邾夜看着眼前的两人,只觉得一切都有点莫名其妙。
“堕龙,”邾夜轻轻唤着对方的名字,“谢谢你的帮助,但这是我跟西帮的事。可以让我自己解决吗?”
堕龙凝视着邾夜直爽的眼睛。
半晌,就在邾夜以为他会生气时,没想到堕龙却是浅笑,“好。我尊重你的决定。”强行插手,也只会让邾夜认为自己轻视了他。认为他很无能,只会依赖他人。
堕龙朝罗伦斯轻笑了一下,说:“这次可惜了。我很期待下次有机会跟你较量。”
罗伦斯瞥向他,眸光盛满冷调。
“还有什么事吗?”邾夜淡淡地问罗伦斯。
看到罗伦斯只是用眼神示意他过来。邾夜没多做犹豫,一径走了过去。
身高上的差距,与距离的贴近让邾夜不得不抬起眼睛。对视之下,视线如水般平静。
罗伦斯虚了虚眼,望住邾夜的眼睛。那具有穿透力的视线一直望进了虹膜的最深处。罗伦斯说:“我不喜欢你看我的眼神。”
邾夜愣住,好笑地说:“那你觉得我该用什么样的眼神来看你?”
罗伦斯不答反问:“邾夜,现在的你是真实的你吗?”
邾夜被问得一头雾水,淡笑,“当然是我。伪装什么的,我可没兴趣。”
罗伦斯瞧着透着疏远气息的男人,疏忽间,不禁想起了邾夜和莱昂在一起时纯真而天然是神情。
他跟着微微地笑起来,“邾夜,想不想正式加入我们西帮?”
一旁的男子惊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罗伦斯,你疯了不——”话音未完,喉咙便猛地被梏住!骤然间收紧的力量勒得男人只能发出干哽的呻吟。
“你太闹了……”罗伦斯面色冷凝地卡住了对方的脖子,声音轻得如同贴着夜色吹过的风,“我记得我警告过你的。”
男子瞳孔猛地紧缩,浑身是瑟瑟地发抖。
邾夜看着罗伦斯一向的残酷,心底有点发凉。不过,出手阻拦,用温柔的胸襟去解救敌人、感化他,邾夜可没这伟大如圣母的心肠。他只是冷眼旁观。
而罗伦斯这次并没有要那个男人的命。在男人双目凸出,两眼翻白快要断气的刹那,罗伦斯放开了手。
男人随即烂泥似的跌坐在地,注入胸腔的空气让他短暂地恢复了神智。他大口大口地喘气,眼角的惧色还清晰地浮现着。
罗伦斯俯视着地面的男子,声音冷脆,“滚。这段时间不要让我看到你。”
男子立马狗般屁滚尿流地爬出了囚室。
邾夜追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漠不关心。
瞬间的静默充斥在两人间,弥漫开来的死寂沉沉地压迫下来。邾夜转过眸子,盯着罗伦斯,说:“我没想过要加入西帮,毕竟我们只是交易关系。”歪过脑袋,邾夜一本正经地补充道,“况且,你们西帮的宗旨不是‘白人至上’吗?我是中国人,这点永远也不会变。”
“白人……至上……啊……”罗伦斯似有呢喃。合在眉眼的笑轻浮得让邾夜嗅到了不安的味道。
“好了,”罗伦斯说,“你可以走了。”
邾夜定定地望着神色冷漠的罗伦斯,琢磨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罗伦斯沉默了半晌,仰起脸,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点燃了一根香烟。
慢慢缭绕在视野内的烟宛若牵引时光的线,过往的记忆洪流如潮水般不可抗力地涌进脑海深处。
罗伦斯想起了父亲和爷爷对自己的轻视与无情,更想起了母亲温顺甜美的笑。
两种强烈的反差仿若昼夜的白与黑,那么的鲜明,成为了他儿时最为明晰的感触。他想,他是喜欢Island监狱里孕育出的残酷的,这让他冰封沉寂的血液涌窜出难以言喻的疯狂。同时,他想,他也开始渴求起那极为罕见而稀少的温柔,如母亲一般,是种更为甜美的残酷。
