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有引起兴奋和镇定神经的双重作用,女性经期必备,安抚多动症儿童同样适用,亲爱的良子宝贝,欢迎加入经前综合症大家庭:D 爱你的学姐敬上”
望着潘良还算镇定的铁青脸色,王君微觉没趣,将喷剂重新收回包里,继续练他的睁眼睡觉功。
4、
慢慢地,潘良了解到了不要接王君任何话东西食物的真谛,此人以捉弄他为乐,不禁手段高杆从无重复,而且神出鬼没防不胜防。更有甚者,自从王君进公司以来,戴琳娜王老五陈家豪等一干属下及密友,凡是跟王君打过交道的,无不倒戈投敌,从此身在曹营心在汉,。
奇怪的是,自从会议室乌龙事件后,不管他什么时候在公司,王君总是也在,不管他要用什么,王君手上总有多余的,这就导致了频繁的强迫中奖事件。比如说,假如他跟王老五要嘉禾地产的房型表,王老五就会喜滋滋地吆喝:“王博,有嘉禾的房型表吗?”紧接着H队就有人拎着一打资料过来,笑眯眯地等着看戏。
半个月前潘大少还会豪气干云地把东西扔回去,不过经过两个星期的惨痛教训,潘良已经明白,他要是不收,下次的快递小哥就该换那位百货市场本人了。
所以潘良只能有苦难言地道了谢收下,再将东西丢给王老五,“去,放茶水间微波炉里热一热!”
王老五一愣,“大少,你饿昏了吗?”
潘良顿足转身,阴恻恻回首冷笑,“消毒!”
而当他怀着喜悦的心情、忍着恶心将那坨皱巴巴的菜叶送回去的时候,主人却永远好巧不巧地人间蒸发。如此这般两三回之后,王君送来的东西上就贴上了便签纸,上书龙飞凤舞的八个字:“有借无还,再借不难。”
5、
潘大少和王博士也是有想停火的时候的,比如在吃了王君两次寿司外卖之后,潘良的鸭子嘴就已然软了一半。本来嘛,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他王君不就是记恨手机的事,被他亏两句又不会掉块肉。但所谓骑虎难下就是指,当中钢八楼那些朝九晚十互相间连名字都不清楚的销售员们开始为他俩的战争卷袖子下注时,情势已然不由人。
依旧是某个周五晚上十点半,临下班,潘良正秉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和套外卖餐厅的险恶动机,提着女友的爱心便当篮来到了H队办公区。
H队的项目从来没多到要留人加班,其他各队也早已作鸟兽散。王君正坐在窗边的办公桌前发呆,见潘良过来,面上浮起笑容,很自觉地掀开竹篮盖子,检查了下便当内容,一双桃花眼快活地眨起来,笑着道:“不解风情啊不解风情,潘大少你还真是块木头。”
潘良拉了把椅子坐下来,没好气地啐他,“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爱笑?”
王君怔了下,“有哪条法律规定男人不能笑?”
这回轮到潘良干瞪眼,不过好在他已然接受王君总能说出让人无法接话的外星语言这一事实,只拈了块豌豆黄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骂道:“子系中山狼!”
不要低估他潘大少的古文水平,博士了不起厚,想当年他也是在国内混过高考的!
王君慢慢品味着豌豆黄甜而不腻的香糯口感,悠悠道:“你成语辨析肯定没分,我怎么觉得自己比较像东郭先生呢?”
“滚!”
王君边伸手拿第二块边漫不经心地说:“喂,你们干嘛不直接去北海吃,还带回来?凉掉了香气就散了啊。”
“老子乐意!”潘良粗鲁地打断他,心想老子就知道紫彤那丫头在吹牛,这种高资女青年能会下方便面就不错了。
“别忙着寒碜人家,你会做饭吗?”
“当然。”王君眼都不眨,转而又损他,“你呢?听说海归手艺都倍儿好,你女朋友有福了啊。”
“一窍不通。”潘良这回承认得倒爽快,不以为然道:“女人不会做饭要她干嘛?”
