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弯下意识的带着邢建闪开了飞剑的攻击,但是不料那铁剑却是虚晃一招,下一刻,突然对准了唐弯的胸膛。
术法褪去,昏迷中邢建的挣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靠在唐弯身上,心下有些尴尬,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就在这时他发现正有一只铁剑向他们飞来,下意识的站直了身体帮唐弯挡住了飞剑。
唐弯也没有料到杜志明会有这么一手,躲开了铁剑的第一击之后,那剑却不做停留再次朝自己刺过来,一时间无法躲避,一时间心底千般念想,若是躲闪不好邢建受伤,不如……可是他也没有料到这个时候邢建恢复了意识,站直了身子为自己挡住了这原本打算自己硬抗的一剑。
只听见轻微的“噗”的一声,铁剑刺进了邢建的左肩。邢建闷哼了一声,有点疼,幸好没有刺在他身上,他想着,意识随着肩上的刺痛却又再一次模糊起来。
见邢建被杜志明的铁剑所伤,鲜血从伤口中缓缓的流出来,唐弯脸上顿时露出了暴戾的色彩。血花从杜志明身上各个关节爆裂开来……“他受的伤,你要百倍千倍的还他!”话语中是令人无法忽视的愤怒。在刚才言语之间,唐弯已经催动法术让躺在地上的杜志明的关节被一点一点的碾断。
杜志明躺在地上,身体上的剧痛让他蜷缩了身子,想要呼嚎却被唐弯下了禁制难以出声,只得长大嘴巴大口呼气,惨不忍睹。
唐弯却没管那么多,他轻轻的把邢建平放在地上,扣了几个印诀之后,飞快拔出了那把铁剑,稍一用力那把宝器便化成了齑粉。邢建的左肩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濡湿,蓝色的衬衣上已经是浓厚的紫红色,双眼紧闭,就算刚才把剑拔出来也只是微微皱眉。唐弯皱了皱眉,那把剑里还是有些符咒,让人失了力气,果然是卑劣的伎俩。
之后,应该是治愈邢建的伤口,唐弯凝神,展手结印但尝试了很多次都没能成功。因为缓过来之后,邢建中剑那一刻的心悸却慢慢爬了上了,一时间连最简单的治愈符咒都难以结印而成。只能无力的停下来,大口喘气,自己是怎么了?唐弯迷惑了起来。不,不行,现在得给邢建止血疗伤,唐弯颤抖着双手继续结印……
为什么自己会害怕,害怕这个人会受伤?
为什么在知道那伤并不致命的时候心里放下了偌大的石头?
为什么因为他受了伤如此愤怒?这样的心情,似乎很久都没有过了?
而刚才自己这个样子,这样的情绪太过陌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十七章
十六
唐弯还是勉强结了几个印打在邢建肩上伤口上,但是成效微乎其微。这时,一道淡绿色的光芒从身后飘过来,围着他绕了两圈之后钻进了邢建的伤口里。熟悉的木系术法,是容笙。容笙原型是石桥边的大榕树,正是木行的精怪。木行主生,疗伤治愈的他自然是在行。
“你的心乱了。”传入耳中的是万枫清冷的声音。
抬眼朝身前看去,面前立着的是容笙和万枫。看着邢建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的愈合着,他垂下了眼睛,确实,自己的心乱了,连眼前的二人是何时出现的都不知道。暗叹了一口气,可是其中的缘由……还是不知为何。
容笙见唐弯现在的样子,看向了万枫,嘴唇几次开合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和万枫几乎是同时赶到的,原本坐在家里感受到城南的气息不对,似是有人要施展逆天的阵法。
二人匆匆赶来,一楼住房里是忙成一团的警察,二人施了法术破掉房间里的掩眼法来到地下室,看到的即是这番景象。唐弯想要治愈邢建,可是明显的,他的心乱了。一道道法诀几乎没有什么作用,只能由容笙出手。旁边是倒在血泊中经脉尽断的一个男人,看来这布这阵法和伤了邢建的人正是他。旁边还有一只昏厥过去的老树妖,身上的气息倒是熟悉得很,下意识的抬手给树妖注入了一丝妖力。
