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没事吧?”宋允伦估计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
“啊,没事。Trypophobia而已……”我几乎呻吟着转身就往外走。
Trypophobia,对密集排列的相对小物体很敏感,感觉头晕,恶心,头皮发麻,就是所谓的密集物体恐惧症。这个病几乎所有人都有,程度因人而异。
我经常会出现晕眩和反胃,没有去医院看过,自然而然的就把这些症状归结到肠胃方面。这个就像催化剂,密集反应一遇到我,立刻成百倍千倍的剧烈程度侵袭到我。十几只蚂蚁一窝蜂的跑出来,就能让我恶心反胃到吐。
走到宿舍外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后才感觉好点儿,忍着反胃的感觉扭头就想往外走才发现背后站了三个人。
“Trypophobia?那是什么?你看起来不太好。”宋允伦就站在离我不到两步的距离。
“没什么严重的,小问题而已。后面的是……”
“哦,我旁边穿了白色T-shirt的那是秦可倾,另外那个穿黑色衬衫的是白敏。”
“宋允伦!我会说话!”秦可倾似乎有点懊恼,吼了一句之后又对我说:“我是倾城的倾,不是红楼那个秦可卿。”
“哎呀哎呀,不要那么激动嘛,没人说你是金陵十二钗的秦可卿。”宋允伦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看着两人打打闹闹,我有预感我未来的日子不会太难熬才是。
“我是晏清,晏殊的晏,清澈的清。”
“知道知道,宿舍门口面都贴了咱几个的名字呢。当初没见着你的时候,我还和这两人说,搞不好你就是那个晏殊的后代也说不定呢。”秦可倾立刻插嘴道。
“是啊。”我笑的眉眼弯弯。
我们四人就站在宿舍后的小道上开始闲聊起来,直到后面的私家车在我们身后鸣喇叭为止。
宋允伦骂骂咧咧的勾着秦可倾的脖子打头阵,我和白敏跟在他们后面,出发前往生命学院系主任的办公室,下午三点之前必须把注册章敲好才行。况且我今天一人出门,到时候回到寝室还是个床板呢,总要点时间收拾。
就这点时间,我也算是把这三人的脾性摸索出了一点。我们四人之中,白敏排行老大,个性有点沉闷,一般情况下不怎么开口,带着一副无框眼镜,看起来骄傲又冷酷。宋允伦排行老二,个性脱线而且有点无厘头,时不时的会不着边际的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秦可倾排行老四,长着一张娃娃脸,个性活泼不认生,据说精通英语和法语。
也就是这点时间,我们寝室的排行就下来了,接着确立了以“挥霍”为目标的大学四年总章程。
敲完章之后我们四个回了一次寝室,拿好钥匙之后再次出门,决定去找个小饭馆搓一顿顺便培养感情。
看到餐桌上宋允伦风卷残云的吃相,我顿觉一阵抽搐。原本瞅他性子也大概猜想到这是个粗线条的家伙,现在看见了到没什么惊讶。要说到震惊的,非秦可倾莫属了,他和白敏坐在小包间的里侧。宋允伦说建立兄弟义气非酒不可,自作主张的来了一打啤酒,最后还弄来了两瓶白酒。所以,那两个人拼完啤酒开始拼白酒了。
我是社会好青年,只吸烟来不喝酒!看着他们白酒当白开水灌,说不羡慕是假的。自古以来,对男儿郎的评价就是所谓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奈何我晏清是滴酒不沾,而且还不爱吃肉。注定长不成武松那魁梧模样也就罢了,硬生生的给长成了弱鸡。
我叹着气喝着手里的茶水,只觉得嘴里一阵苦涩。哎,这种玩意还不如喝白开水来的爽快。
