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的要裂开一样,浑身的僵直像冻成了一块冰,难受,难受的好像要死掉,陶涛艰难的喘息着。
李明好像突然看见陶涛似的,冲过来,揪住他的衣领,“你你你把人藏在哪哪哪里了。”
陶涛的眼皮沉的睁不开,眼前一片血红,他不知道李明在说什么!他现在不想见到李明!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然推开李明。
李明一怒,又抓着陶涛就往墙上撞,来自后背的剧痛让陶涛呻吟出声,身子无力的往下滑……
李明竭力地想把陶涛拉起来,奈何酒醉,浑身无力。
“怎怎怎么回事……”李明正嘟囔着,就听到‘扑哧’一声笑,回过头去,门口站着个陶涛。
怎么会有两个个陶涛!李明看看手里的这个,看看门口的那个,好奇怪,好奇怪……
莫小米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站没站相,身体奇怪地扭着,今晚肯定没戏了,真他妈的倒霉,抱着看戏的心情问,“还做不做啊?”
“做做做什么?”李明放下手里的陶涛,摇晃着站起身,去够门边的陶涛。
莫小米见他过来,有点不甘的追问“钱呢,你给不给,说要给钱的”,待看清李明手上一片血渍,又看见房间里靠着墙没有动静的人,吓得尖叫开,“血!血!血啊!你打死人!杀人了!别别过来!疯子!”
李明指尖一滑,莫小米就逃开了,李明想去追却脚步一滑,就听到沉重的摔门声,李明扶着墙挣扎着起来,手指扒拉着墙壁留下一道道深色的痕迹。
李明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墙,来回了几次,才意识到那个红色的液体是血。
血,怎么会有血,李明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没有伤口,哪里来的血?脑子茫然一片,无意识的转头看到滑坐到地上的人。
陶涛!
瞬间,脑子被劈了一道闪电,一身子冷汗把酒意都逼了出来,李明醒了。
陶涛靠坐在墙边,眼神直愣愣,个木头人,李明有一瞬间有‘陶涛死了’的恐惧,然后疯了一样的冲过去,扶着陶涛的脸庞,右手碰触到滑腻腻的液体,恶心的好像碰触了不干净的东西。
李明不敢相信,甚至不相信自己看见的,但千真万确陶涛右边额头鲜红的血正在往下滴。
红的!
血!!!
“陶涛!”李明觉得自己疯了,可陶涛怎么叫都不应。
怎么会出血的?难道是自己……李明不敢想象,茫然四顾,发现墙上一抹红迹。李明腿软的站不起来,坐在地上搂着陶涛轻轻拍他的脸,“陶涛,你说话啊,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你说话……”
陶涛就歪在李明的怀里一动不动,两眼放空。
李明六神无主,看到陶涛额角上的血就一阵晕眩,抖抖索索的拽着自己的袖子去按陶涛额头上的伤口,脸色煞白,一点不比陶涛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完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李明才意识到自己该做点什么,把陶涛小心的靠在墙边,起身去打电话,一边往门边去一边眼神紧紧地看着陶涛,陶涛忽然人往后一仰,李明都来不及冲过去,陶涛的后脑敲在地上‘咚’!
