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华不解的摇摇头,“我以为他在书房,让弟子去唤了,说没看到人。”
所以他还以为北辰夜已经提前到赛场来了,此刻想想,开始有些奇怪起来,和无影对视一眼,同时往北辰夜住的小院走去,难不成是因为睡着了?
才到小院门口,两个人脸色一沈,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小院里几乎感觉不到两个人的气息,看样子似乎几夜未回了。
无影下意识的就折回了书房,枢华跟在他身后,掏出另外一把钥匙将书房打开之后,整个房间安静而空荡,除了那些厚厚的书卷,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无影第一个觉得诧异,北辰夜竟然就这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枢华皱紧了没,掐了一个寻人咒,隔了一会才收回心神,拉着无影就往山下去。
无影没敢迟疑,边走边问。“找到人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枢华头也不回道。“小紫快死了。”
那一瞬,连无影都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暮阳山下,山脚边的溪涧处,一直混身漆黑的黑豹跌在山下的石头地下,身子被碎石压住了一般,只剩头和四肢还露在外面。
枢华弯下腰将他身上的碎石拨开,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它的皮毛,顿时染上了一层艳丽的色彩,它流了那么多的血,身上的皮毛早就被血濡湿了,只是因为浑身都是黑的,看不出血色,而地下那块土地,也早就被染成了红褐色。
那奄奄一息的黑豹,早就昏迷过去了,气息若有若无,看似随时都会逝去。
“谁能把它伤成这样?!”这豹子以前只有半桶水也就算了,可是后来刻苦了许多,就算在暮阳宫里,能将他打成这样的也不超过十个人啊。
枢华没有说话,只是将双手叠放在它的额头上,念了一个咒语用一阵白光将它锁住。
然后他正准备弯下腰将那浑身是血的豹子抱起来,却被无影拦住,然后先一步将那家伙抱起来了,那豹子看上去不胖,也有几百来斤,无影一舍不得累坏枢华,二舍不得沾染他满身的血。“粗活我来就好,师父你指挥就成。”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忘揶揄一下枢华,枢华低着头微微窘了一下,伸出手在他的腰上一拧,故作不高兴的说。“笨蛋,再不救它,它真的可能会死。”
“不可能,除非北辰夜死了,不然这家伙绝对不会死。”
无影斩钉截铁的说了一句,他对这个家伙的痴心,算是看的最清楚的一个,若是北辰夜被劫走了,那么它在确认他的安全之前,拼死都会撑着这口气活下去。
北辰夜到底去哪了?两个人在周围绕了一圈,没有发现他的办点踪影,而周围除了小紫的血,也没有发现任何的血迹。
暂时确认他还是安全的,只是抓的人带走他有什么目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小紫被带回了暮阳宫,一直在床上昏睡了三个月才清醒过来,身上的断骨倒是都接好了,只是发生了一件让无影和枢华都咋舌的事。
那就是,小紫竟然忘记了北辰夜!
它忘记谁都可以,可它唯独忘记了那个人,偏偏是它用生命去爱的那个人。
“小紫,很不对劲。”无影走过去,将站在窗前的枢华拥在怀里,有些为难的说道。枢华也皱了一下眉,何止是不对劲呢,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是一只兽。
从前那只单纯娇憨,总是呆呆笨笨的豹子,似乎突然间就开窍了,不用你催它就开始自己努力修炼了,那一次重伤,让它的修为损失了不少,现在连化成原形都做不到了。
无影常常找机会去找它说话,它明明能够听懂,却从来都不答话,彻底的成了一只沉默的兽,这样的改变非常的奇怪。
枢华先猜测它可能是因为担心北辰夜,结果几次和它提到这个名字,它竟然闲闲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接着又用各种办法试探了几次,终于得出结论,它忘了那个人。
“它可能中了什么遗忘之咒,除非施咒的人自己解开,不然就只能靠它自己想起来。”
这件事才是让枢华最头疼的,非本人强行解开咒术,一个弄不好,它就真的变成傻子了。
无影凑过去吻吻他的脸颊,安抚道。“记不起也好,省的它闹死闹活的和我们要爹。只是,不知道王爷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一直没有消息……”
“我只能算出他还活着,却算不出他在哪里,那些人带走了他,却没有伤害他,必然是有原由,迟早会找上暮阳宫来的吧。”
无影同意了他这个看法,点点头,又将他拥紧一些,最近这些事让枢华很烦心,而他在一旁看着,也觉得心疼。
只不过,当时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北辰夜这一走,会走的那么久。
当北辰夜再醒来的时候,或者现在他已经是夜虚了。
一睁开眼,他就先是看到了一个华丽的床帐,颜色很是艳丽,让他有一瞬的皱眉。再然后,马上有个女孩子伸头过来看了他一眼,欢欢喜喜的笑道。“公子你醒了,我去通知门主。”
