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蔡康的消息是半个月后。何凌照常去单位,想着报个到,就出去做选题,但桌上摊着的几分报纸让他震惊的不知所以,一时间到忘记来这儿只是想露个脸的。
跟所有事业性质的单位一样,单位每年都定有大量的报纸,今天,几份报纸像是约好了似的,重点都放在了一件事情上,而且标题、图片,仿佛在可着劲的制造耸动效果。
《xx 早报》的标题:公益律师身陷家暴门
《xx 新闻报道》的标题:做公益遭横祸蔡康被诉“诽谤”
《青年报》评论:家庭暴力再升级 谁应该吃官司?
《政法报》报道:中国每年5万起家暴案谁来给维权者维权?
事件的主角正是这段事件没有音讯的蔡康。这起案子何凌也是熟悉的,当初工作之余,帮蔡康整理过的文件就是这件事情。简单来说,河南一中年女子长期遭受家暴,终于决定不再沉默。多方联系之下,找到蔡康求助。
蔡康在多方调查之后,认为此女子所反应情况基本属实,便决定义务帮助其通过法律途径摆脱家暴。
没想到,该女子的丈夫在当地也是颇有一些势力,这个案子的难度便平地升级,更是在最近出现了戏剧化的转变,蔡康收到了河南当地司法机关的传票,原来他这个帮人的已经被正式告上了法庭。
这样戏剧化的事情,又有反家暴的宏观背景,要故事有故事,要深度有深度,消息一出,当即被两地媒体争相报道,成就了何凌当前看到的情形。
粗略翻看了一遍各家报纸,何凌觉得有些莫名的生气,凭着直觉给蔡康拨了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被接了起来。
“喂?”何凌便听到蔡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仍然是稳稳的,南方口音,有着隐隐的热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何凌?”
“怎么不说话?”
“有事?”
蔡康一个接一个的问句,只把何凌堵的更难受了。沉默了一会,稳了稳情绪,才说,“我晚上没事,去你那吃饭。”
对方顿了顿,才说,“成,那你早点过来,我要出一趟差,晚上的飞机,吃过晚饭我们一块走。”
何凌想,这是要去应对那场莫名其妙搞出来的官司了,居然走的这么急,自己要是不打这通电话,蔡康也不会跟自己说一声,就是普通朋友,这么大的事难道不该跟自己说一声么。却是忘了,自己当时心里有鬼,几次蔡康电话过来,都火急火燎的挂了,哪里给人什么说话的时间,而且这件事确实是事出突然,恐怕蔡康本人知道的也不比自己早多少。
何凌这边还在想说点什么,却听到对面蔡康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知道啦,没事的,过来说。”
然后,竟是利落的挂了。
下来的时间便有些漫长,原来想好的采访计划是肯定不做了,何凌就在办公室坐到了下午,烦躁的时候顺手打起手边的报纸看,却越看越烦躁,最后只能开了电脑,一遍遍的玩扫雷,一直到电脑上时间显示四点了,才松口气般的把电脑关了,下楼往蔡康家去了。
到蔡康家差五分五点。蔡康正在厨房炒菜,火上文火炖着汤。何凌熟门熟路的在玄关口换了鞋子,绕过厨房进客厅去了。
何凌奇怪的发现,一下午的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在看到厨房那个穿着家居服,围着大褂,专心炒菜的男人时,忽然消失了。
第五章
何凌奇怪的发现,一下午的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在看到厨房那个穿着家居服,围着大褂,专心炒菜的男人时,忽然消失了。
菜上来的时候,一切跟平时没什么两样。蔡康还是负责摆碗布菜,给何凌盛好了米饭和汤。
便在对面的位子坐下开始吃饭。
