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漠寒是不相信这光有等级的潞王能独自在这活得下去。
往关外走是没办法,不过也不代表待在这里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塞外还是有好几个帮会的,由于没有官府遏制,人马剽悍不说,行事也肆无忌惮,那最有威望的也不过是名下有很大的马场,冬寒灾年的时候救济下牧民,就能得称赞传颂了,草原上不但有马贼,还有戎狄等部落,往往口粮不够的时候,除了抢,除了与别的部落发动战争还有什么办法?
谁不想活得好一点。
漠寒看了眼天色,如果不是他之前走错路,其实早就应该看到无边无际的草原了。
呃,下次一定记得买个指南针揣在身上,跟馒头一样成为必需品。
掂了掂当初救潞王时从舒朝官兵那里抢来的水囊,分量很轻,看来今晚必须要找到水源。其实漠寒那时候真的很想骑马逃命的,就算攀山绕出关,只要不是太崎岖的山路,还是没啥问题的,更不是因为担心能走马的山道也一定会有追兵来,真有的怕啥呀,千军万马的重围都杀出来了,还会畏惧最多几十号人?
所以真相是——
他不会骑马啊!
武林高手就会骑马了吗?没错,可能武功能帮你爬上马背,可以在马疯跑的时候安全跳下来保命,旁的跟武功高低半毛钱关系都木有啊!
换了别的门派,说不准是会这种技能的,牙膏镖头要走镖。那就更是他专业技能,但和尚道士什么的是出家人,古代是万没有出家人骑马骑驴的说法,都是靠一双脚,这跟是不是武林中人都没关,纯粹表示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驱使罢。讲究点的还要在灯上罩纱,不让飞蛾扑火,扫地格外小心,生怕伤了蝼蚁性命,天龙里的虚竹不就是喝一碗水都要念经超度的么,据说一碗水里还有生灵多少,当然这种说法另外一个层面是对的,咳,古人的微生物学不差,一沙一世界耶(喂喂不是这么解释的)
总之在九州千万能秀个人能耐,信心十足的下场就是彻底挫败,漠寒当初被一个暗器手法很是刺激过,才不会找不痛快往马背上爬,没谁爱出洋相。
没了潞王,用轻功赶路快了许多,,逐渐胡杨木少了,别的树好像多起来,漠寒精神一振,这当然是好现象,说明附近有水源,水脉在地下延伸,使附近也有了些许生气。
按照狄掌令的说法,真该翻翻黄历看今天是什么日子,鸿运当头?
漠寒并没有着急的冲过去,相反他很是仔细看了一圈周围,塞外风大,凡有马蹄印半个时辰也就找不着了,再往前走,果然草木越发旺盛,一汪并不大的小湖就在不远处,几只野狼在那里喝水。附近几棵树上虽然有栓过马的痕迹,漠寒用手浅浅一抹,凹槽细痕里却是沙尘,于是他放心走到湖边,那喝水的野狼立刻警觉的抬起头来,并不是听到声音,漠寒的轻功不差,它们是闻到气味了,顿时低低咆哮起来,嘴里利齿森森,但对峙没有多久,其中一只狼长啸一声,就带着其他狼扭头撒腿跑了。
九州的低等级生物对太高等级的玩家与NPC还是有些许分辨能力的。
漠寒看见有野狼来喝水,就更放心,起码这水是能喝的没毒。
赶紧先将皮囊的口浸进去,灌了满满一囊的水,然后才用手捧着喝了一口水,凉到心里的舒爽感,舒服得简直想一头栽进去,情不自禁的移了下步,将一块岩石踩进了软泥里,这时一条伏在石边没动的暗褐色小蛇发现家洞口被人用石头堵没了,还有不大怒的道理,张嘴就是一口过去。
漠寒却是警觉,骤然缩了下脚,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然后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一条因为他这个动作,咬偏了牙齿卡到他靴帮子上不住挣扎的小蛇。
顿时就乐了,弯腰手指准确的一捉,就捏住了小蛇的七寸,将它拔了出来,不想那小蛇很是凶悍,居然还想咬,漠寒一惊下意识的将那条蛇远远扔了开,忽然觉得左脚有点麻,低头一看,靴面上还是被凿穿了一个小洞,脱下来一看,半个脚背都发黑了。
糟糕,这毒还很厉害。
漠寒欲哭无泪,这要是手腕咬中还好吸出毒血什么的,他就是坐下来捧着脚丫子吸毒只怕也来不及了,赶紧运转内息,果然有些不妥,好在内功不错,还没性命之忧。
但他一睁眼,更是惊惶。
也不知道是什么蛇,毒性如此强,眼前都是模糊一片,遇着光就刺痛,再过片刻居然有成片黑影在打旋,树木都模糊不清。
这,果然走运走多了,倒霉就要开始跟你报道吗?
