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星途 上+番外——后凋

病房的门被吱嘎一声推开了，颜心琪的叫声打断了韩音的胡思乱想：“韩小音，大白天的关着门做什么，出来接驾。”

韩音嘴角弯了弯，起身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埋怨：“别吵，我妈刚睡着。”

两人站在走廊里，颜心琪先问韩姨这两天吃饭怎么样，韩音苦笑说：“比前几天好多了，妈也想得开，我说我能赚钱，她就不担心了。”

颜心琪看他说得半真半假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两句，便问学校的事情：“艺术班的分数要求低些，我跟你回学校问问老师吧，毕竟是母校，看有没有优惠。”

“艺术班……”韩音呢喃着低下头，莫非，自己已经只剩下这一条路了吗？他不知道那一次为了让他上高中，韩雪莲托人找人走了多少门路，送了多少礼。更重要的是，这些人脉，他和颜心琪都没有，也做不到像母亲那样，一连去找人家五次。

颜心琪看他脸色很不好，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迟疑了会儿终于还是问道：“韩音，能不能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有什么顾忌？或者，我能帮你想一想怎么做。”

韩音笑着叹了口气，其实，即便真的再次走上这条路，也不一定要再次爬上那个人的床，这些他懂。他只是习惯了躲避，那个结，他根本就是害怕面对，而终于慢慢的从心里把它打成了死结。以至于那个人，已经随着时间的一点点过去，成为他心头不敢揭开的创伤，一旦深究，那便是鲜血淋漓。

韩音说：“其实也没什么……”

“就知道你们在这里，都站在外面做什么？韩姨怎么样了？”

“文轩。”韩音两人扭过头，舒文轩笑盈盈的走过来，颜心琪轻哼一声道：“美成这样，有人要跟你私奔了？”

舒文轩不理他，只看着韩音问：“一个上签一个上上签，先抽哪个？”

韩音愣了愣，和颜心琪对视一眼没说话，颜心琪撇撇嘴往旁边让了让，舒文轩把两个红本本扔到韩音怀里说：“上签是我们来活儿了，不过是‘入戏’的。上上签是……你自己看吧。”

“录取通知书！”颜心琪伸着脖子一边看一边咕哝，“还是咱们学校艺术班的，我想说，这分明就是一个下签一个下下签吧……”

韩音拽拽颜心琪的袖子没让他说下去，他知道为了这个录取通知书，舒文轩肯定是跟学校领导那边周旋了许久的。而至于“入戏”的事情，现在的韩音已经没有那么多顾忌的资本了，他需要钱。于是，他扬着两个红本本对舒文轩说：“老大，大恩不言谢，这事我记下了。”

舒文轩笑着揉揉韩音柔顺的头发，轻轻推开病房的门，往里看了一会儿才问：“刚睡下？有没有时间？我们需要把那首《夜魂》练习一下，虽然是第一次，但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夜魂》？！”韩音和颜心琪异口同声的叫出来。

《夜魂》便是当初舒文轩拿给两人看的那首歌，他从来没有说过到底写这首歌的人是谁。而且一直以来，不论是什么场合，舒文轩都不让把这首歌拿出来，他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所以忽然提起这首歌，两人都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舒文轩笑着说：“没错，这事要是成了，咱们可就真的是前途无量了。”

韩音和颜心琪对视一眼，诧异的问：“什么情况？”

舒文轩神秘的笑：“保密。小音，你安排一下时间，咱们抽空练习一下，千万不能出错。还有，你先静静心，把那首歌好好润色一下，咱们一定要做到一鸣惊人，懂了没？”

“一鸣惊人的日子……不是已经过去了吗？”韩音心里没底，舒文轩说的越郑重，他就越有点心虚，更重要的是，不知道这个人到底遇到了什么，“能不能告诉我们，你到底撞到了什么？”

舒文轩笑着拍拍韩音的肩说：“自然是好事，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时间已经定在了明天晚上，所以咱们得抓紧练。嗯，再强调一下，要拿出你最好的水准，千万别有保留。好了，你先想想安排时间吧，我进去看看韩姨。”

