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哭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李跃然的声音有些闷闷,我是嫌阳光太刺眼,挡挡不行啊!
诶,这谁掉的珠子啊,这么大一颗,不行,我得快点捡起来,老黑的语气很兴奋。
你敢!李跃然抹了抹眼,翻身坐起,顺着老黑的眼神看去,哪里有什么珠子。反倒是他,动作间,落了好几颗莹润浑圆的珠子到地上。
还说没哭,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老黑得意洋洋地绕着李跃然转圈,爪子扒拉着最大的一颗珠子。
李跃然气得涨红了脸,拍开老黑的蹄子,将那几粒珍珠捡起来放进兜里,气不过地冲老黑翻了个白眼,细看之下,眼圈微红。
老黑摇了摇尾巴,乐得不行,你不是说过你母亲交代你不能哭的吗,那这该不会是你第一回哭吧?是不是啊?啊,小伙子,是不是?
你给我闭嘴啊!李跃然恼羞成怒,按住老黑的脑袋就是一番揉搓。
昨晚老黑临睡前说想吃排骨,李跃然便催着金荷去买,从早上就开始炖着,老黑闻着香味很高兴,一直趴在窝里嗅鼻子。临近中午,排骨炖好了,李跃然听了金荷的喊声,拍了拍老黑的脑袋,说帮他去盛一碗,问他是想要肉过一点还是骨头多一点。老黑说他牙口挺好,想啃啃骨头,李跃然揪了揪他耳朵,念叨着这么大岁数了还不服老,别啃不成骨头反把牙给硌了,等着啊。
可是,老黑没守信用,他没有等。李跃然放下老黑用了多年的搪瓷盆,里面是新出锅的清炖排骨,满满一盆冒着热气,那根最大的骨头是他特意挑的,只可惜,老黑没吃到,真可惜。
李跃然和李欣然合力将老黑埋在了屋后的枇杷树下,然后就像没事儿人一样,上学写作业背书练练书法,只是越来越爱发呆,笑容也渐渐少了。
但几天后,金荷还是发现了儿子的异状,问了女儿,李欣然猜测与老黑有关,金荷估计也是,便劝了几回。只是老黑作为李跃然重生以后第一个离去的朋友,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毕竟失而复得后的再一次失去,所要承受的痛苦远大于初次。
李欣然有点愧疚,之前光顾着看还珠了,对弟弟的关心明显降低,如今还珠终于放完了,李欣然也恢复正常了。看着闷闷不乐的弟弟,觉得有必要为之前的忽视做补偿。
这周六,李欣然正陪弟弟打游戏,忽然接到朱雪霞的电话,喊她出去玩儿,听说好几个玩得极好的同学都在,自是答应。想问问李跃然去不去,却发现屏幕上的李逍遥已经躺地上挺尸了但某人依旧不停地点着鼠标,便知道他又不在状态了。知会了对方会将弟弟一同带去,便挂了电话,关了电脑,拖着李跃然下楼收拾仪容。
到了地方,女孩子们玩起了跳皮筋,李跃然则被男生们邀请去打弹珠,可惜,某个心理超龄的人没兴趣。于是男生一帮女生一帮在场上热闹,李跃然歪在沙发上看热闹,不久后,今日没有午睡的某人便觉得有些困倦。昏昏欲睡间,听到熟悉的“五阿哥”,“小燕子”不由厌烦,往里躲了躲想要堵住耳朵,却发现耳边呼唤“皇阿玛”之声不断。火大得睁开眼,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三个女孩子,李跃然不由一惊。回过神来,又听了几句,得知原来是女生们玩腻了跳皮筋,转为自编还珠后续,而他充演皇阿玛的时候,李跃然囧了……
扫了几个女孩儿一眼,见他家姐姐没在里面跑龙套,不由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完,却见一个顶着花瓶的女孩儿从里屋出现,瓶里还插着几朵塑料假花,耳畔“皇后”的喊到:“容嬷嬷!”
那花瓶女听了疾走而来,挪步间塑料花枝乱颤,片刻后停在李跃然面前,躬身应到:“皇后娘娘,奴婢在!”