漠寒十分焦急,要是看不见,他这身武功可就打了一半折扣,听声辨位那种技能他可没练过,这茫茫塞外,眼睛看不见那可就糟了。
或许应该干脆点,直接掉一级重生?
漠寒可不肯,他有今天这级数自己觉得很不容易,而且距离200级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可不想就这么平白浪费,强定下神来,这时候,最头痛的就是方向了,如果刚才没记错的话,他是从南边来的,西边是沙漠不能去,那么——
念头还没转完,已经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漠寒深吸一口气,暗暗宽慰自己,都这么大老远了,追兵吃饱了撑得才能到这里来,就算是马贼沙匪,见自己这一身衣服都被鲜血染透干涸的模样,估计也不敢轻举妄动,要是商队那就更好了。
马蹄声渐近,漠寒开始皱眉。
这是一匹好马,至少速度很快,但问题也在这里,只有一匹。
他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长剑握在手中,经历了岩郭城那夜血战,流采的剑鞘早就丢了,是从袍子上随意撕扯了几块布裹上去的,就算是名剑,也要勤于擦拭,闲暇还要修整上面的撞击出来的浅痕,漠寒当然不可能将流采光秃秃的背着在烈日下暴晒。
马蹄声缓了,想来也对,在荒漠里奔波了那么久,看到水源如何会不停下?
漠寒虽然觉得自己没啥听声辨位的能力,不过连来人下马的声音都听不到,只有那骏马喷鼻息,不安跺着蹄子的动静,这可不妙。
“天涯殊途,与阁下萍水相逢,不知阁下是否知道最近的人烟距此多远?”
漠寒耐着性子又忍了一刻,还听不到对方出声,只好客套的问。
对方似乎有些惊怔,脚下重了一分,漠寒更是惊疑,都这么近了他之前却没察觉到,剑锋一抖,遥遥前指,不过当他听到声音时,整个人都石化了。
“是中了暗算?”
“……”
靠,下线一定要翻黄历去!!
漠寒赶紧收回剑,一时不知道怎么说,都要狼狈擦汗了:
“没什么……你,梁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南风镇客栈,南岩观,青楼楚馆,现在变成塞外?这么刷新地点越来越猎奇了?
“我以为你的本领纵然不济,也不至于这般狼狈,显然,我是高估你了。”
“呃,确实是我不够小心……”要不是武当山见多了蛇,他才不会伸手去拨弄!这下倒霉了吧。
漠寒默默的想泪流满面。
然后手腕上就一紧,那手指的触感,还来不及心猿意马,醇厚温和的内力已从他脉门灌入。
“咦?”谢紫衣松开了手。
“我不是中毒,嗯,就是一条蛇!”漠寒还在回味刚才那一触,于是说得很含糊,全不知谢紫衣诡异的想到了湛罗真人身上,声音里不觉带了一丝怒意,冷声道:
“伸手。”
漠寒乖乖照做,然后手心微微一沉。
是颗药丹。
“临渊派可解百毒的灵药。”
漠寒用手指捏开外面的蜡衣,一股清香就弥漫开来,他却痛苦的没动作。
是说古代的药丸,为什么会有圆滚滚大成这样的?难道越大药效越好么,这吞下去会不会被卡死?
