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曦炎心意已定,当夜蕖幽回头看他时,脸上却不露半分神色,剩下的只是温言宠溺。
夜蕖幽看着有些发仲的魏子溪,笑着说道:“这是她的异能,好生有趣,就像……驭蛇术,却又比驭蛇术好玩上许多,居然能将死物便活……”
魏子溪此时晃过神来,才真正开始打量这个他们名义上的另一个主子。第一个感觉——妖魅,第二个感觉——妖异,第三个感觉——妖孽!随后才注意到他们所猜测的主母,居然是个长得很妖孽的男人……
霍霍此时也看着夜蕖幽,他不明白了……这人是谁呀?怎么看起来和他们家殿下很熟的样子?而梅少伦则躲到了霍霍庞大的身躯后面,看都不看夜蕖幽那个方向一眼,嘴里不住念叨着:“霍霍呀,你看……你看那儿有鬼。”
一场乌龙终于这么过去,一群人也终于坐定下来,魏子溪难得贤惠地给梅少伦沏了一壶压惊茶,听着夜蕖幽将前如何出了埃里克,如何出了这场乌龙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看着夜蕖幽和丹曦炎的相处方式,底下三人眼观鼻鼻观心地不吭声,心里的小算盘七上八下打得啪啪直响。
夜蕖幽呷了口茶水,满意地回味了一番,虽然他前世只有一半的中国血统,对于品茶却还是十分喜欢的。悠悠地茶香总是能让他的精神放松一些。
“不介绍一下?”夜蕖幽看了一圈,首先打破了客厅里有些沉重的气氛。
丹曦炎略微颔首,霍霍便第一个说道:“在下姓霍,单名一个霍字。我从小最崇拜的人就是殿下了!”
“小女子魏子溪。”
“我……我是梅少伦……”
夜蕖幽看了一眼梅少伦,方才在院子里对方一直躲着,所以没看仔细,如今一看对方的两只眼睛的眼神竟然是不同的,一直是猫儿的绿色,另一只是海蓝色。夜蕖幽看了会儿,问道:“我很好奇,在你这双阴阳眼里,我是个什么模样?”夜蕖幽这话确实不假,在位面潜伏的时候他根本无从得知自己的模样,后来来到这异世,他又套了层皮囊。
这一问倒是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在场除了夜蕖幽自己以外,只有丹曦炎知道他的本质其实是一只怨灵。
“我……我……不知道……”梅少伦被点了名,不得不回答,看了夜蕖幽一眼身子一抖,说话舌头都打结起来。
丹曦炎明显也来了兴致,梅少伦这双阴阳眼不仅可以看到鬼魂,也可以看到人类的灵魂颜色。于是示意梅少伦将话说清楚。
梅少伦强自镇定,硬着头皮抬眼再去看夜蕖幽,可是一对上对方那双紫色地眼瞳,便噗通一声跪倒了地上……身上抖得厉害,硬是说不上半句话来。
夜蕖幽勾了勾嘴角,手上再端起茶盏,笑道:“你这双阴阳眼,看来也会受到怨灵的阶级影响,或者说你那双眼根本就是灵界之物!”夜蕖幽说得笃定,除了梅少伦以外其余人都是一头雾水。“叫我一声魁首吧,我不会伤你,只要你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就好,起来吧,弄的我好像在欺负你似的,别忘了在这儿我是客,炎才是主子!”
梅少伦起身战战兢兢地坐下,却依旧低头不敢正视夜蕖幽,他从来不曾想到有一日自己隐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居然会被人知晓,不……确切地说那人根本算不得是人类。但是他只是想过正常的生活,他现在效忠的人是赤焱的皇子是一个人类,他根本没有必要对一个怨灵卑躬屈膝,但是与生俱来那可悲血统,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每一寸筋骨都在叫嚣着对那人的服从!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可以让他颤栗如斯!