李跃然鼓足勇气看了一眼,立即转头装睡,心中苦笑,姐姐啊,您果真与众不同!一直以来您都偏好反派,今天您的愿望终于达成了吗?
第25章
生命不休折腾不止,这话其实是为他家姐姐的量身打造的吧,李跃然坐在刚垒了一半的堤坝上,吹着海风,瞅着远处欢腾跳跃着的李欣然无奈叹息。这丫头从上午闹腾到下午,COS完了还珠又开始PLAY渔家姑娘,他不是怀疑那丫头的身手,只是在这落潮后一望无垠的海滩上,真的会有鱼吗……
太阳西沉,红彤彤地映透了半边天,看着一个个“泥猴”陆续上岸,李跃然也坐了起来,甩胳膊伸懒腰活动有些僵硬的身体。李欣然懒人一个,又疯了一下午,再让她骑车带他回去,就是她敢带他也不敢坐。只是推着自行车等在岸边,眼看着几个男生都走了,他家姐姐却仍在远处徘徊,一点儿没过来的样子。
何菁菁一收拾完自己,抬头就瞧见李跃然眼巴巴地看着远处的李欣然,推着辆不比他矮多少的车子,一副小身板被海风吹得像要飘起来似的,甚是好玩,便过去告诉他,李欣然似乎是掉了什么东西,正在找,让她们先走。
李跃然听了眉头微皱,什么东西那么要紧?问了几句,见她们说不出什么,便挥手让那几个女生先走,过了秋分,白日越来越短,又都住得挺远,再不走天就要黑了。至于他,只能认命地继续在海风中等候他家姐姐了。
目送了几人离开,李跃然支好车子又回到堤坝上发起呆来,只是这次不过片刻,就心头一震,猛地起身。看着远处一无所觉的丫头,李跃然是真的急了,要涨潮了!
喊了几声,但是这么远的距离,又怎么可能听到,看着夕阳下模糊地人影,李跃然快要后悔死了,明明就对大海避之不及,怎么今天就糊里糊涂地答应他姐姐来了这里!海水涨得极快,隐约间已经能听到海潮声,只是这丫头竟还在慢慢地走,她到底要干嘛!
李欣然此时也是欲哭无泪,离开前发现手链掉了,只好回身寻找,可还没找到呢,就被个木头桩子碰了一下。那木头常年被海水浸泡,上面爬满了细碎的硬壳,锋利非常,李欣然的小腿被划了好几道长长的口子,虽然不深,血却流了不少。蹒跚地走了一会儿,又碰上涨潮,伤口被海水一浸,火辣辣地疼,于是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苦的李欣然很没出息地哭了。
海水泡得久了,伤口渐渐麻木,只在行动间有些刺痛。李欣然还想继续哭,只是耳畔传来弟弟一声声愈发焦急的呼唤,让她不得不停下,这时才发现海水已经越过大腿,快要漫上腰间。惊惧之下哪里还顾得上哭,逃命要紧。只是,她似乎醒悟得太晚了,身后一个大浪打来,拍得她一个踉跄,本就身形不稳,立时便栽进了海里,惶急间本能地挣扎,虽然会游泳,但浮起前仍喝了好几口海水。
这段距离着实不近,李欣然又是个孩子没什么体力,平日里也就在游泳池或小河沟里游过几回,在起伏的海中游了不过三分之一的路程,就有些脱力了。只是弟弟的呼声不止,隐隐带着哭音,李欣然只能咬牙硬撑。浪头愈大,又一次被海浪迎头拍下后,李欣然终是没了力气。片刻的停顿后,四肢便再没了动作的力气,身体也似被灌了铅一般渐渐下沉……
天色渐沉,风势愈大,李跃然看着李欣然渐渐靠近,眉宇间忧色不减,心中却渐渐松劲。没成想一个浪花后,这丫头再没了影子!一时间再顾不上什么,一跃投身入海,身形轻盈快如闪电,径直向那丫头消失的地方游去。下潜数米,依旧不见那丫头的影子,随后抓住一条黄花鱼询问,只是鱼类的灵智有限,仅能模糊地传递着“下面”“前面”之类的零碎信息。
随着时间流逝,依旧感觉不到那丫头的气息,李跃然心中渐渐冰冷,难道竟是被暗流卷去了不成,怎么会找不到……正当李跃然绝望之时,一道似有若无地呼声传过耳际,孩子……这里……
李跃然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循着声音游了过去,感觉到身上压力渐大,知道自己已经进了深海。许久,连他都有些疲乏了,却突然感觉到姐姐的气息,心中一动,欢喜不已,重又恢复了气力。这次却是没游多久,就看到一道柔柔的金光,耳畔的声音也清晰了起来:“你是海澜的什么人?”
