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监……”莉莉安不甘心的跟在后边:“您都没有仔细的看过。”
费凯文充耳不闻,漠然的穿过走廊走进电梯。办公大厅所有的人都盯着莉莉安。她生气的跺着高跟鞋,低声:“神经质。”
“在背后说上司的坏话可不是什么好的品性。”骆维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惊了她一吓。
骆维钧耸着眉拉过莉莉安手里的企划案翻了一遍:“费总怎么说?”
“重来……”
“照他的意思。”骆维钧把企划还给莉莉案,冲她宛尔一笑。
十字街不是商业街,街道不够宽,但是两边浓密的绿树遮蔽了头顶的蓝天。路的两边是已经老旧的小区和装修都称不上华丽的店铺。道路两边行走的人多半是早上出来散步、溜狗、买早点的老人和赶着上学的孩子。走在这条街上,他时常下意识的产生了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八年前在伦敦上学的时候,租住的公寓就在一个不那么热闹的地方。早上出门,清冷的空气总是让人瑟缩着身子。双手捅在大衣的口袋里往学校或者是打工的书店飞快的奔走,身后便有人骑着脚踏车赶上来,把脖子上的围巾扯下来扔到他脸上,温文有礼的说:“你又忘了系围巾。”
冷冷的睨看那人一眼,他把围巾扔在地上,无视的踩踏过去。
开到十字路口,红灯闪烁起来。这里真好是十字街与八丁街的交叉路口,“喜贵西点”在他的左边。下午三点多钟,有些住在附近的老人家来这里喝下午茶,也有些公司叫下午茶的外卖。从玻璃窗看到里头穿着裙子的服务生像只小鸟似的忙得飞来飞去。目光再深一点就能看到操作间的严浩正在专心的给新出炉的蛋糕裱花。他认真起来的样子,又让费凯文一刹那间恍了神。
费凯文扶着方向盘的手不知不觉开始发抖。他努力的想控制住,手却越抖越厉害。回过头,再看到严浩的时候,他还在那里做事。费凯文深深的吸了口气,找了个位置停好车,走进“喜贵西点”。
“欢迎光临!”服务生一听到门前风铃的声音,立即大声的叫着走到面前。费凯文皱起眉头。
黑色的女仆装,带花边的立领挡着喉结,白色中长丝袜再配上黑色学生鞋以及中性的声音都叫人雌雄难辨。
看到他就可以确定一点,严浩跟那个人并不是那么相似。如果有,也只是他认真起来的时候,那个人从来都不会玩这种恶趣味的游戏。费凯文皱起眉头,掩盖起自己心里厌恶的情绪。找到靠着他们木制楼梯的角落的位置坐下。
“费先生来了。”严浩从操作间伸了个头出来,跟他打了声招呼。
费凯文勾着嘴角浅浅一笑。
“请问,要点什么?”丁家乐走到他跟前全身僵硬的问。
“给我杯咖啡,谢谢。”费凯文搓着脸,声音从指缝里传出来。
“请稍等。”他转过身去。不多时,一杯红茶放到面前。费凯文耸着眉抬头看到严浩走到跟前,以红茶杯边放了一只飘着甜腻香气的泡芙:“喝红茶比较养胃。”
费凯文抬头看了严浩一眼,微微蹙眉:“谢谢。”
“费先生今天不上班吗?”严浩自顾带着笑意坐在费凯文对面:“脸色看起来很憔悴。”
费凯文笑了笑,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端起红茶喝了一口:“我属于可以自由安排自己工作时间的那一种。”
“那真不错。”严浩笑着指了指泡芙:“红茶配上刚出炉的泡芙,味道不错的。”
“谢谢。”费凯文抓着泡芙咬了一口,慢慢的咀嚼。
严浩勾起嘴唇浅笑,笑容里又掺杂着一丝狡黠。费凯文装做没看到,对于自以为是的聪明他向来都很讨厌。
丁家乐沉着脸。靠窗的客人刚一走,他就过去收拾杯盘。脚步又急又重。严浩睨了他一眼,又冲费凯文笑了笑:“慢用,我不打扰你了。”
费凯文点了一下头,严浩回到操作间继续做他的蛋糕。费凯文看着外头的马路,偶尔回头看一眼做事的严浩。眉头一直都在微微皱着,没有松开过。
丁家乐收拾完桌子就坐在珍妮的旁边冷眼打量费凯文。珍妮吃着棒棒糖:“你那么讨厌他?”
