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0——城南
司徒的车终于停在了城南郊区一家早已倒闭的养老院院门前。二人下了车,推开满是铁锈的大门走进去。荒芜的庭院显得格外萧瑟,傍晚的斜阳和微风将两层高的小楼笼罩起来,乍一眼看去,像极了阴森的鬼屋。司徒笑笑,牵着林遥的手走进楼门。
进了一楼,站在走廊里细听,从二楼传来阵阵微弱的声音,林遥紧紧司徒的手,二人顺着楼梯走上二楼。
走完最后一个台阶,可以看到凌乱不堪的小型会客厅。倾倒的桌椅;发霉的沙发;一半昏黄一半黑暗的光线中,不算宽敞的客厅内没有半点人的气息。司徒放开了林遥的手,习惯性地点燃一根香烟吸了一口吐出烟,烟没有变色,证明这屋子里没有可疑的气体,他半眯着眼睛又吸上一口:“出来吧。”
18:15——城北
“出来,你,你在哪里?”这人走进了三号别墅,昏昏暗暗的房间里没有什么声音,唯有自己的心跳格外清晰。喊了几声过后,里面的一个房间亮起了灯光,直射他的眼睛。下意识地用手去遮挡强光,隐约中看到不远处有两把椅子,椅子上各坐着两个垂着脑袋的人。其中一个像是女人,长长的头发可以证明这一点。他不敢造次,后退一步避开光的照射,这时,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椅子后面,只露出半个身子。
“东西带来了?”那人问道。
与此同时——城南
“名单带来了?”医生坐在窗口,身后的余晖笼罩着他,有些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在他的脚下躺着失去知觉的苗琪琪,手脚都被捆着,一动不动。
司徒从衣服口袋里取出名单,打开后手臂朝着医生直伸着。在医生头顶上方有摄像头,转动几下之后,医生耳朵上戴着的耳机里传来确定名单的消息。医生满意地笑笑,用脚轻轻踢了苗琪琪,这样可以让司徒看清她的脸。
林遥能看到苗琪琪的胸口微微起伏着,确定她是活着的。于是便说:“开始交易吧。”
“林遥,你比之前更漂亮了。”医生笑着单手托腮“如果我喜欢男人,一定会跟司徒争个你死我活。”
司徒将林遥搂进怀里,胳膊搭在他的肩上,一脸的不耐烦,说:“咱们还是少废话吧。你在这里弄了屏蔽电子信号设备,也不容易,咱们办了事,该干嘛干嘛。”
“好啊。不过在交易之前我还要感谢你们,帮我铲除了协会里不肯归顺的废物,省得我亲自动手了。”
“好说。”司徒笑道“顺带着还能铲除得更彻底一点,让你去监狱养老。”
闻言,医生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司徒,我真要是被抓肯定是死刑,还有地方能养老?”
“我会尽力帮你争取无期,你这货死了可惜,活受罪更适合你。”
林遥无心听他们斗嘴,不轻不重地给了司徒一拳,朝着医生上前一步:“医生,苗琪琪跟你到底什么关系?”
“没关系。”医生耸耸肩“童夫人当年抛弃女儿是迫不得已,送给别人抚养受了点罪。夫人是个天生的犯罪者,她的外孙女继承了这一点。她不过是打开了苗琪琪心里的一把锁,让她亲手杀了虐待母亲的两个舅舅而已。至于她跟我,小丫头只是个玩具而已吧。”
地上的一点异动引起了林遥的注意,他不动声色,继续说道:“赵瑞是不是你杀的?”
“你说呢?”
“张博宝是不是你杀的?”
“你说呢?”
“蒋欣萍和老马在哪里?”
“等我们交易之后我会告诉你,当然了,那是我离开这里之后的事了。现在嘛,司徒,麻烦你和林遥过来,把名单放在那把黑色的折叠椅上。”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司徒走到林遥身边,他们并肩一步一步走到了黑色的折叠椅前,司徒的手轻轻地把名单放在椅子上。一旁的林遥一直盯着医生:“把人交出来。”
“当然。”
医生的话音未落,忽听司徒大喊一声:“小遥闪开!”
