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渐渐迫近的夜晚,玻璃窗上覆满了水雾。浅碎的低唤徘徊在微烫的空气里,于是空气也带了羞涩。
渐渐平稳呼吸的两人相拥而眠,果真是放纵,分不清什么时候,就这样相拥入眠至天光重绽。
醒来后床上只自己一人,忍不住出声,“旧年。”
须臾后是依旧清越低沉的回音,“我在。”脚步声靠近,而后手掌贴在额头,“怎么?不舒服?”说罢俯身,额头相抵,“上过药了,不烧啊。”
揽住他的腰,沈东篱将脸颊贴着他的胸口,缓慢有力的心跳声牵扯着他的欢喜,“你回来了啊。”
却在下刻被人狠狠拧了一把,“不然你觉得昨晚是在做梦么?”
昨夜的情形想电影胶片版倒带播放,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不自在,固执的揽着他却不说话。
“饭做好了,要不要我帮你。”
思绪空白几秒,等察觉到苏旧年问的是什么不禁又红了脸,“不用。”
体力透支过大,手指都失了力气,起身时被腰间酸软的疼痛迫的几乎又要跌回床上。咬着牙穿好衣服,磨蹭了很久才收拾好自己。
苏旧年已在餐桌前坐下,手里拎着一份报刊读阅。
今日没课,沈东篱饭后便窝在书房处理论文事宜。苏旧年占据着书桌的另一端,静谧温馨。空气里只有翻动书页的声音和键盘敲打的哒哒声。
眸光不时在空气里不期而遇,胶着缱绻。
偷偷牵起唇角,这样的日子,倒也不坏。
第十五章
阴天。午时窗外暗淡依旧,舒苒今日休班,林晚没课。两人都厌烦阴雨天,潮乎乎的水汽弄得浑身不舒服。
无处可去,又不想叫外卖。舒苒认命的从梦中睁开眼,再不做饭那小子一定会饿一天的。林晚却难得乖乖的吃完一顿饭,随即火烧火燎的撂下碗筷奔进房间。
莫名其妙。舒苒叹口气,收拾干净后,看着空空的冰箱,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出门。可林晚紧掩的房门还是勾起了好奇心。
想了想轻叩门板,“小晚,我要去买东西,你有什么要买的我一块带回来。”
“等一下。”房间里一阵凌乱的声响,少顷门被打开,“正好我也要出去,一起吧。”
刚下楼,身边的少年不避雨水,欢喜的冲向不远处执伞而立的人身边。
舒苒撑开伞喊了一声,“小晚,你去哪儿?”
却在下一秒,手中的伞直直的跌落在满是积水的路面。少年的眉眼满是掩不住的笑意,探手勾住了来人的后颈,而后,而后慢慢的,在他面前,接吻。
遮挡他们的伞稍稍调整了高度,恰到好处的可以看到那人的面容。阳光俊逸的年轻男孩,将林晚一点点扣进怀里。
从指尖蔓延到胸口的凉意,舒苒定定的站在原地,林晚他……
指尖陷进掌心,看林晚的样子应该是很喜欢那个男孩吧。所以,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弯下腰去捡起被积水弄得脏兮兮的雨伞,还是打好伞,明明不太冷,为什么整个人会不停的发抖。
大概,自己真的是老了吧。被自己的想法弄笑了,可是还没到而立之年。
但林晚,已经不是天天缠在自己身边的小孩子了。心底空落落的,养了很久的小孩子顷刻间投奔了旁人,还是会觉得失落。
尽管自己喜欢的沈东篱也是男人,但看到林晚也选择了男人,多少还是会难过。
可是也搞不清,究竟是因为林晚喜欢男人还是其他,却是无心再想了。走了好久,直到看到周围的人用奇怪的眼光打量自己,自嘲的轻笑,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但自己仍旧像个傻瓜一样打着伞。
收伞的手却愣愣的顿住,自己不是要去超市么,那他怎么沿着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
哭笑不得,果真是老了么?