夜蕖幽斜眼去看丹曦炎,两人对视心下了然,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落实,夜蕖幽拨了拨茶叶,抿了口茶水,掩下心中的好奇。他不过是炸这梅少伦一炸,却不想尽能炸出个秘密来。如今已经有了眉目,审问的事儿自然就交给这只狐狸做了。
“狐……额,炎,你怎么想到要在埃里克买宅子的,这地点,这摆设,恐怕要花上不少心思吧?”夜蕖幽看了看这客厅的布置,不禁咋舌叹道。
丹曦炎放下茶盏,也不去看冷汗淋漓的梅少伦,只对夜蕖幽道:“给你买的,过些时候就放假了,我们是不可能住在学校里的,而我……估计出了这埃里克父皇就会派人狙杀我。三哥估计早已通知了父皇。谢老那边也传了消息过来……让我近日小心些。”
“你打算怎么办?”夜蕖幽拧起了眉,有些担心地问道。
霍霍一想到这亚皇的行为心中就来气,砰的一声拍桌而且,说道:“我等自然会保护殿下周全!”霍家虽然不是二十七贵族,但是也是名门望族,更是赤焱朝廷上的栋梁,霍霍的父亲霍民磊是堂堂的右将军,他身为大将军的后人,当然更有一身铁血,忠心护主。
“莽夫!”魏子溪嫌弃地啐了一口。随后道:“殿下在埃里克学院的事儿虽然没有公开,但是相信各国皇族以及贵族可定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大家已经心照不宣,所以也就没有公开的必要。”魏子溪磕了一下自己涂了蔻丹的手指,“不如殿下就光明正大地回去,路上路过各个贵族封地就住宿在他们那儿,以殿下神赐之子的名号,想来是不会被拒绝的,而且……他们必定会派人保护殿下,再加上我们护送,便更有把握了!”
丹曦炎微微颔首,看了眼低头不语的梅少伦,说道:“少伦可有什么想法?”
霍霍和魏子溪齐刷刷地望向自己这个奇怪的同伴,梅少伦故作镇定地咳了一声,没有了往日嘻嘻哈哈的样子,中规中矩地坐着,除了一直低着头,其他所有动作都是一派正经,挑不出刺来:“殿下可曾想过……如果亚皇以爱子唯由,亲自来接殿下回去,到时候我们要如何应对呢。”梅少伦说完便往夜蕖幽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是也仅仅一眼,便低下头不敢有半分逾越。即使心中有了办法,却也不敢说出口。
霍霍和魏子溪听后心中一凉,如果真是那样,那他们前面所说的方法根本没法实行,殿下只要一处这埃里克,恐怕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夜蕖幽拿着茶具的手略微一顿,不过也只是一下,没有人注意到他眼底的波澜,他已经借着茶杯遮掩了过去。
丹曦炎沉吟了片刻,心中已经有了一番计较,他当然想到了这一点,也知道梅少伦那一瞥的含有,但是他想等夜蕖幽表态,他希望对方能主动提出来。而不是……让自己以同盟者的身份要求。不过对方依旧品着茶,没说一句,丹曦炎自嘲地扬了扬嘴角,道:“如若是这样……我会与朝中的人联系,希望能够安插几个自己人……不过事情还没发生,谁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我们且静观其变吧。”
夜蕖幽站了起来,突然想到了那几个偷窥者,咧嘴一笑,道:“与其担心倒不如好好休息一下,在座的都是学生会成员吧,蕖幽在来之前可是给你们留了礼物的哦,所以早点休息吧,我怕你们明天会脱不开身。”
丹曦炎额上的青筋蹦蹦跳了几下,他只是小小地为难一下夜蕖幽,这妖孽不至于给他惹下什么大麻烦吧。想到上次爱丽丝的事儿他就头疼。那死者的家属如今还要求他们学生会寻找头骨呢!
夜蕖幽笑得得意,他就喜欢看这只狐狸为难的样子,嘴上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道:“今晚我宿在这儿,我们好久没一块了,以前可多亏了你照顾,今晚我们抵足夜谈如何?”