不等林遥反应过来,脚下的地面忽然剧烈的颤动起来,木板裂开了,二人脚下失衡一同跌落结实的大网里。与此同时,林遥狠狠扯断了绑在手腕上一根细不可见的丝线。这条丝线从网中一直延伸至院子外面的车底。蓝色的氢气球没了丝线的牵住,缓缓地升上天空。
在本市最高的建筑物天台上,以唐朔为首的二十几个人都拿着高倍望远镜,在天空中搜寻着那一抹蓝色的漂浮物。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目标却一直没有出现。唐朔心急如焚。
18:30——城北。
“为什么不出来见我?”这人还在不停地问着。
“我不想看到你那张让我恶心的脸。说实话,赵瑞和张博宝都是你杀的吧?”
“你不要乱想!怎么可能是我?”
“为什么不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冷笑起来,说:“案发当晚,赵瑞瞒着所有人外出见你,在华云街的小转盘上遇到了被你收买的张博宝,你事先侦察好环境之后,告诉张博宝如何把赵瑞引到摄像头下,如何利用摄像头说出嫁祸给别人的假话。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跟张博宝有勾结的人是蒋欣萍,但是后来我发现,当年参与案件并接受贿赂的警察不止赵瑞一个!
赵瑞曾经到档案局打听过案宗的事,那是二十天前,麻烦您回忆一下,二十几天前正是我刚到这里的时间。那时候我还没盯上赵瑞,他为什么会主动到档案局调查案宗?仔细一想就能明白,是你见过我之后害怕了,主动去找了当年跟你一起收受贿赂的赵瑞!这是我怀疑你的理由之一。
之二,案宗丢失,勿论我们怎么查都没有嫌疑人,唯一的线索就是蒋欣萍在丢失案宗的早上离开过家里一段时间。但是她怎么会撬门压锁?这一点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所以我很早就排除了她作案的可能性。那么,众多涉案人中便只剩下你有时间、有动机、有条件作案!你假意与档案局的朋友通过电话后,知道了案宗具体的存放位置,以你多年的职业经验来说盗取一份案宗是很轻松。你偷了案宗,到下午才跟我们联系,让我们误以为还有人在窥视那份案宗。话都说道这份上了,你要怎么跟我解释?梁荣?“
梁荣面色煞白,表情愠怒却不见紧张。他深深吸着气,开口道:“你误会我了。说道底,我拿了案宗有什么用?”
“因为医生。那个医生再找当年的证据,无疑,证据就在司徒文涛的案宗里。医生威胁你偷出案宗给他,否则就会揭发当年你和赵瑞的受贿一事。你虽害怕当年的事被揭发,但从没想过要跟医生合作,所以你先下手为强杀了赵瑞,再偷了案宗。我绝对可以肯定你还没有毁掉案宗,那是你护命的王牌,不到最后绝对不可能毁掉。”
“你是不是疯了?”梁荣不屑地冷笑着“哪里的医生?我认识的医生多了。”
阴暗中的人发出比他还冷酷的笑声,断断续续,令人齿寒。
城南。
“怎么样,舒服吗?”医生起身走到大网边缘,俯视着网中的司徒和林遥。他的手朝着外面勾了勾。大网徐徐上升,由于两个人的重量把网坠得下凹,司徒只能紧紧地抱着林遥,以极不舒服的姿势被网住了。
很快,大网已经升到了半空中,医生半仰着头,笑意盈盈:“真可惜,我还有些舍不得杀了林遥。司徒,你就免了吧,你早一分钟死我就能早安心一分钟。至于林遥,我得请他送我一程。”说罢,他从口袋里拿出微型对讲机“给林遥打麻醉弹,杀了司徒。”
“等一下!”林遥突然喝道“医生,你觉得我们这么容易被你抓住是好事?”