容笙用灵识探了探血泊中的男人,还剩一口气。但是身上的痛苦肯定让他觉得此时此刻断了这口气更好,思及于此,容笙也打了一道诀印到杜志明身上,后者身上的伤口闭合起来,不再流血。先让他活着也好,容笙想到,唇边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但又随即逝去,担忧的看向了半跪在邢建身边的唐弯。难道他是因为想起来了什么,所以才下这样的狠手?这……这和多年前的相比那人实着改变了太多……
万枫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唐弯见邢建刚才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的脸因为容笙治愈的术法而慢慢恢复了正常的色泽,心里一喜。心绪也慢慢平静下来,对于万枫的问题也慢慢的思索了一番,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道:“看来,还是得麻烦你们了。将那老妖带走吧,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你识得这只老妖?”闻言,刚才细细打量了老妖的万枫开口问道,眼里充满了殷切的希望。
唐弯摇摇头:“他刚才叫我‘河君’,应该是认识我吧?”
听罢,万枫带着淡淡的失望,点点头应下了唐弯的要求,和容笙收拾了现场之后带着老妖消失在了地下室。
唐弯把手抵在邢建的额头,闭眼念了几句法诀。再次仔细的看了看闭着双眼的邢建,高挺的鼻子和线条轮廓的面庞。这一张脸在初次相见的时候却是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可是更加令自己在意的是那种微妙的熟悉感觉,这人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而且自己刚才,情绪的波动起伏实在是太大了一些。
起身站起,眼前突然一黑,好似有很多东西突然冲撞进脑海里。唐弯伸手扶住了墙壁以保持平衡。过了片刻,神情复杂的望向了还在地上躺着的邢建,后者躺在地上,睫毛轻微的动了动。
他要醒过来了。这时的唐弯满眼都是他自己都不懂情绪。
陈嘉亮小朋友被绑架的案件在整个警队出动之后将昏迷的小孩成功解救出来之后划上了圆满的句号,嫌疑犯杜志明和谢特被当场逮捕。犯人对绑架供认不违,但是提及绑架原因却是闭口不谈。只能就这样报给司法机关,由他们定刑。
案子结束,人质平安,看到孩子的母亲抱着孩子喜极而泣的时候邢建心里也是充满了快乐。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对于擒住绑匪的过程实在是太过简单,他甚至做好了和对方搏斗的准备,但是那时他和唐弯制服绑匪的时候,那个过程实在是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对了,他突然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是唐弯。从他下到地下室,再到和唐弯一起制服绑匪,这段时间的记忆自己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忘了?不,在这段时间里抓获犯人的思维应该是无比的清晰才对。
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青年,邢建微不可及的皱起了眉。青年面上的表情自然是欣喜的,但是在接触到自己眼神的时候却有一些闪烁。
他是不是有什么在瞒着我?
后来回警局的路上,邢建也在想这个问题。青年在自己身边安静的开着车,从自己的位置上正好能看见青年清秀的侧脸。他为什么能看破薛缅都说旁人难以发现的障眼法?
“刑队?”感受到了来自一边的视线,转头问了一声。青年的声线清越,上调的音调在邢建耳里一时间倒是说不出的悦耳。
收回了思绪,开口下意识的问出了刚才的问题:“你是怎么进到那个地下室的?”
