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对焦——童斯

陆家一顿时吓了一大跳，慌乱起来，「……干……干嘛突然问这个！」

「看你的反应……一定是有了？」

「……有……吧……不，没有！」乱七八糟的回答，好比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抓了抓头发，吞吞吐吐说，「……其实……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喜欢……」

微妙。

这就是他与杨诺现在的关系。

依照陆家一单纯的爱情观，应该从认识→朋友→恋人，再由牵手→接吻→做爱。

可是他和杨诺的关系由始至终都只是上司跟下属，绝对称不上朋友，再加上对方是可以由认识直接跳到做爱的衣冠禽兽。

他愈想搞清楚，就愈搞不清楚。

「那个人好吗？」奶奶笑问。

陆家一认真地想了一想，虽然对方是恶灵，但对自己还真是蛮好的，于是点了点头，「嗯，很好。」

「小陆……」奶奶伸手摸上他微红的脸蛋，笑一笑，「假如将来有一个人，能够让你幸福，包容你的任性，能够填补你内心的缺憾……那么，不管过程有多么困难，你都要抓紧对方，不要随便放开手……」

这夜，月光悄无声色洒在病房里，渲染一室柔和色调。

奶奶的这番说话也悄无声色降落在他心脏最柔软的角落。

陆家一以后也会记住这番话，记住以后每个最快乐和最难过的夜晚，都要紧紧抱住身边的那一个人。

记住牵上了的手，从此不放开。

第二天早上，陆家一被一个不间断的铃声吵醒。

「……喂？」

他接起电话，刚睡醒的嗓音，诱人的慵懒。

「你睡到现在吗？」

听见另一头低沉磁性的声线，陆家一立即在沙发上跳起来，瞧瞧墙上的时钟，九点多了。

「对不起！我昨天一整晚都在医院里，所以……我现在立即赶来！！！」

「医院？为什么你在医院？」

「奶奶昨晚晕倒了，需要留院观察一天，所以我便留下来照顾她。」

「我明白了。」

然后，对方切断了电话。

明白了？他明白了什么？陆家一完全摸不着头脑。

「是谁打来啊？」奶奶似乎也被他的声音吵醒了，坐起身子问道。

「我的……上司。」陆家一走到床边，为她倒了一杯水。

「工作不要紧吗？是不是要你立即回公司？」

「不是。」他扬起一个使奶奶安心的笑容，从大包包中取出钱包，转身往房门走去，「奶奶你先等着，我办好出院手续再一起回家。」

走到柜台付款的时候，护士小姐却跟他说：「先生，陆婆婆的住院费已经付好了。」

「付好了？」陆家一不禁疑惑起来，难道是社区中心的人付的吗？

他这样想着，走回病房里。

打开房门，却发现奶奶床边多了一道高挑的身影。

奶奶看见他呆呆的站在门前，挥挥手叫道，「小陆～～你的上司来了～～」

那道身影闻言也回头望过来，果不其然，是杨诺。

「Hello。」对方看着他笑眯眯。

陆家一走过去，问，「为什么你知道我们在这里？」

杨诺勾了勾嘴角，凑在他耳边低语，「我连你晚上怎样自慰都查出来了，还有什么不可以查出来？」

「喂！！！」他瞬间涨红了脸，压低声线，「奶奶在这里你不要乱说话！」

「哦？那即是奶奶不在就可以了？」

「都不可以！！！」他吼出一句，真是的，这个人怎么可以如此厚脸皮。

陆家一转身小心翼翼地扶奶奶下床，说，「既然出院手续办好了，我们赶快回家吧。」

正想伸手拿大包包的时候，却被杨诺一手抢过，对方从里面掏出车钥匙，然后把它背在肩膀上，「我来驾车，你在后座照顾老人家吧。」

「你来驾车？」

难道这家伙不是自己驾车来医院的吗？

陆家一不禁在脑海中想像对方穿着一身名牌衣服，华丽丽地在地下铁车厢中与人挤成一团的样子，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杨先生，我家的小陆平日没为你添麻烦吧？」奶奶坐在采访车后座，向驾驶席的人问。