丹曦炎的眸子闪了一下,看了看对方握着自己的手,明明可以抓在手腕上的,可是那人偏偏去抓手臂,隔了层衣服……这样故意的逃避让丹曦炎心下一紧,有些惧怕对方的邀请,他是有什么想对自己说么……
“怎么了?”夜蕖幽看丹曦炎不动,有些尴尬的放手问道。
丹曦炎看向夜蕖幽,望进对方那双魅惑人心的双眼,想要看出些什么,却被对方躲过,于是只能妥协道:“跟我来吧……”
第四十三章:暖阁同床
丹曦炎携着夜蕖幽来到东院。东院是这宅子的主院,早早地就让人收拾妥当。东院的书房名为梳雨轩对门而开,院子向阳而开,左右开窗,屋顶特意架高了一些并添了隔层,冬暖夏凉,确实别具匠心。进入院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庭前的两片梅林,不是粉色的梅花,而是白色,雪白无暇的两片,衬着月光,倒是很合时宜。梅花虽然开的并不繁茂,不过盘曲的枝杆上覆着几抹白色,没有繁华却更显傲骨。
梅林中间开了小道,笔直地通向里间的住所。夜蕖幽看着两边的梅花,说道:“这的梅花是刚移植过来的吧,那土还是新番的,有股子清香的味道,倒是合了你的性子。”
“恩,今天早上才种下去的,冬天种梅不是应景儿么。”丹曦炎随手折了一只梅,在手里把玩了几下。
“呵,这没说若到了夏天,你还得在这儿挖上一个池塘种一池荷花喽?”
丹曦炎轻笑了一下,看着夜蕖幽的眼亮亮的,不可置否地说道:“那又有何不可,如果你想种别的啥东西也尽管种上,这儿分成了两块,一块归你管一块归我管,咱两随意,不是很好?”
夜蕖幽看了两片小梅林,随后指着左手边的那块道:“我要这边儿的,这儿的土看起来肥沃些。若是到了春天,我在这儿种上一片杏子树,到时候秋天一到,一片的杏子,馋死你这只狐狸。”
两人难得惬意闲谈,没说上半点正事儿,倒是天南地北地胡扯了一通。夜蕖幽也难得就自己的性子,虽然前世的他活了将近三十岁,费心思的日子几乎占了其中的三分之二。而如今他的身子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随意就难得随性了。
“到了,今晚就在这儿睡吧。”丹曦炎低头看着夜蕖幽,手指往前一指。
“暖阁?”
“恩,进去瞧瞧,想必你会喜欢的。”说罢,便开了门脱了鞋子往里头走。夜蕖幽歪歪头,挑了一下眉毛,也照着做了。
“哈,狐狸你真是好大的手笔呀!”夜蕖幽踩在绒毛垫上赞叹不已。若是一小块地方铺了貂毛皮子也罢了,可这暖阁的地板上,是成片的貂皮,皮毛之见都用绒线封上,针头埋在皮下,乍看上去便是连成了一片,而且落脚没有半分凉意。“你在这下头烧了地火龙?”
丹曦炎在一处矮几旁盘膝坐下,几案上问着一壶酒,丹曦炎为自己斟了杯小酒,答道:“不是火龙,我在这毛皮下头弄了个火系的魔法阵,只要在屋子的角落上放上几枚火系的晶石,这屋子里便能够温暖入春了。
夜蕖幽撇撇嘴,损道:“你可真会享受!”丹曦炎抬眼看了一下夜蕖幽尝了口酒,自怨自艾地说道:“没办法,小时候没享受过,所以现在都得补回来,这酒可是不错……你要不要尝尝?”丹曦炎举杯示意。
夜蕖幽勾唇一笑,也不推拒,这几斟了一杯,这是他到了这初苓以后第一次饮酒。这酒倒很是香醇,不过这样入口香甜的酒,后劲也会较大。
两人的心思都是透亮的,对方话里头什么意思夜蕖幽心中知晓,在自己面前,这家伙从来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哪里有在外头那副谦虚文雅的嘴脸?!