舒文轩自己进了病房，留下韩音和颜心琪面面相觑，他们知道舒文轩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既然他这么说，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于是虽然非常好奇，倒是再没说什么。两人去找了病房的看护护士，交代了些事情就和舒文轩一起去了他们的工作室。

《夜魂》几乎被压箱底了，所以忽然拿出来用，不知内情的韩音和颜心琪都一直觉得怪怪的。但是韩音还是很认真的把这首歌过了一遍，因为这首歌本就是需要多人配合的，所以有些漂亮的衔接和和音方面，作者都有特别的处理，倒是不用韩音这个半吊子绞尽脑汁了。

三人几乎折腾了大半宿，效果也的确非常不错，难得的连韩音都惊叹作曲的巧妙，只是没有配乐，让他们伤透了脑筋。在之前倒是结交了几个学校的乐队，但是那些乐队多少都偏摇滚风，这种曲子找乐队来帮忙，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颜心琪沉默了会儿，拿着曲谱自己进到里间。倚窗而立的是一架钢琴，清冷的星光透过窗子洒下来，笼罩着黑白色的琴键，泛着隐隐的光泽。

这架钢琴是颜心琪四岁生日的时候爸爸送的，自那一刻开始，就没有任何的玩具能夺取它在颜心琪心中最宝贝的地位，不论如何搬迁，他都一直把它带在身边。他记得那会儿是因为看电视，电视上一个小孩行云流水般的钢琴表演羡慕得他双眼直冒绿光，所以爸爸才买了来送给他，接着还给他请了一位老师。

爸爸离开之后，这架钢琴用的越来越少，收拾的却是越来越勤，一个人的时候，颜心琪更喜欢细细的为它擦拭周身，然后静静的弹上一曲。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如何，只记得当初给他介绍那位年轻的女老师时，爸爸说你可用心学，这是咱们省师大十佳教师呢，参加各种比赛和表演得过无数的奖杯。那个时候的他，觉得那位美丽的女老师，弹奏的时候就像入尘的仙子。

一个个独立的音符从里屋传出来，没有衔接也没有任何征兆。就像徜徉在大自然里的孩子，淘气的踢一下脚边的石子，随手掠一下路边的野花，抑或跳起来摇落一片枝头的树叶……那么随意，且那么清新……

掀开帘子进到里屋，韩音倚着门框斜靠在那里，抱起双臂望向那个朦胧的侧影。闪烁的星星悬在窗子上，零星的几颗依稀眨巴着，淡淡的光泽，就像山坳里自上而下流淌的清泉，若隐若现的拂过颜心琪立体而精致的五官，随着他轻轻扇动的睫毛，精灵般跳跃着。

颜心琪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缓缓动起来，跳跃的指尖犹如梦境中舞蹈的精灵，莹润的色泽冲击着四周清冷的流光。流畅的曲调在他的指尖下轻盈的溢出，与头顶闪烁的星光协奏着灵动的夜。树影摇曳，细细的夜风流过，像是穿透窗子抚过那个专注的身影，扬起了他细腻的发丝。

仿佛遥远的虫鸣，又似山坳中泉眼叮咚，隐隐透过夜风拉近在耳畔，而静下心细细去接受时，却又消失的毫无踪迹。夜色，却更加沉溺了……

遥遥的夜风骤起，吹乱了枝头的祥和，渐渐浑浊的星空在窗子里摇曳。浓雾四起，鸟虫啼鸣，扰乱了心湖的平静，夜色变得阴沉。

终于，似一道闪电炸裂了混沌的天际，闷闷的几声惊雷携着劲风骤雨从天而降，仓促且暴戾。光影交错，夜，凌乱而狰狞……

窗子上一团混沌，只有那个弹奏的人，依然一脸的执着。他陶醉在这种肆虐里，为这自然而张扬的暗夜喝彩，那雄浑的力量，在他韧劲的指力下飞扬。身后那双沉潭般的眸子，也被这汹涌的暗潮所震撼，紧紧抿在一起的双唇，沉寂着如斯的赞叹。

