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两生花
这是百里国最尊贵奢华的宫殿——“瑶华殿”,王太后的寝宫。所谓的白玉为床金作马,不过如此。
一双藕臂缓缓地伸出来,泛着月光温柔的光辉,这是真正的柔若无骨,有着世上最柔和的曲线。
刘邈蔓正风情万种地躺在丝绸辅就的软塌上,一手托着腮,另一个手臂就这样轻轻地搭在一个男人身上。
她并不是像其它人一样全身赤裸地粘在男人背后,她只是穿着一件轻薄的纱衣,内里松松地着了件艳色的抹胸,该遮的地方一点也没有露,但透过那薄纱,又不由让人想入非非,想一亲芳泽,想一探究竟。
她太了解男人的心理,女人的衣服要由男人的手亲自剥下,才有情趣,女人的身体要由男人亲自探索,才有乐趣。
是男人就不可能忽视掉这样的美色,她怀里那个男人简直是个不是男人。因为他的心思全在那些枯燥无味的奏折政务上,好像根本不把身边的绝色美妇人放在眼里。
他是当今百里国的“摄政王”——刘子孤。
刘邈蔓的亲兄。
刘邈蔓轻叹了一口气,知道就算自己再狡猾多端,也逃不出这个人的手掌心,所以和他玩心计,实在太多余。她的诗书是他教的,她的计谋也是他教的,就连她的命,也是他一次又一次救的。
他们之间的纠缠,用一辈子的时间都说不完,道不尽。
“哥哥,我们初入庞府时,是什么年月?”刘邈蔓轻轻抚着男人的长发,像抚着无上的珍宝。
刘子孤从积压的奏折里抬起眼来,眼神突然变得温柔,语气也变得柔软,轻声道:“那一年还是春天,凤儿只有六岁。”
“是啊,那一年,你十二岁,我九岁。”刘邈蔓脸上的恨意一闪而过,凤儿凤儿,连那些年月,都是以凤儿的年纪记忆的。她就有那么好?王爱她,连哥哥也念着她。
现在哥哥对她的思念越来越浓,她怕是永远也没办法超越了。
也对,活人怎么和死人争?
也不对,死人如何和她这活生生的人争?
她还不老,她还有美貌的身躯,她有尊贵无比的身份,她怀里能拥着百里国最有权力的男人,她的儿子现在便是这百里国至高无上的王,她还有一个小儿子,是她和他的儿子。凤儿,你怎么和我比?
刘邈蔓慢慢下了床塌,脚踩在羊毛的软毯上,赤裸的足尖轻点,如小鸡啄米,如凤凰点头,轻轻压了压节拍,玉臂轻抬,手腕轻盈如流云起伏,腰肢如少女一般灵动,开始跳一支舞。
她虽已经年过三十,身姿却美好如初,每个舞者对自己的身材都很重视,吃喝都很节制,最养尊处优的现在,她每餐也只吃小平碗食物,平素吃一些水果充饥。她的舞比以前跳得更好,剑者的剑,舞者的舞,其实并不是越年青越好,那些都需要时间的沉淀,久经磨砺,才会变得技艺超众,圆熟天然。
她跳的是当年被王看中时那支“鹤舞”,当她鹤立鸡群,高傲地亮出翅膀时,惊艳当场,让那个百里国美丽年青的王动了心。
很多年以后,她才知道他的动心是那般轻易,她只是他独立自主的证据,因为他一直被王后的外戚左右政权,郁郁不欢,现在他翅膀硬了,百里国是他的,他要的女人也便不由得那个悲哀的王后一人左右了。她的自以为是的爱不过是一场笑话。
她与自己的哥哥相依为命了许多年,从她出生开始。时间久得她已经分不清除那些血浓于水的依恋是亲情还是感情。但她知道自己的哥哥是个变态,因为他痛苦而执着地爱着自己的妹妹。可惜不是她,是凤儿。
她和凤儿长得很像,差别只在于她比凤儿大了三岁,她是一个受尽白眼、立争逃脱命运的强者,而凤儿则是个没心没肺、天真无邪、甘于贫贱的傻丫头。
记得那一年,他们兄妹三人正穿着破旧的衣裳,在庞府里做着最卑贱的工作,哥哥帮那些下等马喂食、刷毛,她们姐妹在帮佣仆们洗冬衣。
“凤儿,你看我的手指,被冻得又粗又红,难看死了,我们的命怎么这么苦?”她报怨着。
凤儿奉着比她更红肿的手指,乐呵呵地笑:“姐姐你看我的,都变成了十根红萝卜!”
