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到了边关,汶陵国在外虎视眈眈,原来的领兵将领虽然已被应落一枪刺死,但新上任的将军却也不是省油的灯,变数太多,想要除掉君寒救出寂华会更难,一番谋划之后应落几人便敲定了今日‘劫掳’皇帝的计划,应落本打算以自己齐英王的身份介入军队之中,一直联系不上的暗夜却忽然出现自告奋勇的接下了这个任务。
荒山野岭罕有人烟,本该安静祥和的山林此时却是刀剑金戈交鸣处处,掌风霍霍蜜蜂嗡响,树木轰然倒下,有人受伤有人吐血有人从半空被踹下,衿渮跟流溪站在树下注意着周围的战斗以防有人不识象的忽然闯入打扰了林中正在缠斗的红白身影。
樱泽冲君寒射出了一箭将人引入了林中,而真正跟君寒单打独斗的却是应落,樱泽及幽冥楼中其他的杀手则跟后至的数十人斗在了一起,上次想着能在云雾上痛快打上一架的热血杀手们半路上却接到楼主不准上山的命令,无不倍感失望(个别人除外,比如王泰),如今棋逢对手,或两人或三人一个战圈玩得是不亦乐乎。
山林落叶被惊起,翩跹若蝶在半空打旋,应落跟君寒两人的动作太快,只见树间红白两色晃动,拳打脚踢眨眼便是数十回合,不远处看的流溪衿渮两人是眼花缭乱,“微生君寒可是个体内养了毒虫的怪物,”衿渮收回一直看向西边的视线,揶揄道:“流溪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楼主会被打败,或是受了重伤。”
流溪偏头,笑道:“衿渮看起来也不是很担心司公子,若是论武功的话,他的武功好像不如落。”西边树林,樱泽刚好一剑划破了一人喉管,鲜血喷洒,染红黄叶,暗卫都被暗夜调回宫中,此时林中跟幽冥楼中杀手缠斗的皆是君寒的手下,樱泽结果了一人就收剑主动的回了衿渮身边,也不去参与其他人的打斗。
那边应落跟君寒依旧打的难解难分,暗夜忽然抱着寂华冲入战圈,却被樱泽强硬的挡了回去,“我要见齐英王。”暗夜冷声道,闪身又欲往里冲,樱泽抽剑立在三人之间,将暗夜所有去路堵死。
正在与人对战的应落偏头看向暗夜这边,寂华脸色青黑的被暗夜抱在怀中,身体蜷缩着有些轻颤,“你对寂华做了什么?”应落厉声问道,偏身躲过寒笙踢向自己腰腹的一脚,又迅速回以更凌厉的一拳。
君寒嘴角勾笑,手掌成刀劈向应落手腕,“只是在他体内也放了一条小虫,暂时死不了,”君寒道,又是连环两脚踢出,却都被应落踢回,“可以去找邪医医治。”
“京城外的瘟疫也是你弄出来的,用活人做试验,能亲眼斩杀了自己爱人的人果然够狠,”应落嗤笑,冲不远处的树下喊道:“流溪,带暗夜去找木槿,寂华中了蛊毒。”
“现在可不是左顾右盼的时候,”君寒抬脚扫向应落脖颈,“怪医在皇宫天牢底层关了半年,还差点丢了老命,齐英王觉得邪医会不计前嫌的拔除了东方寂华体内毒虫嘛。”
应落向后弯腰,单手击地,腰身在半空翻转,双脚直接踢在君寒胸口之上,速度快的君寒亦躲闪不及,勉强集中至心口的内力也被应落踢散,“看人兄弟相残很好玩吗?”应落怒问,追上倒飞出去的君寒又是一掌。
一株桦树被撞断,君寒跌落在地,喷出一口鲜血,呵呵笑道:“看人兄弟相残当然有意思,尤其是东方家的人,没有比这更好玩的事情了,”君寒从怀中掏出一物,捏着明黄的锦绳让青绿的玉佩在自己面前摇晃,“这是我从怪医身上拿到的,好像是东方……木槿的。”
“七皇兄?!”寂华听到君寒话语挣扎着滑下暗夜怀抱,奈何双腿发软,若不是被身后的暗夜即使扶住,恐怕已趴倒在地,“怪医为什么要否认七皇兄的身份,若是若是……”寂华低声道,偏头看向暗夜,“夜,我要拿回那块玉佩,那是属于七皇兄的。”
暗夜弯腰抱起寂华向应落走去,这次樱泽没有再阻拦,“我跟君寒永远都不会一样,”寂华看着靠着树桩坐在地上君寒道,“君寒的孤独我能理解,曾经以为的抛弃背叛,只是我们自己害怕再次变成孤单一人的胡思乱想,夜不会离开,皇叔也不会离开,现在还有七皇兄。”
君寒抬手将玉佩抛到寂华手中,笑的凄美,“姐姐已经死了,世上再也不会有人跟我一样了,很快。”又有暗黑的血液从君寒唇角流出,却是体内蛊毒又开始发作了。
木槿原来不姓木,还是启明国的七皇子,流溪走到应落身边低声问:“落那时在云雾山不会仅仅因为一个名字就怀疑木槿的身份吧?”