忘记了哪一刻雨过天晴的，依稀留得窗子上慢慢绽开的沉闷：星光依旧，树影婆娑，虫鸣依稀……这一刻，就连韩音微微握着的手指，都不由得放松了下来。分明的，他已陪着那个人风雨漂泊了一场，又一起守到了自然的安宁。

不记得多少年了，自从被那流光溢彩的霓虹朦胧了双眼，韩音再没注意过自然的夜。浩瀚的夜空，清冷的星光，斑驳的树影，隐约的虫鸣……一切蓄意的骚动，都在这无边的静夜奏鸣曲中沉寂了。这，是属于自然的声音和夜的灵魂……

优美的琴音触动了韩音渐近空寂的心，冷清的星光下，那个朦胧的身影愈渐深刻。这一刻，他深深的记住了这张美的惊心动魄的脸，和这双每一个动作都跳跃到他内心深处的手，那灵动的指尖，在这个毫无征兆的夜里，将一曲摄魂的曲子奏入他内心深处，刻下一沁瑰丽的梦。

韩音的心声，随着那人浓长的睫毛而跳动，颜心琪梦幻般跳跃的指尖，留住了夜的魂：绝美，而深沉……

26.

又是一夜无眠，对于颜心琪来说还好一些，而韩音，本就因为担心母亲的身体憔悴了不少，这些日子连续的熬夜加上一宿的高强度练习，第二天站在太阳下，就连舒文轩和颜心琪都大吃了一惊，这种变化太明显了：韩音皮肤本就偏白，这么一来脸上几乎有了种苍白的颜色，再加上他本来就偏瘦的体型，让人看着竟有种弱不禁风的孱弱感。

颜心琪静静的盯着他看了很一会儿，终是不轻不重的说了句：“你注意身体吧。”

舒文轩拍拍韩音的肩，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压力大，韩姨不是没事了吗？只要人没事，其他的就想开些吧，总能过去的。”

韩音望着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无奈的耸耸肩：“奇怪，我说什么了吗？我做什么了吗？”

让三人没有想到的是，在“入戏”酒吧前，他们竟看到了那辆让人牵肠挂肚的宝马。平时，这个车子不论在哪里都足够的拉风，他们甚至亲眼看到过有人站在车边摆着各种pose照相的年轻人。但是这一次，这个宝贝好像在跟一个更加骚包的保时捷标上了，两辆车子在唯一的车位前挤着屁股互不相让。

韩音和颜心琪对视一眼，无奈的摇头笑笑，这个颜大少爷什么时候都不能让人省心，真不知道一个人在外面怎么混过来的。这几个人里年龄最大的是颜心远，最小的是韩音，但要说心性，恐怕两个人真要调过来了。

三人正要走上去，却忽然从天而降一般围上来五六个年龄和他们不相上下的女孩子，都是学生打扮，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色T恤戴着没有图案的鸭舌帽，叽叽喳喳的叫：“天啊，真的是‘冰水’啊，我就说过来吃东西没错了，这边走两步就能撞个明星嘛……我要签名……”

“切，就怕没人知道是你提议似的，有什么直接关系吗？我也要签名，我身上还背着照片呢哈哈，今天真是赚了……”

“我也要我也要，我前天刚弄到了十来张呢，哼哼……韩音，韩音我最喜欢你了，真的……啊，找到了，都给我签上吧，哈哈，呵呵……”

韩音看着一个年龄稍微小一些的女生挤到身边，真的掏出来一沓三人的照片，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了颜心琪一眼，低头对女生柔柔的笑说：“呃，你怎么弄这么多张？”

女生调皮的吐吐舌头，脸色微晕：“我家里还有好多呢，连你和颜心琪歌咏比赛的照片都有，嘿嘿，我姐姐和你们是一个学校呢，老实说吧，我特意拿了爸爸的相机给她，让她偷拍你们，她不干，说我心理不健康，我就不敢要求什么了……啊，我现在很健康的，求求你都给我签了吧……”