看着那女子雀跃的跑了出去,他有些漠然的坐起身,看着自己身上那一套黑丝的里衣,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关于这里的任何一星半点记忆来。
除了知道自己名叫夜虚,他什么都忘记了。
下了床,正踌躇着是不是要推门出去,门就这么被人打开了,先进来的是一个样貌俊秀的男子,若只看五官,他的五官显得很是脱俗飘逸,可是不知怎的,他身上的气质又和他这个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竟然隐隐带着一种自内而发的魅惑。
他不知道用这个词来形容对不对,但是他的感觉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就是无时无刻不在向周围的人散发出无声的吸引和挑逗。
然而看清这个人的那一瞬,他似乎一下子又想起了许多事,具体是什么,却又一样都说不明白,但是他却恭敬的半跪行礼,老老实实的喊道。“师父。”
“醒来就好,这次你下山受了伤,撞到了头,有许多事可能会记不起来了。要是有疑问,尽管来问我。”那个男人声音很轻灵,可是却又能从中听出一股子淡淡的魅惑。
他却不敢多想其他的,点点头应了下来。“忘记便忘记吧,弟子也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
可是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却没来由的突然微微一刺,只是那感觉转瞬即逝,也容不得他再去细细的多想些什么。
青陵点点头,似乎很满意他的答复,又关照了他一些事项。
“你身体刚好,还不宜练功,这几本书便拿去看吧。”
他接过书,那是几本中级道法的书籍,不知为何,他却觉得有些熟悉,似乎以前看过了一样。
直到将青陵送走了,方才那个女孩又折回来了,满脸羞红的样子,让人一看就能猜中心事。只不过夜虚是不会去在意这些事的。
“公子,你是门主的徒弟,那你应该和门主很熟吧。你知不知道,门主都喜欢些什么东西啊?”她一回来,又叽叽喳喳个不停,所有的话题都离不开那个人。
夜虚有些皱眉,总觉得自己似乎很不喜欢被人这样吵着,并不讨厌被人陪伴,但是对方一定不可以吵到他,特别是看书的时候,似乎以前就一直有人这样陪着他似的。
“安静,不要吵我看书。”他头也不抬,冷冷淡淡的回复道,就如一盆冰水直接浇在对方的头上似的,那女孩子果然安静了下来,久久的不再吭声。
夜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这么安静才适合他认真的看书,那些书果然是之前就看过的,只是看了一下看头,他就能毫不费力的想起后续的内容来。
结果还没想着,是不是现在去找师父重新换几本书来看,就听到极轻的抽泣的声音,很压抑的,似乎不敢让人听见的声音,偏偏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反而更加容易被人注意到。
他把书放下,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默默对着门微微抽动的肩膀。
她哭了?!夜虚突然开始有些慌了,他似乎很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安慰女人,一看到那个女孩哭了,竟然连怎么开口都忘记了。
只能皱着眉头走到盆前,浸湿了一块帕子,然后递给她,别过头有些为难的说。“不是我不想说,是我伤了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那女孩愣愣的看着被递到面前的帕子,又听到他别扭的解释,突然就眉开眼笑起来。
原本就是个性子极开朗的女孩,马上就雨过天晴,不哭不闹了。甚至还对夜虚突然多了几分好感,瞪大了眼睛问他,“我叫蝶儿,公子叫什么?”
“夜虚。”他有些诧异她变脸的速度如此之快,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突然对着他弯腰,行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声音清脆的道。
“夜公子好,蝶儿以后就是专门服侍你的贴身婢女,有什么事就直接吩咐我吧。”
夜虚愣愣的看着她,当时也没有想到,她会跟在他身边,一跟就是那么多年……
59.多年后的物是人非
八年后
说到魔门,没有人不知道。若说暮阳宫是整个道教之首,那么魔门就是所有歪门邪道的主心石,近几年来,魔门又多了一个少门主。
原是门主的弟子,在魔门的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他的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北辰夜,现在的夜虚。
“公子?你又不好好休息了,是不是又看了一夜的书!”当年的女孩,现在早就长成了风姿绰约的大美人了,艳丽无双的容貌配上前凸后翘的完美身材。
魔门里的大大小小,路过的时候,都忍不住多瞥上几眼。只是,那是少门主的贴身侍女,一般人还真不敢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去,魔门里几乎没人惹得起她主子。
夜虚的睡眠一向很浅,被她吵醒了。忍不住从桌前爬起来,捏了捏鼻梁。
这些年,道教的书籍他全部看遍了,那身修为就更不用提了。甚至就连一些魔教的书籍,都已经被他看过大半。虽然他们这儿本就是魔教,可是师父却勒令他不准修习任何魔教的内功,顶多学上些外功招式,他一身修为全是最精纯的道家正宗。