应落回道:“怪医当年进宫给我父皇解毒,恰好那时才只有一两岁的寂华生病,四哥就把怪医请进了他的太子宫,寂华生的不是什么大病,怪医看后开了一副药就离开了,刚入宫不过数月的木槿跟着也失踪了。”因为木槿的母妃是青楼女子,四哥便只是暗中派人找了一段日子,根本就没想过要找回,又怎么会找得到,也难怪木槿会扔了证明身份的玉佩。
“怪医老前辈行踪太过诡异,居住的山谷普通人更是难寻,落找不到木槿也是难……”一条白影忽然窜上流溪肩头,打断了后面的话,小白兴奋的在流溪脸颊轻噌,下一刻就被应落扔了出去。
随后赶来的木心伸臂接住小白,冲流溪又扑了过去,“流溪哥!”后脖领却被人拽住,分毫前进不得。
“木槿。”“七皇兄。”寂华看向木槿,目光躲闪,害怕木槿会生气不认自己的担心跟眼底藏满的惊喜相冲撞,转成矛盾漩涡,暗夜亦望向木槿,眼神复杂。
木槿站在木心身后,依旧的冷淡,给人的感觉却不再似初见之时的疏远,微点下颌算是跟众人打招呼,“上次给流溪的解毒药还有吗?”木槿问,走到暗夜身边,伸手就握上了寂华的脉搏。
全场愕然,皆是不可置信的目光!
第八十四章:无奈
流溪掏出袖中的瓷瓶递到木槿手边,木槿接过却直接丢给了暗夜,道:“一日一次,一次一颗,接下来要怎么做,宫内的御医也会。”木槿转身,寂华伸手抓住那片没有落下的袖角,“皇兄……”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喜欢抓着人的袖摆叫皇兄,却噌人一身口水泥巴,木槿转身,寂华却显局促了,张开手掌,掌心是一块扇形雕琢了缠绕花纹的玉佩,师父还是如此的多管闲事,“扔……”
“这个我先替他保管。”木心拿起寂华掌心的玉佩笑道,塞进了自己怀中,将木槿没有说出口的‘扔掉’二字截了下来。
“我要带他走。”木槿看着坐在地上的君寒道,寂华望向木槿的双眼眨了一下,流溪应落几人对这突然之语也是不解。
木心拦住木槿就要提人离去的动作,解释道:“是师父要的人,师父没有解去那个……”脸上没了胎记的寒笙变成了面前白衣胜雪的美少年,木心想了半天也没从自己脑中搜到君寒的名字,只得指着君寒道:“他身上的蛊虫,好像有些不甘心,所以威胁我们一定要把人给他带回木心谷。”
兰心草,木心谷,这小子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我不会跟你回谷的,怪医想要的无非是我体内的虫子,”君寒轻笑,挽起了衣袖,纤细的胳膊上青筋凸起,肩臂处生出一个小包,君寒左手食指中指并拢压在囊包所在的位置的上方沿着经脉下滑。
“你五脏六腑已被蛊虫腐噬,最好不要强行将虫子取出。”木槿道,却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
君寒笑的无所谓,“原本就活不了多久,只是把死期提前到了明年开春而已。”隔着皮肉也能清晰的看出囊包内小虫的挣扎蠕动,手指一路向下将小虫挤入手腕,“明年开春是极限,没了蛊虫可能会连年底都过不去。”木槿道,用银针刺破了凸起的皮肉。
鲜血喷射,洒在脚下的黄叶之上,让深秋更显凄凉,一只全身染血隐约可见莹白的小虫钻出君寒经脉,被木槿装入瓷瓶之中收起,寂华却是任着腕上的血液流淌,将白色的衣袍染红,明知应落会来救寂华,还循着樱泽所射箭矢的轨迹追进了山林,君寒是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小医把他的伤口包扎一下吧,”木心扯着木槿衣袖道:“不然他连今天都活不过去,师父只是要他身上的小虫,没让我们取他性命。”木槿甩出一个瓶子,道:“自己给他处理伤口,纱布不要缠的太紧。”木心点头蹲下身开始给君寒上药,这是准备拿君寒当练手对象。