王君缩缩脖子,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若有所思道:“原来是个大男子主义啊。”
潘良觉得他们俩整一个沟通障碍,颇为符合大学间“男人来自火星,外国语的男人来自金星”的伟大论断,于是换了个比较交流无障碍的话题,“哎,你为什么换发型?”
“新工作新形象呗,还是你比较喜欢之前的发型?”
潘良一愣,笑骂,“你剪头发关我屁事。”
“那不就结了。”王君耸耸肩,靠在办公椅上,眯着眼睛望向玻璃幕墙后一片灯海辉煌。潘良注意到他今天又没戴眼镜,少了迷离的光影遮挡,他眼瞳里是不容错认的愉快神情。潘良是极重外表的人,却是头一次发现这个毒舌男的眼睛这么大,睫毛这么长,双眼皮又深又均匀,王君那么仰着头,那夜空里的灯火就都落入了他眼睛。潘良看得微微失神,不由脱口而出,“你不是天天戴眼镜?”
“对啊,只有看不清才戴。”王君转头看他,笑容狡黠,“难不成你以为我为了偷听你们讲话变装?”
潘良哼了一声,说来似乎应该有点恼羞成怒,然而心底却是说不出的一股快活。
“不怕看不清?”
“看清有什么特别的好处吗?”王君双手枕在脑后,望着空中唯一一颗北极星,“不戴眼镜的世界就像是印象派的画,只有色块没有线条,多好看。近视眼的乐趣不是你们这些非四眼田鸡能了解的啦。”
潘良哑口无言,他本也是个伶牙俐齿的主,就因为第一次交锋落了下风,此后处处心虚,居然一次本也没扳回来,此时也只能从鼻子里出气,骂一句“歪理”。
此时灯光美气氛佳,四下无人正适合瓜田李下,然而MOHO总有那么两个忘性大的,“恰巧”落了那么点东西在公司,又“适时”地赶回来拿。
听着门口传来说笑声,王君收起放松姿态,恢复成正襟危坐,潘良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抓过桌上不知什么资料研究起来,还没等两人假惺惺地想出点什么正经对话,就听得其中一人笑着说,“哎,你看潘少跟王博这场架谁能赢?”
这声音好生熟悉,潘良正待发作,却被王君抓住了手,又听另一人一口嫩生生的广东腔道:“听他们吵了这么久,我总结出一条规律。”
“诶,说说看。”
“虽然这两人都很能说,但就像跑步一样,有人呢,比较有爆发力;有人呢,就比较有耐力。我赌王博赢啦。”
“哈哈,有道理,潘少快,王博长,家豪啊,咱俩可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赌的王博,还押了一百块呢!”王老五雄浑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回荡,又大力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不无可惜地困惑道:“问题是大家都押王博的话,赢了的话该找谁付账呢?”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渐行渐远,潘良脑中轰地一声,一口老血险些喷薄而出,目光呆滞地望向正捂着嘴笑得爬不起来的王君,愤声一吼:
“王君!你我有生之年,势不两立——”
四、君是良家子(上)
王君一直是个很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人,最新乐趣是逗弄新公司傲娇小开。
不是他属性变态,潘良那副自得其乐的骄傲模样,真的是很找抽。尤其是每次想使坏时自以为奸诈的那个小眼神和东窗事发后的挫败神情,实在是让人百看不厌。
正如戴琳娜百般诱惑他时开出的条件,“MOHO有最难的项目、最高的分红和最有趣的人哦。”
很少有人第一眼就能透过表象看本质,发现他是个爱玩爱刺激的人,王君当即觉得戴琳娜就是新公司第一个有趣的人。因此虽说万柯极力挽留,其他公司开出的条件也很优厚,他还是毅然倒戈投向敌营。
