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权,这次又是谁?你同学还是在历城认识的新朋友?”王晓敏厉声问道。我猛然抬起头,心底闪过一丝窃喜。她这么说是还不知道那个人就是左宁,我的心里蓦地松了口气。就开始沉默不说话,那就好,不知道那是左宁,就好了。
我愿意承受所有的狂风暴雨,把对莫笑然的遗憾弥补回来,一切都是因为我,凭什么我毫发无损,对方却因为我遍体鳞伤呢。
王晓敏没收了我所有的通讯工具,切断了一切与外界联系的线索。我的手机正在她手上,我多么害怕,怕左宁打电话过来一不小心就说穿了。
手机的电本来就不多了,不知道是谁打来个电话,歌声只唱了个开头就彻底没电了。王晓敏也不急,也不上班了,只是在家里看着我。
“妈,你想把几年前发生的事情再发生一遍么?你想再次把我关在房间么?”我看着王晓敏,她似乎在这短短几天都苍老了很多。其实我也心疼,可就是不能接受。
老苏同志坐在旁边,轻轻叹了口气,“苏权,学校我们帮你请了假,这两天你就好好待家里吧。我已经在帮你联系别的城市的学校了,等联系好了就送你过去。”
多么可怕的消息,使得我浑身上下不停的颤抖,我不知道左宁听见这个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我只希望他别再打电话来了。
我默默的允许着这一切,王晓敏看了眼老苏,拿出手机一阵乱按,然后贴近自己的耳朵。我的心再次狂跳,我知道电话那头正要连接的人是谁。
“喂,未安,阿姨想问你个事……哦,苏权啊,他在家呢,身体发烧发的严重,就请了几天假……别担心,没事……未安,你在学校里有没有注意哪些和小权走的很近的男生啊,你认识么?”王晓敏走向阳台,故意压低了声音,可我还是听到了。
我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连滚带爬的冲向阳台,把王晓敏手中的手机打落。手机跌落在阳台的栏杆上,又掉了下去,很快就看不见了。
王晓敏并没有很愤怒,看着喘着粗气的我面无表情。我的眼睛酸涩的不像话,似乎连呼吸都困难了,只想要氧气,更多的氧气。
她知道了,一切都知道了。
“苏权,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回你的房间去。”王晓敏不再怒气冲冲的,语气淡定的让人心寒。我抬手抹了抹已经滑落的眼泪,转身走向房间。
我究竟该怎么办才可以告诉左宁说我没事。已经过了一天了,左宁那个大傻瓜不会联系不到我就屁颠屁颠跑我家来吧,千万不要。我恨不得有另一个自己替我去告诉左宁,所有一切都会过去的,只要你给我时间。
正想着左宁,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他的声音,紧张是明显的,稍微的语无伦次,“阿姨,我……听说苏权请了那么多天假……我挺担心他的,不是,我们全班都挺担心的我慌忙拉开门,左宁正站在客厅里,连包都没有拿,外套里面的T恤领口上还露出挂校牌的天蓝色带子。看看这个时间点,傻瓜的左宁,是不是一下课就过来了。
看见左宁那么真实的出现在我面前,眼眶里的酸涩再也控制不住,宣泄而下。我准备了那么多话,我那么想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到他身边,现在他出现在我眼前,我还是触碰不到,我和他隔着不远的距离,中间却站着王晓敏。
左宁看见我那么欣喜,几步就走到我身边,拿出手覆在我额头上,急的满头大汗,“苏权你个傻帽,怎么手机一直关机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的……你哭什么呢你,我来接你你还不高兴。”
我站着没动,左宁手忙搅乱的替我擦着眼泪。我清楚的看见了站在左宁身后的老太太,正努力压抑着怒火。我拿住左宁忙不停的手,“左宁你回去吧,我过两天就转校了,就不跟你回去了。”
左宁没反应过来我说的话,“苏权你傻了吧你,好好的转什么校啊。”“左宁你他吗怎么那么不明事呢,老子厌倦你了还不行么,非得明说你才懂啊。”我扯着嗓子大喊,我心虚,我怕在眼眶打转的眼泪落下来就完了。
左宁你快离开吧,离开我,越远越好。
左宁懵的一下子没回过神来,狐疑的眼神看着我,显得很是不可思议。
“苏权。”在一旁沉默的王晓敏开口,“你回房间去,我和左宁谈谈。”
我震惊,眼里的眼泪就这么落下来。谈谈?就只是谈谈这么简单么,老苏拉着我走进房间,替我拉上门,“苏权你别哭,有爸爸呢,没事。”
我几乎把整张脸都贴在门上,留意客厅里的一举一动。我怕王晓敏,我怕老苏,我什么都怕,脑海里盘旋的都是几年前的事情,那么血淋淋的。
王晓敏说,左宁你们都还小,不懂得人老了以后的感受,没有人陪伴在身边是件多么痛苦的事。等以后你们都老的走不动了,却发现没有谁留在你身边,那该多么无助。
左宁沉默了一会,不知道在那片长篇大论之后说什么,只说,“阿姨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爱苏权的,想和他一辈子。”
