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第四部)中——绾刀

作者:绾刀  录入:11-18

韩若壁苦着脸,道:“你以为韶州是你那高邮,你有本事在当地动用黑、白两道的力量,而且还遍地耳目,方便你三管齐下?我看,以我们现有的力量,能揪住郭掌柜这条线追查下去,就算是不错了。”

黄芩接着韩若壁的话头说道:“虽然我们在韶州没有耳目,但’南华帮‘却到处是耳目。别忘了,韶州可是他们的地盘,凡有风吹草动,必然逃不过他们的眼线。”

韩若壁轻笑一声,冷嘲热讽道:“是呀,只可惜’南华帮‘不是你黄大捕头的,也完全不听我韩某人的调遣,搞不好还想给我们这种到他们线上亮盘的外来客点儿苦头吃,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

言下之意,’南华帮‘的眼线又不是为他二人效力的,对他们而言只有坏处,没有好处,黄芩此番提及未免有些不知所云。

黄芩不屑地’哧‘了声,道:“你果然没从追查线索的角度看待问题。追查线索,最怕的不是没有’自己‘的耳目,而是没有耳目。如果没有耳目,那么线索就是隐蔽的,甚至可以说是无形的,也就很难寻到。但是,如果有了耳目,无论这耳目是你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抑或是不相干的其他人的,那么,线索就是显露的、可见的,当然,你得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才能看见它,进而寻得它。”

这一席话听得韩若壁云山雾罩,道:“你什么意思?”

黄芩笑了声,道:“就目前来看,宁王在韶州应该没甚势力,’南华帮‘同他们也应该没甚瓜葛,所以,’小天师‘在韶州出现一事,绝无可能不引起’南华帮‘的注意。这就好像一匹狼跑进了羊群里,即使多么地想隐匿起来,也一定会被识破。’南华帮‘无疑是第一个识破的。况且,眼下正值’南华帮‘和’解剑园‘一触即发之际,我们虽不必关心此事,可’南华帮‘却不能不关心。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知’小天师‘出现在韶州,你说,他们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韩若壁若有所想,皱眉道:“不确定,如果他们能和’小天师‘搭上关系,或许会请他帮忙对付’解剑园‘。”

黄芩淡淡一笑,道:“或许是,或许不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韩若壁神色凝重,疑道:“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黄芩道:“最重要的是,如果’小天师‘在韶州,’南华帮‘就一定会得知,而且不可能装作不知道,没有任何举动。”

然后,他又解释道:“如果没有人瞧见过赵元节,赵元节就是隐形的,我们自然也没法子寻到他。但是,只要’南华帮‘的耳目寻到赵元节的踪迹,得知了他的所在,赵元节就不再是隐形的了。由此,我们只需花点儿力气盯桩南华帮’的动向,便能寻到‘小天师’的踪迹,所以,‘小天师’这条线索确是可以追下去的。”

韩若壁攒眉想了想,似乎找不出什么可以用来反驳黄芩的话,不免感觉有点恨的牙痒痒的。

要知道,一贯以来,都是他韩大当家拿主意、定方向,命令一干弟兄们办事,可这一回却轮到他拿不定主意,只能听别人的建议了,是以心下非常不爽快。

没注意到他的脸色,黄芩继续滔滔不绝道:“倒是高人龙那条线索有点儿麻烦,只有希望用‘如意宝’引出他们了。”这时,他瞥了眼韩若壁,又道:“只是,拿着‘如意宝’之人必定凶险万分,总得有个万全的准备才好。”

他的意思当然是‘如意宝’在韩若壁手上,韩若壁得加倍小心才成。

好久没说话的宫露白不假思索地插嘴道:“其实,这事九成九是‘聚宝堂’的郭掌柜搞的鬼,‘三杀’也一定是他请来的,只要揪住他,不怕他不招出‘三杀’的巢穴。”

黄芩眉头紧锁道:“也不一定。为了不容易被追查到,这些杀手组织向来非常神秘,绝不会同雇主直接联系,总要由中间人负责接头。而且,他们同中间人的联系也极为小心谨慎,甚至连中间人也未必知道他们的根底。所以,即便郭掌柜就是雇佣‘三杀’的幕后黑手,顺着他这条线索,我们最多也只能找到负责接头的中间人,未必能顺藤摸瓜挖到‘三杀’的巢穴。”

韩若壁道:“‘如意宝’此刻就在我们身上,这一点‘三杀’很清楚,另外,他们还有人命坏在了我们的手里。以‘三杀’的行事作风,这笔帐必定已算到了我们头上,要帐不过是迟早的事,因此,只要我们的命够硬,就不必担心找不到‘三杀’。”佯叹了口气,他又道:“但是,如此一来,我们未免有些对不起宫姑娘了。”

宫露白奇道:“怎会对不起我?”

韩若壁笑了笑,道:“要想引‘三杀’出动,这‘如意宝’恐怕不能归还给姑娘,得由我们再保管几日,如此,万一我们保管不周,被他们夺了去,岂不是对不起姑娘了吗?”