当时她在想着未来一定要出人头地,再也不受这样的苦楚,再也不让那些最卑贱的丫鬟也看不起,而凤儿却在庆幸自己和疼爱自己的哥哥姐姐在一处干活,再辛苦心里也是甜的。
后来自己的哥哥长大了,哥哥是个聪明伶俐的人,很快便深得了那帮爷们的器重,可以管理更高等的骏马良驹,可以见识到许多大场面,认识许多达官贵人。他和乐馆舞伎们也混得熟了,有一个年老色衰的老舞伎看了她们姐妹一眼道:“好苗子,不跳舞倒是可惜了。”
刘邈蔓看了看那些高台上舞着水袖的姑娘们,平素她们是所有下人里最有地位的一类,因为很容易就能由下人变成主子,最不济也能变成贵公子的侍妾,那便是野鸡变凤凰,也是她唯一可以上升的机会。
刘邈蔓是一个有野心并善于抓住机会的人,所以她苦练了数年舞技,终于被选入舞伎乐团,再又经历了无数明争暗斗,终于成了里面的领舞者。
当时凤儿拍着手在旁边看她,却只是由洗衣服的丫鬟升格到奉茶的丫鬟而巳。
那一年,刘邈蔓十六岁,凤儿才十三岁。姐姐如最娇美艳丽的玫瑰,凤儿身量未足,还是朵怯生生的小雏菊。
可是却足以吸引许多狂蝶浪蝶,例如那帮来来往往的公子王孙,总是不由自主地盯着凤儿看。
有许多人问哥哥要了她去,哥哥都婉拒了,说她还小,还是个孩子。
如果还是个孩子,为何你看她的眼光,越来越不像看妹妹,而像看情人?你能骗得到天下人,却唯独骗不了我,我是谁,我是最最了解你的亲妹妹。刘邈蔓苦笑。
如若是朵两生花,并蒂开,为何花儿的命运如此不同?
他爱她,他不爱我。
刘邈蔓又跳起了那支舞,那只颠倒众生的舞。往事如烟,皆被吹散了去,凤儿已死,再也没有人可以妨碍他们。连王也不行。
“哥哥,我帮我奏乐……”她一边舞着,一边对眼前的男人做着邀约。
那是让人无法拒绝的邀约,一切都随着回忆变得美好无害。
刘子孤鬼使神差地走到琴旁,开始演练起鹤歌的曲子,那是他当年演练了无数次的曲子啊!当时蔓儿要练舞,一定要得到领舞的位置,所以他与凤儿一起陪她练得不分黄昏白日,他弹曲,蔓儿跳,凤儿在一边拍掌叫好。
“姐姐,你跳得真好……”
“哥哥,你弹的好棒……”
“你们渴不渴,我去帮你们莲子雪耳甜水可好?”
一想到他的凤儿,他的心就不由抽痛无比。当年他势单力薄,所以眼睁睁看着凤儿被百里一鸣生生抢走,无能为力。
如果当年他有权力,他们兄妹三人便不会在庞府做牛做马十年,如果当年他有权力,自己的妹妹便不用做一个卖笑卖艺的舞伎抛头露面,如果当年他有权力,他便可以带着凤儿离开这万恶的宫殿,海阔天空,自由自在。
但他也知道一切都是他的幻想而已,凤儿的心,从来就不在他身上。凤儿也并不全然傻乎乎的,她当年也痛苦地抚上他的脸道:“你永远是我的好哥哥,你懂的。”他知道她的后半句,未说出的那半句:但我无法像情人一样爱你。
所以他必须拥有权力!不择手段。
人的欲望是口深井,永远填不满。一旦掉下去,只有继续沉沦。
那时候他已经有了妻室,也帮他生了几个女儿,但是无论如何,他刘子孤都注意子孙单薄,没有男丁继承香火。
那时候他已经是统领两只军队的都督,权倾一时,只不过还没有大到可以只手遮天的地步。
那时候刘邈蔓已经生了百里葺鳞,而凤儿已经生下了百里璃。
某天晚上,刘邈蔓突然秘密见了他,问他想不想要得到想要的。
刘邈蔓说的是百里国的天下,他以为刘邈蔓说的是凤儿。于是他点点头,计划开始了。
百里一鸣向来和那些神仙方士走的很近,所以丹药也频频吞服,久而久之,王开始精神不振,身体越来越不好。
后来凤儿似乎发现了这个问题,与刘邈蔓有过数次对质和争吵,有的时候吵得很凶,数月冷战,似乎还说要断绝关系。
凤儿突然一病不起,很快便香消玉殒。刘子孤第一个便是找了刘邈蔓理论,说要杀了地。但她只淡然地道:“哥哥,为何你几十年都是这样偏心,你就只担心一个妹妹会死,不担心我们俩个会一起死吗?那个疯子说要和王揭露我们的阴谋,这样我们便全完了,你我苦心经营了这些年的一切,全完了!莫消说我和我儿子,就算你和你的妻妾女儿,也全部都要砍头,你说到底是她一个死了便宜,还是我们一起死了划算?”
