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什么东西,一再招惹我,要杀就杀,我根本不在乎。”
南雅无法动弹,满脸涨得发紫,几乎要在林逸云的蛮力下窒息,他费力地喘息,用尽全身力气抓起地上的利器,刺向发怒中的林逸云。
林逸云惊险地避开。
南雅的颈子得以从掌控中解脱,他一个劲儿地喘着粗气,好半天都没办法挤出一个字,有人说他很疯狂,可比起林逸云他实在相形拙见。
那样的敏锐度与直觉,总让南雅觉得他像某种兽类,想要征服他就需要比他更强,一抬手,锐利的刀出现在手里,一刀扎向林逸云的右腿,几乎将他的大腿刺穿,硬生生钉在原地。
血如泉涌。
林逸云痛得弹起身。
20.
“唔……”
一股深入骨髓的痛渗透进全身、五脏六腑、一瞬间他连呼吸的方式都忘了,林逸云觉得很冷、很冷、意识开始抽离出身体。
“林逸云睁开眼……”
察觉到他情况不对,南雅面色一沈,冰冷的指尖握住刀柄,深呼吸了口气,一把将刀拔了出来。
“……”林逸云抽搐了一下,没有法出一丝呻吟,冷汗却布满了全身。
南雅撕下衣服的一角,紧紧包扎住林逸云的腿,却发现血很快湿润到手指,眼前一片血红,他感到情况不妙,将手探到林逸云的鼻尖。
面色顿时一沈。
又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上。
片刻之后。
修长的指尖克制不住地发抖起来。
他竟然没有呼吸了……
怎么会这样,这样的伤明明不会置人于死地,还是说他年纪尚小,承受不住这样的疼痛,这么说来他并不强,可尽管如此他也并不想杀他。
不过想给教训他的狂妄而已。
谁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不可挽回的局面。
南雅一拳击打在墙壁上,活了二十五年他从没如此的后悔过,嫣红的血从白皙的指缝间流出,他紧紧握住了拳头。
“林逸云……”
林逸云软绵绵地躺在那,他面色苍白,胸口没有一丝起伏,仿佛没有了呼吸一样,静静地不动一下。
虽然可惜,但既然死了……
“你们几个过来——”南雅起身,深呼吸了几口气,确定神色无异,才平静地转过身,对围观中的一个少年说,“你们今晚将他安葬。”
“是。”
“今天发生的事,不要传扬出去。”
“是。”
少年颔首,不声不响地走过去,抱起林逸云走进内堂,他对方才发生的事,没流露出一点情绪波动,更对南雅的提议没有任何反驳。
黑暗中……
不知在黑暗里沉睡了多久。
林逸云缓慢地睁开眼,不知什么原因,什么也看不到,周围好黑,是不是在做梦,他轻轻地眨了几下眼,再次睁开眼,无边的黑暗蔓延过来。
他觉得呼吸困难。
忽然发现自己待在一个绝对幽闭的空间里,看不到、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没有尖叫,也没有惊慌,只是动了动手脚,发现大腿处一阵刀割般的痛,他慢慢摸过去,湿黏黏的,这是血,他呼吸一窒地伸出手。
“……”
手只伸出一半,碰到墙壁一样冷的东西,坚硬、光滑、冰冷、手往下移,又向上滑动,脚使劲向下伸,直至抵到脚底板。
冰冷的温度顺着皮肤流进身体,这是一个实木质的盒子,高度与宽度足以让他躺在这里,又不能随意起身,更不能轻易出去。
他有些害怕了。
无论如何都要出去。
林逸云抬起手,使劲去推盖子,但盖子异常沉重,不管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看来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出不去。
他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光滑的壁面,过了许久许久……依稀感觉到这个木箱在移动,外面有细碎的脚步声,以及形容不出的树木沙沙声。
没来由的他觉得冷……
有人将他囚禁在木箱里,抬着他走在森林里,为什么那人要这么做?他不觉地用手敲了敲箱子的内侧,希翼外面的人能听到。
月光皎洁。
深夜的荒郊里。
风刮得又大又冷,呼呼地,冻结着身上的所有温度,抬棺材的四个少年衣着单薄,因为太冷,露出来的肌肤渗着诡异的白,但谁都没发出抱怨。
直到……
一阵清脆的敲击声传来……
“叩叩叩……”
几人愣了下,眼底滑过一阵诧异,以为是幻听,谁都没有在意,像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抬着棺材继续走,只是不到一会儿,敲击声再次响起。
又急又密……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宫璃再也忍不住,开口询问着身边的同伴。
几人面无表情。
难道只有他一个听到,那这可能就是幻觉了,棺材里怎么会有敲击声传出来,过了半响儿,那敲击声又一次响起,还伴随着一阵呼喊声。
“放我出去……”
那么细弱的声音……
却清晰的不容人忽视。
里面的人难道没死……
宫璃觉得脚底有一股凉气攀着脚后跟爬了上来。
21.