一片黄叶飘落君寒发顶,又滑落手中,君寒捏住树叶细梗,两指揉搓,树叶在手中旋转,君寒轻笑问道:“难怪邪医总是叫你古木,还真是没有心机,连我这种恶人都想救,你知道我曾经害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将要被我害死吗?”
木心头也不抬,缠绕纱布的双手向两边一拉,疼的君寒龇牙咧嘴,漂亮的少年脸蛋皱成了窝瓜,“你是想说那些放飞到边关身上带了蛊毒的彩桥雀吗,”木心道,又将君寒腕上的纱布缠松了一些,“师父已经提前去了边关解决此事,小医本来也想去的,师父却说小医现在道行不够,还非让我们跑来替他取那恶心人的虫子。”
怪医是为了让木槿跟寂华见上一面才故意这么做的,一把老骨头了还跑去烽火连天的边关,还真是用心良苦,君寒看向应落,道:“齐英王不愧是齐英王,只是从一只小雀身上就能看出我的意图,想在蛊毒爆发前就先把它清除掉吗,好像不太容易,”这可是自己最后的杀手锏,君寒停顿片刻,一边眉峰上挑,“这个季节彩桥雀不会在启明边关停留,先中毒的一定会是汶陵国军,蛊虫在体内生长,而后蔓延至与其交战的启明国兵将身上,数十万大军忽然一起死在战场之上,想想还真是有趣。”
“真的会有趣吗?”应落笑问,“你故意利用彩桥雀释放蛊毒不过是一个让寂华相信你的目的是想灭掉汶陵国的幌子罢了,君寒既然知道这个季节彩桥雀不会在启明国出现,就应该也知道它亦不会在汶陵国的边关停留而是会飞向更温暖的南方,你一开始就是打算让自己的属下下毒,这样也比一只听不懂人话的畜生来的更稳妥一些,我说的不错吧。”
君寒‘啪啪’拍手两下,脸上漾起一抹苦笑,“没落的尧国就算不被东方家灭掉,也会被汶陵国的铁蹄践踏,最终走上亡国之路,可笑父亲他们还每日躲在屋中谋划,梦想着尧国复国的一日,为了那个妄想将姐姐推向了绝路,而我也害死了连。”
‘若是你放弃了灭亡启明国的念头,我可以忘记你的真实身份,你只是寒笙,一个被我偶然救下的少年,我们一起归隐山林……’,你用丹青画我模样,落款‘爱子君寒’却又划去,若是再回到那一日的那一刻,自己会如何选择……好像跟连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
“我一直都想摆脱掉这种桎梏,可惜必须复国的链条早在很小的时候便已深深的勒入皮肉,缠在骨上挣脱不得,就连呼吸都会感到困难,辛苦谋划了这么多年,真的已经厌了,”君寒望向广阔青空,满是憧憬,“姐姐写信告诉我她跟东方轩皇在一起的日子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快乐,我一直理解不了,直到在遇见连以后,可惜……”
千家之所以是因为一个虚无且引人争议的乱国罪被诛九族,君寒也不想让父亲背上毒杀边关近万士兵的罪名,流溪道:“父亲的尸骨就埋在了京城外的乱葬岗,君寒若是想的话,可以去看看。”君寒在自己体内饲养蛊虫,从而获得内力容颜不老,却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不想不愿,终是无奈为之。
山下喧闹突起,桂花飘落,花篱站在应落身边,笑道:“楼主,下面领队的将军好像发现了小皇帝失踪的事,道上都乱成一团了……原来小皇帝在这里啊。”花篱看着寂华笑的风流倜傥,一点说漏嘴的尴尬也没有。
