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第四部)下——绾刀

作者:绾刀  录入:11-18

萧兰轩没急着说明是什么事,而是面露感激之色,先冲他们深施一礼,道:“多谢二位施以援手,仗义相助。”

像所有长期酗酒之人一样,他的声音颇为沙哑。

韩若壁慨叹道:“萧老园主的为人、处事令我等敬佩不已,能与这样的人并肩御敌实乃人生幸事,不须一个‘谢’字。”

萧兰轩道:“二位皆是大侠胸襟,我也就不多客气了。”

黄芩出声道:“到底有什么事?”

萧兰轩道:“昨日晚间,‘南华帮’派人来了。”

韩若壁忙问道:“具体怎样?”

萧兰轩面色沉凝道:“没怎样,只是带了一笔银钱过来,说是仓促之间暂时只能筹得这些,希望我们能先放了龙天任等几个重要人物,至于其他被囚之人,假以时日,等把剩下的银钱凑足后,他们再来赎走。”

“哦?”韩若壁若有所思道:“真的只是送银钱来赎人,没有其他条件和说法?‘南华帮’何时变得这么老实了?”

萧兰轩道:“我也怕这里面有猫腻,是以特别加了小心,但来人确实没玩什么花招,只把银子和话带到就走了。”

卫经纶接口道:“我瞧来人的行事做派,就好像放不放人已完全取决于‘解剑园’这边的诚信,‘南华帮’那边已是无能为力了。”

萧兰轩点点头,表示对卫经纶的赞同,而后道:“我觉得,‘南华帮’很可能是因为一下子失了郑坤、马国梁这两个顶梁柱,气数大伤,是以没了提条件的资本,这才不得不老实的。”

韩若壁手摸下巴,一边思疑不定,一边自言自语道:“可是……怎么可能?”

“也不是不可能吧。”卫经纶道:“掌管帮派的帮主和副帮主一战之间全死了,‘南华帮’内部八成乱作一团,想不老实也不成。这种时候,就算打落了牙齿,他们也得往肚里咽,不然还能怎样?”

萧兰轩道:“经纶的话确有些道理。目前,‘南华帮’的内部必然十分动荡、混乱,搞不好还有人想趁机生事,争夺帮主之位。至于没机会当上帮主的喽罗,怕也在为选立场、站位置操心烦神,毕竟如果跟对了人,那人最终取得帮主之位,就少不了他们的好处。是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南华帮’众人的力量多放在内部,对外敌的抵御能力极低,应该会怕‘解剑园’给他们来个痛打落水狗,所以不敢惹恼咱们,老实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韩若壁缓缓摇头道:“你们忘了李自然了?”

卫经纶道:“‘太玄天师’李自然?”

韩若壁点头道:“不错。作为宁王麾下的第一红人,李自然心高气傲,岂能白吃了一场败仗就算了结了?”

卫经纶道:“可李自然并非‘南华帮’的人。”

韩若壁轻‘哼’了声,道:“虽然他不是‘南华帮’的人,但明显已站在‘南华帮’那边了。而且,萧老园主还斩杀了他的师弟赵元节,这样的仇,李自然岂能不报?”

萧兰轩忍不住愤愤然道:“我倒情愿他和‘南华帮’沆瀣一气,卷土重来!”

临死前,萧仁恕曾嘱咐他,没有超过自己十倍的功力,就不许报仇,否则即为不孝。目下,萧仁恕尸骨未寒,他自然不便违抗老爹的临终嘱托去找李自然寻仇,但如果李自然主动与‘南华帮’勾结,继续同‘解剑园’为敌,他便可竭尽所能,设法报仇了。

卫经纶道:“是了,那妖道明显是敌不过黄兄弟和韩兄弟才逃跑的。卷土重来?他也得有那个胆子。”

韩若壁苦笑了一下,摇头轻叹道:“孰强孰弱还真是不好说,何况‘玄阙宝箓’落到了他的手上,这一回真要是来了,也不知能不能应付得了。”

卫经纶好奇道:“对了,那妖道逃走时,我曾隐隐听到你们提起‘玄阙宝箓’,但听得不是很真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莫非你们口中的‘玄阙宝箓’就是传说中的那件威力巨大的、了不得的道家法器?”

卫经纶出身武当,虽是俗家弟子,也算得半个修道之人,对‘玄阙宝箓’当然知道不少。

韩若壁并不想多说,只含糊地应了声。

卫经纶即当他承认了,惊讶地张大了嘴,道:“不会吧?李自然居然得了那件法器?真要如此,万一他的修为、功力大增,我们如何对付得了?”

萧兰轩却不以为意,道:“不管那个妖道有什么样的法宝,我都要杀了他为死去的老爹报仇。”叹了声,他又道:“可眼下说他已没什么意义了。因为昨日,我得到消息,那妖道已带着人离开韶州,往西南方向去了。”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里满是失望之意。

韩若壁微怔了怔,道:“李自然当真离开了韶州?你确定不是误报消息,或是李自然故布疑阵?”

