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子于归——未妆

洛兮一怔，许久才说话，声音低不可闻：“我……不会……走……”

洛铭收紧了手，轻轻地笑了，这样很好，有些秘密，是可以瞒着的，那些陈年旧事，悄悄地掩盖，洛兮也不会知道，一直到他们都死去了，过完了一辈子，洛兮自然会释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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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桐影侯在门边，替他举伞遮挡着细细密密的雨丝。

“人呢？”洛铭的神色有些阴沉。

“在府中，小的没有让她走。”桐影一面举伞，一面跟着他走，问道：“少爷要让她去书房等吗？”

“不用，”洛铭干脆地摆了摆手，道：“我去见她。”

走了一会儿，俩人来到一间厢房前，桐影上前敲了敲门，洛铭抿起唇，声色不动。

门开了一条细缝，从外面看上去，是一个年纪有些大的妇人，她往外看了看，打开了门。

洛铭进去，挥退了桐影。

妇人垂首站着，也不吱声，屋子里很安静，能听到窗外雨丝打在芭蕉上绵绵的声音。

洛铭看着她，问道：“你说，那血玉在你这里？”

妇人还是垂首，微微点了点头：“是。”

“能给我吗？”洛铭问。

妇人微微摇头：“不能。”

“为什么？”洛铭皱起眉来，语气微有不善。

妇人似未察觉一般，只是摇头：“不，不能给您，这不是您的。”

洛铭心中微惊，难不成……

那妇人终于抬起脸来，面容沧桑，皱纹遍布，她道：“这块玉本就是大夫人的。”

洛铭更是迷惑，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大夫人不是他的母亲么？

妇人再次解释着，眼神微冷，徐徐地道：“这玉是老爷当年送与我家小姐的定亲之物，我家小姐，乃是尚书陈大人之幺女，闺名陈嫣，她有个关系极好的丫鬟，名字叫陈琼。”

听到这里，洛铭心中一跳，有了些不好的感觉，恰在这时，那妇人停了停，洛铭道：“继续说。”

妇人接着道：“我家小姐二十多年前与老爷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尚书大人知晓后大怒，一气之下，就不再管小姐，只打发陈琼这个丫鬟和老婆子我，陪着小姐嫁到洛府，我家小姐是一腔痴情。”

那妇人突然嗤笑起来：“奈何洛怀远却是个不长眼的，当日与他定情的是我家小姐，怪只怪小姐命不好，竟没让他见着真容，只是隔了层纱笠，就叫陈琼那小丫头钻了空子，偷了玉去，只道当日里与他定情的是自己，洛怀远信了，就让她做了正房夫人。”

讲到这里，妇人斜睨了洛铭一眼，那一眼里满是怨恨，如冷冷的冰渣一般，寒得透骨，她道：“洛怀远可怜我家小姐，让她做了二房夫人，这也罢了，是她命差，可是陈琼这贱人却是个心狠的，我家小姐心肠软，不忍心拆穿她，让她被逐出府，但是陈琼忍心，一年后，她生下洛府的第一名子嗣，我家小姐也怀有身孕了，她偷偷下药，于是小姐这孩子自然没保住，后来落下了病根。”

洛铭紧蹙着眉，硬是听了下去，那妇人突然笑了，声音有些尖利：“这也是陈琼没本事，焉知我家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儿，当年正值芳龄时，曾是京中有名的美人，哪里是她这么个粗鄙贱陋的丫头能比的？洛怀远没看上她，倒是对我家小姐好的很，她日日看着锥心，六年后，我家小姐再次怀上身孕，她终于忍不住了，派人想要悄悄将她杀死，但是老婆子我拼得一条老命，将小姐救了出来，逃出洛府，我顺便将这血玉也带了出来。”

她说着，将一直紧攥的手心颤颤地摊开，那里躺了一枚温润的白玉，表面光滑，雕着镂空的缠枝莲花，中间刻了一个小小的洛字，鲜红如血的色泽染了一角，正与洛铭的图纸上一模一样，洛铭看着那玉，心中千滋百味，复杂不已，原来……这玉，竟是这样的，事情……竟是这样的……

妇人摩挲着那玉，面上神色难辨，她道：“当年我与小姐夜里失散，这玉，也就没有交给她，这是小姐最重要的东西啊……”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洛铭伸手去拿，玉放在手心，忽然忆起当日里陈氏的神色和话来。

“你不用找那玉了，本就不是你母亲所有的，她要强求，有何用？老爷也已经不在了，你何苦如此？”她微微地叹了一口气，道：“况且，连我都不知道那玉去了哪里？你连见都没有见过，去哪里找？还不如罢了……”

洛铭看着她，终于颔首：“好。”

听了这话，她有些欢喜地坐起身来，竟能下床走动了，她笑着道：“往后啊，兮儿可就拜托你多多管教了，那孩子懒散的很……”

他点头：“恩，我知道。”

……

“小姐、不，夫人，去了有多久时日了？”

洛铭被这声唤回神，他望着手中的玉，那一角艳艳的颜色，竟似乎与那日陈氏咳出的血一般红艳，触目惊心，他低声道：“已四五月有余了。”

老妇人退了几步，眼角落了泪，洛铭说，这玉你拿去吧。

她摇头，人都死了，要玉作甚？不如留给小少爷吧，也是个念想。

洛铭笑了，不用了，我另有玉送他，这玉永远也不会给他看见的。

话毕，那玉就重重地砸在地上，细细的碎片四溅，满地的粉碎，再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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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铭将洛兮扶上马车，这时候，雨已经停了，洛兮问：“我们这是回安城吗？”

他的眼睛看事物还有些模糊，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白雾一般，什么都看不大真切，这让他极是恼火，但是这会儿他还是看见洛铭笑了，眉目生辉，听得他的嗓音淡淡：“不回，我带你去外面看看吧。”

马车棱棱行驶起来，依稀从风中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

“去哪里看看？”

“随便看看。”

“去先生那里吧？我很久没有看见先生了。”

“……不去。”

“为什么？”

“不去就是不去……”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