东方寂华好像还不知道应落的身份,流溪看向身边应落,应落表情如常,“楼主?!”寂华也看向应落,后转头看向身后的暗夜,问:“夜早就知道了皇叔的身份?”暗夜摇头又点头,寂华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去。
“暗夜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应落道,走到君寒身边伸出了手,君寒戏谑一笑,将环形的玉佩放进了应落掌中,“玉中青龙纹,这么罕见的天然美玉我还是头一次看见,都没捂热呢就要还给你,真是不舍得。”
应落将递到寂华面前,寂华却是不接,“幽冥楼跟暗卫皆数皇帝直属势力,却是互不相知,暗卫是从小秘密训练长大的,他们只忠于皇帝一人,但幽冥楼则不然,”应落将玉龙令收入自己袖中,接着道:“幽冥楼的杀手都是江湖中人,他们豪放不羁不喜约束,换句话说,想要管理幽冥楼就要与他们拥有同等实力,寂华还差的远呢,若是想从皇叔手中拿走玉龙令就要先打败暗夜,寂华做的到吗?”
“皇叔做得到的,寂华会做的更好!”寂华看着应落道,眼中少年稚气退去,坚定的声音在整个山林中回响。
应落摸了一下寂华脑袋,正色道:“暗夜带寂华回齐英王府养病,解决汶陵国是本王的事情。”
第八十五章:终章
启明国跟汶陵国战事结束后已是深冬,齐英王的人马昨日便入了城,日升城三更天时忽然落了雪,一夜未停,此时院中白茫茫的一片,地面草木瓦顶上的积雪与在半空还未降落的絮雪相接,浑然一体,朦胧胧的让世人双眼生了错觉。
院中落雪,檐下美男立,入眼入心,这辈子是再也放不开这个人,应落快步走到看着院中纷纷扬扬落雪出神的流溪身边,略带责备的道:“怎么站在这里,屋里隔着窗子不是也能看雪景嘛。”牵着流溪的手将人带进了屋内。
“院中开阔,看着感觉自然不同,”流溪反驳道,“流儿也是刚从边关回来,身体虚弱,暂时还是少吹些凉风比较好。”应落忽然抱住流溪低语,离得太近,流溪鼻尖都是似有若无的酒气,将身上冬雪的清凉舒适都破坏殆尽。
流溪一把推开应落,拧眉不悦的道:“身上怎么这么大酒味,你不是在宫中喝了一晚上的酒吧,我去叫人给你放沐浴用的热水。”
“我自己去叫人,”应落拉住就要出门的流溪轻笑,“本来我是准备歌舞一开始就离开那劳什子的庆功宴的,却被寂华跟暗夜拦住了,寂华一直为了君寒的事情自责不已,硬拉着我去了他的宫殿,然后我就在宫里陪寂华喝了些酒,谈事情谈到今晨才会来的,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流儿……”应落在流溪耳边低语一句才出了房门。
应落换了一套衣服出屋时,小丫头刚好跑来通知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踏雪穿廊过月洞,应落跟流溪两人到达吃饭的花厅时偌大圆桌已坐了好几个人,主位给应落空了出来,顺时针数来,木槿木心,花心花篱,衿渮樱泽,这次王泰不在,据说是在边关救了一位女侠,人家追着要以身相许,逃命去了。
花篱为了应落欠下的那十床锦被一路追到了边关,花心则以‘冒充皇帝的任务太重,我要收一万两’的要求勉强接受也不得不跟去了边关,皇上说要御驾亲征总不能失信于民,刚好花心跟寂华年龄又是相当,稍稍乔装易容一番也是无人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