那边,宋允伦只挨了两轮灌酒,现在正在怂恿白敏灌醉秦可倾。白敏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几瓶啤酒下肚之后,脸不变色的拿起白酒接着灌。他们两个脸都通红,奇怪的是这几番下来还没有人醉。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我们这桌从下午四点多一直喝到了晚上七点了,话题也从高考、凌域转到女人、未来。
“喂,兄弟们,时间到,再不走就赶不上晚上八点的班会了。”喝完手里最后一口茶,我站起身拍了拍手鼓动他们走人。
“老三,你都没喝酒。”宋允伦笑嘻嘻的放开勾在白敏肩膀上的手,拿着手里的五粮液朝我这走。
“啊。”我轻声应了句,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手里的酒瓶。
“你把这小半瓶干了,我们就走吧。”
“……”
“啊啊,三哥你就喝了吧,千万不要客气,这酒可贵着。今天大哥请客,你不用替他省着。”旁边的秦可倾大笑着拍着白敏的背,啪啪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泄恨一般用力,估计是不把白敏打成内伤他就不愿意罢休了。
今天是注册报到第一天,如果晚上不参加班会搞不好会被记小过,我虽然不想在这学校里玩的如鱼得水成为风云人物,起码也不能给自己抹黑吧?可是这会儿是大哥请吃饭,宋允伦敲边要灌我酒,干了这半瓶白酒才能回学校。重点是我从来没有喝过酒,也不愿意碰酒。于是,这怎么办好呢?
我瞄了一眼坐在对过的白敏,那家伙似乎也老神在在的等着我做决定,旁边的秦可倾又是跟着宋允伦起哄。
“大哥,如果晚上不参加班会,会被记过并且写一千五的检讨书。”
“哦……那你还不赶紧喝掉好让我们走人?当然你也可以不喝,等回到学校就麻烦老三你流水线操作写四分检讨。”
我几乎忍不住要喷血!喝了这么多的酒,你怎么愣是不醉呢,恩?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的。
“是啊是啊……”宋允伦都到我跟前了,坐在我原先坐的位置,笑嘻嘻的把酒递给我,“就当时结盟酒,老三你心一狠就喝了吧?”
我……我坚决不同流合污!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转身就往包间外走,“哦好……那你们继续,我先回去了。你们如果迟到了要写检讨书,我会负责的。”不是我小家子气不愿意喝酒,也不是自命清高不给大哥面子,我是真的不能喝酒也从未喝过酒。最重要的是,我恨胁迫。
高中时代就有人说我拽的二五八万,眼高于顶,难以相处等等。其实倒也不是,我晏清的确不是个人物,但是骄傲异常。我不能违背心意做事,哪怕一点点,我都难以认同。所以高中三年,因为这身所谓的“硬骨头”,莫名其妙的被围堵过很多次。
尽管我是弱鸡没错,但不代表我是白斩鸡!吃过亏以后我就学会反击了,小三子说我打架一流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被迫练习出来的。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老三当真是一点儿幽默感都没有。认个错服个软,我们是兄弟自然不会为难你。”
我顿了顿转身,是老大白敏。
他是个深藏不露的人,这种想法很奇怪,毕竟他还只是个大一的新生。只是我看着他的眼镜在灯光下的反光,突然就想起近年流行的一个词叫做腹黑。
“可是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认错服软?这个貌似我也不擅长。”我装作无辜的看他。
白敏也不说话,看了我会儿才扭头说了句:“老二老四,拿好东西我们跟老三回去了。开学第一天的被记过,太没面子了。”
这会儿宋允伦和秦可倾才磨磨唧唧的从包间里走出来,想来是因为我刚才不给面子转身就走以为自己冒犯到我了,心里有点小别扭。
“老三,你可别生气,我们都是瞎起哄,你就当做二哥我喝醉了……”
