愉快,神清气爽。可是——”
说到这里,端王停顿了,白翼的心中更是转过无数的念头。
莫非那个美人……
端王故意放任他胡思乱想,他翘着脚,玩味地看着白翼,看白翼英俊的面容由白转红又转黑,最后缓慢地转回了白色,品味着,享受着,将敌手玩弄于掌中的快感充溢了他,最终,确定白翼已经被煎熬地有些难耐了,他才悠然地说道:
“那位美人和意尼教有很深的渊源,他利用太子对他的宠爱,给太子下了毒。要本王用你的人头换取解药。”
果然!
白翼的脑子里一阵轰鸣,他知道意尼教对他恨之入骨,却没想到端王竟如此直接地将用他的性命交换解药的事情挑明,但听到端王说出“用你的人头换取解药”的时候,他却没有任何被出卖的悲愤,反倒有了些许释然。
“那么,王爷是来借微臣的项上人头的?”
他努力镇定,藏在袖子下的手握紧,凝集气力,准备拼死一击。
端王却摇摇头,说出让白翼惊讶的话。
“不,我不是来要你的人头的。”
“不要我的人头?”
天下谁不知道白翼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忘恩负义之徒,朝野上下谁又不知太子在端王心中的分量?若是太子需要,便是要端王挖出自己的心肝,他也是不会犹豫片刻。现在,太子中了毒,端王哪会舍不得白翼的人头!
“是呀,我也很奇怪,明明只要拿你的人头就能换得解药,为什么我来了你这里,却不想借你的人头。难道真是担心借了以后没法还吗?”
装出苦恼的样子,端王风雅地皱起了眉,但在白翼的眼中,这表情只意味着虚伪和残忍!
有谁家的人头借了还能还!
白翼心中暗暗骂着,面子上却还要装出谦卑的模样,劝勉道:“王爷,太子的龙体乃是关系江山社稷的大事,区区的人头,若是能包得江山永固,又有什么舍不得?”
当然,说出这番大义凌然的话的同时,白翼也决定了,假如端王真的借机要自己的头,他便当场挟持端王,反出朝廷。从此以后隐姓埋名,或者去西域,或者去匈奴,总有地方能让他活下去。
可惜他低估了端王的城府。
听完他的话,端王笑得异常灿烂,看着他的笑,白翼感受到更刺骨的冷。
端王的笑,从来都是和可怕的事情联系在一起的。
如此刻灿烂的微笑,白翼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册立太子的日子,一次是陪在端王身边看着意尼教的妇孺被砍杀的时候。太子册立的日子,端王笑得灿烂,因为他心心念念的人终于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而血海之前,他微笑,也是因为他又为他的太子铲除了一个障碍了。
现在,又一次看见端王的笑,白翼有一桶冰水从头上浇下来的感觉。
而端王,依旧是一副享受他的担忧与害怕的悠闲,专心地喝着茶,等到他觉得足够了,才再一次开头。
“白翼,最初的时候,我确实想过用你的人头换解药。但是在来你府上的路上,我却转了心思。”
他叹了口气,白翼眼角闪过的复杂也没有逃出他的眼神,确定白翼已经入瓮,他狡黠地笑着。
“我不想用你的脑袋换解药,因为我觉得你的脑袋值得东西,远比这更多。”
“王爷抬爱了。”
又是一身冷汗,到现在还没有摸清端王的心思的白翼,有些心神崩溃了。
而端王此行的目的,就是这份崩溃。
他伸出手。
“白翼,你知道苍帝现在最在意的人是谁,太子最想得到的人又是谁吗?”
“皇上圣心难测,太子英明神武,微臣愚钝,实在不知。”
白翼谦虚地回答着,端王也不拆穿他。
“父皇现在最在意的人和我皇兄最想得到的人都是同一个人,一个姓苏的男人。他长得说不上多美,但也不能说他不美,离倾国倾城还有些距离,可却不知为什么,睡过他的人都会对他朝思暮想,也不知道是中了蛊毒呢,还是这人的媚术非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