“你这是连我给的药也不放心?”
想到湛罗真人都不顾漠寒是自个徒弟这般折腾,谢紫衣以为漠寒是被吓怕了,又见他迟迟不动,怒意思更甚,语调自是不愉。他嫌弃马车太慢,骑了快马往塞外赶,虽然没想到会在半路上遇到漠寒,不过明显见了面,对方那种完全不认识的模样让他皱眉,仔细一看,才发现漠寒闭着眼睛似乎看不见,更为恼火……
“啊,没有,怎么会!”
漠寒只好硬吞这解毒的灵丹,好不容易才噎下去,还不敢咬碎,嗓子都火辣辣像扁桃体红肿好几天的刺痛,真是有苦说不出。
“被咬中何处?”
“脚背上。”
“脱了鞋袜。”
“唉?”
漠寒下意识的缩脚,迟疑道:“这,这不好吧?”
“毒血不逼出来,与你无益。”
“但是!”漠寒赶紧说,“我自己来,虽然还看不见,动作难度也大了点,但怎么好让梁先生为我……呃,真的我自己来就行了!”
“你脱不脱?”声音更冷。
漠寒没面子的再次屈从,肿了一半的脚背刚露出来,就感觉到右手脉门再次被扣住,带动全身内力一阵激荡,过不了片刻,脚背上忽然恢复了知觉,痛得钻心,有血从伤口汩汩流出。
漠寒很是讪讪,为刚才莫名的脑补汗颜。
只听谢紫衣的声音近在咫尺:
“我倒是不知,原来华凌道长有在身上插几根箭到处跑的习惯。”
“……”
那夜所中的箭,外面的箭杆都被他削断,因为没有药,实在不好挖,有一处还在背后,于是就这么拖着,远看是发现不了,但近了后,衣上的破洞,加上谢紫衣刚引导他的内力逼毒,如何会发现不了?
“有倒刺么,我不敢动……咳!”
“岩郭城破的那天晚上?”
“呃,是。”
漠寒话一出口,忽然觉得压力更大了。
第七十四章:他乡遇故知
漠寒真没觉得他自个带着两根箭头到处跑是什么大事,九州又没飞机,还怕因此过不了安检门吗?再说,他也不是故意的,还不是没条件,九州都这么没下限了,因为出血不止或者伤口感染挂掉一级也是很有可能的事(……),不过怎么讲都算自己理亏或者没能耐,所以漠寒不敢申辩,只能干咳一声转话题:
“梁先生到此,可是又有什么……”杀人放火的事?
谢紫衣冷笑一声,没答话。
漠寒又看不见,更是惆怅无比,半天才憋了一句:
“这灵药见效挺慢。”
传说中能解百毒的好东西不是一吃下去,立刻就能生龙活虎的咩?难道所谓解百毒的灵药就是杀毒软件吗?总要花不少时间来个全盘扫描才行?呃,联想到九州是个全息网游,它的一切都是数据,嗯,这个说法很好很可信==
漠寒是由于中毒引起的短暂失明,虽然瞧不清眼前的东西,大团大团的黑影晃来晃去的,但对光仍然是敏感的,四周骤然暗了下来,就知道是太阳落山了。
荒漠一到晚上,就开始生机勃勃,或者说是更加危险,许多白天为了避开烈日不动弹的生物纷纷从洞穴里爬出来,找吃的或者被别的生物吃掉,隐约就有沙沙作响的声音,这是毒蛇与蝎子们在往这边爬,它们也需要到这边等着猎食来喝水的沙鼠。
“这里久留不宜,还是赶紧走。”
漠寒听得头皮发麻,他可不想再被咬上一口。
向他刚才听到的方向走了几步,漠寒又停住了,表情很是尴尬,半晌才问了一句:
“梁先生,你一个人来的?”
“不是。”
咦,那他怎么之前就听到一匹马的蹄声?
