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醉流年（FZ 三）——南宫

店小二抱着一坛酒进入他们所在的雅间，一看到周之戈，就同他调笑起来：“周捕头，今天居然不赊酒了，真稀奇。”

周之戈抢过那坛美酒，使劲的嗅了几下，“真香！二十年酿的女儿红就是不一样。”

龙子尘有点诧异，二十年的女儿红，那可不便宜。看来，他今天注定要做冤大头了。

“尘公子，你也尝尝吧！人间极品啊！”打发走店小二，周之戈倒满两大碗酒，大方将其中的一碗递给龙子尘。

龙子尘有点无语，这坛酒貌似是自己付的银子吧！可是现在感觉却好像是周之戈请自己一般，周之戈的脸皮未免有点太厚了吧！

“酒，有那么好喝吗？”龙子尘不好酒。一般只是在宴会上，别人敬他，他才喝那么几杯。其他的时候，他是滴酒不沾的。

周之戈瞪大双眼：“你不会是从来没喝过吧！我告诉你，这可是一个好东西，俗话说的好，一醉解千怨嘛！”

龙子尘闻着一阵阵酒香，心情不知怎么就变得悠扬自得起来，“你还有什么忧愁？我看你的日子过得不错啊！”周之戈给人的感觉很无赖，可是，就因为他很无赖，所以，他应该没什么烦恼才是。

周之戈舔了一下碗沿：“没钱啊！每次抓到犯人后，得到的赏钱还不够在这里买一坛酒。你说，我该不该怨？”

龙子尘细细品尝了一口碗中的女儿红，的确是好酒，比之宫中的贡酒，并不逊色多少。“好酒！你很会挑酒。”龙子尘随意夸赞了周之戈一句。

周之戈眼睛一亮：“有眼光，我终于遇上知己了。”

龙子尘的话还没说完：“就不知挑人是不是也这么有眼光。”他希望周之戈有那个自觉，主动一点。

周之戈的目光变得深沉：“三殿下，你说，除了美酒，我还需要什么？”

“你需要一个发挥你才华的地方，从而得到权势，进而满足你所有的欲望。”龙子尘戳破周之戈的伪装，挖掘出他内心的渴望。

“三殿下，别人都说，朝堂需要的贤臣、忠臣。可是，权臣也有权臣的好处。为了自己的私欲，他们照样可以做一国之栋梁。”周之戈不再妹笑，而是选择坦露自己的野心。

龙子尘再度喝了一口酒：“不管你要做哪一类的臣子，在成为我的属下之前，都和我无关。不过，之后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如果你真的选择臣服，那么就不要有一星平点的背叛之心。不然，我会让你死得很惨很惨。”

周之戈将整碗酒灌进咽喉：“三殿下，我要相位。”

“不是不可以，”龙子尘还是一副慢腾腾的样子，“不过，你有那个能耐吗？”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云赋可以造福百姓，我却可以制衡朝臣。头脑、手段，我都是上上之选。”周之戈虽然是在自夸，却奇异般的让人信服。

龙子尘终于饮尽一碗酒：“你的这番话，我信。我给你一年的时间，如果，你能坐上刑部侍郎的位子，那么，相位就指日可待了。”

“没问题。”周之戈信心满满的答复他。

野心勃勃的人，会比其他的人更卖命，龙子尘一直都这么认为。“我等你的好消息。”龙子尘扣上酒碗。

周之戈恢复痞子的做派：“殿下，不喝了吗？走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你自己慢慢喝吧！对了，你和云赋到底是什么关系？”从他的言行举止间，龙子尘察觉他和云赋必定有某种联系。

“他是我表哥，”周之戈坦白，“还是我姐夫。”