这个时候,刘子孤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懦弱无能的男人。因为他最终没有杀掉她,他妥协了,他的大计未成,不可轻举妄动。
每年凤儿的忌日,他便饮得大醉,时间把内心的思念刮出条条血痕。
有一年,他突然看见凤儿在他眼前掠过,如天外飞仙一般,穿着白色的衣裳,巧笑嫣然。他不禁去紧紧抱住她,和她诉说这许多年心中肮脏不堪的想法,求她宽恕自己。
他居然听她说,她不恨他,她不怪他,她也是爱着他的……
真的这样吗?他欣喜若狂……
天亮了,一切都清醒了,他的身边躺着那个自己深恶痛绝的女人——刘邈蔓。
直到后来她告诉他,她怀上了他的孩子,而她已经多年未曾侍寝,根本不可能怀上龙种,若是肚子大了,东窗事发,依然要拉他垫背。
他终于铤而走险,走了最后一步棋。
不留一点余地。
第一百二十九章:天谴
刘子孤弹着琴,看着那个人翩翩起舞。
眼前的身影和他心中影像悄然重叠。
刘邈蔓其实不知道一件事,凤儿也会跳舞,而且跳的比她更胜一筹。
但凤儿从不在姐姐面前跳舞,为了她姐姐的骄傲。姐姐要做这世上最杰出的舞者,没有人可以超越她。
也只有刘子孤在不经意间看见凤儿在某个无人的楼阁上翩然舞动着,就算是蝴蝶也没有她的轻盈,就算是凤凰也没有她的绚美。她是天生的舞者,就算静静站着,也像一道动人的风景。
但是凤儿还是离开他了。离下的只有无尽的遗憾,还有那个和她长得有八九分相似的女人。
他又是恨她,又是不由地恋着她。
也许留恋的只是那点残存的凤儿的气息,那具与凤儿神似的身形。
刘邈蔓也许这辈子一共爱过两个男人,一个是深入肉血,再也不能剥离的子孤,一个是最尊贵优秀的美男子——百里一鸣,那些青葱的岁月,她是真的爱过他的啊,可惜他对她的关注只是一时,他陆续有了许多女人,直到凤儿来了,他的爱情找到归宿。
刘邈蔓身在深宫,寂寞的日子一日一夜地熬着,性子发生了变化,由爱生恨,由恨生怨,积累久了,终会爆发。
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子,她也需要男人的滋润。她又想起了少女时期最爱的那个男人,哥哥见她失宠,也时常进宫来看望她、安慰她。每日见了他,她总是心猿意马,连春梦里也夜夜都是他。
她现在嫉妒凤,也惮恨王,但却越来越爱刘子孤。
因为王宠爱凤妃,所以便也对凤妃的兄长刘子孤青眼有加。他那些年里青云直上,加官进爵,风头无俩。但是内心却越来越寂寞,当他看着至高无上的高台上一个优秀的男人含情脉脉地望着凤儿时。
一曲终了,刘子孤似乎从往昔里不能抽离。刘邈蔓却轻盈地踏着步子,如豆蔻年华的少女,一蹦一跳地奔了过来,娇声道:“好哥哥,好哥哥……”那双软若无骨的玉手,不经意地楼上他的腰,轻抚上他的胸腹,挑逗的轻轻抚摸着他。
她用着凤儿最喜欢的茉莉香,她的身子静静地散发着凤儿的味道。她的眼睛长得那么像凤儿,春目含情地注视着他,邀约着他。
若是旁人见了她,定不会知道她的实际年龄,也不会把她和做出许多毒辣事情的王太后联系到一块儿,这会儿,她只是快要化成一滩春水的求爱女子。
刘子孤俊逸霸气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突然狠狠地抽了一巴掌在那美妇人脸上,斥道:“妈的,贱人……”
刘邈蔓不怒反笑,殷红的鲜血慢慢由嘴角滑落,居然巧笑嫣然地望着他,又道:“好哥哥,你今天不爱我了吗?”