“海澜是我的母亲。”李跃然借着那道光华,这才看清眼前的竟是一个巨大的珠蚌,稍一细想,已经猜到了对方是谁,“虽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不过您对家母的大恩我一直铭记在心。”
“原来如此,我说你身上怎么有海澜的气息。”那声音柔和而又慈祥,“什么大恩不大恩的,不说你母亲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便是同为海族,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对了,你的母亲还好吗?当年她受了重伤,也不知道养好了没?”
“母亲九年前就过世了。”李跃然眼中微黯,“当年伤势过重,我们的身体又与常人不同,不敢就医,只是拖着,生下我后没多久就走了。”
“啊……是这样啊……”那珠蚌叹息一声,贝中的光华黯淡不少。
“您有没有看见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儿?”李跃然虽然也伤感于母亲的离世,但现下却是找姐姐要紧,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
“啊,你是在找她吗?”珠蚌张开自己的两扇,只见一个女孩儿蜷缩着身体躺在柔软的蚌肉上,怀中揽着一粒硕大的金色珍珠,不是李欣然是谁?“她差点被海眼卷进去,我感觉到这个女孩儿身上有海澜的气息,只是极淡,但鲛人的气息极重,便顺手救下了她,怎么,她是?”
“是我姐姐,我养父母的女儿,真是太感谢您了。”李跃然抱着睡得安详的姐姐,喜极而泣。
安德亚里斯圣殿
瑞查德盯着水镜,若有所思,不可否认,他被吸引了。看着他眼角掉落的泪珠,微锁的眉头,没有散尽焦急忧虑的美眸,他竟觉得心中抽痛,鲛人,果真是神的宠儿,个个都有倾城之色,只是这个,似乎更多了些什么。
“陛下,这就是鲛族的祭祀,您看他额上的纹饰,虽然极淡,却是祭祀的印记无疑。”底下传来老德克的苍老声音。
“鲛族的祭祀?”瑞查德伸手抚向水镜,想要触碰下那朵淡淡银白的鯎薏,却只带起了水面的微澜。
“是的,图书室内的资料有记载,鲛族祭祀拥有同神族沟通的能力,最明显的标示就是额上的鯎薏。而鲛族祭祀的出现,也就意味着勘达家族追寻的答案已经不远了。”老德克布满皱纹的脸因为激动与欣喜涨得通红,眼中精光四射。
“三天之内把他的资料交给我,还有,暂时先不要打扰他。”直到水镜中的影像消失,瑞查德方转过头淡淡地交代了一声,向来冷肃的面上看不出丝毫的异常,似乎方才的恍惚只是幻象,只是触碰手中的鲛魂戒指时,小心了许多。
“可是,陛下……”老德克欲言又止,但碰上主人冰冷的双眸,再没了质疑的勇气,“是,主人。”
南海深处摩耶神庙
海鹰长老小心地捧着装有龙魄戒指的托盘,看着水镜上的影像,激动万分,祭祀,鲛族的祭祀终于出现了,那海皇是否也将在不久后重现,鲛族的苦难终于要结束了吗?
