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一脸冷汗,只是摇摇头,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
“而且还被这帮家伙打到流了这么多血,实在是太不尊老爱幼了。”紫袍童子摇摇头,痛心疾首的样子,可那苹果色的包子脸,却显得更加可爱,和这表情太不相符了。
老汉也只是唉哟唉哟要命地叫着,紫衣童子说:“老先生,您伤到了哪里,给我看看。”作势去查看他的伤情。
不料老汉却惊慌地遮掩起伤处,摆手道:“不忙,不忙,我等里面的葛老给我看。”
紫衣童子叹了口气道:“葛老今天还有十几个病人正在排队,你若不让我看你的伤情,我怎可诊断你的伤如何才可以最快得到治疗?”
老汉疼得着实厉害,只得道:“我今天在耕地……”,说了半句,开始一脸尴尬,迎着这美童子的面,真是不忍心说出这等囧事。
“然后呢?耕地,嗯嗯……那你是怎么会受伤流血的?”
“我家的倔畜生,趁我不备,在后面用牛角猛顶了我一下……”
紫衣童子的眼睛像亮晶晶的葡萄,扑闪扑闪地望着他……的伤处。有些忍俊不禁,又强忍着,一本正经地说:“老先生你疼成这样,止血缝合伤口己是刻不容缓,我去帮你和葛老说……让他先帮你诊了。”
他飞快地跑到一号房间里去,在门口告诉葛老外面有一个人很严重,需要快点进行紧急处理,葛老年约七十余,耳朵有些聋了,伸着耳朵问:“什么?你大点声?”
“葛老,我说,外面有一个老汉被牛角爆了菊花,血流不止,再不帮他急救,怕是不行啦!”童子着急地扯着嗓子往里大喊一声,这句声音着实够大,足以让葛老听到,也足以让整个正骨堂里里外外的医生诊客都一片哄笑。
“哦,扶进来!”
那个悲催的老汉一脸尴尬地快要钻地的模样,苍白地被扶进葛老房间,这一会儿的功夫,那个小童已经忙前忙后收拾停当,把前一个病人安置去取药房,把这个老汉要缝针的工具和烈酒、清水、毛巾、麻沸散都一一列到葛老跟前,一派麻利的小助手模样。
外科缝合是一件很先进的技术,至少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轩辕国的医术,特别是外科术在整个大周朝里名列前茅。因为这里每年的外科病人太多了,一个行业的兴起必然是由于需求的海量增多。
葛老是这一行的翘楚,但是年纪有些大了,耳朵有时候不好使,眼睛有时候也不是特别伶俐,有时候穿针也靠那些年青的徒子徒孙们当助手。不过除了这些小问题,姜还是老的辣。只一顺手,骨接上了,病人还没把痛字喊出口;只几秒的功夫,飞针走线打结,缝好了;唰唰唰大笔一挥,不假思索,方子开好了。好了,下一个!