看何凌不说话,蔡康还细心的负责挑起了话题,但都是围绕何凌打转,什么回来工作喜不喜欢,生活习不习惯,平时都干点什么,却是对自己马上要去哪,去干什么刻意回避,只字不提。
何凌尽管已经猜到了蔡康的行程必定跟那件事有关,却一直想蔡康亲口跟自己说,因为心里有事,这饭就吃的全无胃口,半天也没下去多少,到后来就只是死死的盯着蔡康看,心里却在呐喊,看你不说,看你瞒着我。
大概是何凌的目光太有实质内容,蔡康慢慢放下了筷子,用一种温柔到骨子里的嗓音说,“你都知道了,非要我再说一遍么,平添没趣。”
这个温柔的嗓音又说,“别看了,吃饭,你有一段没过来了,好好陪我吃个饭。”
又说,“我没事的,大概半个月就回来,快的话一个星期……”
又说,“你等我……”
何凌觉得自己快沉溺进去了,心里也变的柔柔的。连刚才那些计较也都不记得了。
临走的时候,蔡康把家里的钥匙给了何凌,蔡康说,冰箱上有一盆小仙人球,是一个小朋友寄放在这里的,养死了人家要哭的,客厅里的富贵竹是自己费心思买来的,在屋里时间不短了,长的一直不错,没人顾着死掉了可惜,便把这看花护草的雅致活拜托何凌了。
那话里竟是透着婉转的风趣。
何凌听的好笑,便爽快的应了。
六点,两人一起从蔡康家出来。蔡康的行李是一只小型的皮箱。
蔡康没开车。出了小区门口,正好有去机场的大巴开过来,蔡康快走几步,赶着走了。和何凌擦身而过的时候,何凌听到蔡康说,“我先走,你慢点回去。”
大巴很快开远了,出了视线的范围。何凌忽然想到,这好像是蔡康少有的,比自己先走了。
那个男人一直是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给自己做饭,帮自己挡酒,送自己回家,但这次碰到自己有事了,却是一个人痛快的走了。
何凌还想到,最后,蔡康也没亲口说出来他要去哪,去干什么,蔡康说的是,不用担心,然后是归期。
好吧,希望这个勇敢的,习惯于独自承担的男人一切顺利。
这时,蔡康坐在大巴上,一个半小时后的飞机到河南。蔡康以为,何凌对自己是拒绝的,甚至是厌恶的,不然为什么几次想好了借口约他,他都拒绝了,连打电话都给人一种想要马上挂掉的感觉。
那时候,蔡康想,那就顺着他的意思,隔开安全距离吧。蔡康甚至庆幸,自己的那些好感还是模糊的,刚刚孕育的,还不强烈,还可以理智的扼杀,可以退出而只是心里难受,而不会像当年那样,付出了希望和热情,最后被宣告结束的时候痛的伤筋动骨。
然而,今天,何凌的电话却把自己的设想轻易打翻了。刹那间,自己对自己反悔了,心里叫嚣着,要那个人过来,去解决自己的问题前再看那人一眼。
不得不说,何凌的表现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何凌好像很关心自己,吃饭的时候死死的盯着自己看,虽然不说话,但蔡康就是知道,那是何凌在等着自己开诚布公,对这次的行程,给他一个说法。
自己最后还是没说,因为这是自己的事情,也相信凭着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够解决。
自己最后却是做了,拿两盆植物当借口,把自己家的钥匙送给了何凌。而且开心的是,何凌也收下了。当然,多半何凌真的只是在做个不费什么的好人,要帮自己照顾那两盆植物。
一个本身单纯的、伪装世故的,但毕竟阅历少,便显得可爱的男人。关心自己的男人。能陪着自己吃家常饭,却不会提要求的男人。
蔡康想,这次回来,一定要给两个人一次机会。感觉易逝,知己难求。
蔡康一走就是二十天。何凌一直在等消息,却什么也没等到,电话,短信一个也没有,上网,那人的头像也一直是暗的。也想过打电话过去,但终于是什么也没做、
何凌开始凭空想象,在另一个城市,蔡康正在进行着怎样的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是轻易取胜,还是战况胶着,或者更惨,竟是一路败北,最后因言获罪,锒铛入狱。