刘子孤又连刮了她几巴掌,像老鹰擒着只小兔,把她叼到那个豪华的玉床上,毫不恰惜地把她往塌上一扔,一把撕破她的薄纱宫装,没有任何前戏地穿透了她,重重地惩罚着她。
她一声不啃地承受着,很快就湿得一塌糊涂,他就知道她是个淫妇。就算只是看着男人,男人对她什么也不做,她也会像只发情的母狗。
她身上的男人虽然已经四十了,却依然有着年青人的体力和精神,每次冲撞莫不是拼命地作践,像是对待最下等的娼妓,似要把她生生冲散架了才好。她却邪笑着咬着下唇,放荡的一次次迎合地上来,她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对欲望的欢愉需索无度,就算是天天和他混在床上,也嫌不够,哪里会有什么抱怨。
能在他怀里承欢,痛苦也是快乐。
所以她在激烈的冲撞里快乐地哼起了小曲儿,正是凤儿十多岁的时候最爱唱的那一首:“迎春开罢了是桃花,桃花开罢了是荷花,荷花开罢了是桂花,桂花儿开罢了,还有那腊梅花……”
刘子孤痛苦地一咬牙,这个妖孽……
他粗鲁地把她翻了个身,让她正对着自己。身下的人儿正画着少女的妆,穿着桃红色的抹胸,嘴里正哼唱着凤儿平素最爱的歌谣。她又在诱惑自己,这种诱惑简直是另一种催眠。
刘子孤嘶吼一声,终于对着那个朱唇吻了下去,由残暴变得越来越温柔,像是对待凤儿一般。
身下的女人受不了这样温柔的折磨,把身体高高拱起,紧紧贴住男人的身躯。男人像膜拜母神一样吻遍她的全身,然后如潮水一样冲刺起来,动作绵柔有劲,但却温柔体贴极了。
刘邈蔓嘴角露出得逞的笑容,甜蜜极了。她闭上眼,享受地启唇呻吟起来,享受着男人无微不至的“照顾”。这才是爱的极限啊!和爱自己的人做着爱做的事,被爱着。
这场春宵持续得太长,直到天都亮了,到了早朝,那个男人依然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附在欲望上缠绵着,不眠不休。
百里泉如影子一般,猫立在屋梁上已经好多个时辰了。
饥饿和干渴这些倒在其次,因为他早已历经过更为严苛的生存训练。他是大内最擅长跟踪和眼梢的人,必要的时候他甚至可以站在一个人的背后,变成他的影子而不被发现。他也试过在冰锋炽漠里跟踪一个人整整三个月。
刘邈蔓是个贱人,她儿子百里葺鳞也是。
于是百里泉这个下贱的主子必然会养将出一个下贱的手下。
百里泉努力说服自己——我不是贱人,我不是贱人。
不过他已经囧囧有神地硬了很久很久了。
若是看着那活春宫还没有反应,简直不是男人了。
百里泉是男人中的男人,爷们儿里的纯爷们儿。
只不过,硬了这么久,会不会坏掉?
百里泉哭笑不得地继续监视着,心里早把这两个狗男母骂翻了。
百里泉暗忖:“没想到那个平日里威风八面、正经八百的摄政王也有这样的时候,活生生是个神经分裂症患者。先是粗暴无比,后是当作母神参拜,接着缠绵不休,一直温存到早上,果真是老当益壮!饶是我这么年青健壮的男人,也没有他这副精力,像是八辈子没进女色,欲求不满,一次性做个够本似的。不过他在发泄中一直叫唤着的凤儿、凤儿是谁?难不成是当年十九世子的母亲,王上最宠爱的凤妃娘娘?那岂不是他的小妹妹?真是个让人匪夷所思的乱伦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