风里的浓重血味,映衬着诡暗的夜色,让人心情沉重。
四人将棺材抬到森林深处,然后,小心地放到一片空地,一路上宫璃觉得棺材里有声音传出来,虚弱又急促,萦绕在他的耳边。
但看同伴们冷漠无情的脸。
似乎什么都没听到,难道是他听错了,但他明明清晰地听到了——
眼见他们不声不响挖好一个足以容下棺材的坑,宫璃屏住呼吸,注意到他们指示自己,一起将棺材放下去,他指尖颤抖地碰到盖子。
他一定要看清楚里面!
也许他是个固执的人,其他人都听从着南雅的安排,对棺材里的情况视而不见,可他就是这么不死心,不弄清楚他一定不安心。
用内力推开盖子。
黑暗的棺材里透出一丝光。
心扑通扑通跳起来,棺材里躺着林逸云,因为缝隙不大,只看到他鸦一般黑的发丝,无形中他感到里面人的呼吸,他眯起眼想推开棺材盖,一双冰凉的手抓住了他,并开口止住他未完的动作。
“你干什么,我们要走了。”
宫璃愣了愣,“现在?”
“我们已经耽搁了很长时间,事情办妥了就该走。”男人冷冷地说完,然后,再不管他的转身离去。
“我知道了。”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宫璃叹了口气,尾随男人离去,走了不到一会儿,他悄悄脱了队,躲藏在离棺材不远的大树后,一动不动地看着那边的动静。
夜很深。
月亮很亮。
“哢——”
那棺材盖在窒闷的空气里发出刺耳的声响……
然后,缓缓地被推开,直至缝隙越来越大,一只修长的手,暴露在污浊的泥土里,那双手染满血,火焰般的艳丽色泽。
宫璃突然间无法动弹。
他看到林逸云从棺材里站起来,空气中的压力突增,他脸色青紫地喘着粗气,片刻,他才迟缓地走出棺材,那动作有些僵硬,有些形容不出的迟缓,而当事人什么都没察觉出,只是带着逼人的黑暗气息蠕动过来……
宫璃的脊背仿佛被冷风吹过。
他究竟是人……是鬼……
月色落下,林逸云一摇一晃,很短的距离,他走了很久很久,影子拖得又长又浓,那头及腰的黑发丝在月光下闪着明光的光泽。
新鲜的……
充满生机的……
没来由的他松了口气,如果是鬼不可能有影子,他之所以走得慢,宫璃将目光停在他的腿上,那里湿漉漉的,有红色的血不断流出来。
林逸云受了很重的伤。
南雅那一刀戳得很狠,看他面色不对,又那么突然的拔出来。
他一时没办法正常呼吸,才会窒息般晕厥过去,而南雅却以为他死了,憎恶房里出现尸体的他,马上下令将林逸云埋葬下去。
想到这沈压在心底的窒闷一扫而光。
宫璃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张口喊住满身是伤的林逸云,“林逸云——”
“……”
林逸云顿了顿,有些吃力地循声望去,就着月光的阴影,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走过来,不认识的人,但他却知道自己,登时他警惕地瞪着来人。
“别这么瞪我,我没有恶意,如果你信得过我,就跟我走。”看着他染血的身体,腿上的伤,青紫的脸,空洞的眸子,宫璃又是难受又是心疼,再也没办法对他置之不理。
“……”
林逸云无动于衷地绕开他,经历过这次的伤害,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在他的记忆里除了赤莲给予过他温暖,其他人总是不怀好意的接近他。
“那么你告诉我……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宫璃叹了口气,从他开口喊住他的那一刻,他就知晓自己背叛了南雅,林逸云没死,他要做的是回去禀报而不是留下来,但他却不顾后果地想帮助他,只为了不想看到他变成南雅那样冷血的杀手。
“……”林逸云怔了怔。
回去,他没有能回去的地方,那个名义上的哥哥跟南雅是朋友,而南雅对他心存不善,怀有恶意,这件事他不知道锦绣有没有深入进去。
不信任他也不想回去……
宫璃担忧地说,“你怎么了,是不是腿太疼了?”
“……”林逸云摇摇头,眼前一阵发黑,全身都疼起来,他想离开这人的视线,无奈力不从心,脚移动了几次,都像被定住般没办法动一下。
22.
宫璃走近林逸云,猛然拉住他的手,“你跟我来。”他不明白林逸云为什么这么固执,好歹他是个杀手,都舍下自尊要救他,他却这么百般推脱。
“……!”
