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他们看来,莫望的出现并非没有先兆——比如葛夜的出现。
对于葛夜,李绾和张炯炯并不了解,也不知道他拿的是什么书,只知道这个人似乎跟莫楚很熟,开学后常常跟莫望在一起,好像是莫望的新朋友,但莫名其妙的是,所有人,从大BOSS到青叶的普通学生,所有人都警告他们最好少靠近葛夜。
因此张炯炯并没有做什么,在葛夜身上种下的诅咒,仅仅是让他拉几次肚子以报猫耳之仇。
但这个明明没有被控制的人却假装被控制跑过来,张炯炯立刻做贼心虚的想到了莫望。
事实上,之前有被莫望的学弟看见过,自己派去的小BOSS又被收了书,张炯炯早觉得莫望会找他算账——其实张炯炯一直怀疑开学那天莫望就想要跟自己摊派,只不过最好被他老爸抓回去了。
李绾倒没有张炯炯那么紧张,她虽然奇怪莫望为什么选择这个最不利的环境,但也没多想。
让她紧张的是葛月。
对于李绾来说,葛月是她作为「女孩子」的第一个朋友。
在身体还没有发育以前,因为她的性格,从来没人把她当做女孩子看过,即使在村里祭典的时候,所有人也都让她穿上男孩的装束,么甚至把她当做男生拒绝了她的告白。
唯一例外的,是教导祭典舞蹈的老师的孙女。
无论李绾做什么打扮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会把李绾当做女孩子看待,帮她画上女孩子的花妆,教她跳村里女孩子跳的舞蹈,虽然有时候会用讨厌的好像不是人类的口气说话,但李绾到现在也无法忘记,那个女孩脸上总带着的笑容,还有若隐若现的单边酒窝。
也许因为那样的笑容太过于美好,于是关于这个女号的一切也经过了美化,哪怕是最后的决裂,李绾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事情已经两清,对方一定会原谅自己。
直到……那个女孩子不再微笑,而是用恐惧的表情躲在她的堂哥后面,或者用冷漠的表情面对她。
那个时候,李绾才发现自己做了非常糟糕的事情,非常非常的糟糕。
现在,她帮忙小炯对付小望,是不是让这个女孩更加讨厌自己了呢?是不是让她觉得自己实在是糟糕的人,竟然背叛所以的朋友了呢?
也许,这个女孩也会想要揍自己一顿。
不,愿意揍一顿还好吧!人家摆明了不愿意再搭理自己……
李绾垂下了长长的睫毛,秋瞳里的莹光闪了再闪。
她想要跟葛月解释,却也无从解释,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注意到身下还坐着人家的堂哥后,才猛然的弹起来,将手放在葛夜的背上,那黑雾立刻淡薄了起来。
感觉到自己身上稍微轻松一些,葛夜立刻想要起来,但他脖子后面那尖锐冰冷的感觉没有消失,只有冷淡的女音道:
「看在小月的面子上,我让你少些痛苦,但可以请堂哥你乖一点吗?这里本就没你什么事,你只要乖乖等事情结束就好。」
「可是再『主角』遇到危机的时候,应该要帮忙的吧……作为『宿敌』来说。」葛夜含糊不清道,最后一句声音格外的小。
李绾没有听清楚,但她偷瞄了一眼葛月,然后忽然对葛夜道:「看在小月的份上,我好心的忠告你一次,最好不要接近小望,好像楚楚也对你那么说过吧?」
「哈?」
「虽然小望的性子看起来是很合适作为朋友的类型,但相处久了你就好知道,他真的很糟糕。」李绾道:「糟糕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什么意思?」葛夜古怪道。
「你看下去就知道了。」李绾弯起狐狸眼到:「眼前就是其一……」
在李绾那么说的时候,围殴莫望当中一人下巴挨了一拳倒在了地上。
莫望现在浑身都是痛的。
他的脸好像被李绾特别交代过不能揍,但左脸颊还是被擦了一拳,火辣辣的痛。
左手挡了最多拳,整条麻麻的,虽然还可以动,但感觉不像是身体一部分。
右手的绷带和石膏早散了,这边痛的钻心,怀疑有可能第二次骨折。
小腹也挨了好几拳,以至于两只脚软绵绵的,站稳了都打颤。
也因为浑身都这样痛,后来落下的拳头已经让莫望分不清是痛还是其他感觉了,只觉得麻木无力的抵抗着,连刚刚那一击都是下意识的反射举动。
因此是对方大意被打倒了重点,还是自己找到了敌人的弱点,连莫望自己都不知道,他甚至不记得刚刚那拳是怎么用发软的拳头挥出去的。
不过,真不愉快啊!