“什么?”丁家乐突然一惊,怔怔的看着珍妮。
“你看他的眼神好犀利。”珍妮把捧捧糖从嘴里拔出来。
“胡扯。”
“我才没有胡扯呢。”珍妮喝了口水:“我亲爱的看那些跟我说话的男人的眼神就跟你现在很像。”
丁家乐横了珍妮一眼,反正珍妮说什么话都傻兮兮的。
费凯文的手机响起来,他用的是西方古典音乐做手机铃声。每一个细节都显得那么有格调,丁家乐嘁了一声,给刚进来的客人端去两杯珍珠奶茶和刚刚烤好的蛋挞。
费凯文看也不看,直接把手机挂掉,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我帮你换一杯。”珍妮走到他跟前看着他已经空了大半的杯子说。
“谢谢。”费凯文微抬了一下头。
“需要奶精和糖吗?”珍妮问。
费凯文双手杵着下巴想了一下,摇摇头。
一杯热腾腾的红茶又端到费凯文面前的时候,费凯文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刚才一样的音乐声,他又直接把电话挂掉了。
丁家乐面朝着柜台轻声嘀咕:“不想接电话把手机关掉不就OK。吵死了。”
“他可能在等别人的电话。”珍妮说。
“谁?”丁家乐抬眼看珍妮。
珍妮摊手:“不知道。”
“没人告诉过你们在背后议论客户是不好的么?”严浩端着一盘做好的黑森林出来。丁家乐接过托盘,把黑森林整齐的摆到的玻璃橱柜里。
费凯文冷冷的看着严浩和丁家乐不经意间的互动。说实话,他跟那个穿着女仆装傻的冒泡的服务生还真是很般配。
只是……
费凯文一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露出一丝厌恶的神情。他微垂着头,扶着额头,脸上浮着淡淡的谑笑。
严浩做完了下午的份额取下围裙走到费凯文跟前,看着他才吃了两口的泡芙:“不合胃口?”
“不是。”费凯文挤出一丝笑:“在想一些事情,所以没什么胃口。”
“烦心的事?”严浩拉开椅子,椅背朝着桌子跨坐下去,抱着椅背。
“嗯。”费凯文点了一下头,优雅的支着下巴,脸朝外看着大马路。
不可否认费凯文从哪个角度看都很漂亮,而且他的气质,自己恐怕这辈子都学不来。丁家乐撅着嘴坐在柜台后看着费凯文和严浩。
严浩提着茶壶又给他蓄了点茶:“虽然不知道你在烦什么,不过看你的神色觉得应该是件大事。未必能帮得上你,如果你愿意说说,我倒是愿意听听。”
“兴许你帮得上我。”费凯文转过脸来似笑非笑的说。
“哦?那更要听听。”严浩也似笑非笑的应。
“靠,上班时间泡美男,也算是开小差吧。为什么员工守则里没有一条是约束老板的?”丁家乐低声嘟囔着。
“老板从来都是特权阶级。”珍妮那个棒棒糖还没有吃完。
丁家乐翻了一个白眼。
“开玩笑了。”费凯文弯着嘴唇。
严浩瘪着嘴一脸婉惜状:“是吗?那太可惜了。我还以为我有机会在费先生面前表现一二。”
费凯文摸着额头浅笑了笑,从钱包里拿了五十块钱压在茶杯下面。
“这就要走?”严浩有些失望。
“嗯,不早了。”费凯文蓦然起身,两眼又开始发黑。他眯着眼睛扶着椅背。
“不舒服?”