第十七章
不晓得是不是“一级防范禁闭期”以及“取消室外放风”的处罚起到了决定性的效果。最近,Island监狱的囚犯张狂的个性收敛了许多。各个帮派貌似都在养精蓄锐似的,纷纷按兵不动。
而这段时间,唯一让囚犯像八婆一样议论的就是典狱长的一度抽风。
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桥,要众人称呼他为“BOSS”的伟大的典狱长最近迷恋上了植物。于是,金口一开,便计划着把他办公室外的一大片草坪改造成植物园,计划种点花花草草和小水果。
而这一艰巨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狱警身上,而狱警则又更自然地将这一无聊的任务转交给了囚犯们。
在狱警们左右斟酌,商量之后,找到了莱昂。说是算上工钱,想要莱昂来负责,另外让他再挖几个可靠点的囚犯来做工。
这种工作在Island监狱算得上是好差事了。
不用在人蛇攒动的囚仓里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混,可以确保安全的在外面晒太阳透气,外加赚点小钱以及享受每天沐浴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当邾夜看到莱昂的人选后,倒也不无意外。
因为这就是莱昂的性子会做出的事。
“哎呀,这可真是好光景——”莱吹了声口哨,调侃地说。
宫本雅明、拉本、莱,以及另外两个时常被欺负虐待的弱者。整就一个“弱者俱乐部”。
拉本面对莱促狭的笑,讪讪的抓了抓头发。而宫本雅明只是很感激地望着莱昂,至于剩下的那两人,早已感激涕零地紧握住莱昂的手了。
这就是弱者的悲哀啊……邾夜感叹。
当然,邾夜并没忘记自己也站在弱者的行列里。而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被幸运女神眷顾着。
而植物园改造计划是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和其他几位勤劳踏实工作的囚犯不一样,莱憋了一肚子的坏水是终于找到地方发泄了。
比如说,他想在花园的一圈都种上仙人掌,再在中间挖个施肥的粪池。想当然,这一奇妙构思的结果自是遭到所有人吊黑线的反对。而莱面对大家的坚决就会想方设法地把邾夜笼络过来,却不料被邾夜“婉言”拒绝。
“我可是要好好存钱的。”邾夜说得煞有介事,“毕竟我答应了斯诺(医务室的医生)请他吃蓝莓慕斯的。”
而莱昂听完,便笑着揉过了邾夜的发。
兴许是这段时间多数都是待在外面的,那些人与人之间持强凌弱的残酷短暂了远离了自己,邾夜竟眷念起了以往在孤儿院时,那段安逸而平静的日子了。
可能真如堕龙所说的,自己一直都向往着阳光下朴实的生活。当然,这样的人生邾夜是想和莱昂一起走过的。
“邾夜!”一日,莱昂在工作快要结束时,神秘兮兮地把邾夜带到典狱长办公室外的一角。
“怎么了?”邾夜跟着莱昂一路走,很快地,他就看到大树下的草丛里的一窝猫咪。
白色的母猫正惬意地晒着暖洋洋的日光,而三只小猫崽正蜷缩成一团依偎在一起,一同享受着美好的日光浴。
邾夜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这种生物,“这是谁养的?”