无论出什么理由,除了性癖有奇怪的差异外,没人喜欢痛,没人喜欢被打吧!
总之因为那个喽啰被揍飞,包围出现了空隙,莫望有空间做出动作,将对方力量伤害减低到最小,接着趁着对方没有来得及收回拳头的空档,猛然抬起脚踹了过去。
对方发出一声闷声,摔开了三、四步。
因为被连续打倒了两个人,包围变弱了,连带其他人的动作都缓了缓,莫望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微微的调整了一下姿态,缓过一口气来。
「你们愣住干什么?!给我上!」
注意到莫望的小放松,张炯炯咬牙叫道,并且一挥手,让剩下的所有人包围了过去:「不许停手,还有,赵庞……」
「……会打死人的。」「柱子」,不,被称为赵庞的大个子迟疑的说道。
因为人数的增多,莫望再次被包围起来,在几个人的合围下,莫望被踹倒在了地上,被几个人同时拳打脚踢。
这个已经超过了围殴的范围,叫做动用私刑。
事实上,在那种可以敲碎板砖的力道下,莫望还可以回击并且打倒两个,已经很让赵庞惊讶了。
不过看莫望刚刚的站姿,恐怕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否则现在也不会被打倒在地,赵庞毫不怀疑自己再上前,那可以把松软土地砸开的拳头,足以让莫望骨头裂开。
就算上次被莫望踹了重点部位,赵庞也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如此报复。
就算有什么怨恨,现在已经够了。
「你知道什么?!快过去!」张炯炯却焦躁的说道。
他那张孩子气的脸皱成了一团,赵庞惊讶的发现,这位中BOSS脸上的表情并不是怨恨,而是……恐惧?!
「已经给了小望喘息的机会了,如果不一次性把他解决,事情就麻烦了。」在这么说的时候,张炯炯的肩膀微微有些颤抖。
一次性解决了才麻烦吧?真的要人命吗?
赵庞古怪的想道。
这时候,那边的包围圈忽然发出了哀号,然后有个一百八左右的青年飞了起来,重重地砸在旁边的地板,赵庞紧张的转过头,却看见莫望狼狈的从那边的缝隙里爬出来,想要站起来,却因为下意识的使用了骨折的右手,表情一阵抽痛,再次软坐在地面上。
在他坐倒的时间里,有人反应了过来,对着他当头又是一拳。
这次莫望似乎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只重重的挨了这一拳,下一刻却猛然抬起手,打在了对方的小腹上,把对方打飞了出去了。
然后,莫望才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转头吐出了被打碎的牙齿,并且伸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
这一刻,赵庞都佩服起莫望的倔强来。
相比之下,张炯炯显得没出息极了。
在莫望站起来后,他就狼狈的后退了一步,好像莫望打的不是别人是他一样,虽然他就是虚张声势的针对赵庞吼叫道:
「快去!」
他的脸颊胀得通红,看起来就好像是做错了事却不敢面对现实的小孩子。
可惜他的行为却没有那么可爱,在他那么吼叫的同时,黑色的雾气向着赵庞笼罩了过去,跟不是张炯炯部下的葛夜不同,对于赵庞来说,这种黑雾的诅咒足以让他生不如死。
为了特殊的力量当这种小鬼的部下,真是超级不划算的。
赵庞一瞬间有了这种想法,但迫于黑雾诅咒的威胁,他还是冲了过去。
觉察到自己被黑色的影子所笼罩的时候,莫望抬起头来。
他的动作有些缓慢,甚至连眼珠的转动也有些呆滞,脸上面无表情,即使看清楚是赵庞,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来,那种呆板的感觉,更像是已经失去了反应能力。