医生照旧耸肩:“我当然不会傻到以为你们会乖乖就擒。你们的那个氢气球已经被我的人打下来了,免了夜长梦多,先杀一个比较稳妥。”
网子里司徒搂着林遥狞坏地笑着:“医生,你确定那份名单是全的?”
医生愣住了,随即无所谓地跟着司徒一起笑:“我的目的只是要把你们引出来,名单全不全并不重要。好了,闲话少说吧,杀了司徒!”
子弹打过来的时候发出低闷的声音,林遥一身冷汗地紧搂着司徒。沉闷的枪声过后,网子外面的人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怎,怎么回事?”
司徒别过脸看着腹部中枪的医生,笑道:“我们这边也有人啊。”
“不,不可能!叶慈走了,和尚在,在市里埋伏,唐,唐朔去警察局。就凭,凭霍亮,不可能杀了我的狙击手。”
疑惑的话还没落音,忽然从窗外直飞过来一把匕首,准确地切断了绑着大网的绳索。司徒揽着林遥稳稳地落地。起了身,看了眼外面,医生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棵大树上站着肩上扛枪的家伙。黑色三紧衫,蓝色牛仔裤,黑色棒球帽。医生下意识脱口而出:“霍亮?”
司徒疾步走过去,一脚踢中医生的中枪的肚子!这人倒在地上吐了血,却嘿嘿地笑了起来:“你,你们输了。”
闻言,正要扶起苗琪琪的林遥顿时惊讶,反身走到医生面前瞪大了眼睛细看他的脸。一旁的司徒也察觉到了异常,按住医生的头在他脸上狠狠搓了几把。薄薄的一层肉色薄膜被搓开,林遥一看,怒火冲天:“你他妈的不是医生!”
“
城北。
一直站在黑暗中的人长长地缓出一口气:“我们还是不要废话了。你把案宗给我,我把女儿还给你。”
“我没有!”梁荣急了“我要说多少遍你才相信?案宗不要在我手里。”
“怎么,一定要我拿出你杀人的证据才肯承认?”
“你,你别胡说!把小惠给我。”
黑暗中的人举起了手枪,顶在女人的后脑。梁荣吓得面无血色,赶紧大声喝道:“不要杀她,求求你。”
“求我?”
带着消音器的枪开了,打入人体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梁荣腿部中枪,强忍着疼痛扶着墙。冷汗顺着脸流下来,眼神阴冷:“没想到,你,你居然会对我开枪!你真是疯了,真是疯了,司徒千夜,你疯了!”
15
梁荣死都没想到,司徒会绑架自己的女儿索要案宗。更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开枪。看着躲在阴暗中的人,梁荣也把枪拿了出来。
“梁叔,我奉劝你还是省省力气。你的枪法没法跟我比。”
“马上放了小惠,要不然,今天我跟你同归于尽。”
阴暗中传来了失落的叹息声,这让梁荣顿时觉得摸不清对方的路子了。只听他说:“当年,你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陷害我父亲吗?你们是朋友,为了多少钱你昧着良心陷害他?”
梁荣不语,他无言以对。
“梁叔,我老爸虽然是个奇怪的人,但他对朋友一向是好的,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你不懂,你,你是不会懂的。”事到如今,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当年为什么会陷害司徒文涛。为了钱是肯定的,但是还有很多除了钱以外的因素。事情过去了十几年,自己也成了老人,回忆起当年的事他竟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文涛死后,他再也没睡过踏实觉。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吧。
不算解释的解释,让对面的人不屑的讥笑起来。梁荣的神经高度紧张!虽然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司徒一家,但就算拼死也要救出女儿的!手指搭在扳机上,准备随时开枪!却不料,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忽然说:“算了,现在我也没心情听你说。你也是块六十岁的人了,就算杀了你我老爸也回不来。你担惊受怕了十几年,也够了。”
“千夜……”
唤出平日里的称呼,梁荣还抱有一丝希望地看着阴暗处的人。这一声,似乎真的起到了作用,幽幽叹息消弭于昏暗的空间,他似漠然地说:“算了,只要你把我老爸的案宗给我就行,从今后,我就当不认识你。”
闻言,梁荣的内心酸痛不已,眼泪模糊了他的眼睛,哽咽了一声,才说:“千夜,不是梁叔骗你,案宗真的不在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在了’?”