“姐夫？我记得他的夫人是楚盈盈，这么说，你是楚瑞安的弟弟。”龙子尘没想到他们的关系这么复杂。

周之戈嚼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我母亲是楚朝阳，也是就楚瑞安父亲养在外面的女人。楚家不知道我的存在，除了楚盈盈。她偶尔得知了，认为楚家有愧于我，所以一直对我很好。她和云赋成亲以后，也介绍我们认识了。虽然我和云赋的观念不太一样，但是却还是蛮谈得来的。所以，他选择站在你这边后，也建议我归顺你。我认为这是个不错的建议，所以，就有了现在这个局面。”

得知他的身世后，龙子尘不得不考虑一些其他的东西，“你恨楚家吗？你要知道，楚瑞安现在是龙渊的名将，我不会让你毁了楚家的。”龙子尘提前给他敲警钟。

周之戈摆摆手：“你放心吧！我无意与楚家为敌。他们不欠我什么，楚朝阳对我们母子不错，要不是楚夫人是个母老虎，他早就将我母亲迎进门了。但是，我姓周，不姓楚。所以，你也不必担心我和他们拉帮结派，祸患朝纲。”

“我希望你不要给我惹麻烦，毕竟我是很护短的。”龙子尘对于自己的属下，还是很优待的。只要不是大错，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眼。

“这我知道，听说庆王幺子意图调戏四殿下，你就将他阉了。这股狠劲，我很佩服。”周之戈可是对这位残虐皇子神往已久。

龙子尘见时候已经不早，于是，他起身辞别：“好好办案吧！希望可以早点在朝堂上见到你。”

“遵君意。”周之戈还是抱着酒坛子不放，并且没有送龙子尘的意思。

他的不识好歹，龙子尘认为自己要早点习惯。一个想成为权臣的男人，还是不要太约束他为好。

龙子尘又去了司冠白的府邸，这回，司冠白居然在厨房。

“师父，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君子远庖厨吗？”龙子尘倚在门边打趣他。

司冠白炒菜的动作没有停顿：“好徒弟，为师不自己做饭，难道要饿死不成？你要不要留在这里吃顿便饭，虽然为师的厨艺不怎么好。”

龙子尘没有推辞：“好啊！今天，我就来尝尝刑部尚书的手艺。”

司冠白准备的饭菜很简单，两菜一汤，都是一些家常小菜。

龙子尘夹起一根白菜塞进嘴里，咀嚼几下后，才开口评价：“还不错，至少不算难吃。”

司冠白对自己的厨艺倒没有多大的感觉：“能吃就行。”

“师父，你真的打算一个人这么过下去吗？还是找一个人做伴吧，不然，老了会很凄凉的。”龙子尘苦口婆心的劝导。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确实有点家不成家。

司冠白摇摇头：“不了，我已是一今年过半百的老头，就这样吧！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作为徒弟，你可要为我料理后事啊！”

龙子尘有点难受：“师父，你还好好的，说这么晦气的话干嘛！”

“子尘，你是上过战场的人，应该早就看开了生死。死亡，不是什么坏事。”司冠白豁达的说。

“可是，亲人是不一样的。我可以亲手杀死若干人，但是，却不忍目睹身边的人出事。我永远都忘不了母妃罹难那天的绝望，那种感觉让我有杀了自己的冲动。”安妃的猝然离世，对龙子尘来说，是一道永远磨灭不了的伤痕。司冠白虽说只是他的师父，但是却给了他很多关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司冠白比龙傲宸更像一个长者，一个总是给予他鼓励的长辈。

司冠白慈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子尘，在看到你功成名就之前，我还舍不得丢了这条老命。放心吧！一切都会好好的。”

“对，一切都会好好的。”龙子尘轻轻重复这句话。

夜晚，华灯初上。龙子尘一个人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不知怎么的，心中一片荒芜。也许是因为忆起已经离开好久的安妃，在这个世上，第一个对他好的女人。