果然,这个人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吧!刚刚的反击,应该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抱歉!」
赵庞说道,并且挥下拳头。
不过面对那么一张虚弱的脸孔,赵庞没有敢用尽全力——即使在非人的世界里,赵庞也不想杀人,杀无冤无仇的人,而且是在土地公的面前——他只想要把莫望敲昏,结束这无聊的死刑。
因此他的力道比其他「喽啰」稍重,却不至于杀人。
可惜莫望没有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在他挥拳的那一瞬间,他还是抬起了手,用力的挡住了那一拳。
期间,莫望的膝盖颤了好几颤,似乎花费了好大力气才没有跪下。
「你……」面对这样的莫望,赵庞皱了皱眉,想要劝解他算了。
「你在干什么?!」但没有等赵庞开口,张炯炯就气急败坏的叫道。
赵庞很惊讶发现自己那位中BOSS现在好像不是收拾不了莫望的焦急,而是抱着极大的恐惧似的,而且不仅仅是他,连那位长着狐狸眼睛的小姐,在发现他手下留情以后都露出了有些惶恐的表情。
如果是因为歉疚所产生的恐惧的话,一开始就不要做这种事情啊!
赵庞想道。
其实他可以尽情的思考,因为下一瞬间黑雾已经化成了细线,缠绕在他的身上,脱离他大脑控制的,他的双手搞搞举起,再重重地砸下。
由于这不是自己控制的动作,没有丝毫对自己身体的顾忌和担心,这一下子是用尽了赵庞全身力气的,连赵庞本人都不知道砸下去是什么后果。
一瞬间反复看见少年脑浆迸裂的场景,赵庞的心卡在了嗓子里。
然后,顿住。
血腥的场面没有出现。
酒钵打的拳头顿在了半空。
并不是因为控制住赵庞的张炯炯忽然良心发现,而是因为那双巨大的拳头似乎砸在了什么细细的东西上面,但那个东西坚硬得可以和超合金想媲美,以至于他的拳头无论如何都无法向下,反弹的力道反而让防御力超强的赵庞从拳头到肩膀都失去了感觉。
「啊啊,谢谢,给了我循序渐进的机会。」
随后,赵庞听见温和的声音。
随后他就看见那少年露出了微笑,那是标准乖乖牌的笑容,就好像在课堂上受到了老师的表扬一样,带着些许腼腆和羞涩,以至于让人忽略了他肿得高高的脸颊。
赵庞这在发现,拦下他拳头的,依然是少年细瘦的胳膊,莫望的腿依然有些颤抖,身体也依然摇摆,只有手问问地举着,将他的拳头坚定的拦在了半空。
「啊啊啊啊——」
在这一瞬间,有个小喽啰发出了大叫,向着莫望冲了过来,莫望连看都没有看对方一眼,就保持着手不动的姿势,微微扭身,抬起腿一送。
对方被「送」了出去。
并不矮小的身躯被这一脚送上了三、四百公尺的高度,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完美而华丽的抛物线,重重地砸在了张炯炯的身边。
伴随着被砸下的巨响,张炯炯转过头,发现那边被砸出了个大洞,只有那人的毛腿在抖动着。
在看见这一幕后,张炯炯脸色一白,反而没有继续吼叫或者恐惧什么的,只抬起手,一本书在他手里快速的翻开。
「不要!」
「啊啊!」
看见他的动作,喽啰们发出了悲吟,但张炯炯不为所动,继续翻着书,伴随着他的动作,黑色的雾气涌动了起来,接着猛然从那些喽啰们身上抽了出去,甚至包括葛夜身上的黑雾,那些喽啰之书的拥有者们就倒下了。
而黑雾在空中形成大大的一块乌云,最后千丝万缕的向着赵庞身上笼罩了下去。
赵庞发出了一声哀号,他的身体第二次开始增长了。
他的身上的肌肉不断的抽出来,并且表面的逐渐硬化,像是厚实的盔甲,他身上的骨骼也发出「咯咯」的声响,不仅身形一下子再次长高一大截,像是巨大的土地公神像一样,关节部分的骨头还突出了肌肉外面,形成了骨刺形状。
刚刚还像是怪物,那么现在,是货真价实的怪物头目了。