“到里头去看看不?”小酌了几杯以后,丹曦炎站起身,往卧室走去,帮对方将卧室的帘子打起来。
夜蕖幽进了去,卧室很空,除了一张床以外就只放置了一个衣橱,没有多余的摆设,仿佛是在彰显自己的功能。
床不如夜蕖幽原先想象的宽敞,不过看着软软的被褥倒是十分舒适。夜蕖幽不是个客气人,再说了他和狐狸也算是患难与共的,于是身子一转,便仰躺到床上去了。然后笑盈盈地看着上方的人,他并不是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动作有多妖魅惑人。
当注意到对方注视着自己陷在被褥里的身子的眼神时,夜蕖幽心里突的跳了一下,虽然那种带着欲望的眼神只有一瞬,但是却逃不过夜蕖幽的眼,他熟知人类的各种欲望,只要他有意识地去窥探,一切都将是毫无遮掩展露无遗。
可是当自己一直在可以逃避的猜测成了真的时候,他心中却觉得有些束手无策。
曾经的丹曦炎会注视着他的脸,因为这张脸的完美,曾经对方会轻声说他是一个害人的妖孽,因为这张脸确实够惹火。但是那一瞬间,丹曦炎看得不是这张脸,而是他,他这个占据了这个身体,和这个身体融合在了一处的邪灵。
心中有一种淡淡的酸涩在蔓延,因为重视眼前这个人,所以为他感到心疼。丹曦炎,难道你不知道爱上我这样的邪灵,这本身就是一种诅咒,而你可又真的付得起这个代价么?夜蕖幽在心中无声地问着,对方却无从得知。
当他愣神的时候,有一只手附上了他的脸颊,轻轻地掀开了他的面具,并没有却并没有对这妖异的容颜的痴迷,只是那双血红的眸子里有着明显的温柔,足以让人溺毙。
“狐狸……”夜蕖幽轻声地唤了一声,很小声,但是足以让对方听到。
丹曦炎敛了敛神,将面具扔到一边,将原本压低了身子略微仰起,啧啧地抱怨着:“没事儿长得那么漂亮做什么,又不是女子,如今欠了多少风流债?瞧瞧,把握都给迷住了。若还是原来那样的丑八怪,该多好。”丹曦炎俯下身,搂了搂夜蕖幽,似真若假的语气,倒像是在玩笑。
夜蕖幽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子,丹曦炎的温柔此时像是一种蔓延在周身的毒,原来还不觉得,如今才知道对方已经用这种可笑的方式为他编织了一个牢笼,此时这只狐狸如同一个耐心的猎人,一点一点地磨着他的耐心。只不过在牢笼还没收紧的时候,就让夜蕖幽发现了。
夜蕖幽认真的看了丹曦炎一眼,当初那种相处的和谐,对两人来说都是难能可贵的,而如今对方这种带着欲望的温柔宠溺对自己而言又算什么?
夜蕖幽的眼神让丹曦炎心中一凛,有些不忍地别开眼去,对于这个如弟弟一般的少年,他不知道自己在何时起了别样的心思,对方此时已经察觉了他的感情了吧。
但是请别用这种质问的眼神看着我,我只是……贪心了一点罢了……丹曦炎心里一软,放来了夜蕖幽,翻转身子和对方一道仰躺着,两人就这样并排沉默了许久。
夜蕖幽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对着紫色的帐顶说道:“狐狸……虽然我叫你狐狸但是你是人……我知道人类都有感情,曾经我也是人类。人类有七情六欲,但是那些东西都是执念,很容易被人利用的存在。而且,各种各样的执念,谁又能保证那一天这种执念不会被另一种你认为更重要的代替了呢。到时候……我们之间又算什么?现在这种关系不好么。而且,我是个怨灵……”夜蕖幽一说完就将目光从幔帐上移了下来,侧脸去看丹曦炎。
丹曦炎却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不说话,好似在思考。夜蕖幽也不去催促,只是看着对方没有一丝棱角的侧脸。丹曦炎平常看着是个好脾气的,但是对自己看上的东西却是异常地执拗。如果他们之间不是同盟的关系,如果他们之间一点都不在意对方的感受的话,也许丹曦炎就不会用这种最慢的方式来束缚住自己了,而自己也不会和他躺在一处,说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了。