杨诺瞥一瞥后视镜，果然陆家一在镜里紧紧地瞪住自己，整张脸写上『别乱说话！』。

「没有。他工作很认真，是个好员工。」他笑了笑，补充一点，「也很好吃。」

「你！你在乱说什么啊？！」

「嗯？我说你煮的东西很好吃啊。」杨诺一脸无辜。

奶奶看着这两人的对话，觉得这位上司没什么架子，而且好像也挺照顾下属的，于是说了句，「杨先生你人真好。」

陆家一嘴角一抽，忍不住小声吐嘈，「腹黑大老板才对。」

「腹黑？」杨诺很难得地冒出一个问号，「什么意思？」

腹黑是由日本人独创的字汇，对杨诺这种自小接受西洋教育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个非常艰深的词语。

陆家一不禁怔住，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最后还是发挥了记者乱扯的本事，「腹黑就等于中国人『饱读诗书』的意思，满肚墨水所以肚腹就黑掉，是赞美的形容词啊！」

杨诺只是挑着眉，似乎在消化他的话。

该不会真的相信吧？陆家一不由得沾沾自喜起来，连杨氏恶灵都被骗了，偶真是一个人才啊……

汽车停泊在马路边，一栋住宅大厦的大门前。

陆家一和奶奶下车后，低头探进车子里，向驾驶席的人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杨诺注视着他拖住奶奶走进大厦，大约十分钟过后，又从大门走出来，径自坐上副驾座。

他系上安全带，说，「开车吧。」

「去哪儿？」杨诺有些时候还真是接不上他的思维。

「回家。」陆家一理所当然的答，然后又觉得不太对劲，更正道，「回你家，你还没有吃早饭对不对？回家做给你吃。反正我向总编请了半天假，还有时间。」

杨诺一笑，心情很好的开动引擎，评价一句，「你有当人妻的潜质。」

「人妻？！」陆家一一个激灵，连忙为自己辩护，「白痴！我只是为了二百块的工资罢了！」

「是吗？」杨诺还是笑。

陆家一看着对方满脸不知哪来的自信，真想一口咬下去，最后，当然是忍住了。

一架毫不起眼的七人采访车平稳地滑出马路，盛载了一段正在萌芽的恋情。

第12章：蕴酿（1） 小白兔客串

早前因为杨诺的一个决定，使杨氏企业白白花掉五百万，引起董事局诸多不满。

为了填补这次的支出，封住董事和股东抱怨的嘴巴，杨诺承诺会在一个月内把少了的五百万追回来。

以至于最近他的工作量大增，已经连续好几天留在公司通宵达旦地工作。

「杨总裁，用不用给你叫外卖？」

内线电话响起，助理在另一头恭敬地问道。

闻言，杨诺终于把视线从电脑上移开，抬眼一看，才发觉已经晚上九点多。

「不需要了。」

挂线后，他又拨出一串号码，耳边马上就传来一个清脆的嗓音，「怎么了？」

陆家一这小子，以前接他的电话时还会十分有礼貌的问『总裁？找我有事吗？』，现在却一句『喂？』『怎么了？』就混过去，真是岂有此理。

「你在家里吗？」

「对啊。」

「正好，做点东西带过来总公司，我饿。」完全命令式的语气。

「哈？！！」电话的另一头似乎相当愕然，马上拒绝，「我正在看电视啊，今晚可是大结局呢！而且我由何时开始连外卖都要做了？工作内容不包括这个吧！」

杨诺沉下脸，冷冷地威胁，「你再不过来的话，明天就是你的大结局了。」

「……」本大爷怎可以轻易就范？！宁死不屈！

「五百元。」

「好！我立即过来！」对不起大家，他还是屈服于恶灵的淫……不，财威之下了。

最后，陆家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上三菜一汤的丰富晚饭浩浩荡荡地到达了杨氏企业的顶层。