秦可倾一言不发的看着我,红着一张脸就甜甜叫了声三哥。
我心里好气又好笑,“大哥说叫你们收拾东西跟我走。”
“是是……拿好了拿好了……”宋允伦快步走到我旁边,哥两儿好的勾着我的肩膀,“来来,大哥小弟,跟上跟上,免得回去记过写检讨。”
等大哥结完帐,四个人才勾肩搭背的慢慢出了酒店,召了车往学校赶。奈何这一来二去的,等驱车赶到学校,愣是我们四个跑着去了第二教学楼的312室,还是迟到了几分钟。
我们生物制药系的辅导员是个妙龄姑娘,穿着艳红色的短旗袍,梳了个复古的流云髻。看到我们四个气喘吁吁的跑进教室,眉眼弯弯的说了句:“呀,迟到的四公子回来了。”其他也没说什么。我原先骗他们三说迟到会被记过加写检讨,扫了那三人的脸色发现我第一天就要大祸临头了。
辅导员的一句话,“生物制药系二班有四公子”的消息在隔天就传遍了生物学院。
有些事一定是冥冥之中早有定数的,好比我认识了他们三个,最后成就了凌域四少,也好比我认白敏做了大哥,于是遇上了我一生难以化解的劫难。
第三章:斗殴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低调的人,从小到大不喜欢惹是生非。原先打算安安稳稳的度过大学四年,只是这样美好的期待竟只在第十天就发生了重大的不可逆的改变。到现在,我还不清楚到底是真的因为有兄弟撑腰所以肆无忌惮,还是我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不甘落后的不良分子。
开学报到之后的第二天到第八天是属于军训的时间段,每四十至五十人编排成一个连,我们整个生物制药系一共就七十来个人,被分成了三个班。编连的时候还差了几个男生,于是从别的系里调了几个过来。我们连长姓徐,单名一个非,是个中等个子的东北男人,个性豪爽幽默,跟我们关系都不错。
到最后三天的时候,营长发布一个通知。说为了迎接军训最后一天的军演,需要重新调整连的人数,最后组成二十个左右的9×9方阵。于是我们三连和四连整合成一个新的二连,由原先的四连连长马致远负责。而我们的徐连长则被调到第四连负责生物工程系的学生。
这一整合自然就会多出几个不需要参加军演的人,鉴于连长发生了改变,我们寝室四个都一致决定退出方阵。这原先就说好了是自愿的,哪里知道我们四个一退出,班里好几个都跟着退出,到最后方阵人数凑不齐弄的新连长一阵尴尬。这事儿也不知怎的告到了系主任那,那老头倒也不客气,亲自过来好说歹说,最后甚至都有些不耐烦的说了句带头闹事的全部记过。
我说过,我晏清就是倔脾气犟性子,老头子说完那些我就板着脸直接走人,跟我同进退的32幢101舍友们也为此吃了个检讨。
记过检讨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全部都算是口头上的,刚开学的也不会真有谁和我们几个计较。我本想着这事儿就这么完了,等军训好就去享受大学生活的时候,出了偏差。
军训结束的第二天傍晚,原先马致远连长带的四连里的几个男生在第二食堂对老四出言不逊,在场的老二和他们吵了几句之后,双方大打出手,我和老大在寝室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等我们到的时候,双方还在打斗中,对方约莫有七八个人,老二和老四明显处于弱势,脸上都挂了彩。周围的哄闹声,劝阻声,打斗的碰撞声,怒骂声不绝于耳。我血直往脸上充,心里火燎火燎的。
使劲儿拽开围观的几个人,上去对着不认识的人就是一脚,“操你妈的,围殴真英雄,恩?!”
原先纠缠在一起的人见我插了一脚进来,都停顿下来。
“你他妈的是哪根葱?”
对方显然是这次围殴的主谋,身上穿着阿达的运动衫流里流气的朝我走来。
“哪根葱?”我也不等他有点什么反应,过去拽着他就提膝一顶之后,一个过肩摔就把他扔了出去,“爷是你惹不起的那根葱!”
“善哥!”