想的多了,那些故事便开始有声音,有画面,有情节,有细节,在自己的梦里上演。一会喜剧,一会悲剧。
于是,何凌开始习惯于到蔡康的家里去,认真的照看那两盆植物。仿佛这件事有着多么重大的意义。
每天去了便浇水,好歹何凌知道仙人掌是耐旱的,不能每天浇,便把劲头都放在客厅的那盆富贵竹上。十天后,富贵竹开始恹恹的,何凌去上网搜索,富贵竹的养护,发现上面写着,三天换一次水,自己每天换一次水确实是太勤了。
后来,便不再每天换水,但还是每天自动自发地到蔡康家报道,有时候,冲一杯雨后春芽,对着窗子发呆;有时候,书架上随手取一本书,往沙发上一窝,便是好久;有时候,也开电视,看两人一起看过的数字影视,一个人看一部大片;
习惯竟是这么可怕的东西,何凌已经越来越习惯下班后往蔡康家跑,却没想过为什么。
那是蔡康走后的第三个周末,何凌不上班,便照常到蔡康家报道。
这天,抽到的书是王刚的《我本顽痴》,也就就着沙发看了起来。里面,王刚说,拍案未必惊奇,人生原本顽痴。戏里戏外搬弄,半演半偈主持。不知道为什么触动了何凌,一时便发起了呆。然后,就着看书的姿势睡了。
蔡康进门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那个让自己出差在外都心心念念想着的人就睡着自己家的沙发上,仰面躺着,身姿舒展,许是觉得屋里的光有点盛,原来用来看的书被摊开盖在了脸上,遮去了大半的光。而身上、四肢却是肆意的铺成在阳光里,分外的动人。鞋子没有脱下,斜搭在沙发边上。许是睡的熟,细听居然有轻微的鼾声传来。
好一幅美人酣睡图。
屋里很静,蔡康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这次的事不是不险恶,但好歹都过去了,眼前便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值得。
没想到他在。蔡康想到,自己这十多年打拼,到了如今的地位身家,说不累不寂寞,那是骗人的。每次出差回来,应酬回来,也是想着家里有人能等着自己该多好,至少不会这般寂寞。然而,终是缘分飘渺,感觉难求。
这会,终于是等到这么个人。便也不忙洗澡,收拾东西,轻手轻脚换了居家的衣服,硬是在沙发上挤出一个位置,侧着身子躺下了。
何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微垂。这一觉竟是睡得十分的香甜解乏。然后,何凌便发现了自己身边不知何时睡下的人,居然是走了二十多天的蔡康。
因为离得近,何凌能看到蔡康的脸色不是很好,神情却是十分放松的姿态。想来,这一趟,虽然不容易,但好歹结局不错。
何凌发现,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蔡康睡着的样子。原来,蔡康睡着了,给人的感觉是简单的。嘴唇抿的紧紧的,唇线是直的,脸上也是平缓的放松的,仿佛这是个阅世未深的孩子,仿佛这人还小到没有经历人生的悲欢起伏,纯然像一张白纸,十分的干净,诱惑着人去给他添上什么颜色。
何凌情不自禁地靠近,去舔这个男人。不是吻,是舔。仿佛是要揭去外面的这层保护色,露出这个男人内在的千般风景,万般神情。
舌头划过男人的额头,眉间,眼角,耳际,面颊,鼻子,下颚,却有意无意的忽视了嘴唇。因为,这是舔啊,不是吻。所以,不算是在侵犯这个男人,也没有占他便宜。何凌是这么想的。
忽然,何凌听到耳际传来了低沉的笑声,哑哑的,好像是从嗓子里开始,又在嗓子里结束了。
然后,有手臂附上了自己的身体,是一个松松散散的拥抱的姿态。
何凌吓了一跳,马上缩了回来,却正好碰到了蔡康圈着的手臂,因为自己的后退,到了手臂的外延,便给人一种这个拥抱一下子紧致起来的错觉。
何凌的脸刷的红了。心里怨念,讨厌,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刚才那丢脸的样子也不知道被看去了多少,这男人,真狡猾,刚才我怎么会觉得他单纯的像一张白纸呢,自己,真笨啊。