「对了……」他把饭菜整齐地摆放在桌上，说着，「上次奶奶的住院费多少钱？我现在还给你。当然要扣掉外卖的五百元。」

对方站起身，走到他旁边，夹了一块肉片放进口，「不用了，而且我早就忘了多少钱。」

他忍不住笑起来，「你这个老板未免亏大了吧？包吃包喝还要包家属医疗吗？」

「还包括我。」

杨诺忽然把双手撑在桌沿，手臂挡在了陆家一身旁两侧，把他锁死在自己面前。

他的嘴唇凑在他漂亮的脖颈线条上徘徊，似吻非吻，轻轻地呢喃，「你要的话，不管亏多大……甚至要我倾家荡产都可以……」

陆家一彻底怔愣。

对方说话时喷出的热气刺激着他的毛孔，使他全身的感官都在颤抖。

双手不自觉地抓住对方的衣角，顺直的西服纹理顿时皱成一团。

「那么……证明呢？」他动了动唇，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可以为我倾家荡产的证明。」

杨诺笑了下，面对面地注视着他，如此贴近的距离，他可以看得见在对方眼底下浮动的期待。

他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本支票簿，挥笔签名，再塞进对方手中，一连串漂亮的动作，流畅俐落，「金额随便你填。这个证明足够了吗？」

陆家一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塞过来的支票，杨氏企业总裁的签署，没有半分虚假。

「你不怕我在上面写上天文数字吗？」

「你不会的。」杨诺笑了笑，低头吻上他的嘴唇，仅仅一下的轻触，彷佛只是一场幻觉。

不管是嘴唇还是掌心，都在渐渐滚烫。

陆家一紧紧握住手中的支票，如此单薄的一张纸，却带着沉甸甸的份量。

好重。

重得压在他的心头上，令他忘记了该怎样呼吸。

……

随着一架波音747客机从日本起飞的一刻开始，这个城市亦开始沸腾起来。

一个平凡的周末，机场却出现了万人空巷的场面。

早在清晨六时，这里已经聚集大批人群，她们手拿巨型横额和纸牌，把整个出境大堂挤得水泄不通。

各界的传媒队伍和大型摄影机亦已准备就绪，就连机场警卫都严阵以待。

如此盛大的阵容，全都只是因为一个人。

八点半，航站楼显示屏显示JL902航班已经抵达，场内顿时屏息静气。

一个又一个的日本旅客从出口步出，无不被这惊人的排场吓倒。

走在最后的飞机师都离开了出境大堂了，就在大家开始着急的时候，玻璃大门终于出现那一道万众期待的身影。

气氛在一瞬间炸开来，尖叫声和叫嚣声不绝于耳。

一个漂亮男人站在门前，挥了挥手，用口型说着：『ARIGATOU』。

支持者再也按捺不住兴奋的情绪，努力突破由警卫筑起的人墙，挤向偶像的身边，能走近一步就一步。

男人一路上都是满脸耀眼的笑容，肩膀至手臂惨被严重非礼，上衣被扯了又扯，短短十分钟的路程，他却花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完。

整个机场，充斥着一片高呼「Takki！」的声音。

夜幕垂下之时，夜生活高潮之时。

杨氏企业最近落成的大型娱乐场所Crazzzy，集DISCO和酒吧于一身，装潢色彩缤纷，主攻消费欲旺盛的年青人市场。

为了得到最大的宣传效果，这晚在Crazzzy举办的开幕派对，杨氏不惜重金邀请日本天王级模特儿Takki作嘉宾。

媒体均形容这次派对为「千万Party」。

陆家一手持好不容易得到的门卷，在Crazzzy的大门前排队入场。

Takki的号召力太强劲，门卷在短短半天就卖光，网上甚至炒卖至原价的三倍，幸好他好歹也是杨氏的员工，买了几盒高级饼店的蛋糕讨好负责这次计划的女同事，才能在内部预购位置较好的入场卷。