“陶涛!有没有怎么样!陶涛!”李明慌乱无措的叫喊,想要摇晃陶涛弄出点反应却又不敢大力,半天陶涛才像有知觉似的‘唔’了一声,便要站起来,
“小心!”李明扶着他,身子随着他摇晃的姿态蹒跚错步。
陶涛转过头来茫然地看了李明一眼,仿佛不认识李明一样,陌生而疏离的眼神看的李明心一寒。
脸上的血渍凝了,一道深红色的血痕从额角沿着脸颊一直蔓延到脖子,怵目惊心,但陶涛自己浑然不觉,挣脱开李明的扶持,退到架子床柱上靠着,胸口一起一伏的呼吸着,双手捏拳贴在身体两侧,掉落在陷阱里恐慌的一只小兽。
陶涛隐忍的不安看得李明心里难受极了,试图靠近陶涛,陶涛警觉而充满怨恨的看着李明伸过来的手,李明几乎以为陶涛会一口咬上。
‘啪’一声脆响,李明手背重重挨了一下,火辣辣地疼了起来,一片红。李明反倒安心了,陶涛有反应总比没反应好了。
只是在触及陶涛冰冷决绝的眼神后,李明又慌了,顷刻间明白陶涛绝不只是生气那么简单。气氛压抑如同打足气的气球随时可能爆掉,李明喉咙干涩发痒,想要说点什么,可又害怕不慎说出的话会更触怒陶涛,某些他畏惧的东西会跃然而出。
平素,李明欺负陶涛惯了,但此刻的陶涛让他觉得陌生,甚至胆怯,干笑了一声,“要不,要不……先擦一下?我去拿毛巾,拿毛巾,你等等……”陶涛没有回答他,看着他的眼睛深沉而黑暗,怨怼的脸色慢慢敛了起来,像是带上了个一个叫‘平静’的面具。
李明倒退着出房,想留下,却又想快点离开,躲避这让人无措的局面。
陶涛闭上眼睛,忍者着手心里刺疼和额头上鼓涨的疼痛,脑子清晰起来,回想起进门时看到的一幕,心上又被猛锤了一下的感觉,站不稳。
那一幕何其相似,沙发,两个偶遇的人,交媾……晴空霹雳,一刹那身体的血凝固。
陶涛气愤又懊恼,无处发泄的不满。自己真的很蠢,在看到牵手的男人们后,想到的人不是徐哥,而是李明。
自己期望的是什么,这个时候还能再骗下去吗?
自己对李明有非分之想!
不是说好房东和房客吗,不是说好除了房钱,没有其他关系吗?自己做的是和李明划清关系的举动,可是暗地里自己想要和居然是……是和李明一起!
太可笑了!
太太太可笑了!
幼稚到极点了,难道因为上过床?因为同住生活给自己带来的平和的假象?因为自己失去了徐哥把李明当成替身?所以潜意识把两人的关系添加了超越室友的关系?
什么嫌弃李明和别人上床,自己只是想独占李明!
而对于李明的讨好,自己又仿佛理所当然似的,还一个劲的摆出独身自好的姿态,而自己对于李明又付出过什么……从头至尾都是自己的愚蠢!
就像全情演一幕舞台剧,灯光十足,沉浸在自我的愉悦中,可惜这只是自我幻想出来的舞台,周围都是一片漆黑。李明不过是照亮黑暗的灯,用真实的一幕叫自己看清楚自己的妄想。
一起生活又如何,亲密到肌肤相粘又如何,人的心是另一回事。
一波又一波汹涌的感情和认知冲击着陶涛的大脑,涨得脑子里血液沸腾起来。自己又做了失去理智事,如果不是李明进来,也许自己真会把脑袋撞烂了。
不是李明对不起自己,是自己对不起李明,从第一遇到李明起,过分的人是自己。
明白了事实,陶涛就没有办法再留下去,他无法面对李明,他要逃,逃到一个谁都没有的空间。
顾不得额头上的伤,一心只想着离开这里就好,先离开这里,等以后……以后再来和李明说对不起。
但是这一走……陶涛满心酸楚,都是因为自己的懦弱,依赖于他人的好,给自己制造幻觉,以至于到了今天这一步。
“唉,你去哪里?去医院?先擦一下?还疼不疼啊?”李明拧了毛巾过来,就看见蹲在地上穿鞋的陶涛,沉默的背影好像要拒人于千里之外,让李明害怕,“擦一下,擦擦吧,多难看啊……”一贯利落的口舌此刻也打了结,说不出一句合宜的话,李明的心不知落在了哪里,反正不在自己身上。
陶涛不想面对李明,李明蹲下来极力要为他擦拭伤口。陶涛按耐着心头的躁动,告诉自己李明是好意,这是自己最后一次享受他的体贴和关心,所以不要再让李明为难。
陶涛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身体轻轻颤抖,系鞋带的手顿住了。当李明没有言语,一手托着住他的下巴,一手以很轻很轻的气力擦拭,怕弄疼他似的,温热的毛巾按压在伤口上,尖锐的刺痛但也很温暖,一点点抹去血腥的气息。