林逸云想抽回手,浑身却使不出一点力,没办法推开他,想不顾一切的抽回手,神智却抽离出身体,他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宫璃及时扶住他的身体,那冰冷的体温,令他无奈又心疼地说,“我说了会救你。”
听到男人叹息一般的声音,林逸云疲倦地闭上眼,救不救都无所谓,他不想麻烦别人,尤其是一个不认识的人,但似乎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迷迷糊糊中……
他被男人背了起来。
他小心地呼吸。
小心地缩起腿,不将受伤的腿贴在男人身上。
逐渐的脚开始麻木起来……
滴答滴答,黏稠的液体顺着大腿流淌而下,一股滚烫的热意,是血吧,他感觉到身体的热度在慢慢流失,他会死吧,因为他感受不到了温度。
就快要闻到死亡的气息。
就这样吧……
反正已经变成这样,死了就再感受不到疼痛,所以他并不觉得可怕……
察觉肩膀上的呼吸变得很轻,很弱,宫璃心口一紧,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开口说道,“林逸云,不要睡过去。”
“……”林逸云睫毛颤颤,没有一丝回应。
天色微明。
莲行走在崎岖的山道里,凛凛的雾气,染湿了他的乌黑长发,他的脸白得有些出奇,衬得漂亮的唇瓣带着诱人的红。
“这里是哪?”
显然他迷路了,不知走了多久,依旧没能走出森林,这让他不免焦躁又不安起来,担心这样下去只怕要一直在原地打转,他很担心林逸云想要尽快找到他……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出现一个俊美的男人,男人三十上下,个头不高,很冷的天气里,穿着一件丝质的蓝色单衣,他看着莲,没有表情地问。
“需要帮忙吗?”
“我想离开这里到镇上……”看到人类出现在这,很少于他们打交道的莲,隐忍住自己的不适,淡淡地问。
“凑巧我也要去,你跟我来。”男人低下头,褐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奇异的光。
“……好”
莲点点头,走到男人身边,然后发现男人的身上,飘散着一抹形容不出的香气,浅浅的,淡淡的,若有似无的,不像人类身上的气息。
森林的路潮湿又松软,树叶总是无风也沙沙响,走了不到一会儿,他觉得泥土越来越软,周围还隐隐的散发着一股诡异的腥臭。
“从这里走出去,就能到镇上。”男人伸出手,青紫的手指向一个方向,那里是人来人往的齐林镇,从山上望下去能看到繁荣的景象。
莲微微一笑,“恩。”这是他醒过来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与此同时。
宫璃背着林逸云下山,由于他伤势颇重,身体阵阵发凉,一路上他尤为担心,于是他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裹住他冰冷的身体。
任他没想到的是会在山上遇到一个美丽的男人。
他可以不理会男人……
惶恐的是男人正对着空气一个人说话……
难道他不是人类再跟其他的生物对话,听人说这里时常有妖怪出没,附近的村民偶尔来山上砍柴,总是莫名其妙的失踪,一个月后,官府会在山脚找到一具尸体,那尸体没有鲜血淋漓,没有发生腐烂的现象,但就是让看到的人想吐。
因为那尸体上爬满了奇形怪异的树枝……
甚至嘴巴、鼻子、耳朵里都有,正是因为这样没人敢去碰……
树枝怎么会长在人身上,是妖怪还是山精作怪,想想就觉得不正常,而调查不清事情原因,各式各样的传闻也像炸开锅般满天飞,以至于身为杀手的宫璃都知晓了此事。
定了定心神,宫璃忍住心里的古怪,开口询问,“请问……你要下山吗?”
“恩。”
看到第二个人类出现,还用奇怪的目光看自己,莲微微皱起眉,他不喜欢跟人类交谈,但不不知为何,他从这人身上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23.
“……”
一时间宫璃不知道该说什么,冥冥中觉得待在这很危险,而他本不是热心肠的人,会上前打招呼是出于好奇,也是因为这样的好奇他行为处事总与别的杀手不同。
“没什么事,我先走。”莲静静地看他,注意到他背着个男人,那身影莫名的带着些熟悉,将目光投过去,霎那间的心悸攥住他的心,他一阵疑惑,几乎克制不住地想询问,一旁的俊美男人冷冷地开口。
“你不是要离开这,再不走……时间就不多了。”今天真是收获颇多,有这么多的美味食物可以吞下去,所以他要抓紧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是森林里的树妖,因为没有任何形态,几百年来留在没有光的黑暗里,突然有天,一名村民的血泼溅在他身上,那一刻他感觉冰冷的身体有了温度,那样的温度让他舒服得全身都轻盈起来……
为了得到更多……
吞噬了那人的灵魂和精气,然后,强行钻进这具身体里,支配着他,开始猎食活动,但人类的身体抵御不住他的力量,没过多久就变成干尸。
没有自由活动的身体,他变得极为痛苦,不得不寻找更多的人类作容器,可因为这时常有人死,人类变得畏惧来山上,并谣言说这里有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