要是所谓的小BOSS要是有个具体形象的话,这个状态简直再恰当不过。
原来如此,诅咒的喽啰之书是这种使用方法啊,从其他部下身上抽取力量,集中给一个人用……
但想想变得更巨大更高的张炯炯,莫望实在有点想要喷笑的冲动。
只是现在不是喷笑的时候,看见小BOSS大人的变化,李绾也露出了焦急的表情,想要阻止:
「等等,小炯,你不能这样,这样只会……」
她的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事实上,张炯炯可不可以控制赵庞是另一个问题。
只见赵庞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红色,满是肌肉的脸上看不出人类的样子,他发出巨大的不属于人类的吼叫,像是金刚一般抬起手,向着莫望砸下。
「呜!」看到这一幕,葛月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葛夜的手环间闪过了青色的弧光,向着莫望那边包围过去,但谁都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只有震耳欲聋的恐怖声响了起来,听起来类似雷鸣。
完蛋了……吗?
在听见那声音后,葛月不敢松开捂住脸上的手,生怕自己看见鲜血模糊的场面,但听见的却是她堂哥的口哨声:
「真不愧是主角。」
听见这句话,葛月微微移动了手指,从指缝里望去,正巧看了宛如巨大石块的赵庞飞了起来。
是的,飞。
那个高三、四百公尺,比石狮子还要巨大的身躯高高地飞了起来,一直在充满金色花粉的空中变成小点,直到看不见位置。
而莫望则站在原地,轻轻的扭动着左手的手腕,而在他的脚下,是半个半公尺深的巨大空洞,青石板砖以莫望的脚为中心,龟裂成了蜘蛛网的形状,可以想象刚刚那一拳的力量。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莫望没事,对方反而飞出去了?
葛月吃惊的放下手,看着莫望。
这时候,天空中传来了什么飞速下降的风声,葛月仰起头,发现飞出去的赵庞终于落了下来,而且越来越大,像是一颗陨石。
接着,葛月直到莫望没事的原因了,因为莫望只是抬起左手,就轻松的接住了对方。
那个表情,好像没有花费力气似的。
「真是,好恐怖的力量啊……」莫望用几近温柔的动作把对方放在地上,发现那巨汉只是口吐白沫后,他才微微的松了口气。
「莫望,你选择的也是强化?」看到这一幕,葛夜撇了撇嘴道。
葛月也是这样想的。
毕竟只有选择了强化技能,才可以拥有人类以外的力量,轻松做到这一步——只是,葛月想不通莫望一开始为什么愿意乖乖挨打,难道真是为了所谓的友谊?
「……啊?」莫望没反应过来似的,呆呆地转过头。
「才不是呢!小望这个样子,八成是刚刚『进化』的。」李绾嗤嗤笑着说道,只是她的笑容有些异样,有些勉强。
「『进化』?」葛夜挑起了眉毛。
「嗯,进化。其实我在想,为什么小望会得到主角之书呢?明明他是最不需要主角之书的人。」李绾答非所问的感叹道,随后她正色道:
「我刚刚说你最好不要接近小望吧!这就是理由之一,小望做什么都不服输,也真的不会输!运动,成绩,甚至是家务,只要有人在他眼前做得比他好,他一定就会比那个人强。相信吗?原本莫爸爸不想要他上青叶的,说他不恩呢个考第一的话,结果三个月内,小望的成绩就是满分,无人可以超越的……第一。」
「开玩笑的吧?」葛夜吹着口哨道。
可是葛月却想到了其他事情,就在今晚发生的事。
一开始连边都无法挨到,最后正中红心的套环游戏;一开始被钱币追赶,最后抱着她也毫无压力的逃跑,真的,都在「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