“不知道。”莱昂蹲下身,“应该是某个狱警养的吧。当然,也可能是流浪至此的野猫。”
“怎么可能……”邾夜也跟着蹲下来,专注地瞅着这窝眯缝着眼,懒洋洋却也可爱得像个糯米团子似的白猫。他笑得很开心,“呵,竟然能在Island监狱看到猫,还是蛮新奇的。可能狱警也觉得这个地方需要一些调节生活的动物吧。”
莱昂安静地看着笑得如同孩子的邾夜,心脏浸水一般温柔异常。
邾夜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身边莱昂望着他的眼神异常火热,脑袋瓜子全被新事物的好奇感所取替。伸出手,邾夜略带警惕地摸了一把白猫柔软的毛皮。
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扰醒了美梦,猫咪软绵绵地叫了一声,却并没有不满,而是非常粘人地舔了舔邾夜葱白的手指。
“呜哇……”邾夜的眼睛霍地亮起来,满脸的期待,“好可爱……”
细细绒绒的毛发摩挲着指尖,那种细小的微痒感反倒有种纤细的柔软感。
邾夜两手搭在双膝上,将下颌半埋进膝间,带着几分感动地凝视着小小的动物,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流动着天真。
“虽然是很小的动物,但却真的好温暖。”邾夜抿着嘴,笑容灿烂,“真可爱啊……”
莱昂愣愣地看着对方烂熳美好的微笑,悸动于展露出笑颜的邾夜所带给他的温暖。
完全没有预兆。
莱昂的手心轻轻地叠上了邾夜放在膝盖上的手背,微热的温度暖暖的叠合在肌肤间。
邾夜转过眼睛,困惑的声音蚕食在了莱昂温软的嘴唇下。
怔怔地睁大了眼,邾夜的呼吸猛地停滞。还没意识到这是接吻之前,急剧加快的心跳声早已震耳欲聋。
“呵……”莱昂瞧见邾夜整个人都愣神,忍俊不禁。
“莱昂……”恍惚了好几秒,邾夜才从接吻的冲击下恢复神智。
莱昂摸了摸鼻子,咧嘴一笑,“其实我一直都想这样做了。”
邾夜随即垂下头,被无限放大的喜悦让他立刻涨红了脸,心脏的鼓动是那么的有力而直接,淹没了邾夜所有的防备。
“嗯——?”莱昂故作好奇地拉下脑袋,紧盯着邾夜,挑眉,“你脸很红哦……”
“明知故问。”邾夜盯着红彤彤的脸不满地瞪住对方。
莱昂笑开来。邾夜这种异常天然的样子真的很让他心动。也很适时的压下了他内心惶惶的不安。
自从那日看到邾夜亲吻堕龙后,莱昂的心里就始终不安稳,在担忧着什么。亦或者说有那么点嫉妒。尽管他认为自己根本就没有嫉妒的必要,邾夜喜欢的人是自己,可莱昂还是不可避免地焦躁。
他在害怕,害怕失去。
“呐,莱昂……”邾夜脸颊还泛着些微的红润,抓住了莱昂的手臂,“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朋友找到了陷害你们的证据,你离开这里以后,会等着我出去吗……?哪怕,会是一辈子……”
邾夜的这番话倒是莱昂始料未及的。
他盯着明显有些局促的邾夜,一个爆栗猛地落在了邾夜的前额上,“这不是明知故问的吗?”莱昂移了移身子,正对着邾夜,笑着说,“除了邾夜,我可是谁都不要的。”
“莱昂……”邾夜的声音带着感动的颤音。
“我说,”莱昂促狭地笑起来,“如果有被我感动的话,那你就主动吻我一下吧!”
邾夜失笑,“想要我吻你直说不就好了,用得着这样拐弯抹角吗?”
莱昂耸耸肩,“我是认为这样的场合太没情调了,所以需要好好的调节调节气氛。”
邾夜轻笑一声,“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因为是自己主动,所以邾夜多少还是感到了一丝丝的紧张。毕竟面对的,是自己最心爱的人。
“那个,先声明,”邾夜说,“我的吻技不好,到时候不许埋怨。”
“没关系。”莱昂笑,“我对自己的吻技还是蛮自信的。”
“……”邾夜抓住了话柄,“你吻过很多人?”