葛老一辈子也有不少徒弟,但新近收的这个他最满意了,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资质不凡、聪颖好学,更难得的是他肯下苦功夫,一放了学就过来正骨堂帮忙,三年多来风雨不辍。
紫袍童子一路上像只翩翩的紫蝶,飞快地跑到内堂的煎药处帮那个老汉取药,所过之处,都有熟人在和他打招呼。
“暗号,暗号对上才可以进内堂。”一个看门的老伯慈爱地对着那飞跑着的童子调侃道。
童子碌碌地转了转眼珠,狡黠地答道:“手太阴肺经!”然后又继续叽里哇啦,如豆筒里倒豆子般喊道:“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肝经,江大爷,我已经把十几天的暗号都念了一遍了,下次可以不用答了罢。”
江大爷一脸佩服地道:“好记性啊!真不愧是葛老的关门弟子。”
童子但笑不语,又自顾地跑到煎药房,把前几个病人的药取了,又把刚刚老汉的药递过去,交待他如何煎制:“六师兄,三碗煮成一碗,武火半个时辰,文火两个时辰,一日两副,共煎十天才可出院。”
煎药的云门师兄点点头,心中暗叹这孩子的细心和专业,师父交待的事情,他总是能最快最好地完成,一字不差,没有一丝纰漏,简直不像这个年纪孩子的作为。于是只得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这前浪就要死在沙滩上了。
虽然是同门师兄弟,却相差了二十多岁。师傅收了这孩子作关门弟子,所以特别器重,教得的也格外多些,本来同门师兄互有比较,吃醋争风也是常有的事,但都对这个小师弟特别宠溺,再也嫉妒不起来。
为什么?就因为这个小师弟只要一笑,就不像凡间的人,像天使、像精灵,让你脾气全无,火气全消,不由沉溺于这倾城一笑之中。
年纪这么小就长成这样,若是再大些,定是祸国的妖孽。云门想。
只是他自己还明白这一点罢了,毕竟他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还预想不到未来这个世界会因他而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他只需要做自己爱做的事,沉浸在自己乐意花耗精力和时间的事情上,为了一个目标而奋斗,其他的,都是浮云。
童子又把刚刚煎好的药发给几个病患,把被牛角顶了屁股的倒霉老汉儿安置在一个病房里,可怜的老汉一边撅着屁股跪趴在床上一边念叨着:“倔畜生,看老子回去不宰了你熬牛肉汤!”
童子轻轻一笑,有点走神,心中却在想,不知道今天晚上有什么汤喝。
他又出去打点了几个病患,把他们分给不同的二十多个医生,快速地提高接诊效率。他像穿花蝴蝶一样忙前忙后,完全废寝忘食,也自然忘记了时间。
厨房的胖大婶终于冲到熙熙攘攘的堂内,直扯着她的嗓子朝童子喊道:“十九,你常师傅喊你回家吃饭!”
那个紫袍童子回眸一笑,简直把一屋子的人都淹在了蜜缸里,甜死一群人。他得意地回答胖婶道:“嗳,好,我现在就回去!”
童子和师傅道了声别,又各处交待清楚了,急急返家吃饭。
“刚刚你有觉得有一阵风吹过吗?”病人甲有点天然呆,问了问旁边排队中胳膊流血的病人乙。
“有,你说是不是阴风?”病人乙觉得自己已经疼得产生幻觉了。怎么觉得刚刚有个人影闪过。
“紫色的影子一闪,我就觉得有一阵风。”天然呆的病人甲继续发呆。
这堂中哪里还有紫袍童子,早就归心似箭、马不停蹄地往家的方向飞奔而去了。
第六十二章:小当家
陈大婶家的鸭不愧是整个建安城里最好的,何似看着那只毛色雪白、模样机灵又肥瘦得宜的鸭子,满意地打量了一番,嘴里念念有词:“鸭哥哥,莫怪我,今年死,明年活。”
