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珍爱——暮辉

颜然笑着冲他点点头，“嗯。”然后低下头认真答题，架着黑框眼镜稚气未脱的脸上尽是专注的神情。

季卓悠看他答了一阵，然后走到窗边，安静地看着外面的景物。

颜然鬼使神差地抬起头，看着窗边长身玉立的季学长，心里念道，多么好的一个人啊。

考试结束，颜然跟着季卓悠一路走着。季卓悠浏览了颜然的考卷，说道：“答得很好。怎么会迟到？”

颜然不好意思地回答：“那个，有个小孩子迷路了，我把他送到警察局。”

季卓悠赞赏地冲他一笑，“真是好孩子。”

颜然被他这样一夸，竟有点害羞的意味，不自觉地把头低下去。

颜然端着一盒精心挑选的腌制酸梅，在季卓悠上课的教室外面徘徊，一抬头，刚好看见季卓悠从教室走出来，很快季卓悠就发现了他，冲他微微一笑，朝他走过来。

“学长，那个，这个送你。”颜然把盒子捧到季卓悠面前，匆匆看了他一眼，就把视线落在盒子上面。想着，这一盒酸梅是否还算见得了世面。

盒子很快被一双好看的手接过去，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上方飘来，“谢谢。看起来很好吃。”

颜然松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季学长，“太好了。”

“走，跟我一起去吃饭，然后把这盒梅子解决。”

“啊？我……”

季卓悠却牵了下颜然的衣袖，“走了。”然后料定颜然会跟上一样，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颜然的确是慌张着跟上了他的身影，“学长，真的不用了，我自己有带中饭的。”

季卓悠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那，你去取来，我也去买点吃的，我们一起吃，“季卓悠望望四周，指着远处，“就在那棵树下，好吗？”

颜然雀跃着答应了，跑回去取。听到季学长嘱咐自己：“别跑，小心脚下。”颜然回过头去，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规规矩矩地走路回去。

季卓悠看他一副乖孩子模样，想着有个这样的弟弟也不错。他是家中独子，小时候被关在金丝牢笼之中，少与同龄人接触，即使上学之后，也因为家庭的原因，跟大多数同学都比较疏离，少部分也止于礼貌地交谈，亲近的几乎一个也没有。若说一点都不孤独、无聊是假的。

颜然拿着午饭回来，远远望见季学长已经站在树下在等他了。季学长穿着短袖白衬衫，黑色长裤，只是普通的校服，怎么看起来就那么帅呢，难怪女生们都喜欢他。而且，季学长人还这么好，不喜欢他才怪呢。

“来了。”

“嗯。季学长你好快啊。”

季卓悠微笑，“坐下吃吧。”

“噢。”

两个人并排坐在树下，正午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叶间隙投落下来，在两人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凉风习习，一切都让人舒服。

颜然打开盒盖，动着筷子开吃。吃到一半，听到季学长问他：“你的午饭看起来很好吃，介意我尝尝吗？你有没有洁癖？”

颜然有点吃惊地看着季学长，“当然不介意，我没有洁癖的，倒是你不嫌弃我才好。”说着把饭盒递了过去。

季卓悠接过来，胃口大开尝了一口，和自己想象的一样，口味清新朴素，说道：“果然比我的要好吃。那，你尝尝我的怎么样？”拿起地上另一盒没打开的食物，递给颜然。

颜然看着盒里对他来说堪称丰富的大餐，“学长，还是你的比较好吃吧。”

“是么，你尝尝，如果好吃的话，那我们交换好不好？”

“啊？噢。学长你真的喜欢吃我的啊，那以后我每天帮你带一份来吧。”

“那，不如这样，以后你吃到一半的时候，把剩下的留给我，我们交换。”

“不用不用，只要多做一份很方便的。”

“可是那样太单调了，那，你是不是嫌我的不好吃？”

颜然连连摆手，“怎么会怎么会，好的我答应你学长。”

季卓悠满意地笑笑。

“来，吃些点心和水果。”季卓悠不等颜然反应，继续道：“一起吃才有意思。”

颜然也就老老实实地和他一起吃着美味至极的点心和水果，还有自家酿的酸梅，漫无目的地偶尔交谈几句。

季卓悠本来不吃酸的，渐渐地，倒也能接受了，在家里吃完饭后没有颜然家的酸梅可吃，还有点不习惯。

第十章

颜然回到家后，经常会跟外婆说说学校里的事，这一阵以来，话题自然是围绕着季学长。

“外婆，我在学校有一个，嗯，算是很好的朋友吧，反正他对我很好。他是我的一个学长。季学长很厉害，没一方面都很厉害。很多人都喜欢他，嗯，我也很喜欢他。”

“外婆，这是季学长送我的点心，很好吃，你尝尝看。”

“外婆，季学长送给我一本书，很有意思的。我念给你听。”