“我这叫无师自通。”莱昂扬眉。
“……”邾夜甘拜下风。
两手轻轻按住莱昂的面颊,邾夜闭上眼睛,吻上莱昂的唇。
仿若一只亲昵主人的猫咪,邾夜笨拙地舔吻着莱昂的嘴唇。这一青涩的动作反倒让莱昂心痒难耐,难以把持。
莱昂捉住邾夜的手,另一只手缓缓勾过对方的脖子。
很轻松地就掌握了主导权,莱昂细致深情的吻探入了邾夜的口腔,络合的热度在肆意搅动吸吮的舌尖上化为情欲的芬芳。
直到榨干了邾夜肺里的空气,莱昂才意犹未尽地退了出来。
邾夜的脸色潮红,琥珀色的眼眸带着些许的湿润。
莱昂心里是一片柔声。他轻轻地抚过邾夜的背脊,将对方搂进了怀里,不停亲吻厮磨着邾夜的耳鬓,“我爱你,邾夜……”
邾夜非常幸福的缓慢地垂下了眼。
斑驳绚烂的阳光照耀在两人的身上,此时无声胜有声。
……
在典狱长所在的办公室大楼里,将工具放回仓库后的莱霸道地从同党林佩德手里抢走了他的咖啡,正惬意地小啜着。他遥遥地望着树荫下的邾夜和莱昂,嘴角的弧度深嵌。
“哦呀——”林佩德吹了吹口哨,调笑地说,“那边还真是打得火热啊——”
莱扬眉,“你这是羡慕,还是嫉妒?嗯——?”
“我是既羡慕又嫉妒啊。”
莱笑开来,“等你这次任务完成后,叫BOSS给你放长假好了。到时候,你想跟谁亲热就跟谁亲热去。”
“说得好听……”林佩德旋即夸张地摆出一副苦愁的表情,“为什么我觉得我会在这里待上个十年五载啊。”语音一顿,林佩德收敛前一秒的做作,立马直勾勾地盯住莱,“我的兄弟,我可是跟你同命相连的。上次监狱暴动你竟然甩掉我!我说,你总该对我说说你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吧?也好快点搞定,让我们俩都早一日解脱啊!”
莱笑笑,很无所谓的味道,“林佩德,我来这里只是要干掉一个人而已。”说罢,莱哥们儿似的拍了拍林佩德的肩膀,“交给我吧。到时候,我会跟BOSS说,多给你奖励的。”
“奖励之类的就免了。”林佩德翻翻眼,接着便丢给了莱一记重型炸弹,“莱,我早上有接到BOSS的通知。他让我告诉你,过不了多久他会来这里见你,考察一下你的工作进展。”
一口被喝着的咖啡呛住,莱拍着胸口哽了好几口气才顺了下来,不满地说:“我说,那家伙来做什么?是想给我徒添麻烦吗?”
林佩德很古怪地瞅了他一眼,好奇地问道:“莱,你跟BOSS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从你说话的语气来看,一点也没有下属对教父该有的尊敬。”
莱的视线轻轻扫过对方的脸,抚了抚下巴,似有所思,“什么关系?”他嬉笑地说,“有三个答案,你猜猜看!”
“哈!?”
“一、我是他的情夫。二、我欠他一个人情,这次来这里是为了还债,好互不相欠的。三、我是个雇佣兵,他是我这次的雇主。”
林佩德听完,一脸黑线,“……我可以三个都不选吗?”真叫他辨别,还是第三个比较靠谱一些。
“你这个人还真是无趣。”莱趴在窗沿,嘟嚷着。
林佩德不以为意地摊手,“那是因为你没看到我幽默的一面。”
莱笑了笑,站直身子,“好了,我该去洗澡,回囚仓了。要是摸鱼摸太久被查到,也会给你徒加不必要的麻烦的。”
虽然参与“植物园建设计划”的犯人都是由莱昂在负责,但基于莱昂本身也是囚犯,所以狱警通常都会在不远处搭一只眼,看管看管。说是盯梢,但也不过是在囚犯做完工后铐去浴室让他们分批逐次地冲澡,接着再押回囚仓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