那只老鸭像是明白他心思似地,飞起翅膀就开始逃窜。哪里逃得了,脚掌正死死握在何大人手里。
何似洗干净老鸭的脖子,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只轻轻一抹,鲜红的鸭血就涓涓地滴到他早已经放好的瓦罐里。
瓦罐里流了浅浅的一层,鸭子也渐渐没了生气,停止挣扎。
看着瓦罐里依然冒着热气的鸭血,何似满意地点点头,放到内厨,又拿出半锅滚水开倒在鸭身上,拔毛去内脏。
轩辕国在赵国的北边,秋天居然已经有些厚重的寒意。
盆里的热水有些烫手,越发让裸露在寒冷空气里的手背和手腕感到更冷了。
摆在桌上色香味美的菜肴固然光鲜,但很少人知道这个光鲜背后要付出的代价。
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杀死一只鸭的。
拔毛去内脏的工作并不是一件很轻易的事,而且他还想留下鸭肾、鸭肝和鸭肠。洗鸭肠的功夫更是肮脏繁琐,可能要反复清洗十次,有时候还可能要灌面粉进去才可洗净。
何似的手在这反反复复的清洗里泡得有些发白起皱了,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不轻易地露出一丝安慰的微笑。
老师喜欢老鸭汤,也喜欢那滑润新鲜的鸭血、爽口的鸭肠。
为了重要的人认真地煮东西,一切的辛劳都是心甘情愿。
两个糯米团子正追逐着从他身边跑过,他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对着两人喊:“喂,你们两个,去把我内厨里那盘摆好的百花糕送到老师那去。”
白小米和常十八听了总管的吩咐哪有不照办的,应了一声,飞也似地往内厨跑去,一路上你争我夺,都要争着去端那盘糕点。
“你们俩,要是连个糕点都摔了,晚上没有饭吃!”何似皱着眉头开始教训两个泼猴。
两人吓得一耸肩,轻手轻脚地去端那个糕点,生怕一不小心惹着了何大总管。
“你俩不许偷吃!知道了吗?”其实何似知道他俩必会偷吃,所以盘里放了六块,他们若是一人偷吃一块,那四块也够老师吃了吧。老师的食量不大,有时候最多也就吃上一两块,其它的也是分给这些小泼猴了。
他摇摇头,也不去管他们,手里的鸭已经处理好了。他又把所有的食材都拿去几十米外的小河边,做最后一次的清洗。
他们现在的居所位置不错,正挨着河岸,河里的水从山上滚流下来,水很清,用来洗菜洗衣都很不错。偶尔还能捕到一些鱼虾,夏天时可以在里面洗澡游泳。老师比较别出心裁,生怕他洗菜不方便,所以着人做了一个桥栈,他走过去,就可以取用小河中间的水,不用担心泥土污了菜,或是不小心滑到河里去。老师真是一个明察秋毫又万分体贴的人,何似想。
“何似,柴火我已经准备好了,泡菜也都腌好了,你这儿要不要帮忙?”胖大嫂朝着河边的何似喊着,胖大嫂身子壮、嗓门大,是请来洗衣服帮厨的。
他们当时在轩辕国安定以后,他干家务干得抓狂,特别是这么多号人的衣裳,特别到了冬天,全是厚棉衣,最多是常溪偶尔也帮他绞干衣服。终于有一天他对着山一样的衣服堆大叫一声:“老子不干啦!老子又不是你们的佣人和老妈子”。他心中有点小郁闷,总不能因为他天生爱照顾人就什么活儿都归他干吧。这帮混小子,就会嘴甜地喊:“何兄弟,辛苦你了!”然后大刺刺地把一堆衣服塞给他,这什么嘛!佛也是有火的。
眼看着没有衣穿没有饭吃,日子快要活不下去了,奸商孙华透转了转眼珠说:“那我们买仆人好了。”钱我出。
说起买仆人,这个时世里多是去找一些人牙子买一些小男孩小女孩,他们的父母因为家贫不得己而典儿卖女,也有短工也有长工,也有买断一辈子的。
老师当时摇摇头,觉得不妥:“买那些小孩子太作孽了,还是请钟点工吧!”