很奇怪要求,身为魔门弟子却修炼道家心法,可是师父从未害过他,他也就乖乖遵循了。
昨夜,便是又看那些书,看的忘记了时间,倦了便往桌上一趴,想不到就这么睡着了。
“喏,先擦把脸。门主吩咐了,让公子去和他一块用膳。然后再出发……”
夜虚点点头,结果她浸湿递来的帕子,好好的擦了一把脸,总算精神了许多。这才站起身,让蝶儿替他将外衫退下,又重新换上新的外衫。
替她更衣的时候,蝶儿微微的晕红着双颊,小心翼翼的贴近他,低着头仔细的系着襟带,却始终不敢抬头看上他一眼,只是,这些不对劲的变化,他从来不会去注意。
就如同,这么多年来,她提到门主的次数变的越来越少,他都没有察觉到。
夜虚更不知道的是,成年之后的他,样貌一天比一天俊美,精致而有夺目,说是绝色也不为过,却又丝毫不显女气,反而英气十足,冷酷逼人。
若是他还能记得一些前事的话,一定会对自己的样貌吓一跳,这分明和当年在那洞中见过的真君一摸一样,只除了他的眉间杀气较重,而他雅致脱俗,飘然若仙罢了。
他率先打开门走了,蝶儿在他的身后,有些怅然若失的看着,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了,才恍恍惚惚的低下头开始替他收拾要出行的贴身衣物。
每一年,魔门总门都会派人到各分部去巡视一番。从前这些事都是由左护法大鹏去的,而三年前当夜虚正式成为少门主之后,巡视的任务就交给了他。
这也成了蝶儿心下有些不满的一件事,因为,这一去最少也是两三个月,长则半年。这就意味着,她又要有那么久见不到他了,只是这么一想,心里就开始苦涩起来。
当初的小男孩一天一天长大了,也不知从何时起,少女心里时时牵挂着的那个人,就从门主变成了他,满心满心都是他的影子,别的人可是一点都插不进去了。
他什么都好,功夫高强,修为精湛,就连相貌都是最好的。只是,却不懂情爱。
似乎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一般,看到谁都是冷冷冰冰的样子,让她即使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埋怨他的不解风情。
整个魔门,也找不出比她蝶姬更漂亮的女人了,还天天都在他身边晃悠,他竟然都能不动心,真是让她气得咬碎银牙。
终于收拾好了行礼,蝶儿带上给他准备好的包袱,走到了大厅外默默等候。
厅中,青陵正和夜虚对坐用餐,两个人的早餐都喜欢吃些清淡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一晚粥,几样简单的小菜便行了,只不过,用餐的时候,夜虚心无杂念吃的很认真。
反倒是青陵,双眸看似不经意的在他的面上划过,却又似乎看得额外仔细,他心不在焉的随口吃着眼前的食物,眸光大部分都落在了眼前的人身上,只不过,他同样发现了另外一个和他一样的目光,等他的视线冷冷的对上对方时。
猛的一眯眼,门外的女人顿时后退两步,呕出一口血来。还来不及站稳,便已先忙着跪下了。“蝶儿该死,请门主饶命……”
夜虚皱了皱眉,不解的看向青陵。青陵对上他的黑眸,勾起嘴角淡淡的笑了笑。“怎么?你心疼了?”似笑非笑的样子,看上去更像是一句玩笑话。
侧过头看着门外,捂着胸口,唇边仍有血迹的女人。夜虚忍不住劝道,“她若是做错了什么,我愿意替她受罚,师父,就放过她一次吧。”
“还不起来,你看夜儿多疼你,小小的伤了你一下,他都看不下去。”青陵故作调笑的开口道,只是那眸中的目光冷的渗人,只是夜虚没有看到。
蝶姬默默的站了起来,她同样听到了夜虚方才的求情,一时间,心里又些忧喜参半,开心的是这个人心里还是有她,愁的是,门主似乎很不喜欢看到她和公子关系亲密。
用完餐,青陵故作亲密的搭上了夜虚的肩,虽然近些年来,青陵常会对他做出这样的动作来,可是夜虚仍旧没有习惯这样亲密的动作,他早已习惯了和所有人保持距离。
“师父没什么要交代的了,出门在外,自己小心。还是那句老话,千万不要和暮阳宫的人打交道,能避则避,知道了么。”
说完,又将手上那半块面具,亲自给他带了上去。
他没有任何动作,乖乖的仍由他将面具戴在脸上,自从三年前开始,每次他要下山,青陵总会替他亲手戴上面具,若非他亲手取下,任何人都摘不下这块面具。
虽然他不知道青陵的用意,可是这面具却也有个好处,见到他的人总归不会像之前那样无辜发愣就是了,他从蝶儿手中接过行囊,领着在门外候了许久的属下们,就那么离去了。
他每一次离开的时候,从来都不曾有过半点犹豫,也不曾回过任何一次头。
青陵就那么站在门口淡淡的看着他的背影,知道那背影消失不见为止,都不曾等到他回过一次头来,心下顿时有些抑郁。
一开始,分明不是做这样的打算,是从什么时候,当他发现他的眼神再也不能从那少年的身上移开时,他就突然换了心思,开始认真的教导他武艺和道术,看着他的修为一日千里,越来越光芒夺目,他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挣扎。
夜儿,你只有一次机会,师父不是多情的人,更加赌不起。
无论是用什么办法留住你,只要你愿意老老实实,一生一世的陪伴在师父身边,师父便不再去想那件事。若是你执意要走,我便只能毁了你,来成全我自己。
当他收回自己黯然的目光时,正好看到了怯怯的站在一边的蝶姬,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伸出手指着她。“蝶儿,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