“啊,那个啊……”唐弯给后面的车辆让出了车道。“我进去的时候觉得墙上有张淡色的纸条,去看了看……”腾出一只手摸了摸鼻尖,似乎是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然后莫名其妙的就进去了。”
对,那张纸是一张关系到障眼法的符咒。薛缅那个时候也是这样说的,可是……可是是要撕掉那张符咒才能发现入口的啊。他在骗我吗?邢建心底不由滑过这个想法。
不。不会的。看着青年明朗的笑容,怎么可能……邢建暗笑道。他不过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普通人。“那你倒是运气好。”
“是啊!幸好刑队你下去得快,不然我一个人够呛。”青年熟练的打着车盘子。
“我还打了电话去问薛缅……”说到这里,邢建发现唐弯脸上出现了一些不自然但却转瞬即逝,应该还是我多心了,他想到。
当晚,邢建洗澡的时候发现肩窝出现了一道细细的,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白印。摸着那道白印,邢建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皱起了眉头。
第十八章
邢建最近总是在做一个梦,迷迷蒙蒙的,好像有自己,有唐弯,甚至还有自己只见过一面的万枫。可是每次自己醒过来,那些破碎的梦境和片段里独独只剩下唐弯的那张脸,那张表情极淡,完全不似现在一般和同事嘻嘻哈哈说笑的面容。在梦境之中邢建似乎是一个旁观的身份,那人和别人说话他在一边看着,那人独坐不语他也在一边看着,又一次想要走上前却被那人猛然转身的一个眼神惊得醒了过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邢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说到唐弯,每天上班看见这货在警局嘻嘻哈哈,一想到自己梦里那个冷脸的青年。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只是梦里的那人和唐弯长得相似而已。
于是:“唐弯你有没有什么孪生兄弟什么的?”
“没有啊。”在和林子昊开着玩笑的青年突然一愣,“刑队怎么突然想着问这个啊?”
“昨天下班回家看到一个人长得和你挺像,还想过去打招呼,但走半道我突然发现那又不是你。”随口扯了一个谎。
是啊,世间万千,总会有那么几个长得相似的人。每个人也会做那么几个不靠谱的梦。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C城已经进入了不知不觉的进入了深秋。前一阵子秋老虎十分猖獗,但是突然降下的气温还是让人们有些不太适应。
最近很长一段时间C城都十分的平静。警局里的气氛也不似前几个月那般紧张,这天是周五。赵强的心情很好,一大早兴致勃勃的跑到局里很高兴的宣布他要当爸爸了的喜讯,在同事们的撺掇下他决定钱包大出血一次下午请大家出去搓一顿。
决定地点的自然是对C城各处餐馆异常熟悉的唐弯,看着唐弯窜到一个一个同事面前问及各位是否有什么忌口和喜好的时候,邢建心里腾生出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奇怪感觉。唐弯来C城警局报道也快半年多,带在自己身边学习得也很快,和同事间交流也很融洽,真是想想都会觉得欣慰的事情啊,脸上的笑容不禁柔和了起来。不过……
最后晚餐的地点定在湾塘河畔的一家酒楼,物美价廉,环境也不错,于是A组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在下班之后朝那里进发。
警局的距离到酒楼也近,不超过二十分钟。酒楼的名字叫做齐家酒楼,背倚着湾塘河。邢建站在包间的窗边,看着窗外不禁想到,若是湾塘河还如当年一般清澈这个房间的景致应该很是不错才对。
当年?怎么回头想到这个词?邢建有些奇怪。但随即就被同事们招呼到桌边坐下,思维也就此打断。
“对了,刑队那次的案子不是遇到一个什么高人吗?让他帮忙看看赵哥家孩子是男是女啊?”不知是谁在席间问道。
闻言大家都笑了起来,邢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道:“生男生女什么的不是得问医院嘛,和高人有什么关系……”