龙子尘知道，他们母子已是再见无期。但是，他只望来世，还能看见那满溢暖情的眼眸。

第一百三十八章：离殇

龙子尘的失落，回到皇宫后，也没有消散多少。他的脑海里不断闪现安妃生前的画面，原来，她的一笑一颦，他都还记得那么清晰。

龙子尘仰躺在踏雪殿他自己的床上，双眼紧闭，任由自己沉溺在回忆中。直到一双微凉的手，抚上他的眉宇。

“为什么皱眉？”胆敢如此轻柔触碰龙子尘的，除了龙傲宸不会有别人。

龙子尘握紧他修长手指，轻轻的亲吻，随后反问：“手怎么这么凉？”

龙傲宸紧挨着他躺下：“一时没注意。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皱眉？有什么烦心事吗？”

龙子尘揽住他：“突然想起母妃了。其实还不到三年，但是却感觉她已经离开了很久。我很害怕，某一天自己会记不起她的面容。我不能忘记母妃的，她是一个对我好的人。”

龙傲宸对那个生下龙子尘的女人，一直以来，不仅有感激，更有少许嫉妒。她陪伴了龙子尘很长一段岁月，见证了他从一个小小的婴儿长成一个翩翩少年。龙子尘一点一滴的变化，都有她的精心照料在里面。这一切的一切，龙傲宸无法不嫉妒。

“我会陪着你的，所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龙傲宸吻上他的唇，抚慰他的心伤。

良久之后，龙子尘轻声说：“傲，我爱你，所以，永远不要抛下我。”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就算是黄泉路，我们也要一起走。”龙傲宸绝对不允许分离这种事发在他们之间。

也许老天真的是想折磨龙子尘，几天后，憬风阁传来的消息，让龙子尘的心情跌倒谷底。

“殿下，老主人病危。”安点墨惊慌的说。

龙子尘的身子有丝颤抖：“怎么回事？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安铭是母亲那边唯一的亲人，他不想再失去了。

安点墨脸色黯淡：“自娘娘逝去后，老主人的身体就衰败了不少。这次本来只是感染了风寒，但是治了好一阵子都不见好转，病情反而愈加严重了。怕你担心，老主人一直都让下人们瞒着这边。现在，安家那边的人实在是瞒不下去了，这才通知我们。”

“马上准备东西，我们立刻走。”安家在华州，离洛都很远。如果不快点，只怕就来不及了。

龙子尘来不及交代一二，就带着安点墨冲出踏雪殿。他们随便牵了两匹马，就飚出洛都。

日夜快马加鞭，换了一匹又一匹的马。三天的时间，他们赶到华州。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一走进安家，龙子尘就惊呆了！安府一片惨白，白幡挂满房庭。安铭的棺木就停放在大堂里，所有人哭成一片。

晚了，他来晚了，龙子尘的力气一下子全部被抽光。他缓缓的步到棺木前，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你是谁？”有人不认识他。

“龙子尘，我来看我外公。”龙子尘愣愣的说。

安家的管家认出安点墨，所以，对龙子尘的身份也不再怀疑。“三殿下，主人最后还念叨你着，说你有出息，将来一切就靠你了。”老管家转达安铭临终之言。

龙子尘扶着棺木，脑中一片空白。又走了一个，还会有谁将要离开？他实在是不想再承受生离死别了。

安点墨忍住悲痛，轻声劝慰他：“殿下，节哀顺变，老主人也不希望你劳神伤心。”

“我知道，我知道，你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龙子尘心里堵得慌。安点墨听命，将所有人都带了下去。

龙子尘看着坚实的棺木，丝丝缕缕的难过袭上心头。躺在里面的老人，他们只见过寥寥几面。但是，龙子尘却还记得他对自己的关爱。安铭将安家祖祖辈辈的心血交给了自己，不仅是为了憬风阁以后的发展，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着想。这点，龙子尘心如明镜。老人的好，他一直铭记。他原想等天下安定，就来好好陪陪外公，让外公享享儿孙福。可是，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

这一刻，龙子尘被前所未有的恐慌包裹。会不会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离他而去，独留他一个在尘世飘摇，就像重生之前一样。