MOHO的工作气氛很不好,这一点戴琳娜也没瞒他,可惜他王君从小就是孩子王,收买人心易如反掌,几句空头支票大义凛然地开出来,不到一天就连哄带骗将H队一干人等收得服服帖帖,险些黄袍加身公推他为山大王。
想到此处,王君笑得愉快,就像游戏一样,总是越难通关越有趣,怪兽越狠越扣人心弦。带着A队一组那群精英过关斩将有啥意思,总要从第一级开始积累经验值,死了又死再满血回归,打发时间至少要这个等级才够味道。
他也不讳言进公司的原始目的是被戴琳娜吸引,可惜他直觉发达目光敏锐,上班第三天就发现戴琳娜只能被归进“具有人格魅力的优秀同事”一档,简言之只能看不能摸,此所谓非卖品。他倒也不可惜,只因业已发现更好玩的游戏。
最新配置、紧追潮流、多面性格、绚烂颜色。
虽然咋咋呼呼像个二次元喜剧角色,偏偏工作起来又心思缜密待人接物无一不体贴周到。
挖掘不尽的丰富表情,他险些玩上瘾。
额前忽挨爆栗一枚,王君手一抖险些摔了杯子,这才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地,陪老同学吃饭是也。身边坐着的是从本科到博士一路同班的野蛮美女宗羽霖,他居然敢心不在焉神游天外,找死。
“想什么呢乐成这样,你什么破酒量还敢抱着杯子猛灌酒?赶紧还魂。”宗羽霖没好气地啐他,一边趁他不注意把青椒统统丢进他碗里,男人不就剩这点用途了嘛,何况王君是杂食动物,好养活。
王君半真不假地打着哈哈告饶,“女王饶命~~~恕小的一时走神,没听见女王大人问的啥。”
宗羽霖也没真生气,只不过生性八卦,加上王君反常地有些过火,所以有点好奇罢了。
大龄闺蜜守则之一:关心对方感情生活并不切实际地予以鼓励。
尤其当对方由于种种原因成为了高龄老光棍之时。
“终于又恋爱啦?”
“什么叫终于?”王君险些喷出满嘴青椒,仗着好修养生生顿住,撑着抽搐的嘴角细嚼慢咽后方才忿然开口,“搞得就跟我没人要似的。”
宗羽霖笑而不语,凭着王君的本钱,再加上外国语男生极度匮乏之怪现状,的确很难想像王君这辈子就谈过一次恋爱,长年处于没人要的老光棍状态,然而王君此人有两大毛病:一是自命君子,二是好为人师。
有此两项恋爱杀必死,王君成为恋爱绝缘体就很合理了。毕竟比起每日恭聆教诲听他引用孔圣名言,爱玩爱捉弄人大男子主义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缺点。
自从大一忙着交男友学分不够被当时身为学习委员的王君温柔劝导了六个小时之后,王博士亲友团团长宗羽霖同学就再不敢把他当男人看。这就是一惹急了他会拿天文地理知识道理当中子炮狂轰滥炸雷得你焦头烂额的封建社会老夫子。
想到此处,宗羽霖不禁笑出声来,促狭地眨了眨眼,“阿弥陀佛,这次是谁自愿投身火海了?我先为他祈祷默哀。”
“再打赌他多久放弃?”王君干巴巴地接口。每次都被倒追又被主动放弃的感觉真心糟啊。所以良子同学嘛,还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为妙。他可是想一直这么轻松相处下去的。只不过最近他发现良子同学表现很是异常,公司里总是追着他跑不说,他和客户约谈时两人也常常“巧遇”,可他要是真上前跟他说话吧,潘良又来不及地躲。
哎呀,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王君眼珠子骨溜溜一转,对宗羽霖道:“哎,你说要是我连着四天下班后遇上同一个同事,可能有什么原因?”
宗羽霖很负责任地思索片刻,有些为难地开口,“其实我觉得吧,最大的可能是在公司被你那张酱油嘴坑到了想伺机把你拖暗巷里罩麻袋??”
王君默默咽下一口高炉家满肚泪流。
宗羽霖低头掩去嘴角扭曲奸笑,颇为踌躇地顿了顿,“当然也有可能是暗恋你啦,如果两个人业绩不冲突的话,一般人都会被你社会主义五好青年的表面现象所迷惑——算了我还是不要那么诚实,万一真打击到你怎么办?就当他暗恋你好了。”
已经打击到了??