看来,他暂时没打算把‘如意宝’还给宫露白。

宫露白一脸满不在意的神色,道:“哦,是这件事呀。没关系,‘如意宝’我拿着原也没什么用,倒是你们带在身上要冒很大的风险,这样说来,应该是我过意不去才对。”

转而,她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如意宝’既已落到你们手里,你们自然瞧看过,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韩若壁道:“我至今也没弄明白它是个什么物件儿。正好,你也来瞧一瞧,可曾见过这般古怪的玩意儿。”

说罢,他从怀里取出装有‘如意宝’的长方形锦盒,递给了宫露白。

宫露白打开盒子,取出‘如意宝’瞧看了一番,面上渐渐流露出悲伤之色。

看来,她定是想起了因为‘如意宝’而枉死的宫老爷。

良久,她轻声道:“原来是这么个古怪的玩意儿。”

韩若壁道:“你瞧出是什么没有?”

宫露白摇了摇头道:“瞧不出。”

说罢,她将‘如意宝’重新装入盒内,交给韩若壁,又道:“说实在的,若非因为它,我爹也不会死,所以,我打心眼里讨厌它,不想拿回来。既然你们替我手刃了杀害我爹的‘黄膘紫骝’,从他们身上夺得了这个玩意儿,就干脆留着吧,不用再还给我了。”

见宫露白执意如此,韩若壁推辞不过,也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宫露白心头一动,问黄芩道:“你们冒如此大的风险追查‘三杀’,自然不是为了我家的命案,到底为了什么?”

韩若壁故意开玩笑道:“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讨宫姑娘欢喜。”

既然知道是个玩笑,宫露白就笑了笑。

斜睨了韩若壁一眼,黄芩道:“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心里,他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找到‘三杀’,夺犬玄阙宝箓‘。

不过,虽然心里这么想了,嘴上却终究没有说出来,毕竟,他们此行的目的还没有向外人提起过,小心驶得万年船,不是必须的事,本就无需说明。

瞧出他二人都不愿深言个中原委,宫露白没再就此多问,转而道:“你们有什么计划,说不定我也能帮上点儿帮?”

黄芩道:“按理说,宫姑娘独自上路去探郭掌柜的底,我们二人大摇大摆地进去韶州城,找间客栈住下,引蛇出洞,等着’三杀‘出现,已是目前最好的计划了。”

宫露白听言,抚了抚腰间的利剑,跃跃欲试道:“那还犹豫什么,就照这个计划办好了。”

黄芩摇头道:“这个计划的困难在于,从’三杀‘目前显露出的实力看,如果他们再次出手,必然全力而出,志在必得,敌在暗,我在明,我们恐怕没把握挡得住。但是,如果不这么做,似乎又没有别的好法子能够找到’三杀‘。”

瞧了眼黄芩,韩若壁摇头道:“我和你是断不能住到城里的客栈去的。那种地方来往的人极其繁杂,更兼时下各方前来助拳的江湖人云集韶州,我们根本无法分辨出谁是隐藏在其中的’三杀‘杀手。有道是,天大的本事也防不住随时射来的暗箭,到时别说’引蛇出洞‘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照我说,只有在城外寻个歇夜的地方,等白天再进城里去打探消息。当然,即便如此,也要随时保持高度的警惕,歇夜的地方也需经常更换,否则恐怕不保险。”

稍加思索后,黄芩赞同地点了点头道:“还是你考虑得周到。歇夜的地方是得经常换,否则,对手就容易摸清我们行动的路线,在路上设伏等着暗算我们了。”

韩若壁摁了摁眉心,苦笑道:“不过,还有一个问题,韶州城虽不是什么四衢八街,九陌万户的大城,可也不算小,我们不熟门不熟路,如果白天入城、晚上出城这么来回折腾,万一迷了路,也是麻烦。”

宫露白突然笑道:“这不是问题,我身边带了韶州城的地形道路图。”

说罢,她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地图来。

二人驻足,围上前。

宫露白把图纸在日光下展开。

只见,这是一张极为详细的韶州城地图,从大街、小巷,到房屋、楼宇,甚至河道、水沟等都一清二楚,而且,居然还是以不同颜色的蝇头小楷标注出了不同类型的地方。

二人不免大为奇怪,黄芩讶道:“宫姑娘身边怎会有这等物件儿?”

宫露白忍不住得意道:“’古脂斋‘的大掌柜听我说要往韶州追凶,就主动临摹了这份地图给我。她手上有很多州府的地形道路图,也不知是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搜集到的。”

黄芩、韩若壁二人对望了半晌,韩若壁忍不住唏嘘道:“这位古脂斋的大掌柜,还真是个……真是个……”

黄芩点了点头,接口道:“人才!”