颜然靠在外婆怀里，被老人家一下一下地轻拍着背，念着念着睡着了，嘴角有淡淡的笑意。

颜然的体育不太好，这也不能怪他，天生骨架纤细，再加上吃得少也没什么营养，所以整个人瘦瘦小小的，加上天生的娃娃脸，看起来倒像是小学生，偏偏带着一副老气的黑框眼镜，怪别扭的。

颜然始终学不会游泳，怎么学都不会。于是大家都下课了，颜然还在游泳馆里苦练，时不时地喝点游泳池里的水。渐渐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管理员也不知去向哪里了。

糟了！脚抽筋了！使不出力气，颜然恐惧地胡乱扑腾着，然而只是徒劳，渐渐沉了下去，吸入大量的水，肺里灼烧得疼痛，没办法呼吸，好痛苦，，要死了，外婆……

好冷，不过很舒服，因为又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了。肺里还是疼得难受，嗓子、鼻孔也是火辣辣的。

“咳咳咳……咳咳……”颜然终于有了生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季卓悠松了一口气，将颜然瘦小的身躯扶起来，轻拍着他单薄的背，发现他在瑟瑟发抖，赶忙拿了一旁的浴巾替他围上，给他擦擦湿漉漉的头发。

颜然渐渐地缓过来，神智介于半清醒的状态，冷得要命，就攀着身边的依靠紧紧地偎了过去，尽管季卓悠也同样全身湿透，但他的胸膛却是火热的，能带给颜然足够的温暖。

季卓悠安静地任他抱着，手仍旧轻拍着颜然的背部，低声哄道：“颜然，没事了，没事了。”

颜然终于是完全清醒了，慢慢从季卓悠怀里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嗓音沙哑地委屈道：“季学长……”然后又躲进了季卓悠的怀里。

季卓悠的心像被人揉了一把，是一种柔软的疼。搂紧了怀里的人，贴着他的头轻哄着：“嗯，我在。没事了。”

没一会儿，颜然从他的怀里脱离出来，不好意思地看着季卓悠，哑声道：“季学长，谢谢你救了我。”

季卓悠冲他微微一笑，“不客气。很冷吧，我带你去更衣室。”

“嗯。”

季卓悠将颜然从地上扶起来，发现他的腿还没办法支撑着地，“颜然，腿还在抽筋？”

颜然摇摇头，“好像没有，就是使不出力气。”

“我抱你吧。”季卓悠说完，不等颜然反应，就一把将他打横抱起，发现比想象中的还要轻巧。

“啊，学长……”颜然惊魂甫定，就又迎来一波意外，这不过这次，却是一点恐惧之意也没有的，心跳却仍是快得不行，偏生手又触到季卓悠强健有力的前胸，脸上跟着发热起来。

“搂紧了，小心掉下去。”

“……噢。”颜然听话地双手环上了季卓悠的脖子，热度顺着胳膊和两人紧贴的身体，汇聚起来，直融到心里去了。目光闪烁着把季卓悠英俊至极、不时滑落水滴的侧脸看了去，就是无法集中了焦点去端视。

季卓悠很快来到更衣室内，问道：“衣服在那个柜子？”

颜然伸手指去，“那里。你放我下来吧，学长，我没问题了。”

季卓悠取了衣服，这才将颜然放到椅子上。“赶紧穿上。我也去换件衣服，一会儿就来，在这儿等我。”

颜然这才意识到季学长为了救自己而弄得全身湿透，一路都是水渍，歉意更深了，“嗯。你去吧学长。”

颜然心事重重地换完衣服，季卓悠也换好回来了，只是头发还是湿的，犹自往下淌着水滴。

“换好了？还冷不冷？腿怎么样？”季卓悠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在颜然身边坐下。

颜然竟没有留神去听，第一反应是侧过身去，双手抬高，用浴巾去给季卓悠擦头发，然后回过神来，“啊？”

季卓悠不禁低笑出声，“小呆子。”

颜然顿时面上羞赧起来，“外婆也这么说我，看来我真的是很呆。”

“嗯。”季卓悠肯定地回答。颜然不满地撅嘴幽怨地看他。

季卓悠还是第一次看到颜然这种类似于撒娇的表情，感觉新奇又有那么几分满足，“怎么还撅嘴了，小孩子一样。不过也对，你本来就是小孩子。”

颜然脸都红了，头低下去，只是还在一个劲地给季卓悠擦头发，手上没什么力量，感觉动作很轻柔似的。

他又欠了季学长很大一份情，加上之前的那许多，要怎么还啊。

“颜然，学游泳很困难是吗？”

颜然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我很笨是不是？”

季卓悠冲他笑笑，“不是，只是你没有一个适合你的老师，我教你的话，你一定能学会。”

颜然兴奋地看着季卓悠，“真的！季学长你肯教我啊？”

“嗯。”

颜然定定地看着季卓悠带着笑意的眼睛里只映着自己一个，连声音都是温柔的，不由觉得自己是被深深宠爱着的，然后对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羞赧，他只是季学长的一个很普通的学弟而已，季学长对每一个人都很好，他并不是特殊的。是这样吧？