“他走了。”男子推开他。
“则止,谢谢你。”林晚脸色苍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肖则止扯扯他的脸颊,“笑得比哭还难看,哭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下一秒被少年紧紧抱住,“则止,他走了,他连问一声都不肯……”泪水越涌越多,“怎么办,还是,没办法。”
肖则止无奈的轻拍着他的背,“或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有些困惑的看着肖则止微带狡猾的笑意。
“不必着急。”志在必得般,“我保证让他乖乖的呆在你身边。”
不屑的嘀咕,“少说大话了,你的方法根本不管用,你自己不也是追不到么?”
嘴角一抽,被人戳中痛处,“那你干嘛要我帮忙?”
“互相帮助好不好?”林晚耍赖的在肖则止手臂上狠狠捏了一把。
肖则止痛的抽口气,“臭小子,下手也太狠了吧。”
林晚却看着他的身后挤眉弄眼,“你,你,那个,我先走了……”
“怎么了?”肖则止一头雾水的看林晚火烧屁股似的一蹦老高的跑掉,“我说你等等。”却在下一刻被人拎住了后衣领。
压抑了的低沉的嗓音,“你不是说今天要去学校么?怎么到这儿来了?”
肖则止闭上双眼,英雄就义般转过身去,“章贤,我爱去哪就去哪,你管的着唔……唔……”
被来人眼底的冰霜吓到,双唇被微凉的唇堵得严严实实,肖则止聪明的脑袋此刻成了浆糊。是在做梦吧?可紧扣在腰间的手,唇上逐渐升温的触感,鼻端充斥的男子清淡的味道,还有两人清晰地心跳声都在提醒着触摸到的真实。
欢喜来的太过突然,肖则止觉得每根发烧都要灼热的燃烧起来。欲擒故纵的启开牙关,回抱住男子,投入这场近乎夺去心魄的深吻中。
林晚深深呼吸,肖则止估计是得偿所愿了吧。可怜自己平白演绎一场戏,却没有观众。越发觉得不甘心,路过街边咖啡店的明净玻璃窗,气鼓鼓的停下来。
玻璃窗里身着深蓝色卫衣的少年,白净的容颜,眉目如画。朝着玻璃窗做了个鬼脸,自己长得也不比沈东篱差,为什么表哥就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或许是因为自己并没有说破,所以表哥还未曾知晓自己的心思。
揉了揉脸颊,对,肯定是这样。既然肖则止指望不上,那只好靠自己了。那么,接下来是要告白么?
显然告白这件事对未曾有过任何经验的林晚来说又是个难题。衣兜里没揣着钱,所以他打量了下四周径自在咖啡店外的干净台阶上坐了下来。
雨刚过,台阶仍旧湿冷。却不想就这样回去,自暴自弃的想这样病了也好,如此便可以享受舒苒体贴的照顾。
瑟瑟发抖的抱紧了自己,下巴搁在并拢的膝盖上,眼前的台阶上停留着一双白的过分的滑板鞋。
正要抬头,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下雨了,不进来避避么?”
眼前笑得明媚的男人,长相俊美的男人,执着一柄竹骨的雨伞,细碎的雨声从淡紫的伞面跌落下来。
一瞬间以为穿越了时空,眨了眨眼,“你,是在问我么?”
