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倾旭阳 上——渊石

徐子华激情澎湃，仿佛在做一个鼓励人心宣传大道的演讲时的，道：“这件衣服，多耀眼，多璀璨，多么引人注目，简直就是为你这种不可一世的小屁孩儿量身定做的！”

小一挑眉确认道：“真的？”

徐子华点头啄米：“当然真的。”

小一恍然笑道：“果然宝刀未老宝刀未老，果然是我望尘莫及的啊！”他转头，对着导购小姐甜甜笑道，“漂亮姐姐，把这件衣服给这位老人家包起来吧！”

徐子华笑着摇摇手：“不，还是为你包一件吧，老人家不需要这么花里胡哨的丢人现眼。”

小一道：“别这么不好意思啦……不过说真的，您跟着唐……旭那么久，他难道就不知道您奇特的品位吗？”

徐子华干巴巴地笑，危险道：“当然不是……无论少爷怎么样，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都是个好孩子，任何试图泼脏水诋毁他的人……咔嚓——”老头阴恻恻地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小一撇嘴，了然道：“原来是盲目崇拜，无原则溺爱哦，难怪了……”

徐子华一跃而起，胡乱喷着口水：“想吵架！老人家我奉陪！”

小一白灿灿一笑，几欲迷花人眼：“这下没了电灯泡，我倒是想跟您大战三百回合来的，只怕您身体各项机能衰退……当然了，这年头的医疗条件不比以往，多一个不多！”

徐子华衣服一丢，捋起袖子，气势汹汹道：“难道我还怕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不成！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老当益壮！”

小一凉凉道：“我也不会怕一个毛虽然曾经都长齐了，但现在都掉光了的老头！”

徐子华条件反射地摸了一把自己梳理整齐的头发：“我才不是地中海！”

“切——”

顿时电闪雷鸣，飞沙走石，一片混沌。

美丽的导购姐姐欲哭无泪，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但是这生意究竟是做还是不做啦你妹的！

Ch.07

正当小一和徐子华二人哈皮打闹着购物，缔结下忘年冤家情分的时候，唐旭却坐在顶楼办公室郁闷地发呆。

那可是他的家诶！唐旭忿忿不平地吐槽，但是为什么他是被踢出来上班的！真是奇了怪了，分明就是他自己的家么，说看自己不顺眼，完全主客颠倒了……

说起来，自从他十二岁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如此粗暴直接地待他了，就算曾有，此一时彼一时，他的地位造就不同，感觉不一样……但那偏偏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小东西。

唐旭抚了下胸口，觉得这种感觉非常奇特新鲜，不由微微一笑，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阿石。”

被叫做阿石的人在那边默然几秒，才反应迟钝一般地缓缓道：“旭哥。”

——声音有些木讷、喑哑的低沉，透着阴森森血淋淋的凉气，就好像从千万冤魂鬼域中浸渍过一般。

唐旭道：“我要你帮我保护一个人，他今天就在唐家主宅。”

阿石毫不犹豫应道：“好的。”

唐旭安下心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笃笃地，时而迟疑缓慢，时而果决快速，节奏不是很稳，他深吸了一口气：“顺便查两个人。”

“您说。”

唐旭啧了一声：“你要保护的那个孩子的来历……有可能的话，查查秦将军那位二子的情况，他前日无声无息，突然出现在11区。”

那边有一瞬间的迟滞，才如实道：“军区的消息，我无法保证。”

唐旭微微一笑，他的无法保证其实比之一般的情报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于是了然道：“这个不强求。”

那端道：“好的，我今天下午就到。”

唐旭笑道：“真是麻烦你了。”

阿石，全名为宋石，自是一个大众到极致，甚至有些呆板的名字，放到数据库里绝对不会有人注意半分，然而另一个名字却足以让某些人坐立不安、心惊胆寒——“嘲风”。

嘲风，八年前崛起的优秀赏金猎人，短短两年间接受委托十数，以精准全面的情报，万无一失的身手，令人惊悚的办事效率而闻名道中，一时间风头无两。

虽“嘲风”平日处事十分低调，但还是平白遭了嫉妒。

六年前，嘲风被人以委托为名，设伏试图抹杀，重伤之后为唐旭所救，从此隐在唐门休养生息，偶尔接受委托，赚赚外快，虽然六年来的行动少得几乎可以称得上毫无存在感，但在道上依旧赫赫有名。

唐旭曾闲来无事，问过他为何称嘲风，宋石看了他一眼，默默地爬到了他家屋顶望风去了……

唐旭汗。

宋石是个很沉默温驯，很任劳任怨的人，唐旭对这个平白得来的精悍手下还是很珍惜的，只偶尔驱使一回，今次为了小一将他找回，可见一斑。

打完电话的唐旭心底又是欣慰，又是愤恨，欣慰于那小鬼的安全问题基本上没有问题，愤恨于那小鬼有很大的可能性毫不领情。

——“这谁？”

——“宋石，派来保护你的人，数一数二的赏金猎人。”

——“靠你个唐老贼！竟然敢鄙视我的能力！”