“我和我媳妇早就商量过了,是个小子还是个姑娘都一样。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兴重男轻女那一套啊……”赵强倒是乐呵呵的接过了话头。“来来,别光顾说话,你们吃点东西,你们看桌上的菜都被唐弯吃得差不多了。”
邢建看了看唐弯,也是一乐,那孩子正在和桌上的食物奋力搏斗。发现有人在看自己便抬起了头冲大家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说:“今天赵哥不是说叫咱们尽管吃么?”回应他的自然是大家善意的笑声。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伸手给身边的邢建夹了些菜:“你们也吃啊……”
见唐弯这个样子,邢建几欲忍不住伸手去揉揉唐弯的脑袋,怎么吃个饭都能这样耍宝。可是就在这时,眼前这个人那张脸淡淡的神情又一次出现在了脑海里。
不……那个人应该不是唐弯。邢建对自己说。
齐家酒楼是C城的老字号酒楼了,经营了好几百年。很早之前这里其实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茶馆,供来往的人们歇歇脚喝口茶。再后来,这家茶馆干脆把生意做大,取自己的姓氏为名开了一间酒楼,生意和店铺也就一代一代的传了下来。
不过酒楼最近新装修了一番,是仿古的格局。青色上挑的屋檐,倾斜的瓦片屋顶,朱红色的的门窗木栏。看上去倒是还像那么回事,老板说这段时间湾塘河还在整治,等一段时间上游开闸,这一趟靠近河边都会是一水儿的仿古建筑,有关部门说这次统一河畔建筑是城市美化工程的一部分。
饭毕后邢建在酒楼外看着新翻修的建筑,觉得看着哪都还是不对劲,最后归结于这些洋气的建筑其中的美感自己确实无法理解。
晚饭之后同事们也都识相的没有再提去哪继续活动,因为大家都有留意到赵强的表情是恨不得马上回家陪在媳妇身边。其实说起来,警局的几位结婚了的前辈也都堪称是疼老婆的典范,当然这和另一半支持自己的事业是分不开的。两个人,只有互相理解互相关心,这才是二人能够携手而老的关键。
和同事们一一告别之后,邢建一个人打算散散步再回家。
从齐家酒楼出来再往湾塘河的上游走一段就是湾塘河的沿河长廊。
沿河长廊在C城的小孩们的记忆里说不上一个好的地方。在他们的记忆里这一条长廊里有着长相丑恶的妖怪,有着会欺负自己年幼把自己带去卖掉的坏人,有着满是灰尘散发出恶臭的垃圾。小孩子们对这条长廊总是那么的敬而远之。
其实不然,邢建无意间踏进这条长廊的时候才觉得儿时听进的坊间传言是多么的不可信。长廊其实也就只是一条不到三米宽,但是绵延了五六十米。不长的距离,在夕阳的照耀下红砖绿瓦倒也熠熠生辉,长廊两旁有长椅供人休息,老人们捧着搪瓷杯喝着茶,时不时和旁边人聊聊天。夕阳下安详的老人们像一幅不为人知的画卷,展开平铺在邢建眼前。
似乎很多年以前,那时还叫做初南县的C城每到夕阳西下之时便会有很多人,不乏青年和小孩,和老人们聚在这里——那时的河边,聊聊今天的新鲜事,说说谁家的小孩不听话去爬树从上面一不小心摔了下来,说谁家的养的鸭子跳进了隔壁的猪棚。小孩子嘴里吃着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摘来的山拐枣,青年们吹嘘着自己这天干了多少农活以惹起姑娘们关注,老人们则是想现在一般,滋溜滋溜的喝着大碗里的茶水笑着看着他们。那条清澈的河流把这样的景象,每一天每一日都看在眼里。
可是现在,独独只看见这些老人,独独只见还是干涸的湾塘河。邢建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
“湾塘河水清又清,几颗石子扔下去,惊起鱼儿看不清……”是一位老人在哼唱着,老人似乎是发现有个小伙子在盯着自己看,裂开了嘴露出了嘴里仅剩的几颗牙齿,笑道:“这儿歌的词我也记不清了,当初我还是只有那么一点的时候学会唱的。”老人唱得说得都是极慢。
邢建笑笑正打算开口,但是旁边的另一位老人接过话头说道:“现在的娃娃都不知道这些了,他们都听那个周什么轮。”
“只是这湾塘河……唉……”老人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