王君哼了一声,嘎!,大口啃下一块玻璃脆皮乳鸽,转头瞥一眼东南方靠窗处的一桌,刚刚板起来没两分钟的脸不受控制地松动下来。利苑是陈家豪妈妈的店,不少业务员都会选择在七折内部价的前提下把客户往这拉,照说在这里碰到潘良一点也不奇怪,他是陈家豪的直属上司嘛,而且听说跟他关系不错的王老五又很喜欢这家店的老火汤——
可是有巧到大前天前天昨天今天顿顿遇到顿顿不邻桌吗?利苑可是无预订很难抢位的。
王君是绝对不会承认他出于好奇潘良的目的(其实也有无聊的成分)史无前例地连着四天在同家店蹲点逮人,第三天客户用光光只好连宗大美女都拉上。
他可没有在守株待兔,一切都是为了甜品!甜品!
可是远远看着潘良在那连比带划地和客户套近乎实在好玩,王君知道潘良面部表情丰富,但实在没想到在真想讨好一个人的时候,潘良能表现得这么温文可爱谈笑风生,而且那张愉快的脸上,连一丝虚伪做作的成分都没有。
不同于他一贯亲切面孔内里奸诈的营销模式,潘良更像个极其有感染力的演员,跟客户套磁时活像铁哥们儿,布菜劝酒时是优雅迷人的都市新贵,房产目录一字排开时又摇身一变成了精明诡诈的专业人士,行行种种他生龙活虎入戏十分,对不同人有不同面孔,竟似有用不完的精神。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边正说的热火朝天眉飞色舞的良子同学,似乎在偷瞟他啊。
果然,近视眼在搜集证据方面很吃亏么。
“是那边那个小孩儿?”宗羽霖顺着他眼光看过去,眼前一亮,八卦魂立即熊熊燃烧,一脸激动地戳他,“我缺,年下啊!虽然没想到你这么重口味,不过王老夫子眼光依旧,学生真心拜服~~”
王君甩过去一记眼刀,无限酸楚地咬牙道:“什么小孩,都跟我一样大了好不好?还有——不要叫我老!夫!子!”
“OKOK,王大君子可以了吧。”宗羽霖从善如流,又塞一块冰烧三层肉堵住他嘴,“哎,去打个招呼呗,要不把他们叫过来拼个桌,坐近点我也好给你参谋参谋。”
王君险些在光天化日下为大肉一块所谋杀,灌了两大口杨枝甘露才缓过来,狠狠剜宗羽霖一眼后捧着胸口深沉叹息,佯作委屈道:“他会以为我抢他客户。”
宗羽霖对此嗤之以鼻,“又是男人间无聊的竞争。”所以她喜欢社科院嘛,万恶的市场经济自由竞争害死人。本着激将法万万岁的偶像剧迷信思路,宗羽霖一拍大腿,“不行不行,姐今天一定要近距离接触下美人,你不过去我就端着汤碗去厕所顺手洒他一身,怎么样姐完美的搭讪大计?”
王君脸一黑,他当年火热的少年心就是在学校食堂被宗羽霖热情满溢的勾搭行径浇熄的,不同的是食堂那点半凉的稀汤挂水造不成任何物理伤害,可一碗滚烫的老火汤就不同了——“别!”王君当机立断,一把按住宗羽霖的手,微微泛起酒晕的脸上露出诡谲微笑,“等着,我去逗逗他。”
所谓的团伙犯罪大体就是两个或两个以上贼眉鼠眼的同伙通过极佳的默契一人转移对方注意力另一人实施犯罪行为的过程。经过十二年的相处王君和宗羽霖在这次猎杀良子行动中表现出了高品质的合作精神,潘良的手机铃声在他喝完两碗汤后适时响起,他理所当然地拿着手机去卫生间又好巧不巧地在走廊上迎面撞见王君以及跟来看热闹的宗羽霖——当然,后者只是默默地掏出手机又淡定地将相机快门调成了静音,随即无视王君警告的眼神在一旁手握杀器伺机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