隔空飞踢是少不了的，还有唐老贼……唐旭咂咂嘴，心里不太舒畅，又似乎很舒坦，然而这种复杂矛盾的心情，被紧跟着的一个电话，令他本就不是很高昂的心情降到了冰点。

“喂——唐掌门。”秦天的声音实际上是很性感的，但依旧浇灭不了唐掌门想要抽他的冲动。

两个一号狭路相逢能干什么？唐旭一撇嘴，应道：“原来是秦二少啊，不知道找我什么事情。”

秦天道：“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唐旭咧咧嘴，隐约讽刺道：“难道是秦二少在11区遇到麻烦了？”

“哈哈，唐掌门这话真是有意思！”秦天笑道，“连你这样的大佬都给我面子了，谁还敢找我麻烦！哈哈——”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当然，要是真的遇到麻烦，还需要唐掌门你多多相助啊！”

“这是当然……”唐旭打着哈哈，却是暗哼一声，区区一个官二代，真当我们是普通匪寇了，竟然用一根鞭子一颗糖的无聊低能伎俩。

秦天敛了笑声，状似随意的问道：“不知道昨晚我提的事情，唐掌门考虑得怎样？”

唐旭懒懒地陷在办公椅中，随意把玩着手中的笔杆，打太极道：“哈哈，秦二少真是心急啊，这一天都没到就火急火燎地来催促了。”

秦天笑道：“钱嘛，谁也不嫌多……唐掌门也算是见证了我和熙儿相识相守的人，权当是赠的贺礼便是！”

靠，要不要脸啊！我跟你很熟吗？我认识你吗？你以为你是唐煜吗？随便找个伴就要贺礼真是不怕礼多了烫手天打雷劈曝尸街头啊二世祖！他妈的老子长这么大找伴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你妈的怎么不见送我礼物啊！诅咒你明天……不，下一秒就跟那什么熙儿分崩离析！唐旭内心吐槽如狂风暴雨，汹涌澎湃，一发不可收拾。

秦天继续劝道：“合作这件事情，虽然只是我个人的事情，但毕竟我身后也有……做后台，虽然不算最强，但对唐掌门来说，也是有益无害。”

切，不就是有个老子是将军吗？好虚伪的谦虚，唐旭突然就想念起家里那个坦率直白的小东西，跟他相处才他妈有意思嘞！

他沉默斟酌良久，这才道：“这件事情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们还是面谈吧……秦二少可是要准备好足够的筹码来说服我才好。”

秦天自信笑道：“这是自然！”

唐旭思忖了一下，不愿麻烦，早决定早了，省得频繁被骚扰，于是提议道：“不如还是约在岚叶酒吧见吧，今晚九点！”

秦天顿了一秒，笑了一声，慢吞吞道：“我倒是觉得，换个地方的比较好。”

唐旭白眼一翻，心中厌烦不已，仍旧故作好奇道：“哦，秦二少有什么好的建议？”

“正好我和唐掌门各获佳人，不如后日去马场溜溜如何？一来，让他们两人开开眼，见识见识，二来我们也好切磋一下，看看我和唐掌门的马术究竟谁更胜一筹。”

是比试呢还是挑衅呢？唐旭嘴巴一咧，笑意浮在面上：“正是个好主意。”但是要是带那个小东西出去骑马……

唐旭挂了电话，无法自控地开始幻想和小一美人共乘一骑的场景，透着清淡香气的发丝缭绕在鼻端，那么单薄纤弱的人靠在自己怀里，随着马儿的节奏颠簸贴近。

唉——唐掌门在公司象征最高权力的办公室里，在浩浩日光荡荡蓝天下，缓缓托住下巴，眼神迷蒙唇角微勾，心中长长暗叹，人生真是太他妈幸福了！

……

秦天挂了电话，盯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知道手指被烧尽的烟灼烫了一下，才微微蹙了眉回过神来，有些心不在焉地掐了烟。

“天哥——”细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跟着一双柔弱无骨的藕色玉臂缠绕上他的肩脖，“在想些什么？”

秦天不轻不重地拽下他的手，顿了一下，扯到了面前，让何熙坐到了自己的腿上，不失风流地轻笑道：“洗完澡了？”

何熙脸色一红，微微垂了头，讷讷应了一声，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小心翼翼地凑上唇。他刚刚沐浴，头发还是半湿的，显得格外浓黑如墨，衬着精巧的耳垂和白皙的皮肤，很精美细致的感觉，他此刻紧紧穿着一件大号的衬衫，松松地系着纽扣，精致的锁骨一眼可见，尤其是他此刻还是一副初初情动的小男孩鼓足了勇气讨吻的摸样，紧闭着眼，睫毛紧张的颤动，仿似乱蝶，看来可怜又可爱，十足的诱人……