“不然呢?”男子笑得儒雅,“进来避避雨,现在可不是赌气的时候。”
或许是男子的微笑太过诚恳,说不出拒绝的话,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店里坐了下来。
男子递给他一条干爽的毛巾,“擦一下,我去沏杯姜茶。”
打量四周才发现是在三楼,看室内的情形并非是招徕顾客的地方。
看出他的疑惑,男子将一杯热腾腾的姜茶递到他手中,“累了的时候我会在这儿休息一下。”停顿了下继续道,“我是楚月白,你可以称我月白。”
接过暖暖的被子,掌心里一团温暖,“谢谢,楚先生,叫我林晚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楚月白身上有让人心安的味道,于是便不假思索的告知了姓名。
“林晚。”自己觉得无甚诗意的名字在楚月白念来也颇有了秀雅的味道。
楚月白凤目弯弯,“怎样?喝过之后是不是不那么冷了。”
点点头,“嗯。很好喝。”淡淡的姜辣味,融着绵软的香甜和青涩的茶味。
暖意很快聚集起来,在落雨的午后,就这样与莫名结识的男子消磨掉潮湿微寒的时光。
第十六章
平安夜,沿街的橱窗上贴满了祝福语,商场外的空地上高大的水晶圣诞树早早的点亮。裹紧了厚厚的棉衣,沈东篱任由苏旧年将他的手握在掌心。
掌心相抵的温暖,像揣着暖炉般将身子熨烫。寒冷的空气却没能阻止店家在门口堆放鲜花巧克力招徕顾客。
在一家蛋糕店门前停了下来,苏旧年笑得莫名,沈东篱一头雾水的任由他拖着自己推开双层的玻璃门。
店里的女孩子们头顶着红艳艳的圣诞帽,热情洋溢的询问两人。沈东篱不知如何是好,苏旧年轻笑,“要一个巧克力蛋糕。”随后神经兮兮的将一个纸条递给女孩子。
女孩子会心一笑,即极是暧昧的看了沈东篱一眼。
被围坐一团的女孩子打量的甚是不自在,沈东篱试图放开苏旧年的手,却被他更加用力的扣紧。
好不容易等着她们将蛋糕包好,却盯着别在蛋糕盒上的玫瑰花出神。
忍不住问,“你给她看了什么?”
故作神秘的点点他的鼻尖,苏旧年飞快的在他唇上轻吻,“回家你就知道了。”
两人沿着街道慢慢散步回家,雪花不经意的倾洒,此时的街道也安静下来,屋檐,树木,街灯渐渐堆积纯白的积雪。两人身上不多久便覆了薄薄的一层,脚步碾碎的咯吱声分外清晰,沈东篱忍不住与苏旧年靠的更紧。
脸上冰凉的触感,内心却安静而又欢喜。如果,如果能与他一直一直这般走下去该有多好。
苏旧年忽然停了下来,沈东篱微愣后笑起来,雪水粘在两人的头发,睫毛上。晶莹如水晶。
眼前温雅美好的男子,掌心里最为亲密的感触。苏旧年的心狠狠地悸动,而后缓缓地靠近他,将微烫的唇贴上沈东篱凉凉的唇瓣。
并不激烈的吻,却绵长温柔的让人想要落泪。落雪成白,印刻此时的温情如歌。
携一身清雪回家,却在家门口看到一个被雪渐渐掩埋的纸箱。沈东篱弯下腰好奇的戳戳,却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忍不住拿起来贴着耳朵,轻轻摇动只有轻微的簌簌响动。
被他小心翼翼的可爱模样逗笑,苏旧年揽过他,“傻瓜,外面冷,进门再看。”
苏旧年忙着将蛋糕端进厨房,沈东篱轻轻揭开了纸箱上透明的胶带。苏旧年兀自将蛋糕上的蜡烛点燃,侧首偷偷查探客厅里的情形。
沈东篱目不转睛的看着打开的纸箱,轻呼了一声,大束的白色玫瑰花沉甸甸的压在手里。抬起头来对上苏旧年笑盈盈的眼,看不到的美好在空气里缓缓流溢。
欢喜想按捺不住的急欲逃离的小兔子,沈东篱沉默了很久,然后靠近站在料理台前的男子。
苏旧年探手过来,长长的手臂勾住沈东篱的腰身,额头抵着额头,“怎么?感动得要哭了么?”
沈东篱猛的咬上他的唇,然后枕在他的颈窝里,“别对我太好。”
苏旧年好笑的抱紧了他,“你不喜欢?”