我靠在门上,泪流满面,左宁,我的傻左宁,岂止是你,我又何尝不是呢。客厅零零碎碎的说话声我再也没力气听清楚,昏昏沉沉的躺在地板上,滚烫的脸覆在冰凉的地板上,显得无比的舒服。我倒希望就这样睡过去也好,就别再醒来了。
醒来的时候天空泛着鱼肚白,而我躺在了床上。起身打开门,王晓敏正睡在客厅,而左宁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的悲凉从脚底开始蔓延,直至全身,就好像大冬天刚冲完冷水澡。王晓敏坐起身,只是看了眼我,又接着闭上眼睛,“左宁已经回学校了,你再去睡会,等会吃点东西,你昨天一天都没吃什么。”
转身回到房间,心里就像是刀绞一般,那么的疼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胸口似乎正被什么堵着,让人窒息。我想见左宁,我想和他说话,我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天边一片绯红,太阳快要升起来了,我却丝毫看不见希望。趴在窗口,路上的行人都是细小的黑点,我第一次喜欢这个高度,整个城市几乎都在我的眼皮底下,雾蒙蒙的一片。
如果从这个高度往下坠落会怎么样呢。
“小权,出去吃点东西吧。”老苏走进房间,开门的时候和开着的窗形成一股强风,使得窗帘都乱晃,几乎把我推出窗外,“小权你这是干嘛,快下来。”
“爸。”我坐在窗口,茫然的盯着这个城市,天边露出的朝阳那么明亮,几乎刺痛我的眼睛。“你放心,我还没到这份上。”
老苏小心翼翼的站在我身边,似乎一眨眼我就消失似的。我轻笑,收回晃在窗外的腿打算跳回房间,途中一个不稳,老苏紧紧的抓住我的胳膊,脸色惨白的像一张白纸。
我一只手扶在窗边,嘲笑老苏的紧张,“爸,你放心,如果我想死,几年前就死了。”
直到双腿落到房间的地上,老苏才放开我的胳膊,看着我,犹豫再三还是从口袋里掏出电话递给我。“给左宁打个电话吧,他昨晚连夜赶回去的。”
我如获大赦,拿着手机的手抖的厉害,忙着摁下一连串的数字贴在耳边。可是手机里却传来那么机械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个时候,我居然不知道还可以打给谁,谁,会知道左宁去了哪里。
颤抖着拨了夏未安的电话,夏未安似乎很清醒,听见是我的声音几乎哭了出来,哽咽的连话都说不完整,不停的说的无关痛痒的话。
“夏未安。”我咬牙切齿的开口,如果她不是个女人,如果她现在就在我眼前,我一定一个大耳瓜子抽过去,“你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关心我?你真是够关心我的了,细数全天下最关心我的女人除了我妈就是你了。”我的心跳的跟擂鼓似的,两排牙齿都在打着寒战。夏未安还在电话那头啜泣,我问他见过左宁没有。
她哭的跟个什么似的,连话也说不完整,说也不知道去哪了。我一句话都不愿意和他多说,问了她林苑的号码就挂了,撩电话之前还听见她在那里不停的说着什么。
什么女人,我苏权他吗以后再跟她说一句废话我就往死了抽自己。
25.囚禁
出乎我意料,接起电话的时候林苑也很清醒,我想着今天这都是怎么了,这才几点就全部出动了。林苑很是担心的开口,“苏权,你怎么样啊,左宁昨晚哭了一晚,刚才才睡过去。”
“左宁,他没事吧。”我终于听见了左宁的下落,激动的不行。“他怎么了,有没有出什么事,能把他叫起来和我说几句话么……”
“啊,你等等,我这就叫他。”
我激动的拿着手机,双腿止不住的颤抖,实在没了力气就坐倒在地上。林苑正在电话里叫着左宁,门外却传来王晓敏的声音,“苏源你怎么回事啊,叫个人还不出来了……”踢踢踏踏的拖鞋声越来越近,我一个机灵,挂了手机塞到老苏手里。
老苏刚把手机放进口袋,门就被打开,“赶紧出来,磨蹭什么。”王晓敏瞪了眼老苏,老苏跟在王晓敏身后就出去了。
餐桌上,我食不知味,脑海里想的都是左宁。王晓敏起身去盛汤,老苏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我抬头,老苏转过头去接了电话,眼神却一直飞向我这边,“哦哦哦……是你啊,这么点事还打电话来……苏权啊,没事没事,你放心,正吃早饭呢。”
老苏看了下我,神秘的开口,“一个老朋友,问你的情况。”
我终于再也忍不住了,连握着勺子的手都没了力气,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王晓敏把汤放在桌上,“怎么了苏源,是谁的电话啊。”
“公司一同事。”老苏头也没抬,往碗里盛了点汤递给我,“我请了那么多天假人家就打来关心关心。”
是左宁,肯定是左宁。
王晓敏几乎天天都在家盯着我,连班也不去上了,老苏同志打不了持久战,一个礼拜以后就上班去了。家里的唯一依靠也没了,我瞬间觉得这房子冷的那么凉。
很久没有照镜子了,偶尔看见自己的模样把自己也吓了一跳。脸色那么苍白,以前很在意的痘痘也分布在自己脸上无暇打理。
左宁,现在的你过的好不好呢?