如果从头至尾李明都是恶言恶语的刻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时不时流露出贴心的温柔,仿佛很在乎他似的,陶涛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对李明有这么深的留恋,至少不会这样容易沉陷。
我恨你的温柔!陶涛猛地站起来,蹲在地上李明一时来不及反应,只抓住了陶涛的手腕,“别一下子站起来,小心头晕。你去医院?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你离我远点!既然不喜欢我就不要对我这么好!不要让我产生错觉!陶涛愤然,虽然这种气氛更多的是对自己的不满,但还是忍不住甩开李明的手。
明白自己的无理,但是现在自己无法平静的对李明‘谢谢’两个字,陶涛深深的看了李明一眼,决然的转身出门。
看着陶涛的脚迈出大门,李明忽然预感陶涛将要一去不回,来不及嘲笑自己的想法有多荒谬,只一颗心忽的就没了,李明的身体在思想还未清晰前就做出了反应,挪膝扑上前,从背后环住了陶涛的腰。
李明还没开口,陶涛就剧烈反抗,挣扎着,双手用力掰开李明圈自己身上的手,一边嚎着,“放开我!放开我!别碰我!……”
因为陶涛的反抗,李明下意识的加重了手上的力气,随后一怔,然后,一颗心凉透了。
自己没猜错。
陶涛是真的要走!
真的要走!
陶涛越是用力反抗,李明就越是使出浑身的蛮力禁锢着陶涛。陶涛打算离开的事实让他气愤和恐惧,这种感觉满心满身的要溢出来。
这次的确是自己过分了,李明本来打算等陶涛回来和他说清楚,自己之前是开玩笑的。可打了一下午电话,陶涛都不接,自己实在是气到快呕血了。
正巧范罣打电话过来,说有新开张的酒吧,本来周日李明是不出去找乐子的。可自己干守家,陶涛却全然不把他当回事,一气他就答应了。
BLUE BOX,装修不错,一片暧昧的蓝紫色,灯光点点像黑夜里的星。
和范罣很久没见了,两人喝得有点高,一边留意着来往的人,居然有可口的美少年,李明不自觉地联想到了陶涛,怎么勾搭上的,怎么回的家,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可这一切却被陶涛撞见了。
李明不明白的是自己犯了错,陶涛何苦又自虐,他大可以斥责鄙视自己,至少给自己一个解释,不,一个改正的机会……可现在!一句话都不说就要走!
自己对他的好,他就一点都不记?!
没有一点不舍得?!!
就这么讨厌自己?!!!
李明的心被捅开了洞一样的疼,额头抵着陶涛的背脊,双手死命地勒着陶涛的腰肢不放,也不管陶涛嚎得多难听,身体一阵阵发冷,然后猛地用力往后一拖。
‘啊!’陶涛一声惨叫,被大力往后一拖,摔倒在地上,疼得眼前一黑。
李明爬过来,叉开的双腿压坐在陶涛的胯上,贴近陶涛的面孔的眼眸里一片冰冷,连带声音一样又冷又硬,“你要走?!”
陶涛并没有回答李明的问题,伸出双手退挡李明的肩膀,阻止他靠近,一面扭动着胯,企图甩开李明的压制,双腿乱蹬。
纯粹是蛮力的较量,陶涛的阻抗毫无章法,用力十足,没有一点的玩笑意思。
一时间僵持不下,一个竭力压制,一个拼命抗阻,两人越发认真起来,面红耳赤,两眼凶光,非要拼个后果出来才罢休。
陶涛一拳挥上去,李明险险避过,依然撞得眼角生疼。多少年没打过架了,体内的暴虐因子突然被惊醒。
李明凑准了时机,抓住陶涛两个的手腕,往上一提,陶涛还未来的及的惊叫,后背就被迅速地砸回地上,双手被定在脑后的地上。
骨头硬生生的敲在地上,疼像针一样从骨缝里钻进来,陶涛抽动着身子,嘶嘶地喘着气,只有眼睛怨恨的光芒清晰。
李明怒气攻心,想都没想,另一只空着的手抽了下去。
‘啪’‘啪’两声,狠狠的两巴掌,陶涛和李明都静了。
直到两颊火烧起来,陶涛才意识自己被打了。被李明打了!