进场后，陆家一依照编号坐下，心情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

忽然，一位穿着笔挺西服的男人走到他身边，向他问，「请问你是陆家一先生吗？」

他带点愕然地点了点头。

「请跟我到那边走。」

「可……可是快开始耶？！」这个时候阻碍他看Takki者死！！！

「不好意思，这是杨总裁的吩咐。」

「……」恶灵！又是恶灵！阻碍他看Takki，就算是恶灵也要死！！！

「总裁还说，你要是希望Takki平安出场的话，就请乖乖听话。」

「……」

于是，陆家一只好跟随男人的脚步，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

「喂！你又想耍什么花样？！」一看见杨诺，他就劈头问了一句。

对方只是笑，指向不远处的位置。

陆家一顺着手指方向望过去，顿时整个人怔住。

Takki就在自己的眼前。

很多很多次，他都在脑内幻想过自己跟那个男人遇见的场景，他想自己大概会不顾一切跑上前，告诉对方他有多么喜欢他支持他，求握手求签名求合照，一定像个疯子一样。

可是现在这一刻，他的偶像就在自己咫尺的距离，但他却只能呆站当场。

杨诺看见他傻傻的样子，不禁翘起嘴角，问，「你不过去说几句话吗？还有十多分钟就要开场了。」

像是在对方身上获得了勇气一样，陆家一深呼吸一口气，渐渐走近镜前的那道身影。

「……你……你好……」他用日语战战兢兢地说道。

听见声音，Takki转头望向他，扬高笑脸回应，「你好～～」然后又把目光放回镜子里，左照照右照照，好像怎么样都不满意。

「……Takki？」

对方再瞧瞧他，突然间，大眼睛一亮，指着他脖子上的麻质围巾，问，「可以借我一下吗？」

陆家一十分惊讶，但也马上把围巾解下来，递到对方面前，「送给你也没问题！」

「谢谢。」Takki笑着，把它围在自己的脖子，回头问陆家一，「这样子是不是帅多了？」

他重重地点头，非常诚恳的语气，「Takki先生不管怎样都很帅！」

「哈哈～～你说的对！本大爷就是365度怎么看怎么都是帅的美男子啊！」

「……」陆家一不禁汗颜，原来Takki是这种性格的角色吗……而且，应该是360度不是365度啊……

「Takki先生！你准备好了吗？出场了！」

后方传来工作人员的高呼，Takki笑着握住他的双手，说，「谢谢你了！」

语毕，转身离开后台。

陆家一眨了眨眼睛，低头凝望自己的一双手，上面还残留着Takki的触感。

皮肤滑滑的，很柔软。

突然，有人一把打在自己的头顶。

「干！怎么了？」

杨诺拉住他的手，拖着他离开后台，走上二楼。

因为今天举办派对，所以整层二楼都被封住，空无一人。

他们走到边沿，从这里望下去，可以清楚俯瞰整个舞台，简直就像是VIP专属的位置。

陆家一满脸兴奋的神色，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紧紧注视舞台中的漂亮男人。

杨诺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蛋，口气有点不爽，「那个小明星有什么好？居然让你高兴成这个样子。」

陆家一偏头望向对方，笑问，「难道你在吃醋？」

「如果……我说是呢？」杨诺忽然双手按住他的脸，强迫他正视自己，「你知不知道，为了把那家伙叫来，我花了多少钱？」

「我知道，五百万嘛。」报纸杂志通通都写出来了。

「你认为……一个Takki值五百万吗？」

老实说，就算Takki的身价再高，也未至于当个嘉宾就要五百万。

陆家一曾经在杂志上看过报导，杨氏企业不惜一掷千金的理由，是因为总裁非Takki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