萧兰轩咬牙切齿道:“千真万确。”

韩若壁疑惑道:“以李自然的身份、地位,在‘箩坑’吃了这样的瘪,还不赶紧设法找回场子,似乎有些不合情理呀。”

实际上,正是因为料定李自然会在短期内重临‘解剑园’,一洗‘箩坑’受伤之耻,韩若壁和黄芩二人才决定暂时留在此地等着李自然来的,只是,这话却是不便挑明了,说与萧兰轩听的。

萧兰轩皱了皱眉毛,不确定道:“把这个消息传回来的人是我们‘解剑园’里极为靠得住的。当然,是人就有犯错的时候,因而,我也不能就此断定这个消息百分百是真的,但至少真实性相当大。”

卫经纶微显诧异地瞧了眼萧兰轩,插嘴道:“这个消息,你怎没和我提过?”

萧兰轩古怪一笑,脱口而出道:“提不提没什么分别。其实,少了那个妖道,你更可放心回去‘古脂斋’了。”

转念,他又道:“有句话我一直忘了说:嫂夫人与你分别已久,定是日夜想念,你也该回去同她团聚了。”

卫经纶踌躇了一下,道:“你我久别重聚,本该多相守些时日,更何况现在萧大伯刚刚仙逝,‘解剑园’也需要人,还是过些时候再走吧。”

冲着卫经纶,萧兰轩又是一笑,疲惫的眼神里闪过一缕慰藉之光。

韩若壁道:“萧少侠的话,我绝对相信。不过,恕我直言,消息这种东西,传个把次就难免有所出入。我想知道,是这个消息本身直接表明了李自然业已离开韶州,还是‘解剑园’据此消息推断出李自然师徒一行离开了韶州?”

瞧见韩若壁对这一点仍是疑窦重重,萧兰轩沉吟了片刻,道:“其实,二位乃是我‘解剑园’的大恩人,消息的具体情况原也无需向二位隐瞒。而且,韩兄弟说得不错,消息越传越不准,令人心生疑虑也在情理之中。是以,不如这样吧,我让传消息回来之人亲口告诉你们详情好了。”

韩若壁喜道:“如此最好,在下先谢过萧少侠了。”

萧兰轩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韩兄弟太客气了。”

说完,他叫来一名下人,简单地吩咐了一番。

接着,那名下人转身离去。

不多一会儿,一个身材瘦削,身穿孝衣,面目清秀的年轻人急匆匆地跟在那名下人身后,走入前花园内,径直往‘碧波榭’而来。

到了近前,就见他二十出头的年纪,面皮白净,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滴溜溜乱转,神情颇为老练,一望便知必是心思机敏之辈。

冲萧兰轩施了一礼,那年轻人问道:“少园主传我来,有何事吩咐?”

萧兰轩脸色平静,道:“哦,你把如何发现李自然业已离开韶州的消息,原原本本、前前后后地说来听。”

说着,他拿眼睛扫了一下韩若壁,又叮嘱道:“此事事关重大,万万不可有丝毫遗漏。”

那年轻人点了点头,偷眼瞧看了一下韩若壁和黄芩。

他平素就极善察颜观色,而且行事巧捷万端,当即明白这个消息是要说给这黄、韩二人听的,不然明明已听他如实汇报过的萧少园主为何又特意叫他来这里再说一遍?

稍后,他正色道:“事情是这样的,其实,这段时间,咱们的眼线早就从韶州撤走了,所以对那里的情况本来并不怎么清楚。但是,就在昨日,却得知了妖道李自然的踪迹。”

卫经纶插嘴道:“既然眼线不在韶州了,你们如何得知的?”

冲卫经纶友善一笑,那年轻人道:“卫公子有所不知,归善的西南边有一座鱼腹岭,早年间,朝廷在岭上建起了一座关隘,虽然离得挺远,但对咱们‘解剑园’而言却极为重要。这是因为,从归善当地开采出的铁矿砂中有很大一部分都要通过那个关隘运出去。这些年来,出于这样的利害关系,咱们‘解剑园’一直在暗里打点守备关隘的官兵,不断地给他们好处,和他们的关系向来融洽得很。”

听到这里,韩若壁似是听出了一些意思,开口道:“那个关隘是通往何处的?”

那年轻人道:“那个关隘是从韶州府通往广州府的。”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韩若壁猜测道:“你们的人就是在那个关隘发现李自然的?”

那年轻人道:“不是我们的人发现的,是在关隘值守的官兵发现的。”

说话间,他瞧向萧兰轩,道:“少园主对妖道一伙人尤其上心,几日前就嘱咐我们找了精通画像的画师来,还让几个记性好、擅识人、又能表述清楚的弟兄协助画师,画下了其中较为打眼的几人的模样,广为散发。”

韩若壁听言,噗嗤一笑,斜眼望了黄芩一下,摇头晃脑道:“可怜他们舍近谋远,大费周折,却不知身边就有亲眼见识过那伙人,且画影图形的技能已达登峰造极的画师啊。”

那年轻人愣了一瞬。

萧兰轩听了,直接问道:“不知韩兄弟说的是什么人?”