“颜然，怎么又发呆？”

颜然急忙回神，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没什么。……”

“那，这个周末，我来教你，就在学校，约好了？”

“嗯。可是周末游泳馆不关门吗？”

“我们去的地方不关门。”

“噢，太好了。”

季卓悠禁不住嘴角扬起，抬手颜然点了鼻子一下，“小呆子。”果然又看到颜然稚气的脸上有了害羞的意味，而后带着几分幽怨和撒娇的意味微微撅着嘴看向自己。不带眼镜还会撒娇的颜然，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可爱，季卓悠心底不由生出带着些许满足的温情出来。

第十一章

颜然期待了三天的周末终于到来。向往常一样做好早餐吃完自己的一份后，轻快地踏上去往学校的路。刻意早出发了半个小时，避免路上有什么意外而迟到。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却意外地碰到刚从车上下来的季卓悠，于是朝他打了一个招呼，“季学长？”

季卓悠也笑着朝他挥挥手，很快走了过来，“颜然，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啊，我怕迟到，季学长，你怎么也这样早的？”

季卓悠无奈地笑笑，“没什么，只是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样子，每天出门都是车子接送，是不是很丢脸？”

颜然连忙摇摇头，不解地说道：“怎么会呢，只是家里人担心比吧，没什么可丢人的。而且季学长你那么优秀，嗯，不对，你在我眼里是最完美的。”

季卓悠看着颜然一脸的真诚，不禁笑了，“哪有这么好。走了。”

“有的有的，你相信我嘛……”

“嗯，我相信你。”季卓悠朝颜然笑笑，颜然也就不再急辩，跟了上去。

颜然跟着季卓悠穿过校园，来到一处他从未踏足的地方，一幢漂亮的洋楼出现在面前。

季卓悠朝着正在纳闷的颜然解释道：“房子后面有个露天的游泳池，阳光晒着会暖和一些，不介意吧？”

颜然练练摇头，“不会不会。”

“那，跟我进去吧。”

“嗯。季学长，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这是我家的一处房子，有时候我表舅教书不回家的话，会在这里住下。”

“哇，季学长的表舅在我们学校教书啊，他是谁呢？”

“就是上次物理竞赛的主考官。我上次其实是帮他监考来着。”

“啊，原来是这样。”

颜然跟着季卓悠走近了气派的房子里，里面的布置也很高档，颜然觉得自己离这些东西很遥远，抬头看看季卓悠，闷闷地想，季学长离自己是不是也很遥远呢？

“颜然，吃些蛋糕和水果吧。”

“……噢。”

“颜然，不高兴吗？是不是不喜欢这里？”

“啊，不是不是……”

“那就好。吃完我们就开始练习吧。”

“嗯。”

两个人换好衣服，来到暖洋洋的室外，池水的温度刚刚好。

“颜然，准备好了？”季卓悠已经先下水去，朝着岸上的颜然说道。

颜然这时候才匆忙地看一眼季卓悠，在金灿灿的眼光下，季学长的身上头发上的水珠晶莹闪耀，还有他的眼睛，也是有漂亮的光彩闪动，而这双眼睛现在注视的，只有自己。

“噢。”颜然慢慢下了水去，全身都紧张得不得了，很快就失去平衡，双手慌乱地拨着水。

季卓悠赶忙上前扶稳他，“颜然，别紧张，放松，手扶着我，你不会掉下去的。”

颜然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支撑着，颜然慢慢抬起头，季学长蕴满力量、覆盖着好看肌肉的身体就近在咫尺，甚至感觉到那身体的热度传递过来，直到了心里去，果然心脏顿时“砰砰”直跳，赶忙拼命甩掉这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强自镇定下来，试着放松身体，没什么可怕的，季学长在呢。

季卓悠慢慢减弱对颜然的支撑，“颜然，我放手了，可以吗？”

“嗯。”颜然深吸一口气，集中所有精神和力量，终于在没有支撑的情况下维持了平衡。

“颜然，很好，努力保持住，胳膊试着慢慢划一下。”

颜然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胳膊，划了下水。季卓悠慢慢往后退去，“颜然，来，胳膊划水，朝我游过来，别怕。”

颜然的眼睛只看着季学长，缓缓地朝他游过去，季卓悠则是慢慢地后退，直到了水池另一端，颜然随后也来到自己面前，季卓悠满意地伸手去迎接他。

颜然却因为这一个动作突然慌了心神，一下子失去平衡，不过下一秒就稳稳地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触碰到了带着热度的肌肤！

熟悉的笑声几乎贴着耳朵传了过来，足以扰乱心神的好听的声音像有魔力的无数分子扩散到周围的空气里，渗透了皮肤、血脉，要命地汇集到心脏去了，“嗯，最后出了点小意外，前面表现得很好。颜然一点都不笨。”

颜然几乎使不出力气来，不过一点都不难受，全身懒洋洋又暖融融，都不想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