第26章:番外——身世(上)
“都小心些,今天这天色不对。”一艘小型的渔船上,老船长看了看天色,忧心忡忡地吩咐着手下的船工。
这艘船是村里人合力买下的船,船上的船工也都是自己村里的壮小伙儿。因Q市临海,大部分土地都是盐碱地,光靠庄稼过活实在是艰难,自去年包产到户后,老队长看着那些个渔船出一次海便是满满一船的鱼,换成的是一张张的钞票,便起了念头。跟村长商量了一番,他也觉得有搞头,便把村里人都招来开会问了下意见。村里人都穷怕了,看着渔港里的那些大船进进出出不是一天了,不是不眼馋的,但有心无力,如今有了那么条路让自己选,自然都忙不迭地答应。
“钱叔儿,要起大风了,咱们还是回去吧,我怕。”一个有些木讷讷的声音从老钱头身后传来。
这人是这艘船上唯一的一个村外人,叫王水生,家里几代都是打渔的,父亲在他六岁那年出海遇了风浪就不在了,母亲辛辛苦苦拉扯了几年也积劳成疾,不久便撒手人寰了,此后一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十一岁那年发了几天高烧,被赤脚医生灌了几幅药,命是保下来,却成了个瘸子,脑子也有些不清楚,四十好几了也没成家,一个人住在海边的一个小茅屋里,拣些小鱼小虾过活儿。老钱头是个心软的,看他一个人可怜,想着他人虽笨了些,但手上力气还是有的,便把他带上了船,忙的时候搭把手,起码能吃饱肚子。
没想到这傻子平日里愣归愣,却跟个天气预报似的,看天色看得极准,此外不管是多深的海面,他看上两眼就能说出下面有什么鱼,大概有多少,这就是他们船小却每回满载而归,收入颇丰的原因。这事儿后来被一个小伙儿喝醉后说漏了出去,许多船老大都来找王水生,但他却是理都不理,就认准了老钱头,村里人一个劲儿地念叨老钱头好人有好报,水生也是个知恩的,对他更是友善。
“这里离岸不远,风来了我们也躲得过,水生别怕。”老钱头吸了口水烟,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水生犹豫地张了张嘴,最后仍是点了点,钱叔儿是他的恩人,他听他的。一拐一拐地走到船边,趴在栏杆上,视线越过船舷,漫无目的地看向海面。
“珠子,好大的珠子!”船上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突然,静默了许久的王水生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指着海面一点,大声嚷个不停,黑红的脸因为充血,多了抹酱紫。
对于天气鱼群,水生从来都是别人问他才会说的,像这样主动却是头一回,甲板上的人都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好奇地询问了起来。
“就是这么大个珠子,躺在贝壳里。”水生激动地跟老钱头比划着,“白色的,发着光,好看!漂亮!”词汇贫乏的水生一个劲儿地强调着那个珠子的美丽。
“难道是珍珠?”老钱头疑惑,“可是这黄海里没听说有珍珠啊,还那么大个儿的?”老钱头愈发不信,只当是自己猜错了。
“钱叔儿,快看啊,那是什么?”一个船工扒着栏杆,冲老钱头嚷嚷。
“娘啊!”老钱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却见离船不远处,一个水缸盖那么大的蚌子半浮在水面,一点点打开的空间里,充盈着柔柔的光辉,在众人的注视下,一颗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金色珍珠露出了全貌。
“宝贝啊,龙王爷宫里的宝贝啊……”老钱头喃喃地念叨着这句话,却是再没了其他反应。
“快,快去追!”几个最先醒过神来的船工激动地嚷了起来,言罢还不忘冲进驾驶室里再去说一遍。
“别去,别去,下雨了,要下雨了!”这边王水生见船跟发了疯似的往深海里冲,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停下,都停下,要变天了,不能再往前了!”老钱头终于回过了神,见那些个年轻后生一副不要命的架势也是着了慌,急匆匆地跑进驾驶室里,冲着几个人就甩巴掌,拍得几个人都捂着腮帮子直咧嘴,才算收手,恨声道:“一帮没见识的完犊子,没看见外面都起风了,还往前开!这是不要命了是吧!快点儿掉头回去,不然别说宝贝了,命都得搭这儿!”
驾驶舱里的几人这才发现,他们追了那蚌子一路,已是跑了不少距离,听了老钱头的话也不敢再追,不甘心自是有的,但老人家说得没错,还是命重要。
见这几个后生听了劝,老钱头也算是松了口气,那么大个珠子,无价之宝啊,都说财帛动人心,也好在这几个脑子清醒,不然一把老骨头可真要葬在海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