三人都被女生的话逗乐了，韩音真的把照片都接到手里签起来，一张一张还给那个女生，一边还逗她说：“都给你签了，你先回去找个旮旯扔着，过两年没准我们真火了，你就再拿出来卖，到时候说不定我都用什么个性签名之类的了，这种难堪的字体也许能卖不少钱呢。”

大家都被韩音的话逗得笑起来，咯咯咯的笑成一片，便听舒文轩打趣道：“还是算了吧，那个时候谁承认这是你签的，没准儿变成假冒伪劣商品了，乘着这会儿没人看得出真假，赶紧送人才划算。”

……

颜心远盯着后视镜一寸一寸的挪，确定自己是真的彻底进不去，而旁边的保时捷也是完全不可能进去了，这才摇下车窗冲着对面黑乎乎的窗子吹个清亮的口哨：“哥们儿，哥儿俩好，你先慢慢往进蹭着，我去看看这几个小东西。”

颜心远刚要下车，三人听到他吹口哨却以为是在打招呼，竟然不约而同的围了过来，几个女孩子便心满意足的带着签名离开了。颜心琪贴着车身靠住身体，双手插兜问：“哥，你怎么一声不吭的就回来了，我昨天给你打电话你还不接。”

颜心远痞痞的笑：“我忙着呢，你别总给我打电话，有事儿我当然会找你，你无聊了就打给同学玩儿啊。不过这次倒真是为你们几个回来的，我说你们还真是能闹啊，郑烨什么人？竟然一声不吭的就自己做主了，好歹和你哥哥我商量商量……”

“郑烨？哥，你说什么呢？”韩音大吃一惊，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韩小音同学！”颜心远倒是没把他的惊讶当作一回事儿，看他几天不见竟憔悴成这么个样子也不免惊讶，从窗子里伸出手在他脸上捏了捏，“你这是修炼起童子功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么个样子？”

“我怎么了？别转移话题，我问你说郑烨是什么意思？我们跟他有什么关系？”韩音穷追不舍。

颜心远却依然在顺着自己的思路走：“你怎么了？你说你怎么了？出门前照镜子了没？你看看你那张脸，白的跟鬼似的，就显一双黑乎乎的眼，我还是第一回发现，你小子眼珠够黑的啊，喂，过来给哥看看，化妆了吧？”

韩音白眼道：“莫名其妙，我化妆做什么！喂，我问你我们跟……”

“咳咳……”舒文轩咳了两声，截住韩音的话茬对颜心远说，“这件事我还没和他俩说呢，因为韩姨那边的事，我看小音还恍恍惚惚的，就没多说。”

“这样啊。”颜心远点点头。

韩音和颜心琪对视一眼，都把视线落在舒文轩脸上：“到底什么事情？”

舒文轩推推眼镜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还记得王导吧？昨天他跟我说今晚‘入戏’有个小聚会，那个帖子就是他留给我的，王导说大导演郑烨也会来。”

韩音愣怔了一下，随即紧紧皱起眉头，一双眼珠沉得就像深潭。他死死的抿住唇盯着舒文轩，一动不动，周身的气压都霎那下降至零点，就连车内的颜心远都感觉到了周身笼罩起的寒霜。韩音沉沉的呼吸了两口，终于闷闷的说：“我明白了。”

舒文轩和颜心琪都被韩音此刻的反应吓住了，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韩音，分明刚刚给那几个女生签名的时候还一脸的青涩、纯净，此刻却带了一种浓浓的阴暗气息，压抑、甚至带着一种悲伤的味道。

又是郑烨！颜心琪侧过脸，盯住韩音明显瘦下来的苍白的脸颊和更加浓长的睫毛，静静的沉默了几秒钟，忍不住嗤笑道：“韩音，如果你心里有事，最好说出来，如果没有……你不觉得现在这样是无理取闹吗？！”

韩音扭回头，不敢相信似的望了颜心琪一眼，眼神中那种被伤到的脆弱分明的颜心琪恨不得把自己的话吞回肚子里，韩音冷笑道：“无理取闹？你说我无理取闹？！你……算了，舒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