蔡康睡了一觉,心满意得,赶飞机的疲劳也消掉了大半。心情大好。便不再紧逼,把手臂拿回来,枕到脑后,笑着对何凌说,“晚上留下来吧,我去做饭。”
然后,也不等何凌回应,便起身走了。
第六章
蔡康睡了一觉,心满意得,赶飞机的疲劳也消掉了大半。心情大好。便不再紧逼,把手臂拿回来,枕到脑后,笑着对何凌说,“晚上留下来吧,我去做饭。”
然后,也不等何凌回应,便起身走了。
晚上,蔡康开了电脑,选了几首钢琴曲,播放,很快,屋里便响起了美妙的乐声。两人心有一致的都不去提这二十多天,只是一人一杯雨后春芽,对坐漫饮。
何凌想到了什么,言语吞吐起来。只是把视线往客厅一角瞄。蔡康扫了一眼,明白了,拜何凌刚开始那段频繁的浇水所致,那盆当初长的繁茂精神的富贵竹被养死了。
其实蔡康更早前就发现了,但这丝毫不能影响蔡康此时的好心情。再说,再喜欢也就是一盆植物,不是什么大事。
这时看何凌的样子,便有点想笑,赶紧安慰起来。“没事,回头再买一盆就是。”
“不好,我回头赔一盆新的给你吧……你在哪卖的?”
“你是认真的?”
“难道还糊弄你不成!”被蔡康误解,虽然是小事,但何凌还是有点生气。
“啊,打住,我不是那个意思。真想赔我,今晚上留下来吧。”
接下来,是大把大把的沉默。
何凌不敢答应,又不想不答应。打心眼里,何凌是期望一场温柔的恋爱的,不管那人是男人是女人,但他又没有信心,怕当初的伤害再次降临,而且虽然跟个男人交往也不算什么,但是如果对方是个女孩,那样各种压力就会少很多,不是更好。毕竟之前,自己是没有同性恋倾向的。况且,对面的男人跟自己差了十岁,又刚认识两个月,这样的决定会不会莽撞……
心里各种心思已经扭成了麻,何凌去看对面的男人,想找到一些端倪,帮助自己下决定答应或决绝这个称得上是诱人的请求。但失望的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蔡康就在对面,不动声色的饮茶。何凌的眼神他不是没注意到,也知道那眼神在表达什么,但蔡康并不想回应,虽然自己很渴望这场有点姗姗来迟的感情,也已经下了决心不会轻易放手,但是这是自己的底牌,没打算让何凌知道。
这条道路并不容易,何凌至少需要起步的勇气,然后自己才能回应,引导也罢,扶持也罢,诱拐也罢,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自己却只能看着,看着他挣扎。
毕竟,如果何凌连这个勇气都没有,那么,以后面对家人、朋友、社会的种种压力,这段感情肯定夭折的很快,与其那样,到不如,不要开始。
蔡康都想到了,或者是自己太急了,应该再缓缓的,好事多磨。
这时候,时间到了晚上10点。蔡康决定。看来缓缓的想法是对的,送人回家吧。便起身,对何凌说,“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然后,去屋里换衣服。
何凌的心里动的更激烈了。就这样走吗?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不一会,蔡康已经换好了衣服,拿着车钥匙出来了,他走到何凌身边,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别多想。”
何凌一霎那间下定了决心。自己还没谈过一场两情相悦的恋爱,为什么不给自己一次机会,何况这个放诸感情的对象,理智、成熟,温柔,应该是个好老师的,不是么。
“谁说我要走了,不是要我留下嘛,难道你后悔了?”何凌这时候的声音是坚定的。
蔡康一时无语,不知道对面的家伙怎么电光火石间就不纠结了,但是反正是自己喜欢的转变,便乐观其成。扔了钥匙,去整理卧室。
“哦,那我去给你拿被子,整理房间。要不要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