“不是。”声音瓮瓮的。
我是怕此后会更不舍得你,会变的更加贪心。
等不到回答,苏旧年也不追问,轻轻推开他,“好了,再等蛋糕就不好吃了。”
沈东篱并不嗜甜,但苏旧年偶尔会买些甜腻的糕点堆在冰箱里。今日是平安夜,苏旧年理所当然买了蛋糕庆祝。
大大的果盘里盛放着红的暗沉的蛇果,浓郁的果香让沈东篱几乎要睡过去。苏旧年将蛋糕摆在桌子中间,熄了灯,在桌边摆上了银制的烛台。
烛身勾勒的祥云金龙让沈东篱产生了错觉,仿佛这是两人的花烛夜。
细小的彩色蜡烛围着奶白的蛋糕圈出煦暖的愿。此时就着烛光,沈东篱看清了蛋糕上的字。
我爱你。
他说我爱你。沈东篱觉得眼眶微微发烫,苏旧年低沉的声音带了说不出的蛊惑迷离,却字字清晰。
他说:“东篱,我爱你。”
抬起头来,十指紧扣,他望定了苏旧年剔透的眼瞳,一字一顿的道,“我也爱你,很爱。”
蜡烛燃烧带出浅浅的蜡香,手指被握在苏旧年滚烫的掌心,左手无名指感到一圈渐渐滑落的凉意。
微凉的,坚硬的,金属的光泽。
手指在苏旧年的引导下,然后自己有了意识,将另一个相同款式的戒指,轻缓而又坚定地戴在苏旧年纤长的无名指上。
蜡烛渐渐熄灭,烛台上的蜡烛被苏旧年吹熄。在黑暗的夜里,苏旧年慢慢吻住沈东篱因内心的颤动而微凉的唇。
闭了眼,心跳声紊乱而清晰。苏旧年的舌尖挑开他的牙关,柔软而带着让人心微疼的小心翼翼。
探出舌回应他,苏旧年越发将他紧紧地箍在怀里。被吻的快要窒息,衬衫的纽扣被自下而上的解开,微烫的吻落在颈间,沿着锁骨,顺势而下。
胸前被咗吻的酥麻的触感,禁不住无助的抓紧了沙发上的椅垫。裤子被抛掷一旁,苏旧年微微停了动作,仍旧是跪坐在沈东篱打开的身体之间。
然后他蛊惑的一笑,沈东篱湿漉漉的眼瞳定定的看着他除去衣物,动作舒畅而优美。再次覆上来的刹那,两人光裸的身体磨蹭追逐。
他的手掌灼热而带着有力的触抚,顺着他的小腹缓慢而又果断的握住微微情动的所在。被他刻意的撩拨抚弄,无法遏制的欢愉迫使他将手指咬在唇间。
却在下一刻被猛然侵入身体的的冲击迫出了压抑的低呼,苏旧年眉眼弯弯,带着情潮的汗滴落在沈东篱的鼻尖。
身体被缓慢而又细致的开拓,在刹那的抽离中,微茫的空虚使他不自觉扭动着身子。而后,更为灼烫的存在毫不留情的深深抵入他的身体。
“唔……”细碎的话语,“旧,旧年,慢一些……”
苏旧年轻抚他紧皱的眉头,“抱歉,我控制不住了……”
随着话语的消逝是更为激烈的无法控制的撞动。极致的灭顶的欢愉。
沈东篱紧紧攀附住身上的人,已然混沌的意识在苏旧年失控的动作中愈发溃散。
最后的意识里,只知道自己紧紧抱住苏旧年,然后荒诞了近乎一夜的时光。却美好的想溺毙在这样的放纵里,哪怕是一场梦也好。
第十七章
公交车站牌前挤满了等车的学生,林晚靠在保卫室宽大的玻璃门边,透过纷扬的大学颇为烦躁的四处张望。
终于盼来了寒假,早早便收拾好行李,最后一节课顾不得教授的嗔责飞快的奔下楼来。裹紧了灰色的围巾,努力将快要冻僵的脸颊藏进围巾里。
掏出手机,手指在接听键上停顿了良久还是忍住了。
陆陆续续从校门走出的学生,行李箱划过的声响像一根针不停地挑刺着神经。
卡农的钢琴曲从掌心中溢出,迫不及待的接起电话,“表哥,……好我知道……那你注意安全,我再等会儿就好……”
眸子里黯淡下去的光芒重又燃亮,索性坐在行李箱上,借着墙壁躲避风雪。
沈东篱怀中抱着大大的公文包,里面压满了大份的文件和档案袋。假期虽说是教师比之其他岗位的优待,但分派的任务也是不轻。苏旧年今天要回夫人那里,估计是出了什么事情。尽管死死压抑了心底的不安,却在苏旧年安抚的目光里安定下来。他不说,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与夫人的关系依旧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