“大约有些贫血。”费凯文笑了笑,刚要迈步走,身体又重重的坐下去。他试图再起身的时候,严浩按住他:“到楼上躺会儿吧,你的脸色很差。”
“不必。”费凯文捏了捏印堂。太久没有吃东西,血液里的血糖度太低。早知道,把那个泡芙吃掉好了。他休息了片刻,还是站不起来。严浩不由分说的抱起他上楼去。
费凯文惊了惊。严浩的双臂非常有力,把他送到二楼的一个空房间里放下:“你在这里睡一会儿,没事的。”
“谢谢。”
严浩退出去,带上房门。费凯文看了一眼房间,屋子很干净整洁,书架上放满了手办和漫画书,一看就不像是严浩的房间。他失笑一声,没有躺下去,只是靠着墙壁闭上眼睛。
“为什么送到我房里?”丁家乐气急败坏的瞪着严浩,这个虚伪的混蛋为什么不让费凯文看一看他猪窝一样的房间。
“江湖救急。”严浩摸了摸后脑勺笑。
“救你的头。”丁家乐恶狠狠的剐了他一眼。真是恶心什么来什么。
第11章:出手
严浩在煮巧克力,浓郁的巧克力的味道飘满了一整间屋子。丁家乐坐在柜台后边看着天花板,隐约觉得那些气味用可以看得见的姿态在屋子里回旋。一会飘成一个S,一会儿飘成一个B。
门前的风铃响起来,丁家乐不耐烦的低下头。都已经过了下午茶的点,又没到下班的时间也不让人好好坐会儿。
“欢迎光临!”程式化的礼貌用语说完,丁家乐看到前天帮他解围的那个戴着眼镜的男人站在店里,嘴唇抖了抖:“嗨……”
“是你啊,你好,请坐。”丁家乐挤出笑。眼睛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拿着价目单看。
“今天怎么这个时间来?”丁家乐拿着小本顺口搭了句讪。
“我……呃……”眼镜脸皮红了红,看了丁家乐一眼,眼光又飞速流走:“我要出差。”
“出差?去哪儿?”
“去海南,一个星期……”
“海南,好地方。”丁家乐笑了笑。
“你去过吗?”眼镜抬着头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丁家乐。
丁家乐摇摇头:“看电视里的宣传片儿,挺漂亮的,海滩、椰林。”
“嗯。”眼镜点了一下头:“不过我是去工作。”
“那真是有点可惜,不过现在这个时间估计也挺热的。如果是冬天去就舒服了。”
“是吗?”眼镜扬起眉毛想了想:“是哦。那以后,我找个冬天再去一次……”
“去看看费先生醒了没,把这杯巧克力端给他。”严浩从操作间出来,把一杯巧克力递给丁家乐。
“为什么我去?”丁家乐沉下脸,一脸不高兴。
严浩笑眯眯的看着他,从围裙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叠好的白纸慢慢展开。丁家乐瞪着眼,突然醒悟那是他的卖身契。擦,严浩这个混帐王八蛋。
丁家乐恶狠狠的横了严浩一眼,端着巧克力上楼去。眼镜失望的看着他的背景消失,低下头:“给我一杯奶茶,一只蛋挞。”
“稍等。”严浩浅浅一笑转身大吼:“珍妮,奶茶蛋挞。”
端着热巧克力到自己房间门前敲了敲门,丁家乐忍着气,厌恶的瞪着自己每天进出的那扇房门。
门里没有声音,他推开门看了一眼。房内还算整齐,没被入侵者弄乱,只是入侵者不知去向。他松了口气退出来,走到严浩的门前,一眼看到费凯文站在里面,正拿着严浩和他妈一起照的那张照片看得很认真,眉头纠结着,似乎在想事情。
“你醒了?”丁家乐站在门前看了一眼严浩乱七八糟的屋子。臭袜子和游戏光碟满地都是,电脑和VII、X-BOX也堆在地上,X-BOX上放着满满一烟灰缸的烟头。除了脏乱差之外,倒了没见到什么和谐品。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些兴灾乐祸。