灰暗的情绪，让龙子尘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就那么痴痴的盯了棺木一整天。

安点墨他们再次进来时，龙子尘的心情已经平复不少。安点墨刚接近龙子尘，就听他说了一句：“我们回宫。”

安点墨一愣：“是不是太快了？”他以为龙子尘会在这里守几天孝。

龙子尘慢慢踱步到门边：“外公不会想要看到我这副沮丧的样子，再说，留这里只会为安家添麻烦。”他是皇子，擅自离京已是一项不小的罪名。如果再留在安家几天，只怕祸患会更多。

“是。”安点墨也想到这件事的后续麻烦，现在洛都应该有很多人露出了阴险的笑靥。

一回到皇宫，龙子尘就直奔龙啸殿。现在，他万分需要龙傲宸。

龙傲宸已经等待多时，接到安铭离世的消息后，他就知道这件事对龙子尘的冲击会有多大。

龙子尘见到他后，一句话都没说，就压上龙傲宸的身躯，并开始啃噬他的红唇。

感觉到龙子尘的急切，龙傲宸主动扯下二人的衣衫，将自己全然奉献给龙子尘。

这场欢爱太过激烈。龙子尘只能在龙傲宸的身上才能排解自己的心伤，幸好，他还有几分理智，知道心疼龙傲宸。但是，就算如此，到最后，龙傲宸还是差点昏倒在床上。

混乱的思绪，终于回归平静，龙子尘看着疲惫的龙傲宸，不由愧疚万分：“傲，对不起。”

龙傲宸枕在他的手臂上，轻笑：“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心甘情愿的。现在好点了吗？”

龙子尘轻拭龙傲宸额头的汗滴：“嗯，好多了。傲，你想不想知道一个秘密，关于我的。”

“当然想，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龙傲宸一直都知道龙子尘身上有谜团，他之所以不问，就是希望龙子尘主动向自己坦白。

“我是带着记忆出生的。在成为你的孩子之前，我是一抹游魂。而成为游魂以前的记忆，我一点都没有。我是在一个山洞醒来的，醒来以后就发现自己已是游魂。我飘摇经过过很多地方，最后不知怎么就到了龙渊。你知道吗？重生之前我见过你，但是只是匆匆的一面。很快，我就莫名其妙的到了母妃的肚子里。之后，我就成了龙渊的三皇子。”其实，龙子尘做游魂的时间很长，只是没什么好说的，是以，那段岁月，就被他寥寥几句话带过了。

龙傲宸没有任何惊慌：“就这样呀，我还以为是多大的秘密呢。不管以前怎么样，现在你是我的尘，以后也是。”

龙子尘说出心中最大的秘密后，心情有所缓解：“我也不在乎重生以前的事，但是，我忘不了那种孤寂的感觉。看着别人享受温暖，自己却只能一个人游荡在人间。那种被遗留的感觉，真的很可怕。”

龙傲宸心疼得眼眸氤氲，他抱紧龙子尘：“不要再回想。以后，一切有我，我会给你一切。”

“你会陪着我直到天荒地老吗？”龙子尘难得的脆弱。

“就算是逆天而行，我们也不会分开。生生世世，我都是你的。”龙傲宸不在乎任何事物，只珍惜眼前人。

龙子尘的贸然离京确实遭到不少人的上奏弹劾。可是，这些都被龙傲宸压了下来。他不允许任何人有伤害龙子尘的念头，有人执意而为，最后，得到了黜官的下场。三皇子有多受皇上的宠爱，这下众臣终于知晓。是以，很多人认定，太子之位已是龙子尘的囊中之物。

这些猜测传到龙子尘的耳中，他只觉得好笑。他不禁想，自己应该再多造些杀孽，让那帮大臣们看看。这样，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属意他成为太子。

经过一段时间的纾解，龙子尘的心态逐渐恢复如初。唯一的变化是，他更加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一有时间，他不是粘着龙傲宸，就是陪着双胞胎。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他都不想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