李明总是骚扰自己,口头上便宜占尽了,但是从没动粗,在床上那些手段也都是闹着玩的。陶涛看着凶神恶煞的李明,眼泪涌上,在眼眶里来回的晃,硬是忍住不肯落下了,舌头顶着牙齿顶的发麻。委屈和挫败一层层翻涌上来,叠加在伤心上,本来就已经承受不住翻滚的情绪,陶涛几乎要背过气去,却有一丝不甘想挣扎,可挣扎也没有用,一切都像闹剧。
而能做的只是自欺欺人地闭上眼睛,任由眼泪道道刷过脸颊,就好像失意的狼狈样自己看不到了,李明也就一样看不到了。
可李明怎么看不到,俯视着躺在自己身下的陶涛,苍白的脸上泪迹冲过未净的血渍,额角裂开的口子狰狞,压抑在咽喉里的泣声,身体一颤一颤,脆弱像是会消融的影子。
李明也被自己刚才粗暴的举动吓到了,不是年少气盛的岁数了,早不做和人干架的事了,真刚才自己怎么就轻易的被挑上了火,何况是对象是陶涛,不,就因为是陶涛,他才控制不住。
无可挽回了?李明懊恼的想自抽耳光两百下,果然他又把事情弄得更糟了,为什么他就不能冷静一点,比陶涛更小孩子脾气。
陶涛抽泣的样子就像刚出生连眼睛都没睁开的猫崽,浑身还湿漉着就被遗弃了,眼泪止不住,哭肿的眼泡,嗓音嘶哑,特别可怜相。
李明叹了一口,他没有想过自己当了爸会是怎样的心情,这辈子大抵是没机会了。但现在约摸体会到一点,心似绕指柔的无奈和宠溺,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只要陶涛不哭了。
李明从陶涛身上下来,盘腿而坐,然后把陶涛搬到自己怀里,圈在双腿间,俨然和哄宝贝的妈妈一样,一手环着陶涛的腰,一手轻拍着陶涛的背,柔声劝慰,“乖,不哭了,不哭了,再哭眼睛都要哭坏了,是我错了是我不好,你打我好不好,乖啊,不疼了……”
李明他妈要看见了,准厥过去。从小到大歪理十八条,打断了皮带,还斜着白眼不肯认错的倔脾气,居然开口说‘我错了’,不管是真认错还是假认错,都称得上一个奇观了。
陶涛仍由李明哄着,直到李明拿起他的手作势要打李明自己时,他才抽回手,表示抗拒,转而抓着李明的卫衣,蹭了蹭哭到流出的鼻涕。
李明哭笑不得,好歹陶涛给了反应。眼泪倒是止住了,陶涛抓着李明的卫衣,缩在他怀里,时不时干干的抽泣上两下。
李明恨不得把陶涛整个人全抱在怀里,一丝不漏的,这要没有之前的争执,此刻的情形到称的上温馨亲昵,可现在两人又算什么?
李明也没想法了,亲着陶涛细细的发丝,傻兮兮地低喃,和尚念经似的一遍遍翻来覆去,“还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不哭啊……”
忽然一个细细的声音,“……医院。”
李明几乎以为自己听岔了,立刻向陶涛确认,“去医院?”
靠在他胸前的脑袋点了一下,抓着他衣服的手又重了一点。
“好,好,”李明扶着陶涛站起来,脸哭的有点走形,模样不是一般的憔悴可怜,大概是哭累了,没力气人倒是平静多了,李明松了一口气,一身的劲都懈了,肌肉酸涨,这才知道刚才自己神经绷得多紧张。
陶涛乖得不像话,和之前完全相反,任由李明摆布。李明就像是个操心的老爸,给陶涛穿严实了衣服,还担心不够,来回犹豫了几次,才拿上钱包,牵着陶涛的手出门,一路没放。
桃白翻开病历,淡漠斜了两人一眼,问,“怎么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