“这是严先生的房间?”费凯文放下手里的照片。
“嗯。”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丁家乐瞟了一眼费凯文放下的照片。照片里的人是十来岁时候的严浩,木桩似的站得笔直,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起来比现在的样子清爽好看多了。话说当初他的眼睛也没显得那么小,年纪越大眼睛反倒是越小了……
“在找我?”费凯文睨看丁家乐。丁家乐皱皱脸,这种反客为主的自信,费凯文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他纠着眉头吐了口气,生硬的把巧克力递到费凯文面前:“严浩让我给你送杯巧克力,升血糖的效果不错。”
“谢谢。”费凯文接过来,嗅了嗅,一口气喝掉一半。
“这是他妈妈?”费凯文目光又落在照片上。照片里的严浩的妈大约三十来岁的样子,眉眼很精致很细腻,皮肤带着病态的苍白,眼神很忧郁。
“嗯。”丁家乐应了一声。
“他长得不像他妈妈,大约是像他爸爸吧。”费凯文低声说。
“也许。”
“他,从小就住在这里?”费凯文又看另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严浩、丁家乐和丁喜贵。背景就是二楼的小客厅,老掉牙的茶几和布沙发还摆在那里没有换过。
“嗯。”丁家乐实在不想应付费凯文,这种事不是严浩最喜欢的么?擦!他舔舔嘴唇:“费先生你好点没有?要不再休息一下吧,我先忙去了。”
话音落下,丁家乐转身打算下楼去,费凯文看着照片:“为什么没有他爸爸的照片?”
丁家乐实在有些想发飙,这费凯文天天装得一副很有格调的样子,结果也不过就是个很八卦的人嘛。丁家乐挠了挠太阳穴,讥讽道:“费先生好像对严浩的爸妈很有兴趣。他爸妈都早死了,好像也没有留下什么巨额遗产吧。收齐他全部身家,还不如您的一辆车值钱呢。”
费凯文扁了扁嘴唇,眉心微拧,反讥道:“我对他有兴趣有妨碍到你吗?”
丁家乐微微一惊,抬眼直视费凯文。费凯文冷冷的看着他,眼神透过那副无边的眼镜,好像把整个屋子的气温都降低了二十度。
“穿成这样,该不会就是为了配合他的恶趣味讨他的欢心吧。”费凯文唇角微扬,笑比不笑真让人脊背发凉。
丁家乐脑子一轰,梗着脖子大声分辩:“怎么可能?”
“我很喜欢严先生。”费凯文看着丁氏父子和严浩合影的照片说:“严先生也是喜欢男人的吧。”
丁家乐怔怔然看着费凯文,脑子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你好像不是GAY。”
“废话,那当然。”丁家乐皱着发红的脸皮悻悻然道。
“这就好。”费凯文捂着照片上的丁氏父子只留下那个十多岁的严浩:“看得出严先生对我也蛮有兴趣。不论你介不介意,我都会对他出手……”
丁家乐激灵灵打了个寒噤,脖子迟钝的拧了四十五度看着费凯文的脸。他勾着嘴唇,从无框的眼镜后绽出淡淡睥睨。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丁家乐瓮声瓮气的说:“你只管出手好了,什么锅配什么盖。”
“唔,这就好。”费凯文喝完剩下半杯巧克力,把杯子递还给丁家乐,走出严浩的房间下楼。丁家乐跟在后边看着他的背影,整个脑子都钝钝的,很不爽。看了一眼手里的空杯子,靠,为什么要帮他拿着,他以为他是少爷,后边的是跟班么?混蛋,跟严浩一样都是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