稍后,三人便细细地研究起那份地图,一边商讨计划着到韶州后该如何行事,一边向韶州进发。

早上,过分灿烂的阳光照射在一块迎头的金字招牌上,预示着接下来又将是炎热的一天。招牌上是三个烫金的大字——’聚宝堂‘。金色的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显示着这间店铺的生意兴旺。不过,虽然这三个字写得龙飞凤舞、遒劲郁勃,也不知是哪位书法名家的狂草,但一望之下实在有些难以辨识,想来倘若不是饱读诗书之人瞧见,怕就要把’聚宝堂‘念成’乘宝堂‘了。

聚宝堂的大门迎街而开,对面是一座看起来颇为雅致的酒楼——’满楼芳‘。毕竟,聚宝堂是一家古玩店,光顾的客人就算并非文人墨客,至少也是附庸风雅之徒,所以对门的这座酒楼也自然而然地带上了几分文人的风雅意味。

此刻,韩若壁的紫骝马就拴在酒楼门口的拴马柱上,而他本人则面朝外,慵懒地坐在’满楼芳‘二楼迎街的座位上。他时而把玩手中酒杯,时而轻尝杯中酒水,脸上的表情似乎闲适不已,但一双利目却透过敞开的窗户,直射向聚宝堂的那块闪闪发光的招牌。

这时候,一道阳光从窗外斜照而入,落在他的脸上,令他的眼睛似乎也闪闪放光起来。

原来,进入韶州城前,黄芩提出他和韩若壁二人一起进去打探消息,未免目标过大,考虑也不够周全,效果定然不会太好,是以最终还是决定各自分头进城。黄芩把黄膘马、身上的武器等一应物件都留在了城外的落脚处,乔装成一般路人进城。宫露白仍按之前商定好的方式进城。韩若壁则怎么也不愿放下他的宝剑’横山‘。所谓人不离剑,剑不离人,实乃剑客的第一原则,所以干脆将计就计,就以那身装扮,牵着紫骝马,大摇大摆地走进城去了。毕竟,光天化日下的大街上,纵然是’三杀‘那样的职业杀手集团,也是不愿轻易动手杀人的,而只要不误入敌人的包围圈,韩若壁相信足有自保的力量。

如此一来,三人各按计划:黄芩乔装打扮去打探赵元节的消息;宫露白直接去’聚宝堂‘找郭掌柜打探;韩若壁则招摇过市,作人肉钓饵等着钓’三杀‘这条大鱼。

韩若壁就这样肆无忌惮地从楼上观察着聚宝堂,并故意无视聚宝堂门口守着的那两名彪形大汉已不断地抬头,以警惕、凶狠的眼神注视向他这边。

这一回,他以身作饵,正是希望引起别人的注意,是以完全没放在心上。

今日,已经是他第二天坐在这个位置上观察聚宝堂了,因此把门的两名大汉也早已注意到了这个来历不明,带着佩剑的可疑人物。

韩若壁一边瞧着进出聚宝堂的各色人等,一边在心里寻思道:宫露白进去已经有一会儿功夫了,不知道打探的怎样?如果那个郭掌柜当真是幕后元凶,如今发现苦主找上门来,说不定也会花钱买了宫露白的性命。

暗笑了一下,他又想:不过,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把人在聚宝堂里做掉,就算想有什么动作,也一定会等到宫露白离开聚宝堂后,再找’三杀‘之类的杀手行事。是以,盯紧着聚宝堂,绝不会错。

原来,为了避免太过于引人注目,他和黄芩说服宫露白在城外的落脚处等了一日,由他们先一日兵分两路入韶州城,待熟悉、打探过一番,也摸清了一些门路后,宫露白今日才入城,然后就去了聚宝堂。

从昨天到今天,除了宫露白之外,一共只有五名客人进出过聚宝堂,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真可谓冷清了。不过,毕竟古董这种行当基本上属于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买卖,因而无论多红火,也不可能像其他店铺那样人来人往。

从经验上说,到古董铺子里去的客人,无外乎三种目的——买卖古董、赏玩古董和鉴定古董,所以,韩若壁本以为可以很容易地从衣着、神态上推断出进去’聚宝堂‘的客人的目的。他也确实一眼就瞧出了这五名客人中,有一人是纯粹为了赏玩古董去的,还有一人是家道破败,拿家里的古董到聚宝堂换银子去的。

但是,另三名客人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尤其一位文士打扮之人最为怪异。昨日,他来过一次,领了个阔商打扮的客人一起进去了聚宝堂,出来时,那阔商手里就多了一只精致典雅的、雕满了螺钿百宝的紫檀木字画匣,想是买了一卷字画。

说起来,这本没有什么,也可能是那位阔商肚内的墨水实在不够,所以才找了个懂文墨的文士陪他一起去聚宝堂,挑选字画买下,装点门面。

可令人奇怪的是,今天一大早,这名文士居然再度出现在韩若壁的视线里。

这一次,他领着的是一位管家模样的老者。

更令人奇怪的是,那位老者的怀里抱着一只字画匣

——一只精致典雅的、雕满了螺钿百宝的紫檀木字画匣。

韩若壁眼光犀利,自然一眼就瞧出那只字画匣正是昨日那个阔商手里的。因此,他起了疑心,不声不响地运起’六识神通‘之术,窥听文士和那位老者的谈话。

当时,只听那文士问道:“昨个儿才收的礼,今个儿周知府就急着把它变成银子,莫非是府上哪里周转不灵了?”

推书 20234-11-17 :弯弯小河向心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