“我,我把它烧了。”
短暂的沉默中,已是惊弓之鸟的梁荣感觉到了杀气!在他下意识地举枪射击的前一秒,忽听两三步急促紧密的脚步已经到了那里,一阵拳打脚踢的声响随着一个人狠狠地滚落出来而宣告新的一战即将开始。
梁荣惊诧于突变的局面,惊见司徒从阴暗中走出来,那个滚出来的人竟是……
“你,怎么是你?”梁荣难以置信,刚刚跟自己说话的人会是他!
医生扔掉被司徒打坏的变声器,似笑非笑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司徒。就在十几分钟前,他还通过耳机得知这家伙在城南的养老院,怎么这么短的时间久跑城北来了?医生不解:“我也想问问,你是怎么来的?你不是刚刚抓了我的手下吗?”
一脸阴狠的司徒手中持枪,看着重新站起来的医生:“你玩狸猫换太子,我也会玩金蝉脱壳。城南那个是霍亮,你通过假扮你的手下得知干掉狙击手的人是霍亮,其实那个人是去而复返的叶慈。医生,从半路上我就已经跟霍亮掉包了。就像你玩的把戏一样。你伪装我的声音约了梁荣出来交易,如果梁荣没把案宗烧掉,刚才还真能给你了!你这如意算盘打的好啊。”
医生眯眼一笑,忽然从身后扔出去什么东西。司徒立刻开枪,下一秒粉白色的烟雾遮挡了视线。看不清周围情况的司徒从声音上判断,医生并没中枪,而是顺着窗户跳了出去。
“梁叔,马上把人救出去。打电话给小遥。”
不等梁荣开口询问,听见司徒也跳出了窗外。
与此同时。
在城南,林遥跑出设有屏蔽电子信号设备的小楼院子,急急忙忙打开追踪器。发现上面的红点闪烁,说明司徒已经跟医生交上手了。他回头看着搀扶着苗琪琪的霍亮正在猛搓着被贺风画了两个小时的脸,属于他自己的脸露出大半。
“林遥,小唐就在路上马上能到,你跟叶慈快去找司徒!”
林遥对他点点头,飞奔着跑到叶慈的车上,二人急赶去支援司徒。
霍亮的神经还是紧绷着的,瞄了眼脚下的伪医生,骂道:“傻逼!你他妈的没见过司徒啊?我比他矮两公分都不知道?”
一路上,叶慈的车开得好像飞起来一样,但林遥始终觉得慢。他明白医生是狡猾的,担心司徒一个人应付不了,恨不得下一秒就飞到他的身边。叶慈也是有些着急,跟协会斗到今天终于要结束了,妹妹的仇,自己的恨,今天便能有个了解。
二人一路狂飙眼看着就要到城北的别墅区,没想到半路上竟然看到了梁荣的车。怎么办?司徒有危险,但前方的人就是杀人凶手,是停下抓人还是追司徒?一念之间,林遥狠狠心,告诉叶慈:“拦住他!”
叶慈的车横在白色SANTANA前面,迫使梁荣停车。他打开车门,便疾呼:“快,有人绑架我女儿,还有两个人,快来帮忙。”说着,他打开车门弯下腰准备出来,车门打开一半,叶慈忽然上去猛踹一脚,他的手被卡在车门上,大声呼痛。林遥看了一眼,见他手中握着枪,面色一沉:“打算杀我们灭口?”
“不,不是。”梁荣疼的口齿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