原先堵着老二他们的那群人见情势不对,立刻往那男生那里走去。
“三哥,就那王八羔子,说咱四个是老鼠屎。”老四在大哥的搀扶下,咧着嘴巴对我说。
老鼠屎?我冷笑一声,过去抓住一男的就一记左拳,“有种在说一次给我听听?!”
对方显然一开始也被我弄蒙了,周围都安静的看着这里的事态发展。停顿了会儿,刚被我过肩摔摔出去的男人才吼出一句:“说你们老鼠屎怎么的?”说完就作势打了过来。
这回连老大都按捺不住了,“操你妈的,在说一次?!”
在周围的哄闹声中,我们双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斗殴,这次对方就占不了便宜了。我发现老大斯斯文文的,打架却是不含糊,一个人单挑几个都绰绰有余。既然如此,我就稍稍往后退,护住之前挂了彩的老二和老四。
这一架想必让老大舒坦了不少,直到辅导员和教职工出来拉架他还意犹未尽的挑衅,“你们给爷记住,爷几个是你们碰不起的。别他妈的趁着老子不在耍人来疯,信不信爷叫你在凌域混不下去!”
——我不信。
若是大哥是街头混混,对方抢他地盘的时候他说这句,我是必须要相信的。瞧他那狠劲儿,决计不会是个好欺负的主儿。只是这是大学,不是社会,更不是黑社会,这话说得流氓味十足也不济事。
于是,我们从口头警告变成了记大过,还顺带吃了个五千字的检讨。
这回可是实实在在的记过了,没几天公告栏就张贴了关于那件事的处分。警告和记过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情,这几乎关系到你未来能不能顺利毕业。而且消过的过程繁复复杂,没有个一两年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老四这个乖宝宝为此伤心了大半天,大哥倒是一脸没事儿的继续逍遥。看着老四闷闷不乐了好几天,大哥才正经八百的和他说没事,记过什么的他会摆平。
听他这么说,我立刻上网去查了下学校的高层管理,从主任开始查到校长,查了半天也没发现其中有谁姓白。我本来也没什么事儿,倒是这结果让我郁闷了大半天。
这事发生后,除了警告记过这些“无伤大雅”的处罚之外,出来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最明显的莫过于“四公子”这三个字在那一战之后,就成为整个凌域的热门话题。
成名是一把双刃剑,这是我作为四公子之一成名了一周以后的感言。
军训好了的第三天开始,我们就恢复了正常的作息。从第一天开始,琐碎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源源不断的进入我的手机收件箱。我当时还特惊讶,啥时候我的手机号居然人尽皆知了。宋允伦笑嘻嘻的查了个网页地址叫我去看看,一看不得了,我们四个人的资料大大小小的占了整整两个大版面。别说手机号了,甚至连家庭住址这些都应有尽有。当天下午,我就出门买了四张新卡,我忍受不了半夜还有莫名其妙的电话打进来。
除了这些琐事,其实大学生活非常的惬意,也难怪高考之前每个老师都语重心长的和我们说跨过地狱就是天堂之类的话。
因为第一次班会迟到,我莫名其妙的被推选成了宣传委员。大学的班干部不比高中,这是个苦差而且基本上很容易得罪人。我原先从来没有打算过做个班干部或者参加学生会之类的,现在这种突发情况让我一个脑袋两个大。好在大学不需要出黑板报,宣传委员也基本上形同虚设。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这个宣传委员被派上用场是在进入大学后的第一个国庆节,这个节日非常的重要,因为它还被并入了一个大学迎新会,时间安排在九月的最后第二天。每个系必须出一个节目,然后在九月的第三周之前报到系主任那,联欢会的前一天节目表会下发到每个系一班的班长那里。
我对这种事情没有太大的兴趣,自从上了大学,唯一迷上的就是图书馆和寝室的床。作为宣传委员我一次都没有参加过会议,因为仅有的一次也让我在床上虚度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