“其他的人距此,大约还有三天的路程。”
谢紫衣不动声色的看着漠寒,他本来挺恼怒的,但见漠寒四下一望,像是觉察到不远处爬来许多蛇蝎之类的生物,漠寒的表情立刻转为不安,忧心心忡忡的模样跟那夜暴雨时返身挡住洞口狂风挺像。
“箭头……到了安全的地方,或者白天的时候再取。”
漠寒本来都习惯了,现在给谢紫衣冷厉的目光注视着,本能都就脊背发凉,那两处深陷在肉里的箭伤也隐隐作痛起来,他却不知道,谢紫衣刚才是为什么语带恼怒。
——自上京途中之后,蜀中再一道赶路的时候,漠寒分明就表现得很像走江湖的模样,还因为谢紫衣没带火折子有种无声吃惊,你说漠寒他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级别都上百了,最关键的他还是武当山出来的,那些陷阱暗算啥的颇有心得,整个就是一江湖老手的范,结果呢?
谢紫衣刚出塞外没两天,就看见某人衣衫褴褛满身是血,灰头土脸,连剑鞘都没了丢大街上连乞丐都嫌弃,躺路上估计会被抬到义庄里(没钱或者无人认领尸体停放处)的凄惨德行。
就算对手是湛罗真人吧,但谢紫衣清楚,湛罗真人自己是不会动手的。
也就是说,些许伎俩,外加舒朝大军,就让漠寒狼狈成这样了?这样想来,就这点能耐,漠寒他还有什么价值啊(……)当然最最关键的是,他们上次分开是因为漠寒‘奋不顾身’,还使得谢紫衣很是不对的琢磨了许久许久,导致心情复杂,多少天都感觉怪异,于是这次嫌弃马车太慢,孤身先赶到塞外来。结果这下一看,哼,很好么,漠寒这丫的命其实也不怎么值钱,为了鬼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前朝余孽,为了半点好处都没有的啥复国之谋,也很‘奋不顾身’险些就义,很好很好!(一时不爽怒气值暴表……)
感觉敏锐的漠寒缩了下脖子,有些不解,不过还是认真思考了下,于是囧了:
“这可不妙,梁先生只有一匹马,我们两人如何能走?”
然后漠寒一摸脑门,非常识相的说:
“呃,出家人是不骑马的,梁先生你请,我用轻功。”
“……”
咦,沙漠的夜晚虽然凉得快,甚至半夜里寒冷异常,但从没有太阳刚下山不久就要结冰的感觉啊!
漠寒简直要去拽满头黑线,果然不说不错,越说越错,古人诚不欺我。他可从来没觉得自己不会讲话,但顾忌着自个的小心思,在谢紫衣面前向来是特别小心的,就怕惹出什么误会,又或者被不屑一顾,这种纠结到死的心情让他想接近吧,觉得为之过急肯定不妥,于是再心猿意马也忍着。
何况他并不是没有自问过,到底是一时沉迷,还是心性笃定,想着来日方长就没多考虑,总觉得不到200级梁先生大约也不会正眼瞧他,所以根本就没想过这些个事啊,难道以后为了不说错话,还要临睡前躺床上仔细琢磨打腹稿吗?就跟一个同是打工的学生说过来面试前咬对着镜子练无数次?
囧极!
“其实,我是不会骑……”
看吧,这句话一出,四周低温就有明显上升趋势。
“……而且我现在又看不见。”漠寒开始拼命想理由,“梁先生能瞧中的,不是神骏都不可能,我是说,这马也不是我的,不把我掀下来就是好的了。”
很好,理由充分,论据明确,还没等漠寒开始得意——
谢紫衣淡淡的添了一句:
“九州并没有规定,马不能共骑。”
“……!!”
他幻听了幻听了吧一定是!
手掌一紧,已经被拉过去,跌跌撞撞跟出去十几步,然后手被按到了马鞍上。
皮革外裹锦缎的材质细软,还留着日光的余热的暖意,漠寒另外一只手下意识的扶到了马背上,毛发柔软上面有一层层密密的汗珠,那马似乎在喝水,猛地被这一碰,有些不满的打了个响鼻,向前迈了一步,漠寒差点跟着往前一步跌进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