吃什么都没什么胃口,更多的时间愿意把自己扔在床上,想着和左宁那么久的欢乐还有他做的那么好吃的菜。
他总是会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他总是做的出我想吃的一切,他总是对我无限宠溺就好像宠一个姑娘一般。他常说,“苏权,哥们这辈子的柔情都花在你身上了,你得对哥们负责啊。”
他本来不用这样,他本来应该找个姑娘,本分的过着平常人都该过的生活,却被我的一句“我想让你属于我,属于苏权就好”就沦落了。
左宁,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害的,你怪我么?
我紧紧的抱紧被子,仿佛他几个月前的气味和温度还留在上面,那么清晰和温热。把被子揉进怀里,眼泪泛滥在枕头上,左宁,我想你。
开着的窗户不停的有风吹进来,偶尔翻动放在架子上的几本书,哗哗作响,属于凌晨的特殊气味弥散开来。这已经是第几天了,睁着眼从天亮变天黑,再从天黑一点点的变亮。
起身,这个屋子静谧的不像话,王晓敏肯定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老苏睡在我的斜对面,偶尔还可以听见大马路上的轻微的汽笛声传来。
左宁,现在的你在干什么,我该怎么做才可以像以前那样呢?
老苏说:“苏权,新学校联系好了,历大还不如那所学校呢。你再休息两天我就带你过去。”
我不言语,只是低头吃着眼前的东西,王晓敏又往我碗里添了些菜,“也是,都大三了,马上就实习了,关系着将来呢,得好好努力才是。”
将来?什么将来,如果没有了我珍惜的,再美好的以后又有什么呢。
新的学校在一个繁华的城市,听老苏说比历大还好,是个名校。只是离邻城远了,离历城也远了,离我所熟悉的东西都远了。
王晓敏正替我整理着东西,询问着老苏明天的飞机票买了没,老苏连连点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我满脸都是担忧,“苏权你没事吧,别担心,左宁没事。你到新学校了就好好读书,再有什么事也等毕业,等你毕业了,用你自己的能力证明给你妈看你和他在一起会比和女人在一起还要好。”
我恍惚间抬头,老苏说的义正言辞的让我不得不相信。毕业?那时候的左宁怀里又会多一个谁呢?即使没有谁,那么就一定是我么。
我翻了个身,把被子蒙过头,疲惫的开口,“爸,你去睡吧,我想早点睡。”
“那你早点睡,明早我叫你。”老苏温暖的手隔着被子轻轻的拍打在我脸上,然后关门声响起,房间又是一片安静。偶尔有风吹动窗帘,哗啦哗啦的和窗户撞击着。
其实我不想,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眼泪,早上起来的时候偶然照了下镜子,发现自己的眼睛肿的不像话,皮肤一片黯淡。掀开被子想起身做个面膜,看见了老苏的手机躺在我的床头,我激动的使劲揉了揉眼睛。
我在键盘上按下我很想你,然后输入两人左宁的号码,很快左宁就打来了电话。老苏很明事,很适合地下党的工作,手机调的是静音,我直直的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串号码,却没有勇气接听。王晓敏还在客厅里正和老苏谈论着什么,我怕一有响动就全完了。
屏幕的灯光一直没有熄灭,我再也控制不住,进了房间里的厕所接了电话。
“苏权,你还好么?”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疲惫,一向没正形的左宁居然恭恭敬敬的说着问候语,他也不是很好。
“左宁,你放心,过不久我就可以回来了。”我想装作平静,的确,现在的我是很平静,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左宁说,“苏权你别怕,你要是过两天再不来我就再到你家去,我就跪你家门口,跪到她答应再起来。”我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说,“左宁,你别来,我自己能解决的。我只是担心你,我怕她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
“苏权,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啊,那天看见你那样,我心疼。”左宁急急的开口,我却不知道怎么接话。
电话蓦地沉默了好久,我看了看手机的信号,又听见左宁在那头开口,忙拿了手机摁在耳边,“我的宝贝小权儿,你是不是在哭呢。”
听见那个称呼,眼泪更加汹涌,却使劲摇了摇头,“没呢,我又不是娘们,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
又是一阵沉默,“苏权,你永远都是我老婆吧?”左宁的语气,显得很没有自信。
“恩,是,永远都是。”
我哽咽,泪腺像不受控制似的。左宁说苏权你别哭啊,听见你哭我心里难受……还没说完手机就没电了。我靠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凉进心里,左宁,我想和你在一起,是真的。
明天离开邻城,我该怎么办。
看着高高的大理石台上装在剃须刀上的刀片,在灯光下显得银光闪闪。没三两下就拆了下来,这剃须刀还是王晓敏买给我的,尽管我一次都没有用。我也不清楚此刻嘴角勾勒的弧度是怎么来的,可我却真实的看到了,镜子里的我连微笑都那么苍白。
我想让她看见,是她把我推向所有悲剧。
液体地落到地面的时候都是一种声音,滴答滴答,那么的有规律。我想着就跟广播体操似的那么一板一眼,真他吗的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