“钟点工?”一众娃不解。
“钟点工就是一种临时的雇工,我们请一个健康勤快的阿姨就行,她们只需要一天来我们这里工作几个时辰就可以了,其它时间她依然可以照料自己的家庭。”
刚好这里邻居有一位高大壮硕的胖大婶,满心欢喜地过来帮工。清早过来做早餐,等他们起床了帮他们收拾床铺,洗衣服被子,中午她自回自己家里忙活,到了下午过来做一餐晚饭,一个月也有三两银子,求之不得。
这下何似和常溪终于轻松了,可是过了一星期,发现问题了,虽然胖大婶干活勤快,力气大,但是只是在洗衣服方面有优势,衣服洗得又快又好,做吃食真是不敢恭维。
也许因为数字党从小便是锦玉衣食,几个牛家村的孩子也吃惯了何似烹煮的食物,一下子吃起轩辕国的食物特别不习惯。早上永远是粥、馒头、面条,晚上有时候就做大葱包大饼,甚至是窝窝头,十天也没有一顿米饭和正常的菜式。
在一脸菜色的小家伙们的哀求之下,有时候晚上何似也下厨煮几道好菜,帮大家加菜。
何似还记得当时老师也如释重负地道:“终于可以听到何管家的菜了,哦也!”然后似乎还做了张牙舞爪幼稚的表情。
老师啊老师,有时候就会特别深沉,讲起道理一套一套的,有时候又会变得和孩子一样幼稚,甚至比孩子还单纯。
何似轻笑一声,低头看,沙锅里的鸭块已经开始沸腾,他又把鸭血和鸭内脏也放进去,又仔细地用沙布包了一点石斛,又拍了一块老姜,几根京葱,一道扔进汤里。
他用勺子小心地捞出汤面的血沫,过了一会儿又放了一些竹荪。现在只等一个多时辰后就可以熬出何氏出品的“老鸭汤”。
盖好盖子,吩咐胖大婶淘米煮饭。现在她也就只是管煮饭和腌制泡菜、咸菜。轩辕国的泡菜是全大周最著名的,那些泡制的手艺都是代代相传,胖大婶做的泡菜若是早餐时配着白粥,味道绝美。但除此之外,煮菜的手艺的确比较粗糙。
所谓食不厌精、烩不厌细,好的菜式炮制的工艺都非常考究,材料也要求精选,各个环节都不能马虎。而食与文化也有很多关联,一个文化渊源流长的国度,必有博大精深的饮食文化。
除了何氏的老鸭汤,何似晚上还准备做几道广受欢迎,而且老师也赞不绝口的拿手菜:香酥鸡、黄鱼炖豆腐、酱猪肘、糖醋排骨、大虾烧白菜、小炒肉、甜酒糯米丸子。
白小米和常十八最嗜食甜食,每天都吵着要吃甜酒糯米丸子,那就满足他们吧。
又想一想,今天那些去山里闭关练功集训了三个月的常三、赵刃锋他们一行人也要回来,又去找一找食材,多做两道菜,给他们补补身子,怕是他们在山中也没怎么好好吃过饭。
他又加了道牛腩萝卜煲和人参八宝饭,犒劳那一行辛苦了三个月的兄弟。
“何似哥,老师叫你别煮这么多菜,够吃就行了,不然太累了!”白小米和常十八端了个空盘子回来,嘴里都塞得满满的,几乎发不出声说不出话来。这两个馋猫,也不知道老师吃到一块没有。
“两个吃货,又偷吃我做给老师的糕点,小心我让你们饿三天!”他作势做出一个凶狠有杀气的表情。
“不要啊!”两个小家伙开始讨饶。
“拜托你们,你俩已经八岁了,别以为自己还很小,卖萌是没用的。”何似翻了个白眼,没好生气地说。
“今天真热闹,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个熟悉的声音飘了过来。
一个身着随意长衫的男人走进厨房,丰采俊目,气度不凡。他轻轻地扫视了几个娃,目光落到何似身上:“何当家,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听凭您指挥。”
“老师,这里这么脏乱,你莫要进来,快回书房歇息吧。”何似忙过来准备把男人推出去。
“不妨,我知道今天刃锋他们回来你必要多煮些菜,怕你忙不过来,所以来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男人好脾气地道,又嗅了嗅气味道:“今天晚上又有老鸭汤吧,真香,今天可又有口福了!”
“好啦,你们一大两小全出去,这里交给我了,总之这里我说了算,你们都在外面等着就好!”何似凶悍把三位往厨房外赶,心里却甜蜜地泛出泡泡。
世上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给自己最重视的人煮一顿丰盛的晚餐。
笑意在何似的脸上荡漾,久久不散。
第六十三章:小军师
“老七,你可有把握……”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蓝袍少年有点焦急地问着身边比他矮半个头的绿袍少年。
只见绿袍少年与蓝袍少年长着相似的星眸,模样也有六七分相似,都是俊美无匹的青葱少年。他一点也不像自己的哥哥一样急躁,反而有着超乎年龄的冷静和淡定。
他笑眯眯地说:“三哥,不要心急。总之我们尽人事、听天命,放手一搏就行了!老师不是教过我们,成败不要看得太重,享受过程才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