韩若壁无所谓地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反正你们都已经画过了,是谁也用不上了。让他继续说吧。”

见他只是故弄玄虚,无意说明,别人虽心有不解,也只能作罢。

没理睬韩若壁,许久不曾开口的黄芩问那年轻人道:“这么说,那些画像,也发到‘鱼腹岭’上的关隘去了?”

那年轻人点头道:“正是。昨日一早,有一伙几人从‘鱼腹岭’上的关隘过,看路引,是要经广州、肇庆,往高州府去的。据他们说,是打算到高州做买卖的生意人。其中领头的一个正是和赵元节一起出现在‘箩坑’的那个身材高大的年轻道士。当值的官兵发现了,就立刻把消息告诉了我们。”

思疑片旋,黄芩道:“即便当值的官兵没看错人,也仅仅是瞧见了那个年轻的道士带领着一伙人,从关隘过去了,并不能证明那伙人里就有李自然呀。而且,当日在‘箩坑’,他们可是各自奔逃的,也不能确定后来又聚在了一处。”

那年轻人笑了笑,道:“这位黄大侠所言极是,不过,小的做了六年探子,自然不会如此大意。当值的官兵之所以没能认出李自然来,是因为那日我们同妖道李自然面对面的机会很少,因此没能画出他的画像。”

话到此处,他顿了一下,下意识地以舌头舔了一下上唇,加重了语气道:“但是,据守备的官兵说,那一伙过关的总共有五人,其中一人,看起来气度不凡,但说话却含混不清,好像舌头不怎么利索。”

韩若壁‘咝’地吸了一口气,微显恍然道:“我记得,李自然从‘箩坑’逃跑前曾为施展‘还精血咒’,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照他喷出的血雾看,总要十天半月才得说话利索吧。哎呀,言语不清……又同那个高大的小道士同路……天下间哪有这么巧的事,定是李自然无疑了!”

黄芩缩起两道炭眉,点头道:“虽然这还不能算是非常确凿的证据,但感觉应该就是李自然了。原来,他离开韶州,动身去高州了。”

韩若壁仍是有些想不通,道:“难道李自然就这么忍气吞声,硬咽下一口恶气不成?‘解剑园’杀掉他的同门师弟的仇,他就能这么算了?被我们打得狼奔豕突的恨,也就这么算了?”

左思右想了一阵,卫经纶道:“这也不是没可能。我想,李自然这么做应该和他得到了‘玄阙宝箓’有关。”

韩若壁一时没想明白,道:“关‘玄阙宝箓’什么事?”

卫经纶道:“那日他先为萧大伯所伤,后又强行祭起‘元婴出窍’同你们拼斗,应当受伤不轻。像他这样修为深厚的炼丹士,大多能以精气护住肉身,轻易不会受损伤,可是,一旦受损伤,恢复起来也绝不容易。然后,阴差阳错的,他居然得到了‘玄阙宝箓’。我猜想,可能是他发觉‘玄阙宝箓’中的奥秘对他的修为有极大的帮助,因此才顾不得来‘解剑园’找回场子,转而急着离开韶州这个是非之地,意在寻一个安静的地方参悟奥秘了。”

李自然现在就已经厉害到叫人头痛了,如果‘玄阙宝箓’真能提升他的修为,可真是个糟糕透顶的消息。

黄芩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道:“我倒是觉得,事有轻重缓急,李自然离开韶州,是为了去办别的事。”

说着,他转向韩若壁道:“你可记得‘野坟坡’上贺立的话?”

韩若壁当然记得,贺立曾说王守仁已得到密报,李自然离开南昌,南下办事,其中必有极大的阴谋。可是,最近,他光想着把‘三杀’的财宝和‘玄阙宝箓’弄到手,已经几乎把这件事抛诸到脑后了。

其他几人不知‘野坟坡’是什么去处,更加不知道贺立是什么,只听得一头雾水。

不等他们发问,黄芩已继续道:“须知,李自然此番从南昌的宁王府出来,八成是宁王特别指派了什么任务给他,就算不是宁王指派的,也是万分紧要之事,否则断然轮不到他这个宁王麾下第一大红人去办。可见,至少,这件事不是到‘韶州’同赵元杰会合这么简单。依我看,目前,很可能办这件事的时间已经非常紧迫了,不容他多作逗留,是以,想不走也不成。而至于‘解剑园’,就在归善,遁不了地,也飞不上天,他迟早总可以回来报仇,因而,也没必要急在一时。”

当黄芩说到李自然迟早还要来‘解剑园’报仇时,众人心中俱不由一震。一想到如李自然这般强悍的仇敌逍遥在外,而且迟早必定会来‘解剑园’逞凶,在场的几人虽说不至于心生畏惧,但心情多少变得有些沉重,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忽然,卫经纶开腔打破了沉默,怒声道:“这妖道与‘解剑园’仇深似海,倘是不来还倒罢了,若真来了,我们旧仇新恨,一并与他清算干净!”

黄芩‘嘿’了一声,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你怎知那个妖道会在什么时候杀回来?我与韩兄弟本以为他快则三五天,迟则七八日,就必定会来‘解剑园’逞凶,正准备着和他好好地再斗上一回呢。可如今,既然他已往高州去了,那么上上之策莫过于我和韩兄弟也走一趟高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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