要是几天前的唐旭见到了此情此景，必然已经傲然耸立，嗷叫一声，兽性大发了。

然而面对他的是秦天。

昨夜，秦天还用十分渴望的目光看着何熙，然而真正带他离开之后，却没有真正碰他，仅仅是稀少的几个吻罢了。

何熙闭着眼，因此没有看到秦天眸中一掠而过的嫌恶和痛苦。

不是这样的，他的他不是这个样子的，他那么冷淡高贵，只会在高处任人膜拜，不可能如此主动，甚至不可能距离他如此近。

秦天清楚的明白这个事实，然而他又是如此渴慕着那人，但与他相知的可能将近为零，更遑论得到了。他十分嫌恶自己，嫌恶这样，卑劣可怜地只能不断去万千人中寻求一丁点相似，以寄他龌龊的绮思的自己，他为此而感到剜心的痛。

真是可悲，堂堂将军之子，却沦落到如此地步，沦落到明知希望微茫，却依旧想要不择手段只为与那人靠近半分的机会，如此这般的境地。

其实，要是能够做一个大多数人的心目中的自己，一个依仗着将军之子的便利，行事鲜有顾忌的二世祖，多情冷血的纨绔子弟，这样就好了。

只是，放弃，就意味着自我灵魂的放逐。有人早早地使他萌动，霸占了他的情思，在他如今的人生里撑起了一片广阔的天。

——一半光明一半晦暗的天。

秦天有时候十分痛恨，为什么偏偏是自己，有时候有十分庆幸，此生能见到一眼，是不是已经耗尽了几生几世的福缘。

他想起先前跟几个男孩子做过之后，陷入的低潮，进入的自我厌弃时期……秦天有些痛苦压抑地闭了闭眼，按捺住起伏的心思，手指点上何熙柔软的唇，轻声戏谑道：“看不出来小家伙这么急色。”

何熙的面色红得几乎能拧出血来，嗔怪道：“呀，天哥嘴巴好坏！”

秦天哈哈大笑，俯身迅速在他唇上擦过：“这样满意了吧！”他顿了一下，色迷迷地实现落到他身下，“最近要带你出去玩玩，可别下不了床！”

“真是太坏了！”何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恨恨一跺脚：“不理你了！”

“男人不坏，小熙儿不爱么……”秦天轻佻道，一脸流浪相。

“对了——”秦天在他跑开之前拉住他的手，“如果，熊黑找你的话，不要理会他，我已经警告过他了。”

他都知道了！何熙身体一僵，惊恐地转过身，脸色苍白，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衬衫的下摆，咬着唇：“天、天哥——”

秦天哂然一笑，柔声安抚道：“怕什么呢？谁没有过去，我不会怪你的——这么好看的嘴唇，可别咬破了。”

泪珠在何熙眼中打转，他带着些微的哭腔唤道：“我……谢、谢谢……”

秦天开玩笑说：“下去吃些早点吧，不要饿坏了胃，算是帮你天哥我——省钱？哈哈——”

何熙定了定神，努力平复情绪，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出其不意地迅速在秦天嘴上偷了个吻：“天哥也快点下来哦！”

秦天微微颔首，嘴角含笑，心中却是无比凄凉。

真是可悲啊，明知道他别有企图，却还是忍不住，那两篇花瓣一样的嘴唇，真是太像了。

——然而再相仿，为什么自己总是不能迷惑？

我宁可混淆的好……秦天闭上了眼，坐在窗边，用手指在虚空中描画着那人的脸。他刻画过很多次，却只能坐到形似，但那人的相貌气质，早已深深地烙刻入他的骨血。

那么明晰的，那么淡然的，那么睿智的他。

永远无法磨灭。

……

唐旭刚要给自己下班，手机又响了起来，唐旭好笑地嘀咕了一声：“电话天天有，今年特别多。”

等他看清来电者是谁之后，又冷笑着嘀咕：“苍蝇特别多，杀虫剂供不应求了。”

来电的是熊黑，赌场起家，在军火上也有一点实力，但远远比不上唐门的影响力。

“唐掌门，我们一行为给秦二少接风洗尘，在雄霸饭店备了一次宴会，就在明日，不知道唐掌门可否赏脸出席？”

唐旭嘴角一抽，真是一群闻着臭味就循风而至的苍蝇，都已经开始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吧：“这是当然。”

世界上脚力最好的莫过于消息了，秦天一来11区便找唐旭的事情只怕道上已经传遍了，不知道多少人心思电转、夙夜忧思。

唐门最强莫过于军火走私，因着他们有一条特殊线路，可以拿到世界上最尖端的武器。世界二十六国，这条线却仅有七路，俗称“七线”，七线之主无一不是世界豪门名流，有多少人艳羡眼红，有多少人妄图取而代之。

这个熊黑，便是一个了。不过唐门毕竟数百年的底蕴在此，这个熊黑，在刚知道秦天找自己的消息，估计都快气死了，嫉妒得发狂，现在又搞什么接风洗尘宴，只怕是想要攀上秦天这个强硬的后台。

不过该你的丢不了，不该你的抓不住。唐旭微微一笑，笑意却不及眼底，而且秦二世一来就说及那条线的合作事宜，绝对是不怀好意的。烫手山芋谁爱谁拿去，就怕甩不掉啊甩不掉。

唐旭暗叹一声，不愿再想，下班！去看看我的小一美人和徐叔的大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